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桃花照玉鞍—— 耳山青【完结】
时间:2023-08-21 23:18:02

  如今一身黑衣,交领右衽贴着修长颈项,喉间凸起被墨色趁得分明。
  乌发半束起披散在脑后肩头,飘逸不羁。宽边腰带显得他越发肩宽腰窄,身高腿长。
  整个人气势凌厉,不怒自威。
  偏他还一脸询问地看着她。
  怎么跟旺财这么像啊!
  顾灼抬头看着他的脸,心头小鹿蹦跶起来,面上一片淡然:“还是不像个侍卫啊,你等等。”
  她去自己房间拿了些东西,回来道:“你别动啊,我给你易容一下。”
  傅司简被顾灼按在凳子上,又被她抬手勾起脸。
  他就那么抬头用沉静温柔的眼看她。
  顾灼有点受不了:“你闭上眼。”
  傅司简十分听话。
  导致顾灼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像她挠旺财下巴,旺财舒服地眯起眼。
  她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画面摇出脑海。
  看着闭上眼显得略微乖巧无害的傅司简,顾灼到底没忍住勾了两下手。
  !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没动!
  顾川终于捕捉到了他家姑娘小流氓做派的名场面,抽了抽嘴角,抱着剑靠在墙边没动。
  被调戏的又不是他家姑娘,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暗卫就不一样了,因为被调戏的是他家王爷。
  他恨不得自戳双目,目睹这么多王爷还没成为夫就夫纲不振的画面,他不会被他家王爷灭口吧。
  傅司简眼睫动了动,下颌紧绷,滚了下喉结。
  顾灼还沉浸在没管住自己手的懊恼中,没看见傅司简的动静,直到听见面前男人有些低哑的声音:“夭夭?”
  再叫“夭夭”信不信她马上逃之夭夭!?
  她拿起手边的物什:“咳,你长得太显眼了,我给你画丑点。”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只有顾灼窸窸窣窣的响动。
  傅司简只觉得顾灼温软细腻的手一下又一下地点在他脸上,他有些煎熬。
  终于,在傅司简耳中似天籁般的声音响起:“睁开眼吧。”
  顾灼把他推到铜镜前:“怎么样?喜欢吗?”
  傅司简实在说不出“喜欢”两个字,无奈看她:“夭夭心灵手巧。”
  顾灼: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她恶向胆边生,憋着笑:“你转过去让顾川和你的护卫看一下嘛。”
  傅司简更无奈,转了身。
  暗卫瞪大眼:这谁!他家玉树临风的王爷怎么成了这样?!
  顾川看一眼低了头,肩一耸一耸地笑。
  顾灼乐呵呵地开口:“这样是不是就像侍卫啦?”
  暗卫和顾川齐齐看向顾灼:顾姑娘/将军,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顾灼尴尬。
  实在是傅司简容貌过盛,她没办法只能把他涂得肤色深了些,改了改眉毛和眼窝,让他不那么容易被人注意到。
  顾川和暗卫都浓眉大眼、仪表堂堂。
  现在倒是傅司简成了他们几个中最普通的人。
  顾灼有些心虚,想找补一下,搬出马屁大法:“阿简啊,你貌若潘安、冠如宋玉、龙章凤姿、器宇不凡,只能用这种办法呀。”
  傅司简看着她小狐狸一样的虚假讨好,和颜悦色:“嗯,从太守府回来,夭夭亲自给我恢复就好。”
  听着缓慢又有力的“亲自”,顾灼觉得她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又不是故意的!
  暗卫欣慰地看着他家王爷扳回一局。
  -
  酉时刚过,顾灼几个就出发去了并州太守府。
  小厮来报说顾灼拜访时,孙海正因为孙景阳还在外斗蛐蛐没回府而生气。
  “顾小将军?她来做什么?”
  小厮回道:“小将军未说。”
  孙海朝正厅走去,见顾灼在喝茶:“顾将军,在下有失远迎。”
  顾灼放下茶,起身拱手:“是我未挑时辰来打搅太守大人。”
  “顾将军请坐,您今日前来,是——”
  顾灼看着比四年前沧桑了不少的孙太守,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太守大人,我便不绕弯子了。”
  “我要在北疆办一书院,需三州鼎力相助,故今日来问问您的意见。”
  孙海在并州四年,办书院的话一提起,他便知是什么意思。
  “将军这书院要办在何处?”
  顾灼就知道这老油子要问这个,她嘴角弧度不变:“在幽州。”
  孙海那张精明的脸上的笑眯眯更浓了些:“书院在幽州,并州插手怕是不妥啊。”
  顾灼从未见过把拒绝说得如此笑容满面还仿佛是为她考虑的人。
  得,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灼好脾气地继续说:“我会向圣上言明,书院是三州所办。”
  “凉州如何说?”
