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注意到赫敏不再用各种麻瓜橡皮筋或者发夹扎头发了,她的卷发又像以前那样胡乱地披在背上。他其实并不知道要说什么,赫敏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过街老鼠,尤其他手里还拿着她给的复习资料,他甚至想把它背到身后去。他不敢在宿舍里看这份东西,西奥多看到这些彩色的麻瓜便签一定会嘲笑他。
他僵硬地找了个话题,问道:“你来禁书区干什么?”
就好像之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赫敏感觉身体像一只漏气的皮袋子,所有情绪都流光了,只剩下失望。她太蠢了,她又对德拉科·马尔福抱以期待,还指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表达歉意和悔过之心。她再次转过身向前走去,彻底无视了他。
“格兰杰!”德拉科快走了几步,挡在她面前,“你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
赫敏觉得他根本是在浪费她的时间:“听到了又怎样,我必须回答你吗?”她说完绕过他走开,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赫敏有些讶异,他曾经说过让她不要碰他,因为泥巴种很脏。她已经忘了是他几年级说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感到非常刺痛,马上就被她列入了不能让父母知道的若干件事之一。那段时期如果有谁多看了她一眼,她都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也觉得她身上很脏。
德拉科收回手,他更不自在了,他发现自己内心里并不想和格兰杰真正为敌。虽然她是个泥巴种,而且大部分时候都在惹他生气,但她却又总能创造出一些让他惊讶的东西。她很危险,也很厉害,他越害怕越靠近,不自觉就跟随着她的脚步做事。她说“7”可能会是考题,他就马不停蹄地让他母亲把那本书从家里寄了过来。
但他同时又发现她很脆弱,当男生们暗地里开她玩笑、评价她的身材时,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玩具娃娃。
他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道:“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什么?”
德拉科不得不用正常音量又说了一遍:“照片的事不是我做的。”
赫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看似很诚恳的辩驳。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看起来像是在挽回他们的关系,难道他想在不影响和她正常交流考题的情况下,继续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休息室里嘲笑她?
赫敏讥讽地说:“你那么讨厌我,何必在乎我怎么想。”
“我只是不想产生误会。”
“误会了又怎样,你怕我因此不理你了吗?”
“不是。”德拉科立刻否认。但是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感到羞愤,他确实不希望他们变回彻底的敌人,但是这一点绝不能承认。
赫敏冷笑:“你就是个胆小鬼,马尔福。你想得没错,我不会再理你了。”
“那是他们做的事,和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赫敏瞪着他,“那你有指责他们这样做不对吗?你有为他们的行为感到抱歉吗?你有为你们之前的所有行为感到抱歉吗?”
德拉科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舌头像是被冻住了,什么也没说出来。赫敏给了他几秒钟的时间,然后再次绕过他走开了,这次他没再拉住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她总是抛出一些他能察觉到却又不想面对的问题。他有很多话题可以和她交流,比如那些魔法史重点还有没有可能再精简,他决定放弃魔法史的O了;还有学校里盛传的据说吃了就可以得O的龙爪粉,实际上是风干了的狐媚子粪便。但在她的审视下,这些话题好像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是废话。
那什么样的话才是有意义的?难道她觉得,只要他道了歉这个世界就会变好吗?只要他道了歉,已经发生过的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吗?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他没有做错什么,根本不需要向她道歉,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他也不需要得到一个泥巴种的原谅。他难道是打算和她做朋友吗?当然不是。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再去想这件事了。
那张照片意外地达成了一种平衡,当赫敏又做了什么让人扫兴的事(通常是扣分或没收物品),大家会通过开她的黄色玩笑来解气。大家不必当着她的面这么做,只是在私下里将她和各种器官扯上关系就足以达到泄愤和娱兴的效果。这种活动会让人产生一种她也“不过如此”的感觉,能让大家更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失败,这在期末实在太重要了。
帕瓦蒂很理解赫敏的感受,她厌恶黄色玩笑,还和男朋友因为这个问题吵了一架。但最终他们和好了,现在正和赫敏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复习。最近格兰芬多们都成堆地聚在图书馆里,赫敏本来不喜欢被打扰,但是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好像就能屏蔽掉那些讨厌的闲话。尤其是拉文德和罗恩,他们的学业问题很多,赫敏连着好几天给他们补课,并没有时间感受周围人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她撑着下巴看着拉文德又一次努力尝试把扣子变成青蛙,但又一次无事发生。而另一边哈利正拿着课本,罗恩和纳威把魔药配方一条条背给他听,又背了个乱七八糟。
她想起了马尔福给克拉布和高尔补课时气得用书打人的情景,她忽然有点感同身受。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图书馆见到他,但是他们再没说过话,或者说是他有意地避开了她。赫敏有时候会回想起他们上一次的对话,回忆他的微表情,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愧疚。但是她马上就会自嘲地停下来,她居然还在期待他有正常人该有的情感,太蠢了。
虽然她依然很想知道他对那份复习资料的看法,也很想看《神秘事务与7的魔法》。但这些都过去了,她现在的任务是研究拉文德为什么不能把扣子变成青蛙。
“你要不要试试分解步骤,先把腿变出来?”赫敏说。她挥了四次魔杖,扣子在她的指令下依次长出青蛙腿、眼睛,变成青蛙,然后变回扣子。
拉文德目瞪口呆:“别再加大难度了,赫敏!”
