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点来,可有要事?”
宁宸渊本想提下姚问卿的事,刚发现她身上有了袁经纶的气息,一条新的红绳又出现在她的手腕,看来她与袁经纶的确是相熟的人。
既然有他照拂,这魂魄的事,他也应该早已知晓。
到嘴边的话,便没有再问。
“日食将至,我不日将要启程去往欧洲,或许会多呆一段日子,特来与你辞行,正好君子也在,倒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两人曾听宁宸渊提起过关于日食之日的事,似乎对他的身体有所影响,却不甚清楚。
“下月有日食?还真没关注过这个。什么时候走?”袁经纶拨动着手中的念珠有些思虑。
“月底前就会动身。”
在棋桌旁落了座,宁宸渊自然的从棋罐中掏出几子,摆上了一副残局。
“你不在,我下棋都找不到对手喃……”白君子本有些落寞,但见宁宸渊重新摆子,是一局没见过的残局,渐渐有些兴奋的凝着局面,忧伤的情绪倒被冲淡了不少。
宁宸渊:“日食至阴,怕是有些邪祟不耐。凉广楼劳你多费心了。”
袁经纶很自然的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袁大师上下打量了几眼宁宸渊。
“东郊废墟的那个鬼楼……”
宁宸渊并未抬头,专心摆着棋子。
“那是只被恶徒做成了人彘的尸,估计抛尸地点至阴至邪,融了不少死气成了尸煞。大致也修了些百年道行,不仅开了复眼,连空间壁障也习得了几分。也不知是从哪跑来藏于东郊,这么多年伤了不少人的命。这等邪祟死有余辜。”
说到东郊废墟那只尸煞,宁宸渊又想起了自己救下的人,手里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下,竟有些分神。
这一局棋,宁宸渊居然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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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袁经纶看着宁宸渊输了棋不由心中一动,联想到他方才问起姚问卿的经历,以及方才两人的相遇,便转念试探了一句。
“到底还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
宁宸渊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像是极度无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大师与方才的女子可有渊源?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三魂六魄的活人。”
闻言,专心看着宁宸渊摆阵的白君子倒先笑了起来。
“我都快入了土,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询问旁人的事。”
宁宸渊也知晓自己在那女子的事上,似乎不似寻常时候的自己,过问的实在多了些。
“见过罢了。”
他这样的解释,白君子自然是不信的,他本就一俗人,可没宁宸渊这修仙养性般的超脱。
“看来,你让我收拾东郊废墟的残局还有这么一出?”
对于白君子的玩笑,宁宸渊可没多余心思回应。袁经纶却深以为然似得跟着点了点头,了然的又道了一句。
“阿难愿做石桥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得与女子相遇一面。你又怎知这不是她与你的机缘?相遇即是因果,你们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有第三次,便万物皆有可能。”
宁宸渊停下手中摆好的棋局,偏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袁经纶,竟觉得有些好笑。
“袁大师,我习山河天道,活了千年,你还为我批命?没有命格星象的人得算三界之外了吧,我的命可从来不在天道格局之内。”
宁宸渊不信,袁经纶轻笑了声也未再多言,打了句佛号道。
“老衲可担不起宁王爷的一声大师。且看来日吧,平常心是道,一切随缘。”
他起身看着头顶上茂盛榕树冠中透出的斑驳,是光影的荧色。宁宸渊并未将棋局下完,左右不过十五六分钟,他便离开的寒隐寺。
他的心不静,不适合下棋。不过摆了几子后,他便发现自己不在状态,棋下的一塌糊涂。
恰好一个男子来接白君子回去,白君子便借口不下了,解了宁宸渊的尴尬。
他指着一身随意的常服来人,开心的介绍说是自己的宝贝孙儿,白鹤骞。
宁宸渊看了白君子一眼,便起身向众人致歉说道有事先行离开了。
白鹤骞看着宁宸渊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太多好感,他从自己爷爷口中听过太多次“宁宸渊”这个名字。
在宁宸渊的传闻里,这个男人的形象完美、强势,就像一座自己越不去的山,这样的人激起了他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
是的,没有见过的时候,白鹤骞就不喜欢这个人。
仿佛看穿了孙儿的心思,白君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勉励。
“有些人,就不是我们这等凡人可以比较的,人啊,要胜的先是自己。”
白鹤骞应了一声,心底可不这么认为。
心底暗暗发誓,下次见面定要领教一番。