  顾灼点头:“俞太守同意此事。”
  孙海停顿一会儿:“恕我直言,书院一事对在下来说,实在是替人做嫁衣。”
  姚怀雍和俞汉在北疆待了半辈子,几年后书院若是真出了状元,政绩也是算在他们头上。
  可他不一样,他才来并州四年,几年后他指不定在哪呢?
  既要出银子出力,他何不做些能算作自己政绩的事?
  “孙太守,我知道您的顾虑。可您想想,您真的能在几年内调任到富庶之地吗?”
  “您是能让并州在几年内赋税大增,还是能把这里变得沃野千里五谷丰登?”
  “您靠什么调离并州呢?靠每年给吏部送的还没有人家一月俸禄多的孝敬吗?”
  顾灼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句句说在孙海的心坎上。
  他可不就是愁如何调任吗?
  不过被人当面指出他行贿赂之事,多少有些不自在。
  顾灼看火候差不多,开始画饼:“可若是这书院真有了状元,圣上自会嘉奖三州。”
  “书院的学子入了朝堂,必念及在北疆受过三州官府的恩才得以读书入仕,自然会为太守在圣上面前美言。”
  “那时候,孙太守何愁不能调任京师,何愁不能流芳千古?”
  傅司简听顾灼与孙海一番机锋,明白了她办这书院的用意。
  足智多谋,伶牙俐齿。
  她很爱北疆。
  暗卫在一旁暗暗咂舌,顾姑娘是真能忽悠啊,忽悠一州太守脸不红气不喘的。
  顾川就淡定多了,论忽悠人,跟夫人比起来,他家姑娘就是小巫见大巫。
  孙海有些被说动:“顾将军雄辩之才。”
  可他一时下不了这个决心。
  一旦答应,就意味着他选择从此在并州扎下根来,不再筹谋升迁调任之事。
  顾灼抛出最后一记筹码:“听闻府上小公子沾了赌,太守为此头疼不已?”
  孙海有些疑惑,不知顾灼为何忽然转了话题提起这个。
  “顾某或可为太守排忧解难。”
  孙海有些不明白:“顾将军的意思是——”
  “我可将小公子带入军中历练一年,保证他再不沾赌。”
  孙海眉头微蹙:“可——”
  “小公子才十五岁,我不会让他上战场,只是参加训练,一年后全须全尾给您送回来。”
  “若是小公子未来想在军中搏一条路,我会让他先跟您商量。”
  “真的?”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突然传来,紧接着就见孙小公子冲跑进厅内。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她觉得这小孩真是挺顺眼。
  顾灼看向孙海,孙小公子也猛然反应过来他爹还未答应。
  “爹,您同意让我去军中,我就再也不去赌场了。”
  他回府听管家说顾将军来访,急急朝正厅这边走,快到门口听见顾灼说他爹给吏部送孝敬,他怕他爹尴尬就躲在门外偷听。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早晨顾灼与他商量时没提这个,只说让他劝着他爹答应书院之事。
  孙海看着一脸祈求的孙小公子:“真的?”
  孙小公子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
  孙海扭头看向顾灼:“那麻烦顾将军照拂景阳,书院一事孙某应了。”
  他颇有些拨云见日之感,他因贪腐被贬至并州,本就升迁艰难,何不在此有所作为?
  何况他拼搏半生,不就是为了家人活得更好吗?
  若是唯一的孩子成了不务正业的败家子,他这一辈子折腾了个什么呢?
  他在并州待十几年,总能做点可以青史留名的事,孙景阳若是想从军也能投顾家麾下,他在并州不至于鞭长莫及。
  挺好的。
第12章 不行
  他知道孙景阳想从军,四年前顾灼来了一趟后他就吵着要学武,孙海多少看出点端倪。
  现在能让他如愿以偿,孙海不想拦着。
  孙景阳听见他爹答应,欢呼雀跃看向顾灼。
  这下轮到顾灼傻眼了,她就是说说而已啊!
  她本来的计划是,孙海必然舍不得独子去军中受苦,他有了希望又不得不面临行不通的失望。
  然后她顺势提出有别的办法让孙景阳戒赌,孙海必然想抓住再一次的希望,她就能以此为条件换取孙海答应书院的事。
  到时候,她威胁孙景阳不准再去赌场,这事就成了。
  她为什么要说不会让孙景阳上战场!她为什么要多这句嘴!她吓唬吓唬孙海不好吗!
  她是觉得,就算只是训练的苦,孙海也舍不得他儿子遭罪。
  孙景阳一看就是一副家里惯着宠着养尊处优的样儿。
  她没想到孙海真舍得啊!
  太守大人你要不再想想?