帕瓦蒂的男朋友忽然插嘴:“格兰杰,你很擅长变形术吗?”
罗恩怨念地说:“她可不止擅长变形术,老兄。”
拉文德瞥了罗恩一眼,同样充满怨气。她觉得她的示好已经很明显了,可是罗恩永远像一根木头一样,什么行动都没有。她也想像帕瓦蒂一样,在复习和调情中度过期末。当然,同样羡慕帕瓦蒂的还有哈利,秋不知为什么对他越来越冷淡,他已经“失恋”半个月了。赫敏感觉到自己身边充斥着一股爱而不得的气息。
晚饭结束后,还能坚持留在图书馆复习的格兰芬多只剩下赫敏。赫敏很喜欢这个时段的图书馆,这是一个隐形的筛子,愿意在这个时候走进图书馆的人,通常不是那些会对她开恶劣玩笑的人。她正在做如尼文的写作训练,旁边的椅子忽然被人拉开了。
“嗨。”帕瓦蒂的男友杰森坐在了她旁边。
她打了招呼,朝他身后看去,但是并没有帕瓦蒂的影子。
“帕瓦蒂等下就过来,我先帮她占座。”他聪明地说。
赫敏点点头,不知道还能做出哪些别的回应。她跟杰森说不上熟悉,也完全没有话题可聊,但是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又显得她对他有什么意见似的。
“你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复习O.W.L.s.?你的水平已经是N.E.W.T.的级别了。”他说。
来自高年级的肯定很有分量。赫敏的心情好了一些,她看向他:“我觉得我还不够熟练。”
“我觉得你已经熟练到可以使用无声咒了,你应该被分进拉文克劳。”
“当时分院帽是考虑过要把我分进拉文克劳,但最后没有。”
“太可惜了,如果你去了拉文克劳,我们肯定会成为朋友,我不会让这么聪明的女巫一个人在这里复习的。”他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赫敏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的语气和日常对话时不一样,带着一股黏糊糊的东西,让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他难道在调情吗?他正在和帕瓦蒂交往啊?这是她第一次被男生说这么暧昧的话,杰森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皮肤像是在南欧的海滩上度过假一样健康,起码在外表上,他配得上漂亮的帕瓦蒂。这么一想,他更不可理喻了。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是她想太多了。
赫敏有些僵硬地说:“我觉得一个人复习也不错。”
“一个人不会觉得寂寞吗?”杰森靠过来,“你在写什么?”
赫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身上是什么味道?古龙水?她像被闷在一块石头里,身上的毛孔都闭上了,连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都给她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所以那些男孩女孩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勾搭到一起的吗?
“如尼文作文。”赫敏迅速站起来,“我去拿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书架走去,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让她有点恐惧,也有点恶心,虽然他长得很好看,可是他对待她的方式,就好像她已经同意和他上床了似的。她以为她会享受被人示爱的感觉,但杰森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感觉。这是那张照片给她招来的灾难,她在他们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性的符号,所以谁都可以来戏弄她。
回宿舍以后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帕瓦蒂谈谈。但是他说了什么下流的话吗?赫敏回忆着,她不知道是具体哪个词、哪个眼神让她不舒服,是他整个人都让她不舒服。
“真够隐蔽的。”
杰森的声音又响起来,赫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贴上了她的后背,她感觉到他的手从下往上抓住了她右侧的乳房。就像是脑子里有什么重要的神经被烫了一下,她猛地推开了他。
杰森被推到了书架上,疼得说了句粗口。
赫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个狗屎!”
她的声音太大了,杰森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赫敏继续骂道:“你配不上帕瓦蒂!我会把你做的事都告诉她!”
