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德拉科半靠在枕头上看书,书页里面藏着那些笔记。克拉布趴在他隔壁的床上看杂志,当然不是什么正经杂志,封面上是一个几乎半裸的黑发女巫,按卢修斯·马尔福的话说,非常不雅。克拉布不是唯一一个对女人的胸部和臀部感兴趣的人,很多男生的枕头下面都有这些杂志,他们会争论露西和爱丽丝谁更性感(两个成人向女星),还会在背后评价霍格沃茨女生们隐藏在长袍下的身体。克拉布钟爱娇小型的女生,可能因为他块头太大,所以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比较渴望。强人所难的是,他希望她不要从头到脚都娇小,她要精准地让自己的胸和屁股是大的。
“德拉科,你看这个。”克拉布忽然不怀好意地发出笑声,他把杂志举起来,一个有着棕色卷发的女巫正在冲德拉科撩头发,“你看她像不像那个泥巴种!”
别再跟他提那个泥巴种了。德拉科做贼心虚似的合上书,把笔记遮住。他扫了一眼杂志,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个泥巴种哪有这么大的胸。”
西奥多在对面“嘶”了一声,头都不抬:“真恶心,你还去观察泥巴种的胸?”
德拉科像被人忽然拔掉一根头发一样吓了一跳,立刻反驳道:“还用观察?她就像一只喝了生发水的护树罗锅。”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有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又浮现到了他眼前。格兰杰有一对尖尖的乳房,离丰满这个词相距甚远。她的胸和她的身体一样瘦小,她毛蓬蓬的脑袋撞在他胸口上时一点力度都没有,就像一只猫窜进他怀里。德拉科终于明白克拉布所说的“娇小”意味着什么,绝对不仅仅只是意味着他需要垂下眼睛俯视她而已,那意味着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而她无力反抗。
克拉布和高尔都笑了出来。高尔很赞同德拉科的说法,他觉得格兰杰看着就很瘪;克拉布则认为哈利·波特之所以和她在一起其实是为了考试成绩,他们一定经常进行“课后辅导”。在猥琐的笑声中,西奥多抬起头看向德拉科手里的书,问道:“德拉科,你这几天一直在看什么?”
德拉科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不知道波特有没有被格兰杰“辅导”,他倒是真的被格兰杰辅导了。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不耐烦地回答:“你在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你以为宿舍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考试时间吗。”
他不再搭理他,将夹着笔记的书放在了枕头底下。
赫敏对着镜子将药膏涂抹在胸前的疤痕上,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涂药,她都快把她和德拉科之间的恩怨当成上个世纪发生的事了。自从她把笔记还给他以后,他再也没来找过她的麻烦,甚至没再跟她说过话。她有上百种激怒他的办法,最终她选择以那种“馈赠”的方式羞辱他,她认为这会让他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她在赌他还保有一丝底线,对打伤她一事心怀不安;也赌他其实并不如他所说一般,那么不在乎考试成绩。现在看来,她好像都赌对了。
她和斯莱特林一起上魔药课,德拉科甚至不再嘲笑纳威脑子里都是草,也许因为她是纳威的同桌,他害怕她为了纳威反击他的时候,会把笔记的事情说出来。他如何看待她圈出来的那些重点?他认可她对于考点的预测吗?赫敏很想知道他的看法,她每学期期末都给哈利一份类似的复习资料,他除了感谢她以外没有任何见解。从最终的成绩来看,他也并没有好好背。
赫敏渴望能和其他人交流课业和考试,或者诚实点说,她渴望听到别人感叹,“你是怎么知道要考这些的”,“原来你不是死记硬背”,“你真厉害”。她的本意是侮辱马尔福,但她同时又希望马尔福对她刮目相看,她对自己的虚荣心感到羞耻。
赫敏走出浴室,正好撞见帕瓦蒂鬼鬼祟祟地闪进宿舍。她看了眼时钟,惊讶道:“你这个点才回来——”
“别说了赫敏,今天不是你巡逻。”帕瓦蒂心情很好地打断她,她的脸有些发红,散发出一种介于害羞与自信之间的气息。帕瓦蒂和拉文德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咯咯笑了起来。赫敏明白了,帕瓦蒂大概率是去幽会了。
帕瓦蒂一向不乏追求者,但赫敏没有发现她特别倾心于哪个异性,她只是十分享受被爱的感觉。那些男生会买各种稀奇的饰品或者甜食送给她,为了得到她的芳心,他们甚至还会讨好拉文德。赫敏看得出拉文德偶尔会有些嫉妒帕瓦蒂,只有一点点,在她们的友谊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赫敏很想说她根本不屑于异性的追捧,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被人追求过,她猜想那会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帕瓦蒂的男朋友是一个拉文克劳的学长,他不在一众追求者之列,他们是通过帕瓦蒂的妹妹介绍认识的。宿舍暗了下来,三个人都躺在了各自的床上,克鲁克山已经蜷在被子上打起了呼,但帕瓦蒂还在低声和拉文德分享她约会的经过。