姚问卿对这些事一点也不知情,出了后院她心里就跟有一口气堵在上头一样,这感觉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落寞。
姚问卿有些想说,她失恋了。
按照严格意义来讲,她的暗恋似乎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将香插进正殿的香炉中,她虔诚的拜了拜。
虽然看的见鬼,可姚问卿并不信佛。
她只能说,自己每次来跪拜时候,都是出于真心,拜一拜求一个安心。
有时想起来,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被鬼怪缠身算不算某种报应。
一切无解,大约世间的事没法全用科学解释一样,毕竟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她信的只有“因果”,并不是佛家的因果。
好比自己上错了车,就得下来重新坐过;天上下起了雨,没带伞自己在雨中就一定会淋湿一样。
无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等理念,她所理解的“因果”,不如说是一个“结果”。
做下的事,就像蝴蝶效应一样,总会产生一个结果。这么想来,她也就想开了“报应”。
人总是活着艰难,毕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我们是哭泣的。
自己没有去追寻那个人,自己没有尝试,那人只会在自己的生命中成为过客。
说到底,自己没有勇气给自己一个结果,那么便要承受现在这个结果。想通了这些,姚问卿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她出了寒隐寺,便朝着附近车站方向走去。
车站不远,离自己不过几百米,在通过一个街口就到了是。
姚问卿在信号灯旁的树下躲着阴凉,七月的天哪怕有风依旧炎热的厉害,柏油路反着日光都能晃得人眼花。
姚问卿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望着对面信号灯读秒的她,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双眼无神的站在对面的信号灯下。
女人差不多三十多岁,汗水似乎已经泡湿了她的衣衫,整个汗从额头一粒粒的滚下,连鬓边的发都被打湿。
头发杂乱的绞在一起湿哒哒的挂在耳朵上,她的脸被日头晒的很红,一副像是快要中暑样子,整个身形都在轻微的晃动。
她手肘上还搭着一件衣服,这个天带个外套可真是受罪。
红灯变成了绿灯,行人们都快步过着斑马线,那女人跟着人流一步步缓慢的走着,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便要倒了下去一样。
姚问卿没有说话,甚至视线都没敢与女人对上。
她有些怕了,最近的她有些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她视线寻去,却又在地上看到了女人的影子。
心中的不安,随后又落回了原地。
两人错身而过,姚问卿已经到了对面,她转头看向那女人的身影。
女人走的很慢,才刚过了一半。
对面突然跑来一名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
男子不小心撞到了女人的肩膀,他并没有察觉什么,径直跑远了。
女人被撞得侧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衣服也从手臂上滑落,掉在了斑马线的正中间。
女人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她依旧无神的朝着前面走着。
姚问卿站在路边朝着她喊了一句,女人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她缓缓走到了对面路口,然后就这么转过身又站在了对面的路边,看着自己这边似乎还想再走一遍似的。
姚问卿看着女人望向这边她放开声音,指着路中间掉落的衣服,又喊了一声。
“嘿!衣服掉了!”
这声女人听见了,但对方并没有动作。而是一脸哀怨的站在对面的信号灯下,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姚问卿!
那目光打在姚问卿心底,她不知该如何描述里面的东西,像是恨,像是痛,更像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悲恸!
姚问卿愣了一下,暗道一声难道是精神有问题的人?可看起来又不太像啊。
看着还未变灯的信号灯,她犹豫了之后冲了过去,一把拾起地上的衣服,想要给女人送过去。
入手的感觉有点没对,分量极轻,并不似成年人衣服的手感,姚问卿低头朝手中扫了一眼。
这是一件小孩子的外衣,还不是这个季节穿的。
姚问卿有些疑惑,待她再抬头看去。
对面的女人竟然站在对面的信号灯下,她竟然笑了!
难道真是神经病?
姚问卿看不懂女人这是在笑什么,她的脸上像是带着面具一般虚假而阴森,笑得几近扭曲,像是达到了什么目的一般,解脱一般的疯狂!
姚问卿不懂,可更加恐怖的事却将在她的身上发生!
一辆转弯的货车直挺挺的朝她飞驰而来,就像是凭空出现似得,让她毫无察觉!
那货车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这个人在这里一样,速度极快,连刹车都没有点一下就朝她冲了过去!
哪怕日头正热,姚问卿背脊上的瞬间冷汗便下来了,从心底到手指都在发麻!
她知道她该躲开,这个速度撞过来,以货车的吨位她必死无疑,估计连个全尸都没有!
可姚问卿全身发僵,整个人似乎被吓傻了一样,动也动不了了!
