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精神头也很足。
分明是成心想要瞒住她。
她问林九:“他人在哪?”
林九不敢隐瞒:“就在酒店,这会儿应该跟孟先生在一起。”
还能撑着跟孟寒徵继续谈事,可见他是觉得自己伤得不够重!
闻笙不由想起昨天晚上,他用刀片割伤自己的情形——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昨天夜宴庄园发生的事,这三个显然全都知情,包括萧云野在内……
她握着手机,回电话那头的萧云野:“他在花间堂。
具体哪个房间,我不知道。但我想凭萧总的人脉,想查到不是难事。”
那头萧云野也听到了闻笙这边刚刚的对话——
他知道自己约莫是捅了娄子,生怕说多错多,道了声谢便匆匆挂断电话。
林九扶着闻笙的手臂,轻声说:“孟小姐,您还是先好好休息。”
“少爷待会肯定过来瞧您。”
闻笙没吭声。
她不再继续往前,而是折身往回走。
她确实担心他的伤情,也迫切想知道昨晚有关夜宴庄园的原委——
但很明显,不论是哪一桩事,这些男人都打定主意,要瞒着她办。
理智上,闻笙知道,他们已经尽全力做到最好;
但情感上,处处被人蒙在鼓里、被动等待消息的滋味儿,真的不好受。
她走回卧房门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轻垂着:
“我想睡一会儿。”
林九连连点头:“孟小姐是该好好休息。”
“你也忙了一整晚,对面还有一间卧室,你在那边休息。”
说完,闻笙将卧房门阖上。
里面甚至传来清晰的反锁声。
林九愣了片刻,陡然反应过来:坏了,孟小姐这是生气了!
*
花间堂,茶室。
廖宗楼将之前查到的要点,简要陈述一遍。
屋内一片死寂。
卫黎掀起眼皮,刮了他一眼:
“过去这么多年,闻笙一直都认为,她父母是正常的车祸去世。”
“在我看来,这件事,要么彻底摁住,从此不提。
要么,就查个彻底。”
否则再掀风波,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闻笙本人。
孟寒徵自从刚刚起,就一直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廖宗楼冷漠而俊美的容颜不同,
孟寒徵的俊美,颇具异域风情。
褐发褐瞳,一双多情桃花眼,是那种年轻小女孩看一眼就迷糊的长相。
他神情恍惚的模样,像是夜色之下月波荡漾的深湖——
女人容易捕捉到神秘的美,从而心生向往。
男人却能轻易看出个中的危险与不详。
廖宗楼瞥了他一眼,淡声道:
“如果查清楚,真的跟你家有关——孟寒徵,我要你一句话。”
孟寒徵抬起眼。
廖宗楼:“不论是谁害死闻笙的父母,
你都敢跟我站在一条战线,让那个人代价吗?”
此言一出,连卫黎也看向他。
廖宗楼定定看着他:“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个答复。
如果做不到,你可以现在退出。”
退出——既可以暂且保全他和闻笙的昔日情谊,
也意味着可以将对闻笙的伤害降至最低。
就算哪天,廖宗楼真的查出,闻笙父母的死与罗斯家族有关,
他仍然可以借口全不知情,从而把自己轻轻巧巧摘出来。
闻笙心地善良,最是讲理,哪怕她深恨害死父母的仇人——
可看在两人少年情谊,还有如今这段时间的相处,
到底也不会忍心迁怒于他。
廖宗楼就是看穿这一点,故意当着卫黎的面,在逼他做选择——
别想着模棱两可,两头占便宜。
如果他选择闻笙,那就好好站在他们这一边——
刀尖朝外,哪怕对着他的至亲。
孟寒徵没有立即说话。
廖宗楼也不催他。
谁都不是生活在童话故事里。
有密友,也有亲人。
看情谊,也看利益。
成年人的选择,从不是非黑即白的纯粹。
廖宗楼既然今天肯撂下这番话——就是借此逼一逼孟寒徵。
同时,也是在告诫对方,别把他惹急了。
两个男人手上,都有隐秘和危险。
半斤八两,谁也别挑谁的不是。
卫黎也看出这一点——
他早就知道,这两个狗东西,一个比一个黑心肝。
全都喜欢闻笙,全都想守着闻笙,
还都跟恶狗似的,护食儿。
*
萧云野赶到时,见到茶室外守着孟寒徵带来的人,房间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氛围明显不对劲。
他走到桌边,从廖宗楼手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快速灌了几口。
这一上午,光遛他了!
