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宁扶蕊心情很好,又夹了好多菜到他碗里。
他眉间舒展,好看的秋水眼微微弯起,淡笑道:“阿蕊很开心。”
宁扶蕊看着他的模样,脸上一热,顿时不敢再多看:
“过年当然开心了。”
几个人目光揶揄,纷纷望着他俩。
宁扶蕊竭力掩饰自己的慌张:“干嘛干嘛,都吃啊!”
吃完饭,一群人又在院中放起了鞭炮,好不热闹。
管家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几个人。
今年真是个有人气的年呐。
宁扶蕊呵着冻红的手,跟扎西堆着雪人。
她指着那矮胖的雪人,发笑道:“你看你这歪鼻子歪眼的,真丑!”
“怎么了,起码我堆得起来,你连堆都堆不起来!”
宁扶蕊被戳到痛点,啧了一声,将他的雪人推倒了:“不跟你玩了。”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堆出来的雪人被推到,扎西有点急眼了:
“哎,你怎么能这样!”
二人站了起来,堆雪人逐渐演变成打雪仗来。
周惟卿坐在院中,手中捧着热茶,静静听他们闹腾。
忽然一团雪飞到了他的脸上。
“……”
众人瞬间噤若寒蝉,你看我我看你。
柒柒指着罪魁祸首扎西:“是他先的。”
“你怎么能污蔑我呢,一天天的净会告状!”
周惟卿别开脸上的雪,摇了摇头,启齿轻笑出声。
他从座位上站起,从脚边堆了个大的,朝那出声的方向掷去。
宁扶蕊悄悄绕过他的背后,看好时机,窃笑着将冻红的手放在他的脖颈。
周惟卿怔愣一秒,唇边绽开一抹更大的笑意:“你偷袭我?”
她理直气壮:“对啊。”
周惟卿拉过她的手,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宁扶蕊推推他的手肘,轻声问道:“你开心嘛?”
周惟卿虽然看不见她,但他还是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但愿此后能长远过着这般欢乐的日子,生生世世与她携手共度此生。
这是他心中的希冀。
宁扶蕊咬着下唇,颇有些不好意思。
第97章 君本无罪
当晚,宁扶蕊陪着周惟卿守岁。
她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托着下巴明知故问道:
“周惟卿,你枕头底下是不是硌硌的?”
周惟卿支着半个身子,坐在榻上:“是有些,怎么了?”
“你快翻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
他听话地去翻了一翻,果真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哑然地张了张口。
阿母留给他的貔貅……
宁扶蕊望着他的神情,她自己也是无措的。
她从来没见过像周惟卿这样,即便一无所有,也要倾尽一切来爱一个人的人。
她觉得他很傻,她万事都会给自己留个余地,可周惟卿似乎从没想过给他自己留什么余地。
她装作责怪道:“你将它收好,以后别再轻易当出去了,我可没钱再赎了。”
“谢谢你能喜欢我,谢谢。”
说罢,她拉起周惟卿的手,在他掌心画了个爱字。
周惟卿任由她拉着手,感受着掌心轻微的痒意。
直到她轻手轻脚地替他关上门,他才堪堪合拢掌心,将她给予的爱意一起收起。
她什么也没说,但是他什么都知道了。
过了几天,宁扶蕊终于敲定了阴时阴日。
在等待的日子里,她白日里就坐在周惟卿的书房,陪他处理公务。
周惟卿看不见,她便将那些公文念出来,而往往他听完就能提出意见,宁扶蕊就将这些意见全都写下来,送往朝中。
晚上,她便奋力地折着送鬼用的纸元宝。
等待许久的阴日终于到来,宁扶蕊想找个地方准备送鬼。
绛霄见她在院中转来转去,便走上前问她:“姐姐,你在干什么?”
宁扶蕊拿着罗盘,笑着解释道:“唔,找个风水宝地准备做法。”
“其实,先生府上是有间祠堂的……”
宁扶蕊扶着她的肩膀,惊喜道:“真的吗?!”
可她看着绛霄带有顾虑的神色,感觉有点儿不对:“等等,怎么我来了这么久都没听你提过?”
绛霄眼神闪烁,她结结巴巴:“呃……因为……”
她挣开宁扶蕊的手,推着她往祠堂方向走:“姐姐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祠堂设在主屋后面,只有一条供一个人走的小道能进去,宁扶蕊为了谨慎形式,先捅开窗户看了一眼。
“妈呀!”
