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哪这么麻烦。
姚问卿摸着手臂上的伤口,又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救命恩人。
不说几百万起步的迈巴赫,私人司机什么的,光是那一身气度就不是寻常人,人家一手收妖本事更是牛批,哪里是自己可以肖想的存在。
正出神的姚问卿,被一阵吵闹声拉回了思绪。
对面又开始吵架了,混着风雨声,声音竟然没有丝毫锐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姚问卿一声无奈的轻叹,起身准备将窗户关上。
夏日雨水多,哪怕天气干燥,如果不注意养护画作也会受潮起霉的,家里可比不得那边的画室条件。
不过,今日的吵架似乎早了些,平日里都是半夜才开始的。
姚问卿掀开窗帘,打开纱窗,窗外花架上的多肉植物似乎有点被淋到了,她转身去拿厨房拿了块塑料布,想要挡了挡。
头顶上一个惊雷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正专心做事的姚问卿吓得手心一抖。
她抬眼看了看天暗骂了一声,今夜估计得打一夜的雷喃。
“你这是做什么!”
“你……你……”
“啊——”
……
对面楼栋突然传来几声尖利的吵闹,姚问卿连忙抬头,目光朝对面那栋楼望去。
骛的!正当她锁定对面楼栋,一处昏黄的光线里的画面吓的她一阵低呼。
正对对面那栋相同的楼层,往旁数过去第三家,客厅亮着灯正从墙体玻璃中透出来,未拉上窗帘的室内,是一男一女,似乎像是一对夫妻。
本来的吵闹一度升级,居然演变成了一场家暴!
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打了几巴掌,接着将人拖了起来,向客厅内的玻璃护栏上重重撞去!
一时间女人凄厉的尖叫,软踏踏的撑住护栏捂住头。男人似乎离开了几秒,接着他又出现在了窗户边。
而这时,他手里握住一把菜刀,一下子便砍在了女人的肩膀上,一刀下去还不算完,手下的动作居然还在继续!
女人被砍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而男人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
他紧握菜刀继续砍着,那力道与凶恶的动作,像个正在剁猪大腿骨的屠夫!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男人抬起头来视线直逼姚问卿而来!
姚问卿一把拉过旁边的窗帘,迅速将自己挡住了!
她腿脚发软,一点点瘫在地上坐着。
那……那不是家暴,那绝对是凶杀案,而自己看到的正式凶手的碎尸现场!
惊恐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整个小脸煞白,这画面可比遇鬼更有冲击性。
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竟然就那样被杀掉了,甚至还可能被人如牲口一般,砍成了小块!
跪趴在地,姚问卿近乎是爬行到茶几前,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手机。
姚问卿报了警。
*
“你这样不行啊!搬家啊!再这样下去非得闹出精神病啊!”
电话那头,欣雪拍戏的空当给姚问卿打来电话。
“搬家,我搬哪去?你知道的,没法画画后我手上就没多少存余的。这房子我交了一年房租,画室那边我也刚退了。我往哪搬?
难道背着包跑回我妈那,跟她说‘妈,我回来了,我窗户对面天天上演杀人案?’别闹,我不疯,我妈光听就得吓晕过去。”姚问卿捂着额,整个人都快气若游丝了。
“那你怎么破?你都报过警了,警察也把对面那栋仔仔细细搜过了,哪有什么案发现场!你自己不也跟着去了么?对面那边就一户老婆婆住着!再说,哪有天天这么折腾的,这肯定是遇鬼了!”
欣雪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似乎对遇鬼这事更加一惊一乍的。
姚问卿这遇鬼体质太邪乎了,以前一个月两三次顶天了,现在这算什么?
再是什么天选之子被鬼界PUA,也不能天天来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这脚伤也好多了走路没什么问题了。明天我去寺里求求住持,再给我编根红绳吧!不说了,挂了。你那边比我忙着喃。”姚问卿这几天被折磨了人都瘦了,实在没精力跟小妮子再争这些。
“明儿一早你就去,记得把窗户关严实了!”
挂了欣雪的电话,隔着窗户玻璃,女人那凄厉的惨叫,再次传入了姚问卿的耳中。
她捂住耳朵跑回自己房间,重重关上房门。插上耳机,姚问卿将音乐声开大。
终于,她的耳中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这如倒带一般画面,在每晚的现实中不停的重复上演,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一样无休无止。
两口子的吵架声,女人的尖叫,甚至连男人砍断残肢的声音都那般清晰,强烈的刺激着姚问卿每一根神经。
或许是太过疲累,姚问卿在自己被窝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在重金属的吵闹音乐中,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这一觉醒来,姚问卿发现已经睡到了中午,她可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居然连闹钟都没听见。
耳机掉到了枕头边,被子落在了床下,可见这一晚有多么不安稳。
下了三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了,一袭万里无云的蔚蓝色,让她阴霾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
只是这午后有些炎热的风吹进了室内,使得她整个脑子又开始发懵了。
姚问卿草草吃了个午饭,收拾妥当后便出了门,从她的出租屋到寒隐寺大约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日头有些毒,公交车上还好有空调,一路颠簸走走停停,倒让姚问卿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
最近这些天,她的确太疲惫了,整个人都不太精神,这状况自己都觉得像是被鬼吸了阳气!
