“旁的都好说……最里头那位,若是没药,恐活不过今夜啊。”
领头的想都没想,吆喝道:“那就找地方埋了!谁也不能碍了东家的大事!”
屋顶上。
柳三狼很是可惜地叹口气,这些人犯在沈姑娘手里,不若先给自己挖坟,怎么还有心思惦记旁人!
打量一圈。
很快找准目标。
“嘿,就你了,长得白白胖胖,油头粉面,一看就很好上身。”
倚在门旁的黄老板忽得浑身一抖,眼里现出几分挣扎。
“哎呀,居然还是个硬茬子!不应该啊……”
“没事,我可不是以前的孤魂野鬼了,沈姑娘将赐予我力量!”
“走你!给我乖乖歇着去!”
黄老板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在闭了闭眼皮子后,彻底换了芯子。
而在柳三狼控制住这具肉体后,得了些对方的记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找了条大鱼。
他嘿嘿笑着进了黄老板的屋子,反手关上门,在床板底下摸索着,点到一处开关。
继而将床板掀起,露出底下的空洞。
“发财了,发财了……也不知这些银子,能不能让沈姑娘还我真身……”柳三狼挥着一碟银票,很是烦恼。
空洞里除了银票外,还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木盒。
柳三狼都不用打开看的,便猜到里面是药材。
还得是贼金贵那种。
他转了下眼珠子,把摆在墙角用来拾掇衣服的樟木箱搬空,再把所有的小木盒放入内。
完事到处摸索番,只要是能值点钱的物件,统统丢进去。
什么铜镜、砚台、瓷器……
等再找不到好东西后,柳三狼把盖子合上,咬破一根手指头,在空地处画起符阵。
约莫剩下最后两笔时,柳三狼突然停下手,想起方才那些人的话,到底没能做到视而不见。
沈姑娘既让他来抓济昌药铺的把柄,自己便巧合地遇上这么桩子事……里头没点玄机,他是不信的。
为了给自己在沈姑娘面前添些好印象,也算是为了积德吧,柳三狼头一回想要试试,救人是什么滋味。
可也不能直接救,总得坐实了济昌药铺的恶行才是。
柳三狼琢磨着,把屋门关紧,也不怕里面的东西被发现,黄老板的房间,应是没人敢擅闯。
汉子装好了药材,正要来找黄掌柜禀报,见他往客房的方向溜达,不由怔愣住。
“您这是去哪儿?”
第177章 死不瞑目
柳三狼头也没回,冷声回道:“我做事要向你交代?”
汉子哆嗦着退下。
柳三狼这才哼了一声,理理袖子,慢条斯理道:“还不快去处理掉那几个病鬼,若是让他们死在铺里,往后可怎么做生意?”
“是是是,还是掌柜的考虑周到……”汉子当即便要带着人去,转过身时却犹豫了下,小声问道,“是只处理最里面那间的病鬼,还是全都处理了?”
柳三狼大手一挥:“统统处理!”
反正杀一人是罪名,杀一群……乃是捅破天的大罪名。
别怪他心狠手辣,自个儿做过坏人,才知,恶人是没有底线的。
今儿在此地的,皆死不足惜。
汉子得了命令,再没二话,领着几个手下进了厢房,不大会儿,便在几声闷哼中,把人带过来。
被绑出来的病人,有一个,已经是陷入昏迷,还有俩,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拖着虚弱的病体费力挣扎。
只可惜,连塞住嘴巴的绳结都未能挣脱开。
四周静悄悄,漆黑夜幕看上去尤为可怖。
柳三狼怪不落地的在心里叹口气,把从前的自己鄙夷了一番,继而轻咳声:“你们这是要去哪?”
拖着人正要打开后门的汉子闻声怔住,慌忙回道:“小的去寻个好地方处理掉这几人,保准不让他们再碍了掌柜的眼。”
柳三狼站在背光的屋檐角落,月影稀疏,隐隐遮住半张脸。
发出的声音不阴不阳,很是符合黄老板这个死胖子的身份。
“这一去要弄到什么时候?万一路上遇见什么事,拖累我是小,误了东家是大。就地吧!”
“左右也没人能进咱院里,等把药材运出去,再找机会移走。”
汉子们自然不敢反驳,连声夸赞黄掌柜想得周到。
见着几人在墙角处挖起坑,跌坐在地的病人个个眼露绝望。
怎么也想不通,自个儿明明是来治病的,如今花去全部身家,没好也就算了,为何还会把性命搭上!