此刻进入到了关键环节。
“我们去了八楼,八楼的壁龛是最大的,高年级都知道。我们没有做,我们只是互相摸,一开始隔着衣服,后来他把手伸进去,和你自己做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他的节奏不对,但是会让你觉很刺激,来得更快……你以后一定要试试,在来的时候让对方亲你的脖子。”
赫敏在黑暗中沉默地听着,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画面。她能理解帕瓦蒂说的话,别人的手和自己的手,当然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她能容忍别人的手伸进她的裙子下面吗?她想象不出她能允许谁这样做,但是她又有些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哦天,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赫敏,赫敏?你睡了吗?”帕瓦蒂忽然叫她的名字。
赫敏愣了一下,像是被抓包了,仿佛刚刚的内容是她不应该听到的。愣的这几秒,让她错过了回答的最好时机。
拉文德率先问道:“什么事?”
“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哈利,他们球队今晚加训。他希望赫敏明天上午能去看他的比赛,他有重要的事想跟她说。”帕瓦蒂憋着笑,“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拉文德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天哪,难道是要表白吗?”
赫敏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好像学校里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情,男生在拿到冠军以后,向喜欢的女生表白,虽然这两者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总会被排列到一起。拉文德和帕瓦蒂一边感叹亡灵的消息一点都不灵通,一边津津有味地分析哈利喜欢上赫敏的可能性。什么事在拉文德嘴里都能和恋爱扯上关系,赫敏认为不能理会她的猜测,更准确地说,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猜测。她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哈利很好,他很阳光,也很聪明,重要的是他很欣赏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喜欢他吗?她愿意和他在壁龛里接吻、允许他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面吗?赫敏觉得很混乱,也很奇怪。
第二天上午的比赛是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决斗俱乐部被停掉以后,球场成了唯一可以公开解决私仇的地方。如果格兰芬多输掉了这场比赛,就无法在决赛里和他们的宿敌斯莱特林相遇了。帕瓦蒂在清晨转答了哈利的话,赫敏只在吃早餐时匆匆见了他一面,他很兴奋,也很紧张:“赫敏,你能来吗?如果你没课的话——”
“我会去的。”她被他搞得也有些紧张。“加油。”她干巴巴地补了一句。
拉文德和帕瓦蒂偷偷笑了起来,赫敏假装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她们的猜测是无稽之谈,她想。他们之间从来没暧昧过,他喜欢上她的可能性很低,她在他心里远远比不上罗恩。最好一点可能性都不要有,她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最坏的结局是,她会失去这个朋友。
赫敏观看魁地奇比赛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也都是为了支持哈利。如果说她在魔法领域内有什么弱点,那一定是飞行,对于魁地奇这种建立在飞行上的运动,她连远观的兴趣都平平。她满脑子都在想哈利要跟她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可能是观众席里最不关心比赛的人。当所有人都站起来欢呼时,她才发现哈利已经抓住了金色飞贼。真糟糕,如果哈利想跟她聊比赛相关的话题,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哈利没有去参加庆功宴,他直接在球场外面拦住了她,身上还穿着球衣。他一开口就很引人遐想,他问她能不能和他一起去湖边走走。赫敏愣了一下,什么事情需要去湖边说?他穿球衣比穿长袍要帅气,头发乱糟糟的,一眼就知道是刚从球场上下来。这也是他阴谋里的一部分吗?会有人拒绝一个抓住金色飞贼的找球手的邀请吗?