他一连喝了三杯水,总算顺了口气,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放了个雷:
“那个……廖二哥,你中枪的事,孟小姐已经知道了。”
在场三人,目光如炬,一时间全聚集在他的身上。
萧云野一脸无辜:“你们别这么盯着我啊!
我去了医院找不到人,打你们谁的电话都不接,我只能把电话打给孟小姐了!”
卫黎一听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依照闻笙那个脾气,一旦知道这事,早该下来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一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下意识一瞥。
只见屏幕上显示,四十分钟前,有一条闻笙发来的微信消息。
笙笙:【我想自己静一静。今天谁都不想见。】
身后,廖宗楼和孟寒徵几乎同时起身——
卫黎转身,打了个手势:
“她睡下了。”
“咱们说好,待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谁都别去打扰闻笙。”
廖宗楼见卫黎说话时,目光还扫着手机屏幕,不禁也把自己手机拿出来。
未接来电和消息一大堆,没一条是闻笙发来的。
孟寒徵那边也是一样。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卫黎。
卫黎斯文清俊的脸上,一派平静之色,就是说出的话,特别噎人:
“我跟笙笙从小就认识。情分不一样。”
说完,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居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廖宗楼气得脸都黑了。
他就知道!
卫黎没了女朋友,又跟他家宝贝青梅竹马,那心思就从没安分过!
第202章 你要去哪?
临睡下前,闻笙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
身上能涂药膏的地方,全都自己涂了。
又喝了一大杯水,打开空调定好温度,躺在床上裹紧薄被。
大约累极,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中途手机响过几次——本来电量就没充满,不一会儿便直接黑屏了。
醒来时,整个房间黑漆漆的,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闻笙揉了揉额角,打算坐起来——
房间里响起窸窣的声响,闻笙惊慌地抬眼,
一道高大的身影,俯身朝她探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是她格外熟悉的:“醒了?”
“空调开得太凉,我调了温度,现在会热吗?”
闻笙轻摇了摇头。
她刚睡醒,脑子是懵的,意识渐渐回笼。
反应过来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她身上不舒服,洗完澡就直接睡了,被子底下,是完全真空的。
身子往被子里缩,之前影影绰绰浮在心头的恐惧感,再度浮起。
廖宗楼抚了抚她的脸。
她刚睡醒,杏眸盈盈,向来红润的唇,没有半点血色。
与他对视的眼神,明显跟从前不同。
廖宗楼心往下沉了沉,面上却佯作不知。
忙了一下午,跑了一下午,
严叔的手术顺利完成,腿总算是保住了,消息也都封锁住了。
姜明珠那边,他亲自跑了一趟,双方本来就有合作的关系;
再者,当初是什么人给她出的主意、递了邀请卡,这些都要当面问清。
还有跟军方、警方的往来交情……
林林总总一堆事忙下来,等终于能抽出手来见她,已经临近晚上七点。
她反锁了门,但酒店的卧室门,能防住什么?
一根发卡,就打开了。
直到亲眼瞧见她裹着被子、安安静静的睡颜——
一整天的忐忑和疲惫,才终于尽数卸了下来。
帮她盖被子时,廖宗楼就发现了。
她大约是身上不舒服,被子底下,空无一物。
房间里一片黑,她又睡得熟,他就算再着急检查,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索性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盹了一觉。
几乎床上的人刚有了点动静,他就惊醒。
廖宗楼身上还披着外套,左边半个身几乎不动,
右手却沿着她的脸,轻轻地抚:“上药了吗?”
闻笙点了点头。
廖宗楼伸手,捂住她的眼。
“咔哒”一声,房间的灯打开,怕她伤眼,特意调了暗一等的暖黄色。
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闻笙眨了眨眼,目光看向站在床畔的他。
男人像是觉得不便,反手脱了西装外套,站在床边,俯身凝视着她。
他身上的白衬衫挺括,布料却薄。
闻笙一眼看出了不同——
轻敞的领口,隐约露出白色绷带的一角。
左边腰侧的位置,明显敷着白色的东西。
闻笙抿了抿唇,心里对他有怨,到底也做不到完全的不闻不问。
她小声问:“疼吗?”
