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明虞硬着头皮道:“不是很想。”
“大人,”她企图证明自己道,“你看,我其实就是一个小人物,去北地这么重要的事,不一定非得带我吧?万一我搞砸了呢?”
明虞对北地的历史和重要性并没有那么清楚,但通过原身的记忆和她这段时间的生活经历,明虞对“北地不是很太平”这个概念还是有所了解的。
而且岑归澜要亲自出马的事,用脚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小事,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为好。
岑归澜道:“我看你在高经纬这案子中的贡献不小,账本和赃款都是你找到的,不要太谦虚。”
明虞:“还好还好,谦虚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不是,那也没必要非得带我吧?”
“而且您之前不是说,只要我对高经纬的案子有贡献,就有奖励吗,这奖励您都没兑现就又要我做牛做马,这不合适吧?”
岑归澜言简意赅:“给钱。”
明虞下意识便问:“多少?”
说完这句话她又有点后悔:明小虞啊明小虞,赚钱什么时候赚不行,非得跟着岑归澜干这卖命的活吗?
岑归澜道:“五千两起步,干得好还可以继续加,上不封顶。”
顿了顿他补充:“和你在高经纬案子里的贡献一起算的。当然,你要是想换成别的也可以商量,这笔钱会酌情减少一些,不过基础价是这个。”
五千两,那换算到现代,就是五百万,还上不封顶……
明虞毅然决然道:“不用了,我干。”
出个差就能有五百万,这事傻子才不干!
她噌地起立,双手叠交放在腹部,一副标准的秘书样子:“大人,什么时候出发?大概需要去多久?您还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小的这就去办!”
岑归澜:“……五天后,具体时间不确定,短则一两个月,长的话年前会返回……不需要。”
明虞:“好嘞!”
一直到走出去书房,明虞才有点回过神来——等等,岑归澜刚刚说的五千两是不是包含了高经纬那个案子的贡献的?
那这笔钱即使她不去北地也应该拿啊!
明虞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岑归澜画的大饼给摆了一道,但问题是她刚刚在里面都信誓旦旦答应下来了!
还立了字据!
明虞失魂落魄,路过的颜方还以为明虞是刚刚被饶以云运过来的时候,在马上颠儿狠了,十分善解人意地为她递上了一杯热茶,笑呵呵地劝慰:“没事,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就好了。”
饶以云那小子也是的,见着人家是个小姑娘,还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提溜人!
明虞则是双目失神:“一回生二回熟?”
被岑归澜坑还有第二次?
她感觉自己这都是不知道第几次被坑了!!
*
然而事情都已经答应下来,还有了字据为证,明虞就算想耍赖都抵不掉。没办法,她只能精神胜利式地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出去一趟还是能有五千两拿的。
而且岑归澜自己都说了,干得好有奖金,上不封顶!
他这人虽然坑,但锦衣卫对有功之人大方也是真的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明虞总算是平复了不少。
眼看着在京城能待的时间不剩几天了,她嘱咐小翠小红帮自己收拾行李的同时,又抽时间把自己手下生意能跑的全都跑了一趟——别说,其中有些店铺的生意确实不错,已经在问明虞考不考虑开分店的事了。
那么这趟北地之行顺道用来考察下开新店问题也不错。
除此之外明虞还跑了一趟太傅府和镇武侯府。
去太傅府自然是和张淑宁道别的,张淑宁对明虞离开很是不舍,临走前还给了明虞一块太傅府的令牌——虽然太傅府并没有什么分散在各地的势力吧,但到底是朝廷的一品大员。
而且温朝礼本人醉心文学诗书,乃是一代大儒,又云游天下,在云朝各处都有不少好友,这令牌拿出来,总还有个名头和可能的人脉。
而去镇武侯府,那自然就是想要去见一见“兰归”的了。
只是可惜,岑归澜这段时间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去镇武侯府里演“兰归”接待明虞?最后还是裴庭出来打了个哈哈:“‘兰归’啊哈哈哈,‘她’不在府里来着。”
“毕竟‘她’本职是什么你也知道,”裴庭意味深长地道,“最近忙得很呐。”
明虞知道“兰归”是锦衣卫的,闻言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有些失望:“那我就只能两三个月以后再来看姐姐了。”
“哈哈哈那也不一定,”裴庭哈哈笑道,“据我所知,你要去北地,‘她’好像也要去呢。”
——托岑归澜的福,裴庭倒是没被加入去北地的名单里,但是永平帝得知了裴庭现在这种清闲的状态,已经让他每天都去京营报道操练了。
……很难说去北地和去京营哪个更好,或者说在裴庭眼里这两个选项都差不多烂,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岑归澜!