想想也是,在东郊遇到厉鬼的事还没缓过来喃。
入了寺,小和尚指道了后院禅房外的一处凉亭。谢过后,姚问卿从红漆青瓦的回廊穿过,想着后院而去。
水道回廊下养着红色的锦鲤,一潭碧水,映着天的蓝,空气中弥漫着寺庙中特有的香火味,姚问卿心中的烦躁消散了许多。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寒隐寺的后院了。
还记得上一次进入后院,还是几年前的事了。
第15章
那日姚问卿在前殿烧过香后,转头无意间,透过树冠,远远望见后院一处古楼的八角顶上,正腾着邪煞黑色的浓郁死气。
旁人看不到这些,但姚问卿倒是看过一些,按理说佛门之地不该有阴厉之物,她心中奇怪,便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待她到达古楼前的空地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三十多位高僧正围绕在古楼下,正席地而坐不断转着佛珠诵经。
看那样子,倒是有些超度的意思。她没有打扰,只远远的在一旁看着,旁的人是看和尚,而她是看楼顶,瞧着上头的黑色煞气一点点消散,而她便落入了住持大师的眼里。
那是姚问卿与袁大师的第一次见面。
仅仅一眼,袁大师便看出了自己的不同,法事完毕后,他来到姚问卿跟前问问了八字一类的,之后便露出了更为惋惜的怜悯神情。
没有过多的言语,袁大师亲手从佛台上的一排长明油灯中捞起一节灯芯。
他用红色的丝线为自己编了一条红色的绳饰,之后又亲自为姚问卿拴在了手腕之上。
叮嘱了一番后,袁大师还是宽慰了她两句,说是什么“万事皆有定数,福祸皆因果”的佛理。
红绳上一股浓郁的香油味,戴着戴着姚问卿也就习惯了。
这些年,她也常来寺里参拜,见鬼的事虽说从未停息,却也没遇到过太大的危险,日子一直过的较为顺畅。
可是一周前,红绳断了。
像是抵御不住邪灵的入侵一般,红绳崩裂成了两段!而后在她的周围,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离奇诡异的事件!
现在想想,好像一切都是在那无尽的梦境之后,自己画完那副画开始的。
回廊在水面有些绕行,最后连着凉亭,姚问卿步下台阶,便在一旁的高榕树下找到了人。
袁大师正与一位老者下棋对弈。
风过回廊,沾着水气袭来几缕凉意,树下背着阴,斑驳的光影透着几许,两人正专注的盯着棋局。
姚问卿刚走到两人身侧,袁大师便将手中的棋子丢进了一旁藤编的棋罐中。
“哎,罢了,输了。还是下不过你。”
袁大师手中的念珠拨动了几颗正在感概,余光里就隐约瞧见一名清丽的少女。
逆着光正站在自己旁边,这张脸不太看得清,不过身影袁经纶倒是有些眼熟,再细细辨别了一下,他认了出来。
三魂七魄少了一魄的女子,这世间怕是独一份了。
“福主,别来无恙……”这话刚出口,袁经纶便皱起了眉头。
女子面容有些憔悴,可并没有邪气沾染,若说最大的祸端,也是之前便有的“少一魄”。
可这明显阳气不足阴虚亏损之状,是从何而来?!
“福主这是怎么了!近日可是遇上了什么邪祟?阳气损的也太多了些,这样下去对你的魂魄可是伤害极大的啊!”
闻言,姚问卿脸色一白,差一点眼泪又溢了出来,诸多的委屈与害怕在眼底一阵阵上涌,眼角泛着酸楚。
“袁大师,红绳……断了。”
这话让袁经纶一阵诧异,这单色的九眼不灭长寿金刚绳他只替女子一人制过。
红绳不能离身这是自己交代好的,哪怕就寝这等佛家忌讳的事,袁经纶也嘱咐过她不要拿下。
无法,眼前的女子命格轻的可怕。这招惹阴厉的体质,放在旁人身上早就死过无数回了。
她能活到现在二十有二,也不知是祖上积了多深的福报!
