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笑出来,潘西把格兰杰那种不可一世、仿佛全世界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是傻瓜的语气学得太像了。德拉科一边笑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想到他将要教训她、制服她,他就感到隐隐的兴奋,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父亲每次都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对他说教,原来这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
忽然,德拉科闻到一股香味,他发现潘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挨到他身边坐了。她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德拉科,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眼神中传递出的信号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感到身体紧绷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像以前一样游刃有余地敷衍她。她希望和他确立一种新的关系,那种会打乱他所有生活节奏的关系,她的渴望让他有些排斥,又有些享受,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要那种关系。
他用凶恶的语气掩饰尴尬:“你脑子进水了吗?我不需要工作。”
潘西委屈地缩回去,不高兴地说:“我只是问问而已。”她跑去和她的朋友们坐了,几个女生安慰了她,她们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朝他看过来,让他很好奇,又有点烦躁。学院里的女生们越来越难以捉摸,她们会故意和他作对,却又并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意见,她们只是希望他对她们的行为作出反应。她们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关注?示好?他有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喜欢对她们爱答不理,享受居于上位的优越感,但又担心她们真的对他敬而远之,不再热衷于观望他、讨论他。
他看回手里的书,当务之急,他要在今晚学会一个用来进攻的高级咒语。格兰杰让他感受到的耻辱,他要用一个她无法企及的咒语返还给她。
决斗俱乐部是过去一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创办的,现在由卢平和斯内普接管。由于二位教授鲜明的学院背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对此投入的热情明显高于另外两个学院,俱乐部如今已经成了他们解决私仇的地方。罗恩从很早之前就在叫嚣他要和布雷斯·扎比尼决斗,因为后者侮辱了他的妹妹。他的两位双胞胎哥哥当然积极响应——他们在全校奔走,组织下注。
“赫敏,你赌谁能赢?”
赫敏在礼堂吃饭的时候,弗雷德坐过来,他抱着的盒子里有大量的西可和纳特,甚至还有加隆,乔治用来做记录的羊皮纸都已经拖到地上了。哈利和罗恩就在斜对面,他们朝她看过来,尤其罗恩,他紧张地盯着她,就好像她如果赌扎比尼会赢,那么扎比尼就真的会赢。
赫敏不关心他俩谁输谁赢,她还在纠结她的就业方向是走学术类还是应用类,决斗俱乐部对于她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只可惜院里其他人却对她抱有完全错误的期待,她不是个崇尚武力的人,但他们都觉得她可能要在决斗俱乐部的擂台上再一次把德拉科打趴下,以所有麻瓜出身者的名义。
她对把他打趴下可一点兴趣都没有,相反,她觉得她需要为那个蜇人咒道歉。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在他们上一次的对话里,她最终说出来的是“你没有了爸爸就什么都不是”。虽然这是事实,但这和她对他使用暴力是两码事。
她越过弗雷德,终于看到德拉科和他的跟班们走进了礼堂。他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了罗恩。“我押了你会赢,韦斯莱。”他大声说,“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如果你赢了我会奖励你几个加隆,让你妈妈给你买身新衣服。”
斯莱特林们都大笑起来。罗恩的脸因为愤怒而胀红,哈利不爽地说:“别被他影响心情,罗恩,你会赢的,扎比尼就只有考试比较在行。”
乔治看向赫敏:“上一个被认为只有考试在行的人让马尔福跑了一周校医室。赫敏,你要下注吗?还是说你要给马尔福的校医室之旅再加一个月?”
男生们都笑出来,真不知道这哪里让他们兴奋了。
“不了,我没兴趣。”赫敏从双胞胎的左右夹击中逃脱,她径直去到了斯莱特林的长桌,来到了德拉科身旁。双胞胎在后面夸张地大叫了一声,赫敏无视他们,将一个玻璃小瓶放在了德拉科面前的桌上。
“马尔福,弄伤你我很抱歉。”她半是真心半是嘲讽地说,“这是专门祛除疤痕的魔药。”
她摆出的姿态有点气势汹汹,所有人都没想到她是去道歉的,她听到罗恩在不满地嚷嚷着什么。
“谢谢。”德拉科从牙缝里说,“但不必了,我不会用泥巴种碰过的东西。”
他说完,旁边几个斯莱特林的女生都笑了。赫敏心里对他那点愧意终于荡然无存,她甚至后悔当时怎么只对他用了一个咒语。她有点恼火,这个破药她熬了三天。她瞪着他:“那你干脆不要呼吸了,你周围的空气也是和麻瓜出身的人共用的。”
赫敏转身回到格兰芬多的长桌,她坐下继续喝她的甜粥,不想再听到德拉科的声音。
几个格兰芬多的男生都没说话,像是不敢随意处置她似的,也许是因为她没有顺着他们的心意去做事,他们因为困惑而谨慎。最终哈利问道:“马尔福怎么说?”