里面没点灯,宁扶蕊只借着一点光看见了一水儿挂在梁上的,画的不知道哪位仁兄的大头画,她吓得接连退了两步。
“怎么了,姐姐?”
“你确定这个祠堂可以用来做法的么?”
“姐姐再仔细看看呢,里面画的可都是姐姐啊。”
宁扶蕊哈了一声,似是不敢置信:“什么?!”
她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地扒开窗户。
这回她看清了。
真的全是她,甚至连她曾在自己房间里摆的小时候那些艺术照,周惟卿都给她复刻出来了。
“……”
太变态了,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见她脸色发青,绛霄又忙着补充道:
“姐姐你不用担心,先生从来不会让外人进祠堂的。”
宁扶蕊嘴角抽搐几下,略感无语。
那她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她看了看天色,阴时差不多到了,没时间再给她挑了。
她咬咬牙,拿出准备好的一切法器,踹开了祠堂的门。
她点上灯,里面确实有供奉着一座小小的观音像。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一张用来画画的桌子,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张椅子。
说是祠堂,不如说是画室更准确一些。
她拿出准备好的道具,将红纸裁成纸人,又让绛霄搬来她这几日叠的元宝,一个个摞好。
元宝数量太多,足足占了满墙。
画很多,可没一张是在地上摆着的,倒是省了她收拾地面的时间了。
她找好方位,在地上用朱砂撒了个圈,放上三个酒杯,倒上黄酒,又将之前收集的一撮头发用红线绑在了纸人上,简单地写上了周惟卿的名姓。
紧接着,她把纸人放在了几个酒杯后面,酒杯点上火。
幽幽的绿焰绕着杯圈升腾而起,绿光映在宁扶蕊的脸上,那挂着的画一衬托,顿时给周遭添了几分诡异。
她心无旁骛地拿出三根柳条,口中念念有词:“天清地清,是非分明,有冤无冤分的清明……”
“君本无罪,替人受过,借此运者,速速退!”
说罢,那酒杯外围的火似乎便像一条有意识的蛇般游走到纸人面前,纸人烧了起来。
纸人烧完,那一墙的元宝也跟着化成了灰。
这是肯走了。
见状,宁扶蕊腿一软,撑着身子坐在了地上。
每一个元宝上都有她的寿元,如今那鬼全带走了,她自己的几缕头发便悄然变得花白。
她坐在地上休息了半刻,便喊守在外头的绛霄扶着自己去看看周惟卿。
亲眼看到他熟睡的面容之后,宁扶蕊才肯放心回到自己的客房休息。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久违地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中她似乎被人揽在怀中,与那人极尽缱绻地耳鬓厮磨。
占有欲化为浓重的墨黑,盈满了那人的眸。
那人口中还喊着她的名字。
“阿蕊……阿蕊怜我……”
宁扶蕊一个激灵,她又被吓醒了。
她愣愣睁开眼,只看到石青的床幔。
房间内除了她空无一人,她推开门,绛霄还坐在院子里背书。
“周惟卿呢?”
“先生上朝去了,说是这几日都不回来,让姐姐好好休息。”
宁扶蕊皱皱眉,这新年才没过几天,眼睛一好就要赶着去上班……
赶成这样,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转念一想,她不正好可以找找那赵旻澜在哪儿么?
略略吃过午饭,宁扶蕊决定先从最熟悉府内结构的老管家查起。
老管家眼皮子一抽,抬眸望见她不怀好意的一双眸子:“……”
“郎主特意吩咐我什么都不要同姑娘说。”
宁扶蕊撇撇嘴:“遮遮掩掩多没意思啊,老伯,您说对吧?”
老管家摇摇头:“还是有些意思的。”
宁扶蕊:“……”这什么,黑色幽默吗?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论她说什么,这老伯都能一一挡回来,还能顺便调笑几句。
她转而看向绛霄。
哪知绛霄的嘴巴也像被封了水泥似的。
她恨恨磨着牙:“都不说是吧,好,那我将这地掀了你们也别说。”
第98章 金屋藏娇
周惟卿的府邸说大也不算大,宁扶蕊花了半天便全部摸索清楚了。
特别是一些放着博古架之类的地方,她还多留心了一下。
这小变态挺能藏啊……
她一日找不到阵眼,心下环绕的不安便越重。
而另一边,祁元白过得很不好。
他觉得自己自从那日被周惟卿赶出去之后,便被那邪物缠上了。
他的梦中经常有个女人的身影,而除了女人之外,还有一道男声悠悠荡荡地在他耳边吹气,说什么杀了那个女人。
他总觉得这个背影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颤颤巍巍地走上街头,一不留神便来到了周惟卿家门口。
嗯?