那个因昏迷被随意丢弃在旁的老妇人,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
恍惚间,仿佛看见两道人影重叠在一起。
耳边嗡鸣声不断。
她哆嗦着嘴唇,发出嘶哑尖利的声音:“水,水……给我口水……”
汉子们仿佛没听见一般。
柳三狼倒是来了点兴趣,他早就看出这人身上弥漫着死气,即便今夜不被埋,至多两三日,怕也得到阎王殿报道。
可总归是让自己遇着,他难得生出几分善心,往老妇人那边走了两步,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愕然停下。
听见动静,有汉子纳闷转过头,瞬间被吓掉了手里的铁锹。
“掌柜的,你的脸……怎得如此惨白?”
若非方才他与黄掌柜对过话,还以为今儿遇见鬼哩!
柳三狼把手拢进袖子里。
可不白嘛,刚没少放血,十根手指头都咬破了。
嘴里含糊着应道:“痔疮犯了……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汉子这才舒口气,被糊弄过去,脸上露出讨好的神情:“要么说还是咱掌柜的能得东家信任,自个儿都病成这样,也舍不得动用店里的珍稀药材!”
柳三狼矜持地呵呵笑了两声。
倒是没有再往老妇人那边去。
等到几人把坑挖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见他们把手伸向最近的一个人,柳三狼出言阻止。
“先把她埋了吧,瞧着就晦气。”
老妇人还在那儿要水喝,烧的整个人都糊涂了,听着这句话,也不知从哪冒出的力气,猛地瞪大眼,手颤巍巍指向柳三狼那边,虚弱地喊道:
“你死不瞑目,你找沈家丫头去,你来作践我做什么……”
她是见过柳三狼的,虽然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却切切实实在薛县令的队伍里见着。
“……”柳三狼讶然,沉默地扫了扫对方的面色。
已然盛回光返照之态。
难道能发现自个儿。
他倒是不慌,压根就不用自己出面。
汉子一把捂住老妇人的嘴,扔进坑中,好笑道:“这老不死的是真病糊涂了,就连是谁死不幂目都分不清!”
同伙们哈哈大笑。
连着柳三狼都微微勾起唇角。
他确实死不瞑目啊。
如今该轮到这些人了……
老妇人跌落坑底,被一把黄土迷了眼,刚刚提起的那口气为之一泄,眼前更为恍惚,终是留下一滴后悔的眼泪。
这时,墙外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沙沙沙——
如同枝叶被风吹拂而过。
柳三狼收到信号,立马身子一转,悄无声息地往房间走去:“咳,你们抓紧点,我去趟茅厕……”
说着话还提了下裤子。
汉子们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殷勤道:“这里交给小的们,掌柜您忙你的!”
柳三狼脚步匆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透过门缝,清楚看到墙头翻下来几个人。
霎时间,呼喊声不断。
“什么人!”
“尔等竟敢在此行凶,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糟糕!是官服的人!快,快抄家伙!”
“先救人……等等……算了,救吧。”
有捕快纳闷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扫眼县令大人。
心说。
这到底是让救,还是不让救?
柳三狼偷笑着,啪得关上门,他把樟木箱子推到符阵中间,继而脱离肉身,整个鬼呈大字型趴上去,默念了几句口诀。
地面上的血迹瞬间燃起轻烟,随着一缕红光闪过,樟木箱子跟柳三狼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见。
而符阵,亦是没了踪迹。
黄掌柜软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扶着脑袋站起身。
听着屋外传来的响动,神情大变,愤怒地一把推开屋门。
两柄刀顺势驾到他的脖子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咱济昌药铺的东家是谁!”
田旺林翻了个白眼,没搭理,直接让手下将其带走。
心说。
薛大人若是不知,又岂会留你到今日?
红泸县辖内的黑恶势力,有一个算一个,早就被打杀充了库房。
也只有济昌药铺,才能勉强让大人多留些时日。
如今人赃俱获,天高皇帝远,只要薛大人够心狠,谁还能拿他老人家怎么着?
第178章 小心做鸡
临近子时。
沈春行蹲在黑漆漆的后院里,无助地抱住自己的手手脚脚。
然后。
在被小风吹了那么几下后,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
刚刚被从令牌空间中放出来的柳三狼,迎面被喷了满脸。
他委屈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沾不着,沾不着,没有肉体沾不着……
“骚瑞啦!”沈春行娇羞地揉了揉鼻子。
这鬼地方,白日里热,到了晚上,又过于凉快。
为着不惊扰到家人,她每每都要等到夜半三更时分,才能偷溜来后院。
一回两回也就罢了,时间久了……难免郁闷。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这回捞的鱼够大,定要把院子推了,起个三进的户型!