  她真是聪明一晚上,糊涂一句话。
  她不想带这小孩去军营啊!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顾灼干笑道:“太守打算让小公子何时去军营啊?”
  “尽快吧。”孙海希望孙景阳远离赌场越快越好。
  “那明日我将书院具体事宜写好给您送来,把小公子带走。”
  “那顾某便告辞了。”
  “我送顾将军。”
  “让小公子送我就好,我顺便与他交待几句要带什么。”
  孙海看向喜上眉梢的孙景阳:“代为父送顾将军出府。”
  “知道啦,爹。”
  出府的路上,顾灼问孙小公子:“你想从军?”
  “是啊,我四年前就想。你早晨怎么不跟我说会带我去军营啊?”
  顾灼无语,她没有,她只是想诓孙太守。
  她与顾川要来账本,丢给孙景阳:“今晚跟你父亲聊聊,别让他再搞这些了。”
  “嗯,他本就是为调任才做这些,既是打定主意留在并州,想必不会再做了。我待会与他说。”
  “你收拾两件换洗的中衣,再带些银票,不能拿自己的兵器,其他的带了也用不到。”
  “好。”
  -
  从太守府出来时,早已是月上梢头,满天星斗。
  顾灼与傅司简并肩走在路上,影子纠缠在积水空明中。
  “姑娘当真要将那孙景阳带入军中?”
  顾灼此时仍没从自己多嘴的懊悔中缓过来,惆怅道:“我倒是想反悔,可话都说出去了。”
  她顿了一下,叹口气:“而且看那小孩乐不可支的样子,有点不忍心。”
  四人回客栈用了饭,顾灼抬脚就要上楼回房。
  只听傅司简好听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夭夭可是不管我了?”
  顾灼咬牙,你别一副我占了你便宜不肯负责的样子好吗!
  她停下脚步,转头微笑:“管,当然管。”
  “那我看夭夭……像是要急着回房?”
  顾灼腹诽,你都看出我要回房还叫住我!
  这么不体贴!
  但她依然微笑:“我只是急着回去拿东西给你恢复样貌。”
  她觉得再笑下去脸要僵了。
  “那夭夭可得快一些,我当了一晚上侍卫,站得有些累,想早些休息。”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磨磨蹭蹭,是不是有读心术!
  而且,站一晚上就累,你不行啊。
  顾灼笑意不变:“好,你回屋等着吧。”
  说罢转身脸就垮了下来,她就知道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在傅司简那张脸上摸来摸去真的很考验她的意志的好不好!
  顾川和暗卫吃饱喝足又看了两位主子的好戏,舒坦地回了各自房间。
  -
  顾灼去隔壁时,月华如银缎铺满室内。
  傅司简倚靠着坐在床沿,一腿曲起在床边脚踏上,手扶着额头,看不清面容。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①。
  “你怎么不点灯啊?”
  顾灼放下手里的东西,掌了灯,屋里一下亮堂起来。
  她看着朝她望过来的脸,一时觉得自己把这张脸糟蹋成这样真是天理难容。
  “你坐过来。”
  傅司简听话地起身上前,坐在桌边凳上,好奇地看她放在桌上的那一堆东西,又轻车熟路地抬头看向她。
  他挺喜欢这样的角度看她。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延颈秀项,皓质呈露②。
  她离得如此近,他伸手就能将她圈住,再不让她像刚刚那样跑开。
  搭在膝上的手握了拳,他闭上眼。
  感觉顾灼给他涂了什么油乎乎的东西,双手覆在他脸上揉了揉,又用湿布给他擦了几遍。
  她许是想凑近看,呼吸轻轻落在他脸上,吐气如兰。
  他有些心猿意马,甚至猜测这小姑娘是不是又起了玩儿心在逗他,就像他刚在军营中醒来时那样。
  顾灼要是知道傅司简心中所想,一定大喊冤枉。
  虽然她经常心血来潮调戏傅司简,作“恶”多端,但她这次真的没有!
  她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擦干净!
  顾灼直起身,将桌上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收在包袱里:“你去洗洗。”
  傅司简走向放在门边的水盆,洗完抬起脸就看见小姑娘拎着包袱站在一旁。
  他突然想起今夜孙景阳与她并肩走的背影,觉得眼前小姑娘想跑的一幕有些刺眼。
  他一时气不顺,向着顾灼走了两步:“洗干净了吗?”
  顾灼只顾盯着傅司简脸上的水珠,有几滴挂在下巴,将落未落。
  她没注意到此刻两人过分近的距离,只顾着欣赏这张甚合她心意的脸:“干净啦。”
  “夭夭觉得我好看?”
  顾灼终于觉察两人糟糕的姿势,距离近得像是她被傅司简抵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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