出于这种怨念,如果能在岑归澜北上的路途,给他添一点堵的话,那裴庭还是非常之乐意的。
而明虞在听到“兰归”也要去之后,果然眼睛一亮:“姐姐也要去吗?!”
“对啊哈哈哈,”裴庭道,“你去问问岑归澜,他应该会知道的……不过会不会告诉你‘兰归’的行踪就不一定了。”
他亲切地拍了拍明虞的肩膀:“加油,小虞,我看好你!!”
要是明虞真能把岑归澜弄得焦头烂额的话,那她就是他裴庭的亲妹妹,不,亲姐姐!!
------------------------------
很快,五天后,北上的队伍便按计划出发。
此时正是七月下旬,快要入秋的时刻,只是炎热还未完全退去,前两天温度稍微降了一点,转眼又猛地往上蹿了一节。
所以出发的时候明虞仍然是一身夏日的衣衫,不过在她的行李中,小翠已经帮她塞下了好几件冬天的大氅。
“听说北地那边可冷呢,”小翠言之凿凿,“小姐你这一去又要好几个月才回来,那个时候就要冬天了,北地肯定更冷!不穿得厚些,怎么保暖?”
明虞想了想:“北地那边皮货应该比较便宜吧?质量应该也不错。我可以到时候在当地买?”
小翠这阵子在跟着明虞学做账,听到便宜立刻要将大氅给拿出来:“好,小姐,就在那里买!”
“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多带几件回来,在京城倒卖!”她兴奋道,“京城里这些冤大头,啊不,贵妇人,肯定很乐意买单!”
明虞:“……”倒也不必。
最后她还是以“咱们是出差不是去旅游”为由制止了小翠的畅想,顺便出于以防万一的目的,还是让小翠在她俩的行李中各保留了一件厚衣服。
毕竟也说不准此行会发生什么,要是倒霉的话,说不定根本没有去买那些新衣服的机会呢。
此次北行,明虞也就准备带小翠一个人——还是上面的理由,毕竟这次是跟着锦衣卫去办事,明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带很多人肯定是不行的,但一个人也不带,明虞也觉得不放心。
而到了出发日,明虞和小翠是早早就去了岑归澜事先通知她们的地点,而到了地方后,明虞就知道为什么岑归澜没对她的行李或者随行人员做过多的要求了。
因为这哪里是锦衣卫要去北上巡视的队伍?
分明是一个贵公子带着庞大的随行队伍出门春游,啊不,秋游啊!!
“来了?”戴着半扇织金面具的男人倚靠在肩舆之上,他一袭红衣,上面绣有金线织就的缠枝如意云纹,绣工非常整齐精致,但是却更显得他整个人张扬肆意。
再配上一把象牙伞骨同样绣金线的折扇,一整个败家贵公子的形象登时跃然明虞的眼前。
明虞抹了把脸——因为岑归澜定的出发时间特别早,到现下天也不过是蒙蒙亮,她和小翠为了赶时间,都是洗了把脸就匆匆出门了。
谁能想到岑归澜会打扮得如此骚包啊!!!
虽然还是看不见他的全脸,但莫名就让人觉得,这人确实比女人还要美……
“大人,请问你这是……?”
明虞在心里不断呐喊: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岑归澜唰地抖开扇子:“你看见的这个意思。”
明虞:“?”
她错愕道:“不是锦衣卫北上巡游吗?”锦衣卫呢?巡呢?她就看见游了!!
岑归澜哦了一声:“今天不是锦衣卫出发的日子。”
他摇摇折扇,俨然一派风流韵味,唇角含笑:“人嘛,得在脱离了一些束缚和禁锢以后,才能更容易看见他们真实的样子,不是吗?”
——言下之意,就是准备换个身份,搞暗访了。
明虞脸有点麻,她很想问岑归澜:这就是你搞cosplay的理由吗?
