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归澜道：“没有。”
明虞：“？？他们不会还看人送汤吧？”
之前和庄夫人聊天的时候她明明表现得那么和蔼可亲，反而是岑归澜一直装高冷,真的要下药,难道不应该选岑归澜这个一看就难伺候的下吗！
岑归澜其实不觉得会有什么杀手过来,毕竟这里是庄夫人的地盘，倘若明虞这位“梅小姐”在这里出了事,这位庄夫人能逃得掉干系？
除非对方是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而且还不惧“梅家”了。
不过看明虞这怕到极点的样子，岑归澜估计她是听不进去这些解释的。
于是他耐下心来问：“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明虞道：“先前我要睡时，突然来了一个庄园里的仆人,说是给我送的安神汤，小翠也有份，然后就走了。我本来准备喝的，但又觉得那个安神汤的味道闻起来不是很对……只是那个时候小翠已经喝了，结果她就晕倒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实在怕得很，又不敢直接出门，正好咱们的房间是连着的嘛，我就干脆翻窗过来了。”
她说着抱岑归澜腿的手又紧了紧：“大人，你说这个庄夫人是准备干什么啊？”
岑归澜道：“庄秋梦，在北地的生意做得很大。”
“虽然身上没有官位，但因为她那位亡夫，此人在北地官场中的影响力并不小，人脉很广，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岑归澜声音淡淡，“也是我和陛下名单上要‘梳理’的重点人物之一。”
本来以为要接触到庄秋梦还需要花费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刚到曲阳县城的第一天就收到对方的主动邀请，因此岑归澜才没有拒绝。
不过更没想到的是，这才第一晚，他们就要对明虞这边下药，是发现什么了吗？
但也不应该——岑归澜很快想到——倘若真是发现了什么，他们要下手的第一目标根本不应该是明虞，而应该是自己才对。
明虞闻言大惊失色：“这么厉害？之前和她聊天的时候我没发现啊？”
她先前装成生意小白，问的那些问题，大多都基础得很，但这庄夫人几乎就没正面回答过，寻常人或许察觉不了什么，但以明虞察言观色的能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想回答”和“不会回答”的区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谈笑间便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她这把岂不是凉定了？
岑归澜：“……应当也不至于。”
他同样也看出来那庄夫人在应对明虞问题时的勉强了，而如果自己和明虞在这方面的感觉都相同的话，那岑归澜就倾向于是对方的问题。
“庄夫人那个管家，”他顿了顿道，“颇有些东西。”
那些庄夫人答不上来的问题，这个梁梧能够回答，行事之间井井有条且张弛有度，而且庄夫人在刚出现时便专门介绍了管家的名字，足以证明，对方不是个简单人物了。
明虞喉咙紧了紧：“你是说，庄夫人她，有可能只是个靶子？”
岑归澜：“也不完全确定……”
他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踹门的声音——砰！
明虞吓得一个机灵，差点跳到岑归澜的身上。
岑归澜比明虞要更冷静一些——当然他的武功也要好很多，早便听出来这踹门的声音并不来自自己这边，听起来，应该踹的是明虞房间的门。
“嘿嘿嘿，有美人儿……”
醉汉东倒西歪的脚步声伴着笑声响起，对方在明虞的房间内横冲直撞，时不时就有什么东西被撞到的声音响起。
听见这人咕哝的淫-词浪-语的霎时，明虞和岑归澜两人对视一眼，已然懂得庄夫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用这种手段，当真是令人不齿。
岑归澜突然想起什么，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部限定挂件，压低声音问：“你刚刚说，你的侍女喝了那个下了药的汤？”
那那个叫小翠的岂不是就在明虞的房间里？
明虞同样用气音回答：“我把小翠藏到床底下了。”
没办法，让她背着小翠翻窗过来，明虞实在做不到——或者和小翠一起藏到床下面？也塞不下啊！
而那边醉汉似乎也是没找到人：“咦……说好的美人儿呢？”
对方好像很生气，因为很快隔壁房间就又传来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
从步法来听，对方应该是真的喝醉了，而且步伐虚浮，根本没有多少练武的底子。
确认这一点，岑归澜当即便要起身：区区一个醉汉，以他的身手，想要把人留在这里简直再简单不过。
然而明虞挂在岑归澜身上，又把人直接拉了回来：“大人你不要丢下我！！”
今晚这个限定挂件她是当定了！！！
岑归澜：“……”
所幸这个时候明虞那个房间中又传出一阵响动，下一秒那醉汉闷哼的声音响起，随即又是一声咚的倒地声。
诸昇的脑袋从被明虞推开的那扇窗中伸了进来：“人已经解决了，大人。”
岑归澜道：“拖走，想办法把他的嘴撬开。”
诸昇应了一句是，随即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岑归澜复又低头看明虞：“人已经料理了，现在你可以松手、回你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吗？”
明虞疯狂摇头：“不不不！！”
“万一那个庄夫人嫌一个醉汉还不够，又派一个呢？万一他们突然杀个回马枪怎么办？”她毅然决然，“大人我看了看，我觉得你这个房间位置甚好，集天地日月之精华，实乃一个风水宝地，适合原地飞升，我决定了，今晚就要在你的房间打坐修仙！”
话是这么说，她拽着岑归澜的手就没松过。
岑归澜：“……你就是这么打坐修仙的？”
“求你了！”明虞眼睛里已经有泪花在闪烁。
她是真的很害怕——可以说今晚的这一番经历已经触及到明虞最深处的恐惧。
之前在长公主庙那次，黑衣人的刀子离她那么近，固然危险，但明虞也知道在一墙之隔的侧殿就有张淑宁等人，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吧，但总归是有人陪着。
而今天，下了料的安神汤，晕倒的小翠，还有一个形状貌似极为猥琐的醉汉要进她的房间偷袭，这一连环的事情，都弄得明虞分外慌乱——尤其是现在她旁边的还是脾气贼烂的岑归澜。
这让明虞更没底气了。
夜色里，明虞不怎么看得清岑归澜的样子，但岑归澜却将明虞眼底的泪光看得一清二楚。