谁贴的春联?
他站在门口,皱眉望着门楣两边略略有些歪扭的红春联。
他知道周惟卿从来不会有这般闲心去捣鼓这些东西。
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在看什么?”
周惟卿散值回来,定定站在他身后凝着他。
祁元白心思一转,开口道:“新年了,我这不是来你家拜年么?”
周惟卿眉峰一挑,也没说什么,径直推开家门。
一进门就看见宁扶蕊把自己整得跟个土拔鼠似的,手边拿了两把土铲,头上还沾了点儿泥。
周惟卿:“……”
宁扶蕊咧开嘴,不好意思地抛下手边的铲,嘿嘿笑道:
“你,你回来啦?”
祁元白嘴巴快张得比河马大了。
“玉,玉蕊娘子?!”
祁元白凑在他身前,揶揄道:“好啊周兄,搞了半天原来你早就金屋藏娇了,你完蛋啦!”
“你说够了没有……”周惟卿一把别开他的脸。
宁扶蕊很不喜欢祁元白,每次她陷于水火,都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怎么跟他一起回来了?”
周惟卿见到她还留在府上没走,心情变得很好。
“不知道,我今日从外面酒楼打包了些菜,晚上让刘伯不用做了。”
“嗯。”
说完,宁扶蕊才怔愣一下,这种老夫老妻的温馨氛围是怎么回事?
周惟卿走到她面前,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宁扶蕊脸一红,双手微动着想挣开:“还有外人在呢……”
周惟卿嗅着怀里人的软玉温香,手臂收得更紧了,他淡淡道:
“好累。”
说罢,他还嫌不够似的,鼻梁在她耳边蹭了两下。
“阿蕊没走,真好。”
宁扶蕊被他这一连串撒娇一样的行为惊得忘记了呼吸。
他睫梢轻扫着她的侧脸,像把小扇子似的。
就这样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宁扶蕊抬起眼,警惕地望着周惟卿身后的祁元白。
祁元白双手捂着脸,赶紧道:
“周兄好福气……不对……我什么也没见着!”
宁扶蕊略一撇嘴,轻轻推开周惟卿,拍了拍头上的土。
“我头上这么脏你也不嫌弃么?”
“还有啊,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赵旻澜在哪儿?”
周惟卿抿着嘴,眼里落了些冷意,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没走的……
“时机未到。”
宁扶蕊干脆地哦了一声,便挣开了他的怀抱。
她转身走向内堂:“吃饭吧,我饿了。”
宁扶蕊找不到阵眼,没什么胃口,而祁元白好像十几天没吃过饭,如狼似虎地将饭桌上的菜肴扫荡一空。
周惟卿发现她今日不怎么动筷子,便主动替她夹了好些菜:“阿蕊不是饿了?”
宁扶蕊兴趣索然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谢谢你,可饿了跟想不想吃是两码事。”
她发现自己头上的白头发愈来愈多,可能是这副躯体撑不久了。
她该不会真的要变成梦里的那个老婆婆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莫名失落起来。
她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东西,就是怕变老。
“周兄,你们家风水似乎不太好啊……”
宁扶蕊听到他说话这脑袋就要开始疼:“你给我闭嘴。”
觍着脸去别人家做客就算了,一来便说人家里风水不好,这里那里阴气重的。
“周兄,你藏的这娇脾气似乎有些大啊。”
宁扶蕊嗤笑一声,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因为他穷追不舍,她会受伤入魇?
腹部那道伤口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我不是他藏的什么娇,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做的。”
“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那人她是一眼也不想多看。
祁元白望着她的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周惟卿抿着嘴,面无表情地望着祁元白。
“你来我府中不仅仅是因为拜年罢?”
祁元白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嘶,你一说我这头又开始疼了——”
他的脑海里又有人开始念咒了。
他很确定那人想指示他做什么事情……
而那每晚出现在他梦中的女人,就是这位玉蕊娘子!
之前他追捕的那个厉鬼,背影与她也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