廖宗楼摇了摇头。
两人目光相交,谁都没有立即说话。
闻笙敏感地发现,廖宗楼看她的眼神,明显与之前彻底不一样了。
如果放在以前,哪怕最情热的时候,他再如何炽烈,也多少留了几分克制。
可今天,他就那么瞧着她,目光中的掌控与占有——
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男人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嗓音喑哑:“让二哥看看,行不行?”
“医生说我弄伤了你,至少一周,都不准再有房事。”
他话说的赤裸,用词也直白,态度却温润若君子——
强烈的反差感,让闻笙简直不敢跟他对视。
而且,只要一想到,他当时那位女医生通电话,两个人就是在交流这些……
廖宗楼见她不说话,也不看自己,一时心更灰了。
这是有多讨厌他,不仅不想跟他说话,现在连瞧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
腰间的伤,本来就疼着,再瞧着闻笙彻底侧过脸不理他的模样——
容颜俊美的男人,一时脸色煞白。
好一会儿,他紧咬着腮,伸手去掀她的被子。
“闻笙。”
他嗓音里隐约带着一丝颤,喊她名字的调子,也透着不寻常。
闻笙转过脸,发现廖宗楼眼眶都红了。
他捏着一截被角,那双凤眸轻垂着,并没有盯着她瞧:
“我帮你上过药,就走。”
他又要走?
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坐在酒店跟别人聊天就算了,这大晚上的,他又要去哪?
闻笙再也忍不住气,她一把拂开廖宗楼的手,猛地坐了起来:
“你要去哪?”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铁打的人,不会死、不会残?”
“你再这样不要命,我觉得我们两个没有必要……”
话没说完,闻笙已经发觉了不对。
嗓子里仿佛堵了一块棉花,闻笙连尖叫都没发出来,伸手就要拉起被子。
廖宗楼却一把摁住了她。
他知道她皮肤白,又生得娇嫩,但怎么都没想到——
她身上居然弄出这么多痕迹。
难怪当时在电话里,那个女医生声音隐隐透着不喜,话也说的有点严厉:
“孟小姐是容易留痕的肤质,您如果真的在意,往后还是应该温柔些。
还有,她一直不同意让人检查下体,具体到底怎么样,我并没有看到……”
廖宗楼抿着唇,将薄被彻底掀开。
胸前宛如软雪的肌肤,大抵因为上过药的缘故,
那些吻痕已经消散了不少,徒留淡淡的樱粉。
瞧着并不吓人,只是觉得疼爱她的人,着实孟浪。
真正严重的,是她腰间。
青青紫紫的指痕,一层叠一层。
廖宗楼看在眼里,脑子都恍惚了一瞬——
他当时只觉得她哪哪都软,腰也细得过分。
他自觉是控制了力道……
但当时毕竟中了药,很多感官其实很不敏感。
闻笙原本是很不自在的,可她感觉到廖宗楼的异常,
过了初时的害羞,她忍不住悄悄抬脸,朝他看去。
男人泛起雾气的凤眸,把她吓了一跳。
廖宗楼低声道:“笙笙,腿分开。”
闻笙整个人僵住。
廖宗楼看向她,眸色晦涩:“自己上过药吗?”
闻笙轻点了点头。
男人侧身,盯着床头柜上的几个药盒看了片刻,精准选出正确的那支药剂。
他转过身,目光说规矩——
那真是规矩的很。
只盯着该盯的位置,半分也不肯看她的脸。
闻笙又是羞,又是恼他,双手拉着被角,勉强遮住。
廖宗楼一直都用右手——
左边不仅腰上有伤,之前被刀片割伤的,也是左手。
他左手现在不得力,她若不配合,还真是要费一番力气。
想起刚刚她根本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情形,廖宗楼心头酸涩。
他没有办法,只能又看向她:“闻笙。”
她刚睡醒不久,乌发垂散在肩头。
冰肌玉骨,娇柔无限。
那双水盈盈的杏眼,此刻噙满了泪,眼巴巴地看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