姚问卿眼睛泛红,把最近的遭遇说了个大致。
而对于宁宸渊,她并未太过提及,只道被人所救一笔带过。
前些日子发生东郊废墟的事故,袁经纶也有耳闻。传回来的消息说,里面出了一只至邪的妖魔,这邪祟伤了多人性命,最终被高人直接打了个魂飞魄散,也算替世道消除了祸害。
袁经纶看了姚问卿一眼,有些感叹。按理说被煞气喷了一脸,要是旁人现在早就煞气侵体,连尸骨都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
看来救她的人,替她清了身上沾染到的这些邪气,寻常道行的人可没这本事。
听到这段,对座那位专心研究棋谱的老者抬头看了女子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专心摆着残局。
袁经纶也未太多言语,只是悠悠一叹。
“你的命格本就太轻,灵魂对于这些阴物来说,如蚂蚁闻见了糖腥。招致邪物是不可避免的事,你只能尽量远离或是长期呆在至阳之地,才能避免阴物接近。
老衲目前能帮你的,也只是再为你编织一条红绳,仅护你本命心神罢了。一切都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或许命中自有定数。”
红绳依旧是灯芯为引,袁经纶编的仔细,嘴里一直念诵着经文。
他再次亲手为姚问卿戴上,看着她道谢之后离去的背影,袁经纶回头与老者继续下棋。
看着对方正自顾自的摆着残局,棋子在手中拿起又放下,袁经纶心静不下来无奈的一叹。
“这女子也是可怜之人啊。”
对座的老者方才一直静静听着,见姚问卿走远这才搭话。“你也说凡事皆有定数。又怎知这不是她命中的福报喃?”
下棋的老者一头华发,一身棉布材质的唐装,满脸笑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一脸忧愁的袁经纶。
“这话何解?”
袁经纶一脸疑惑,并未悟道其中的意思,他等着对方的高见。
老者却将棋子落在自己摆阵的残局之上,未抬头看对方一眼。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袁经纶有些茫然的看向残局的棋面,看着老者又摆了几步,一时真没懂他意思。
可不多时,不远处一段悦耳的对话声将他的视线带了过去。
袁经纶转头就瞧见了一副怡人的画面。
回廊里,一袭白衣入了画,女子一脸意外的看着来人,眼中的惊异转而化为了喜悦!
忧愁的脸庞像是一点点上了颜色,女子眼中映着夏日里回廊下满池流光,星云莹动。
来人落在她跟前止了步,眼底也带着一丝诧异。而后男子微微勾起嘴角,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眼中的光似乎激起了涟漪。
人面桃花相映红,白衣扶风无限凉。
回廊中,宁宸渊有些意外的看着姚问卿,方才还在思考她的事,这人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宁宸渊想过两人再见的情况,可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地与之相遇。
这次,他来找袁经纶也有姚问卿的因素掺杂在里面,可一抬头,那人便出现在自己跟前。
有种被人抓包的既视感,宁宸渊心率不由的快了几分,而后又落回了原处。
宁宸渊率先开了口,在姚问卿跟前驻足。
“真巧啊,姚问卿。”
姚问卿也从未想过还能与宁宸渊再见。
当她走上回廊,抬眼便见宁宸渊正走了过来。
姚问卿有些诧异会在此处见到他,可转念一想,他那厉害的道法,出现在寒隐寺似乎又极为正常。
宁宸渊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衣,袖口挽在手肘处,与上次相见之时不同,下身是黑色的长裤子,虽然这一身配着简洁,却不似之前的随意,倒有些干练与严谨的成功人士范儿。
可依旧如那日的态度,身姿还是那般挺拔、谦和,以及拒人千里的寒。
宁宸渊看着自己笑了,他对自己说。
真巧。
是啊,真巧。
姚问卿雀跃的心,在他走到自己跟前时,便恢复了平静。
“是啊,你好,宁宸渊。”
他眼中的笑同上次分别时候一样温和,礼貌而疏远的气息。
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不过三秒,他轻轻点了下头打过招呼后,两人错身而过。
姚问卿回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走出了回廊。
彼此不过是对方生命的过客,哪怕再次相遇也不过是个意外,是的,不过如是。
宁宸渊穿过回廊,来到对弈的两人跟前。
“君子也在喃。”
宁宸渊看着与白君子,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虽然有些意外,倒没说什么。
“宸渊,你来的正好。经纶不敌啊,你来与我下几盘?”白君子将自己摆的残局收进棋罐里,对着来人说道,心里很是喜悦。
“你是棋艺大家,和经纶对弈这胜之不武呐。怎不与他比佛经讲学。”
宁宸渊心情似乎不错,虽然脸上未再挂上笑,也难得说笑两句。
对于两位挚友,他甚少这般露出属于活人该有的情绪。袁经纶看过刚才的画面,心里却比白君子多想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