杰森从来没被拒绝过,他觉得有些丢人。“你以为你很清白吗?”他气急败坏地朝她走过去,“看着一本正经,结果居然是个不穿胸罩的婊子。”
赫敏愣了一下,杰森说完迅速朝书架外面走去,一点都不想逗留。她的怒火更旺盛了,她确实没有穿胸罩,为了舒适一点,她自从胸口受伤以后就不再穿了。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追出去,但已经看不见杰森的身影了。
“他确实是狗屎,格兰杰。”
她回过头,看到布雷斯·扎比尼站在她身后,旁边是皱着眉的德拉科·马尔福。
她像被人浇了冷水一样冷静了下来。刚刚的一幕居然被人看到了,但也许她应该庆幸被人看到了,这样杰森就无法污蔑她。
布雷斯的话听起来像是站在她这边,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杰森是个纯血统,赫敏感受到了布雷斯的轻蔑,就好像一个纯血巫师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能对麻瓜出身的人下手。太糟糕了,他们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布雷斯感受到她的瞪视,他收敛了一下,虚假地补充了一句:“你还好吗?”
德拉科看了布雷斯一眼。他察觉到了布雷斯的退缩,也许他认为在格兰杰面前暴露情绪是一件愚蠢的事,因为格兰杰很可怕,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德拉科觉得布雷斯的脑子运转得很快,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根本没想起什么血统问题,他只觉得格兰杰应该一拳揍在那个拉文克劳脸上。
但这完全错了。他为什么要站在格兰杰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他应该和布雷斯一样,认为纯血统对泥巴种感兴趣是一件丢人的事。
“他应该去圣芒戈治疗眼睛。”德拉科说。
他说完有点后悔。他感觉到格兰杰看向了他,她的目光像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咒语,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他不敢看她的表情,径直向前走去,他路过她身边,她也没有说出任何反击的话。
布雷斯过了两秒才跟上来。
“德拉科,你太过分了。”他小声地调侃,“你装都不装一下,她好歹是个女孩。”
德拉科想说他就是为了过分而过分的。他的话如果不够过分,不够伤人,还怎么表明出他纯血统的立场。但是他又为什么需要表明他的立场?仿佛他做了什么背叛纯血统的事似的。他很烦躁,他忽然很想去高速飞行,或者是找人打一架。
“马尔福。”
赫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德拉科愣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到赫敏扬起手,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得一声,图书馆里其他人都惊呆了。这是德拉科第一次被人打脸,他很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没有觉得生气或丢脸,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那股燥郁也消失了。
平斯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赫敏第一次没有理会平斯夫人的怒斥,直接离开了。她依然什么话都没说,可能是不屑于再跟他说什么。她的神情很愤怒,但还夹杂着一些失望,比她给他的耳光杀伤力更大。
他看向布雷斯,后者完全震惊了,他从他的表情判断,他脸上的红手印应该十分惨烈。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招惹她了。”布雷斯说。
第1章 男人的勋章
德拉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被当众打耳光的羞耻。当天晚上,布雷斯来到了他的宿舍,用他迄今为止最声情并茂的语调描述了德拉科脸上那个红手印的来由。西奥多展露出了难得的热心肠,他对着德拉科的脸用了一个冰冻的咒语,美其名为冰敷,但差点把他的脸冻残。德拉科觉得的脸火辣辣的疼,也许是他心理上的不安加重了生理反应,他现在真的无比后悔激怒格兰杰。
克拉布很气愤也很兴奋:“我们去教训一下那个泥巴种吧!”
德拉科踹了他一脚:“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再惹她了!”
他讨厌克拉布的语气,比起他被打耳光,克拉布对格兰杰在图书馆里被猥亵的故事更感兴趣,甚至让他很兴奋。也许大部分人都会对这个故事感到兴奋。
高尔赞同德拉科的看法:“要不是因为她,德拉科和潘西也不会被撤职。”
西奥多嘲讽:“那不是他们活该吗。”
德拉科想和西奥多打一架,或者无论是谁都行,他现在想和任何人打一架。他也生布雷斯的气,他觉得他很虚伪,他明明也看不起泥巴种和血统叛徒,但是他敢欺负女韦斯莱,却不敢欺负格兰杰。他还生自己的气,他为什么非要证明自己和布雷斯是同类呢?如果他不说出那句话,他就不会被格兰杰打。他生所有人的气,但唯独没有生格兰杰的气。
第二天上午,德拉科翘掉了魔法史,但他已经在公共休息室里听说了格兰杰不穿胸罩勾引杰森·哈里斯的事。这种事永远传得很快,并且大家也不太在乎是不是属实。中午的时候,潘西冲了进来,因为另一件事也传开了——关于他在图书馆被格兰杰打了一个耳光的事。潘西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她异常愤怒,就好像她的领地被侵犯了一样。这和男生们那种调笑的态度很不一样,德拉科不太理解她,巴掌印又不在她脸上。
“你不去找那个泥巴种婊子报仇吗?”潘西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