先前他也见过明虞带泪的样子——不过都是假哭。
她不仅假哭，假哭的时候还能舌头不带打结地连说一大串骚话，这次到了真的要求人的时候，却只说得出来这么三个字。
——原来明虞真哭的时候，是说不出来骚话的。
岑归澜这么想到。
也难怪，毕竟明虞也是一个女子，发现有人这样算计她，觉得害怕也很正常。
而作为一个上司，放任自己下面的人处于危险之中，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岑归澜叹口气：“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
明虞当即惊喜道：“真的？”
岑归澜：“真的。”
“……不过你能先松手吗？”
先前他好不容易才说服明虞松开抱着自己腰的手，刚刚那醉汉来了一趟，明虞的姿势又恢复成了紧紧抱着岑归澜不撒手的样子。
这样不仅有碍于他在有敌人来时及时做出行动——他甚至想要重新躺回去睡觉都做不到了！！
明虞先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便得寸进尺：“不行！”
她情绪一放松，又开始随口胡诌起来：“大人我看今晚这月色正好，正是趁夜修炼连夜飞升的好时机，如此良宵，何苦睡觉呢？！”
岑归澜听见她的话，先是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别说，今天还真是个圆月之夜。
随后他又听见明虞说的“良宵”：“……”
岑归澜：“……你应该感谢我，是个正人君子。”
明虞脑子里想的是“你岑归澜压根就不讲武德算什么正人君子”，但面上还是十分感激地道：“哥！您就是我亲哥！！”
岑归澜斜眼乜她：“你亲哥是这个待遇的话，不当倒也罢。”
维持着这个姿势，他今晚是别想好好睡了——但也还好，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三四天都不见得有能安稳合一次眼的机会。
所以岑归澜干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倒是明虞，眼睛睁着睁着，就开始有点犯困了。
小翠晕着，诸昇拖着那个醉汉不知道去哪里了，眼下这间院子里还清醒着的就她和岑归澜两个人，偏生这夜晚又安静得很，连只鸣叫的蝉都没有，静谧到连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见。
当明虞觉得自己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的时候，她连忙晃了晃头，等神志清醒一些之后，明虞又出声叫道：“大人……岑归澜……哥？”
岑归澜睁开眼，“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醒着。
明虞道：“这长夜漫漫，为了避免睡着，我们来聊聊天吧？”
岑归澜：“？”
明虞也不是非要等到岑归澜的回答，反正知道对方是醒着的，于是她干脆自顾自地先继续下去：“那个，大人，其实有个问题，我想要问你很久了。”
岑归澜又嗯了一声。
明虞：“那个，我听说‘兰归’她这次也来北地了……姐姐她在哪个队伍啊？有没有和我们一起？”
第64章
实不相瞒,关于“兰归”在哪儿这个问题，明虞已经想了一路了。
之前出发的时候她就暗戳戳地在队伍中找了一圈，今天看看这个明天看看那个,但都没有看到像是“兰归”的人。
趁着今天夜色这么好,明虞终于大着胆子将这个疑问从心里说了出来。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岑归澜：“……”
他沉默半晌：“谁跟你说的,‘兰归’在来北地的队伍里？”
明虞也没多想：“镇武侯啊。”
毕竟裴庭和岑归澜关系好显而易见,而且岑归澜才是锦衣卫的老大，这事情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所以明虞也就直接说了。
她说了之后又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姐姐她没跟过来？”
明虞语气里的失望浓得几乎快滴出水来。
岑归澜：“……”
“大人,哥,您倒是说句话啊？？”明虞又晃了晃岑归澜的衣角。
她还怕岑归澜不愿意透露,特别“善解人意”地道：“您放心,我已经知道姐姐她跟你是亲戚了，以后你就是我哥，她就是我姐,大家是一家人嘛！”
岑归澜：“…………”
他似乎是被明虞“大家都是一家人”的说法给震撼到，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兰归’在不在这支队伍里，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明虞挠挠头：“那就是在另外一支队伍里了？”
她又想了想：“好像也对。哎，要是姐姐在这里的话,她来和你演兄妹不是更恰当吗？”
“所以你们是兄妹还是姐弟啊？”
岑归澜：“……你要知道这个问题做什么？”
明虞捧着脸道：“这样就能多了解姐姐一些了呀——要和人相处好,不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怎么能行？”
岑归澜指出来道：“你好像很喜欢‘兰归’。”
之前跟明虞接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虽然明虞这个人没良心，有事没事就想着背刺,但偏偏她吃“兰归”的亏还是最多的——她真的看不出来“兰归”使的那些小绊子吗？
跟明虞没那么熟的时候岑归澜还不会想这些东西，但现在来看，她并非是一个只有坏心思却没有脑筋的蠢货。
甚至镇武侯夫人这个位置对她的吸引力都有限,否则她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镇武侯府——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傅夫人干女儿的头衔相较而言更加诱人。
但总之,明虞有野心也有智慧，那她对“兰归”的那种无条件喜欢和听话，到底哪儿来的？
明虞想也不想便道：“她长得好看啊。”
岑归澜：“……”
虽然作为“兰归”的时候已经被夸赞了很多次貌美，但还是很难相信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个简单到粗暴的理由。
“我喜欢长得漂亮的东西，”顿了顿，明虞突然又继续道，“美人啊，珠宝啊，山川风景，我都很喜欢。”
“尤其是美人，”她道，“他们比珠宝山川这些死物要更鲜活，是更属于‘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