到时自己独揽一间院子,总不过分吧?
“啥是骚瑞?”
最近接触到的鬼太多,沈春行都差点忘了,柳三狼并未从现代而来。
不过也无大碍就是了。
柳三狼许是瞄见她眼里冒出的火星子,忙殷勤地打开樟木箱,同时神秘兮兮问道:“姑娘猜猜,我刚遇见谁呢?”
“谁?”沈春行很不走心地回应。
目光在箱子里的物件上快速游走,默默估算起价值。
等看到一叠银票时,她眼睛一亮,将其拿起。
沈春行清点了一下,五十的八张,一百的三张,五百的一张……那些物件反而微不足道。
小姑娘幸福得快要哭了。
果然,辛辛苦苦半辈子,不如打家劫舍一小时!
呸,劫富济贫才对……
柳三狼见她笑眯了眼,乘胜追击,放出另一则好消息:“我在济昌药铺遇见李婆子了!”
“李婆子?哪个李婆子……”沈春行正在翻捡小木盒,闻言,有点没过脑,脱口而出的话道了一半,戛然而止,面色古怪地抬起头,“老虔婆?她又病了?”
上回在杨家屯时,便遇着一出“活埋”的戏码。
后来,李氏自个儿拖着病体在杨府门口撒泼打滚,把两个“好儿子”要回去。
如今李家兄弟竟舍得将其送去济昌药铺看诊,她难免惊讶啊。
那地方,不是一般人花销起的。
柳三狼肯定道:“不光病了,还快死了。”
“我瞧着她的样子,像是发了热病,此症非绝症,没道理会拖至那般地步……那济昌药铺,果真是草菅人命的恶党,姑娘此举,乃大义啊!”
后一句就有些捧着的意思。
沈春行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拍马屁就不用了,我听着腻歪,你帮我做事也有一阵子了,说到做到……我可以给你肉身,但,有一个条件……”
柳三狼面上一喜,满口子答应:“甭说是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我老柳都没二话!姑娘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往后,且跟着姑娘屁股后面混……哎呦,瞧我这张笨嘴……我在姑娘手底下做事!”
这话放在古代,多少有些轻浮,他没说完,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态度放得极好。
沈春行摆摆手,实在看不得那副做作的姿态,“行吧,那就多加几个条件。”
柳三狼愕然。
“首先,我虽是给了你肉身,但跟寻常人还是不同,只能算是一个实体……从里到外还是你自己,你掂量着点,别作。“
“万一伤到哪里,小心下辈子投胎,缺胳膊少腿。”
柳三狼听着有些害怕,可摸了摸肚子后,又很没底气地咽了下口水。
只要能吃到东西,管它三七二十一……自己苟着点就是了。
“其次,你在我这儿,至多能停留一年。别打岔!听我说完!”
“做鬼嘛,到底是跟人不一样,少了供奉迟早魂飞魄散,吸收他人精魄,又会化为厉鬼。”
“反正就是没的好。这一年,已经是咱地府送你的福利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底下有的是鬼想要这机会。”
柳三狼使劲摆手,表示自个儿没意见。
谁敢跟地府较真?小心下辈子投胎当鸡……
沈春行满意地点点头,:“最后,你这张脸,得换。”
“脸还能换啊?”柳三狼这下是真没忍住。
“咋不能吗,万一以后遇见国公府的熟人,我总不能说你是老柳的双胞胎兄弟吧?”沈春行耸耸肩,“放心吧,一点小法术而已。”
她踮起脚,往柳三狼的脑门一拍:“走你!”
手腕处的令牌发散出绿光。
一层薄雾裹住柳三狼的全身,尤其在脸部多加停留。
等薄雾散开,柳三狼已然化为实体,赫然变成了一长相敦厚的中年汉子。
比之他先前的容貌,瞧上去要顺眼多了。
“好好做人,争取早日抵消身上的罪孽,不然小心下辈子做鸡哦。”
“……”
柳三狼落在鸡圈里的目光,顿时不香了。
十分怀疑她是舍不得这顿饭。
在指挥柳三狼把樟木箱子暂时搬去柴火房后,沈春行打了个呵欠,将其发配去常大夫的院子。
那里鬼多,有话题聊。
比如,可以去找老王打听打听,十八层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儿……
至于她自己,则眯瞪着眼爬上床,被知夏一把搂住胳膊。
快要睡着时,沈春行才后知后觉想起,哦,李婆子啊,嘿,又是这个倒霉蛋……呼呼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