她跟着他来到湖边,他有些脸红,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很羞于启齿。他们走到了没人的地方,赫敏和他一样紧张,或许比他更紧张。
哈利终于开口:“你看到拉文克劳的找球手了吗?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
“秋·张,你觉得我应该追求她吗?”
一直到夜巡,哈利都还陷在他和秋莫须有的凄美爱情里。他暗恋她很久了,但是她有男朋友,一个已经毕了业的赫奇帕奇,目前正被困在傲罗培训里。他们无法见面,也许是感情变淡了,或者是吵架了,哈利有一天撞见了秋在猫头鹰棚屋里悄悄哭,按他的话说,那一刻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和塞德里克分手了,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冒犯了?她会被吓到吗?”哈利在巡逻地时候忧心忡忡地问道。
赫敏默默叹了口气。
“你先从朋友做起吧,不要让她觉得你目的性太强。”她听见自己耐心地开口。
“我真的不懂女孩在意的点是什么,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赫敏。”
赫敏看着他,以往那些宽慰人的话忽然都说不出来了。她还记得她在湖边时的感受,哈利说出一切后,她感觉到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终于松开了,她的呼吸通畅了,但是没了那股桎梏,她又有些迷茫。
她应该开心才对,她和哈利的友谊还会继续,一切都没有变,她的平静生活将一如既往。但是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因为她发现她在那一刻真正渴望的是被爱,而不是坚不可摧的友谊。可以是哈利,也可以是其他人,总之她需要一种爱,一种区别于亲情和友情的东西。她声称不希望哈利对她有好感,可当真的失去这种可能性时,她才发现她是期待的。
她不想再被当成万事通、智囊、年级第一,她想被当成一个有吸引力的人。她想有人在教室门口等她,陪她一起去霍格莫德,一起在帕笛芙夫人茶馆吃蛋糕。她也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我去楼上,你去楼下?”赫敏换了个话题,她有点不想再看到哈利那副很感激她的脸。
他们在上下楼梯的地方分道扬镳,赫敏一边走一边思索为什么帕瓦蒂和秋总是被很多人喜欢。显而易见,因为她们很漂亮,她们都有一头长长的、柔顺的黑色头发。赫敏从四年级开始就没再剪过头发,她的卷发快垂到腰了,这个长度能让她的头发不至于太蓬,但是和“柔顺”没有半点关系。
她拐进女生盥洗室,荧光闪烁亮起来,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女鬼。她把窗户打开,月光照进来,情况也没有好多少,两个黑眼圈正挂在她眼睛下面。她仔细地端详自己,从头发到五官。她妈妈很喜欢她的卷发,她曾经想把头发拉直,被她妈妈制止了。她说她的头发非常时髦,像电影明星,很多人会专门去理发店把头发烫成这样,而她天生就有。她觉得这是善意的谎言,起码在霍格沃茨,并没有人觉得她的头发像明星,它们毫无吸引力。唯一让她满意的地方是眼睛,小时候她讨厌自己的高额头和大眼睛,觉得像动画片里的外星人,但现在她面部的骨骼舒展了,眼睛的大小正合适。她张开嘴露出牙齿,她正中的两颗门牙比旁边的牙大了一圈,她妈妈说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元气可爱,但她依然觉得这是善意的谎言。
要怎么做才会有魅力?赫敏回忆着帕瓦蒂又直又顺的黑色长发,她一只手拉直了自己的头发,一只手举起魔杖。她想试一试那个用来定型的咒语,她觉得它的感觉和烫发很像。
她的咒语还没念完,就听到盥洗室里传来一声巨响。她被吓了一跳,只见一把飞天扫帚滑到她脚边,一个穿着魁地奇球衣的人正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抓着金色飞贼。她僵在原地,绿色的球衣,金色的头发,他不用抬起脸,她可能也知道他是谁。