“他说他不会用泥巴种碰过的东西。”赫敏如实相告。
几个男生立刻因为怒火而恢复了活力,罗恩甚至已经站起来要去揍人,最终被教职工那一桌的麦格用眼神逼退。赫敏默默看着他,罗恩之前从来没有为了她如此激动过,仿佛在这一刻她终于被他接纳了,而他急需证明他对她是有用的。
晚餐结束后,卢平把礼堂的几张长桌都清掉了,中间空出来一大片地方,用来作为临时的决斗场。级长需要负责维持观众们的秩序,赫敏不能缺席,她就像往常一样坐在第一排,膝盖上摊着一本书。以前会有人评价她的存在“令人扫兴”,但这次没有人再说什么。罗恩的妹妹金妮也在第一排,她很揪心地看着斗志昂扬的罗恩,被布雷斯伤害的人是她,但是她在这个事件里完全隐形了。布雷斯拒绝道歉,因为他没有当面羞辱金妮,而是有人散播了他私下里对金妮的评价,所以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让罗恩更加愤怒。
赫敏从来没觉得这场决斗和她有什么关系,直到卢平询问双方助手的人选时,罗恩念出了她的名字。
这个邀请让格兰芬多沸腾了,赫敏的耳膜一阵嗡响,罗恩希望她当他的助手,这意味着如果他失败了,就要轮到她上场。他为什么不选哈利?难道他认为她是一个强大而深藏不露的决斗大师吗?或者说她是不是决斗大师不重要,因为敌人是纯血派,所以大家更看重的是她与纯血派相悖的种族身份。
哈利搭上她的肩膀,大声跟她说:“太好了赫敏,你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的表现那么好,但是从来不参加决斗,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他说得太真诚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他身上青草地的味道比过去更浓烈地冲击着她。他的实践成绩明明更好,但他希望她的出色也能被人们看到。仿佛他对她的肯定不是因为她攻击了德拉科,而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赫敏有点恍惚,她被簇拥着站起来,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助手席坐下了。这时,对面的斯莱特林忽然也欢呼了起来,她看过去,布雷斯的助手是德拉科·马尔福——她的血和她的脑子迅速冷了下来。
一边是在精英教育下成长起来的纯血统,另一边则是贫穷的血统叛徒,和半路出家的麻瓜女巫。观众们更兴奋了,他们开始给这场决斗赋予更多的东西。
赫敏的背已经绷直了。布雷斯不像罗恩一样全情投入,他看起来没有赌上任何尊严,他的漫不经心不只是和罗恩反差很大,和德拉科也反差很大。赫敏感觉到德拉科的眼神穿过决斗场定在了她身上,他的手指转动着魔杖,就好像在挑动她身体里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扎比尼会输。马尔福会上场。赫敏不知道她怎么得出的结论,她的身体自动进入了备战状态,开始默背可以用来决斗的所有咒语。
十五分钟后,罗恩缴了布雷斯的魔杖。卢平举手示意罗恩胜出,格兰芬多的观众席一片欢呼。罗恩的室友们都冲上来和他拥抱,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女孩们的反应,她们都在为他尖叫。他最后看向赫敏,赫敏的注意力却在对面,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德拉科已经拿着魔杖走进了决斗场。
“战斗还没结束,罗恩。”赫敏说,她向来擅长说扫兴的话。
罗恩心里有点埋怨,但又不得不听她的。他紧张地观察着德拉科移动的脚步,他需要速战速决,德拉科的决斗风格和斯内普如出一辙,那是和格兰芬多完全不同的狡诈路数。
罗恩的攻击就如同他的为人一样,光明磊落,直白易懂。而德拉科却遵循着一种诡异而多变的节奏,他时快时慢,罗恩快攻,他便放缓,直到罗恩因心急而露出破绽。观众席上嘘声一片,罗恩输得憋屈,赫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被这样玩弄一番。她把手心的汗擦了擦,攥住魔杖站了起来。她的心在狂跳,这是她第一次上决斗场,她刚刚还塞满了咒语的大脑变成了一个空壳。德拉科得意地笑起来,原来他的报复在这里等着她,就像是把真正的猎物放在最后猎杀。
哈利在观众席带头为她助威,赫敏很想把耳朵关起来不让声音进来。她飞快预想了她可能遭受的一切攻击,无外乎皮肉上的疼痛,和针对她血统的侮辱。即使她受伤了,校医室的庞弗雷夫人也能让她很快痊愈;而德拉科的羞辱,那是他的一种独角戏,她连他的惯用词都快背下来了。恐惧慢慢消退以后,她的脑袋清明了很多,她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咒语又涌入了她的思维,她开始专注于决斗。
决斗开始后,德拉科的一举一动并不在她预测的范围内。他很有耐心,用一些简单好防御的咒语逗她,或者说是奚落她。格兰芬多的观众席上一片骂声,赫敏佯装心理素质很好,但她的心已经再次狂跳了起来。
忽然,德拉科的攻击节奏骤停,他念出了一个赫敏从来没有听过的咒语,她条件反射放出一个铁甲咒,可那个咒语却穿破了屏障,利落地打在了她身上。周围人大声尖叫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切开了一样,她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地上,地上全部都是她的血。
第1章 谎言
德拉科像犯人一样站在校长室外面。他刚刚差点用魔法杀了一个人,如果格兰杰死了,他的余生将会在阿兹卡班度过。虽然斯内普说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他第一次对院长的话产生了质疑——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还有她倒下去的速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从一头炸毛的狮子变成了一个破掉的娃娃。咒语念出的那个刹那,他感觉到从魔杖尖上传过来一种奇异的钝感,就像他亲手用一把不太锋利的刀用力砍了她的身体。她白色的衬衫变成了红色,她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的样子就像马上要断气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一直在他鼻子下面挥之不去,她真的不会死吗?