是的,在明虞眼里,岑归澜这种打扮,和平时的样子的区别,已经是可以算cosplay的程度了。
但要解释什么是cosplay也挺麻烦,于是明虞只能麻木地顺着岑归澜的话道:“所以我们……”
岑归澜颔首:“你跟我这一路,单独行动。”
太阳跃出地平线,一声鸡鸣自远方响起,岑归澜催道:“行了,时间要过了,赶紧上马车出发吧。”
明虞顺着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岑归澜坐着的肩舆背后还有一辆豪华八驾大马车,金丝楠木的车身,极品苏绣的绸缎帘子,还有那上面雕刻出来的各种奇珍异兽,怕是王孙公子出行也就是这个规格了。
明虞:“……”
本来以为穿到云朝,当了明谷这个大商人的女儿,她高低也算个小富婆了,平时花钱也不束手束脚,有什么想买的更不会含糊。
但没想到啊,自己的想象力好像还是不够丰富!
她小心翼翼问:“大人,那我和小翠的行李……”
岑归澜用扇子再一指后头:“后面还有马车,放那上面。”
于是明虞和小翠连忙提溜起自己的行李往后面去。
而后明虞便上了最前头的那驾豪华八座,不是,八驾豪华大马车,甫一进去,明虞便再次被里面种种内设再次闪瞎眼睛。
宽敞得能坐下十个人的内部空间,内壁四周都挂着有精美绝伦的刺绣图画,论精美程度只比当门帘的那幅更漂亮,就连摆在中间的那张小几,都用的是最最名贵的小叶紫檀制成的,桌腿上还有雕刻,雕刻出来的纹路与木材本身的纹路十分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变成一条条蜿蜒而上的藤蔓,最后稳稳停留在桌上,留出摆放各种点心和茶水的空隙。
她的想象力好像确实还不够丰富……
片刻后岑归澜也带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上了这辆马车——那肩舆是要人来抬的,速度也远远比不上马车,平时坐着用来炫富还行,真要赶路,那肯定还是得靠马车。
外面车夫开始赶马,马车缓缓驶动,不过明虞坐在上面却感受不到丝毫的震动。
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大人,这马车,还有这些东西……”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好奇:“哪儿来的?”
她有听说过岑归澜似乎特别得当今圣上的喜爱,这些堪称收藏品的奢侈玩意儿,该不会是他去找哪个皇子公主借的吧?
岑归澜四平八稳瞥明虞一眼:“我自己的。”
明虞吃惊地瞪大眼,不可置信:“你、你自己的?!”
岑归澜一手支着下巴,样子分外慵懒:“怎么,岑家看起来像是很穷的样子?”
——岑氏一族,放在二十年前也算是名声显赫的大族了,虽然他爹那一支当时已经凋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财比起平民百姓家来说还是要丰厚些的。
更不提岑和风乃永平帝与当年长公主的心腹,官位也不低,都不说俸禄和经营的能力,光是宫中发下来的赏赐,都已经是一个巨额数字了。
如此两代积累下来,单论家资丰厚,岑家绝对担得上巨富名头了。
明虞对岑家的发家史没那么清楚,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看、看起来倒是不穷。”
但谁知道平时风里来雨里去,穿着虽然不是很朴素,但离奢侈铺张也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岑指挥使,会那么有钱啊!!
现在明虞开始怀疑自己这一趟出差只拿五千两银子,是不是太便宜岑归澜了。
岑归澜懒洋洋道:“锦衣卫平时办事用不上这些,这些物件平时在我府里发霉也确实可惜了些,难得有这个机会带它们出来晒晒太阳,倒是不错。”
明虞还在上上下下打量马车内这些物件:“所以,咱们这一趟行动,全都是您老人家个人出资?”
岑归澜再次点了点头。
明虞:“……”
她想了想外面那招摇的车队,还有刚刚岑归澜坐的纯人力肩舆,以及这驾豪华马车。
确认了,自己这一趟只拿五千两银子,确实太便宜岑归澜了。
车队驶出京城,上了大路。
岑归澜则是开始叮嘱明虞此行的注意事项:“我这一行扮演的是一个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之后在路上你就不要叫我大人了。”
“直接唤我梅公子即可。”
果然是贵公子的剧本。
明虞点点头,虚心请教:“那敢问我的剧本是?”
岑归澜上下打量了一眼明虞,言简意赅:“梅公子的妹妹。”
单独一个神秘的梅公子容易惹人生疑,但再拖家带口来个妹妹就要显得朴素正常多了。
而且明虞也不像寻常锦衣卫那样受过训练,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素质,这样更容易迷惑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