德拉科掸掉灰尘抬起头,他看到赫敏,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僵硬表情,赫敏甚至还听到他小声说了句脏话。
他们沉默了几秒。
“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女生盥洗室。”赫敏率先恢复了各部位机能。
德拉科举起金色飞贼:“它自己飞进来的。”
他没好气地朝她走近,弯腰捡起了她脚边的扫帚。又是那种运动过后的气息,但要冷冽得多,也许因为他刚刚在夜空中飞行。看来今晚是斯莱特林加训的时间。赫敏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她不适应和他独处,今天尤其。他身上有青草的味道,天空的味道,成为了一种让人亢奋的东西,让她无法再忽视他的存在感。
他拿上扫帚,看了她一眼,有点被吓到:“你的头发怎么了?”
赫敏这才想起她的头发。她赶紧看向镜子,差点忘了呼吸——从耳朵往下,她有一半的卷发都被烧焦了。她有好几秒没能接受镜子里的人。一定是因为那个没念对的咒语,她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失重,像是过山车驶到最高点,开始往下冲。
“你疯了吗?就算你的脑袋像鸟窝,你也不能在上面放火吧。”德拉科笑出声来,赫敏从没听过他笑得这么开心。他居然还敢笑?她可以肯定这件事会被他绘声绘色地在公共休息室里讲出来,明天一定到处都是嘲笑她的人。为什么要让她这个时候撞见德拉科·马尔福?
“都是因为你忽然飞进来!”她冲他大吼。但她的眼泪同时掉了出来,削弱了她说话的分量。
德拉科愣了一下,睁大眼睛:“你哭了?”他的表情很兴奋,像是正在看喜剧片。
赫敏不再看他,她现在又开始生自己的气了。为什么要折腾头发?为什么没能把眼泪憋回去?她感觉到德拉科兴趣盎然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他也许很想大声招呼所有人来看,泥巴种格兰杰把自己的头发烧焦了,现在一个人在盥洗室里哭。但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他说什么都没人给他捧场。
“天哪,泥巴种,我还以为只有把你从霍格沃茨赶出去你才会哭。”他幸灾乐祸。
赫敏用袖子把眼泪抹掉,她对着烧焦的头发用了一个恢复咒,但是什么都有发生。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被烧焦的头发开始像干枯的叶子一样往下掉,她的眼泪又迅速堆积了。
“泥巴种,你是白痴吗?烧焦的东西是没办法复原的。”德拉科嘲笑,“你不知道它们明天就能长回来吗?”
“你敢用那个词叫我,我就给斯莱特林扣分!”赫敏红着眼睛冲他大叫。
“你扣不了我的分,泥巴种。”德拉科觉得她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有趣,故意又说了一次,“级长不能给级长扣分——”他忽然顿住。真不容易,他终于记起他已经不是级长这件事了。
“斯莱特林扣十五分。”赫敏狠狠地说。
德拉科睁大眼睛:“十五?”
赫敏瞪着他:“你今天晚上在我面前说了三次。”
德拉科恼火地和她对视,什么疯子能在三分钟之内扣他十五分?他又从她眼睛里看到了那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他感觉她整个人快要爆炸了,可能是因为那些烧焦的头发。如果真的爆炸了会怎样?那头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野兽会现身吗?虽然看她哭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也很危险,如果她迁怒于他,可能会把他的头发也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