货车越来越逼近的画面,在她的眼中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她能清楚的看到它不断放大的车牌,它右前灯上裂开的纹路,甚至连驾驶员的样貌都那般清晰……
这一瞬间的感觉像是死前的回放!
姚问卿瞪大的眼睛,下意识的闭上不敢去看。
接着,耳朵里一声巨大的撞击轰鸣响起,下一秒整个世界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紧闭双眼的姚问卿,等了片刻,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周围的声音一点点透过耳膜,在自己的脑中充斥着!
是蝉鸣,是风声,是周围人群的嘈杂……
姚问卿缓缓的睁开眼,货车并没有碾过自己的尸体,甚至没有撞到自己的身体,她,姚问卿,是人,并不是鬼魂,她正完好无缺的站在马路的正中央!
地上是几道深深的黑色车轮印,并不是刹车的痕迹,是车轮在地上横向磨出来的印记!
路口的地上,残留着不少碎掉的汽车碎片,光是看这些东西,她都可以知道,方才撞击的力度有多大!
一辆黑色的悍马,正死死的顶住货车的右侧车身,将它横向推行了七八来米!
第17章
得救了,自己没死!!!
姚问卿腿一阵阵发软,周围的人看到出了车祸,也赶忙围了上去想要帮忙。
姚问卿强撑着站稳,小心的看着周围的车辆,也跟着跑到了对面。
她看看是哪位英雄救了她,也不知道对方受伤没有。
那货车被推离了很长一段距离,运气还好,并没有侧翻过去。黑色悍马整个车头已经撞坏一半,估计发动机基本上已经废了,连门都凹陷进去的!
车门似乎被卡死了打不开,从车内传出两声撞击声,接着车门被从内踹开,司机从车内跨了出来。
待看清那人的样貌,姚问卿愣住了……
干净的白衬衣,熟悉的脸庞,那人如天神一般降临,是自己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发生的巧合!
真的很巧。
第三次遇见了……
劫后余生的眼泪从姚问卿的眼眶中溢了出来。
似乎鼻息间她又闻到了那人身上特有的香味,沉香混着竹子的淡雅幽香。
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我何德何能让你救下两回。
姚问卿很想问上一句:宁宸渊,我们是不是前世见过?
看着眼前满眼莫辨神情望着自己的姚问卿,也想问上一句原因。
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就是控制不住追随对方的身影,情绪难以自持?
白鹤骞望着自己的目光充满挑衅,宁宸渊不是没看见,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还不至于讲真,出了寺院便上了车,他心中一直想着的是袁经纶的话。
两人真的有缘?
宁宸渊不知道。
什么百年修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道家不讲转世一说,只论修道长生。
长生他有了,而现在只论修心,故而他不信这些。
他能超度亡魂,能驭灭邪道,但他却是不信再续前缘这一说。
转世的魂喝过孟婆汤便是一条新的命,黄泉之路不就是为了斩断前世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归灭为无。
自己生不得,死不了,没有前世,何来转世?
想通这些,宁宸渊也便淡然了许多。
陆章本想送自己过来,宁宸渊拒绝了。
宁宸渊不想麻烦陆章。陆章现在年纪大了,不似从前那般了。
记得他还是孩童时候,性格也是开朗活泼的,也不知怎的,性子长歪了似得,越发的严肃老沉了。
啧,该叫老气横秋,比自己还古板。
路上车不多,宁宸渊开得并不快。
前面的路口变成了红灯,宁宸渊停了下来,一偏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眼前走过!
宁宸渊皱眉,自己怎么又遇到了她了?
老和尚的话有毒啊!
姚问卿的脸色并不太好,似乎比东郊相见时,气息更加的羸弱了。方才映着满池的流光,那双眼睛望着自己时像只灵动的小鹿,自己怎么一时竟未察觉喃?
眉心微动,宁宸渊的目光不由盯在她身上出神了。
已经过了马路的姚问卿,又折了回来,她拾起掉落在马路中间的衣衫,看向路边的一个女人,而后整个人便像离了魂一般,整个人都不动了!
信号灯变了颜色,一辆货车转弯驶来,像没有看到她一般,朝着她飞速开来!
宁宸渊的眉心微蹙,他发现在姚问卿的脚下,有一团黑色的死气正在不断攀升,如蛛网一般附着在了她的小腿上!
那黑气连着地面,死死的捆绑住了她的蹆!她整个身形都被一股薄雾的煞气所包裹,连身影都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