黑魔法是危险而又迷人的,因为它们总是伴随着鲜血。他崇拜贝拉特里克斯,她因精通诅咒而被人畏惧,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魔法,而霍格沃茨教的东西都是小儿科。见鬼的,他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以为他会像他姨妈那样享受鲜血,可实际上他看到那道伤口在赫敏身上裂开后,他吓得僵在原地。
他在公共休息室里预想过无数次的景象真的发生了,但他没有一点报仇雪恨的快感。只是打伤一个泥巴种就让他怕成这样,他将来怎么用黑魔法杀人?
他父亲在进入校长室之前让他待在这里等他,他轻描淡写地说:“放心,德拉科,这件事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他一边庆幸他的父亲权势滔天,一边又觉得这个世界不正常。他差点杀了一个人,这居然不会影响他的人生吗?赫敏的麻瓜父母也来了,她的妈妈在哭,一个渺小而又无能的麻瓜,可他居然有点不敢看她。德拉科忽然恨不得是自己躺在校医室的床上,起码那样他可以底气十足。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他被叫了进去。他首先看到那对麻瓜夫妇,他们穿着格格不入的衣服,他迅速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们愤怒扎人的眼睛。而他的父亲依然游刃有余,他高傲地扬着下巴,仿佛他的儿子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马尔福先生。”邓布利多平静地开口。
德拉科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你在哪里学会了那个咒语?”
“在我家里一本很旧的书上。”
“你知道那是什么魔法吗?你知道它会引发什么后果吗?”
德拉科看向他父亲,卢修斯·马尔福面色平静地和他对视。他明白他父亲的计划,无知者无罪,他可以用年幼无知逃过严厉的惩罚。但这不是真的,他知道那是黑魔法,也知道念出咒语以后会发生什么,他就是为了伤害格兰杰而念咒的,他要给她一个教训。他除了没预料到自己会恐惧以外,什么都预料到了。
“不知道。”他像他父亲一样撒谎。
赫敏自从常驻校医室以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孤独的滋味。她床边的椅子上总是坐着人,一开始是她的父母,她的妈妈很生气地痛斥了德拉科,称他是“有钱人家被惯坏了的小孩”;她爸爸态度柔和一点,他觉得德拉科也许本性不坏:“他的脸被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赫敏那时候刚刚恢复意识,胸口的疼痛让她很暴躁,她不高兴地说:“不要被他骗了,爸爸,他的脸平时就是那个颜色。”
她相信这次事故是德拉科蓄意已久的报复。只有她知道他们明里暗里过了多少招,如果他拥有一个专门用来记仇的本子,她的名字一定在那上面反复出现。德拉科没有向她道歉,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据哈利所说,马尔福被关了禁闭,除了上课再没见过他,他的魁地奇训练赛也被停了,斯莱特林的男生级长目前由扎比尼暂代。罗恩愤愤不平地补充,马尔福应该被开除。拉文德和帕瓦蒂来看她的时候,她解开衣服给她们看了缠着绷带的身体,那道伤斜着从锁骨切到肚脐,万幸的是内脏没事,但由于它来自黑魔法,所以恢复得很慢。斯内普每天都会让她喝下一瓶专门调配的魔药,他说如果她不能喝得一滴都不剩,那道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合。
“现在学校里更没人敢招惹马尔福了。”拉文德说,“亡灵真不应该把你和那么危险的人扯到一起。”
她还对亡灵游戏念念不忘,她对罗恩的微妙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自从罗恩击败布雷斯以后,拉文德提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赫敏一度怀疑她之所以经常出入校医室,就是为了和罗恩聊天。罗恩也是探病的常客之一,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赫敏,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意识到他善良的一面。而哈利代替她承担了大量的级长工作,现在他正忙着催促每个人填写就业意向表,仿佛是在证明他也是个靠得住的级长。
赫敏现在不担心那个表格了,她更担心她休养期间落下的课。她唯一能指望的人是帕瓦蒂,起码她能做到老师说什么她记什么。帕瓦蒂将笔记借给她,她补了两页,引来庞弗雷夫人的暴怒,将她的笔记本、羽毛笔和墨水全部没收了。
当天晚上,赫敏决定偷偷去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把她的笔记本拿回来。她可以调整她的作息,白天睡觉,晚上补课,庞弗雷不会在夜里还盯着她,她只需要在白天的时候把她的本子藏好。赫敏知道费尔奇会花多长时间巡逻完整座城堡,她盯着校医室的时钟,直到时针转到零点,她才掀开被子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