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充分尊重个人意见。”衣落落从江晦身后探出脑袋，笑得很是友善，“道友可以留在这。”
“你！”那人有些生气，小声嘟囔道，“一个低贱的松鼠妖，真是给你脸了！”
在人族妖族共同存在的群体中直接辱骂妖族......衣落落扫视一圈，发现好几道妖族的视线已经盯向刚刚大胆发言的修士。这人如此蠢笨，好像把他也丢进储物袋里和胡春花作伴。
哦对了，还有这号妖。
衣落落想了想，却没有直接把胡春花放出来。
这一出之后在没有异议，众人起身，一起朝北边前行。不知不觉中空安挪到了衣落落身边，低声道：“这金色屏障，出自落落姑娘之手吧。”
“佛子看出来了。”衣落落没有否认，“真希望能快点出去，不然这东西还怪累的。”
旁边身体紧绷耳朵竖起的某人：“？？？”
明明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落落姑娘大义。”空安转动佛珠，眼中情感有些复杂。
“大师兄，那位妖族姑娘是谁啊，看上去和江师兄关系很不错。”有定云宗的弟子和谢蕴之并肩同行，小声问道。
“是江师弟很重要的朋友。”谢蕴之揉了揉眉心，选了个隐晦折中的解释。方才他一时想要动用那一招数，虽然中途被阻止，可现在灵府依旧是撕裂般的疼痛。
不知多久才能缓回来。
他们前行的速度不慢，金色屏障将黑雾尽数隔绝，那些涌动的秽气和亡魂对这些新鲜的灵体格外有食欲，却也没法将其吞之入腹。
众人终于到了最北端。
越过幽黑冥河，可看见更远处的深渊。那里埋葬了无数亡魂，也是秽气的诞生之地——魔渊。
“出口在魔渊附近，不会要我们跳进去吧？”
“你开什么玩笑，跳进去立刻就死了吧。”
“这里的黑雾比刚才要浓好多......”
“江师弟，你可知出口在什么位置？”此起彼伏的讨论剩下响起，谢蕴之走到江晦身侧，低声询问。他方才动用灵力竭力感知，却什么也探查不到。
凤楚天化为兽身绕着附近飞了一圈，也回来站到江晦身边。他没说话，但眼里写满了和谢蕴之一样的疑问。
“大师兄，你觉得这里最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什么？”江晦眼中闪烁着幽光，反问道。
“这里一切都格格不入。”凤楚天插了句话，“江晦道友，能不能不要卖关子了。”
“我不是在卖关子，我只是想要确认。”江晦视线冷冷扫过，释放出的妖族威压浓郁了些。
凤楚天双腿一软，忙稳住身体，心中狂骂江晦。
血脉高贵了不起啊！
此时头顶再无黑雾遮盖，谢蕴之仰头，望见天际之上悬挂的血月。暗红色的光映在黑河至上，看上去像是流淌的鲜血。
“是它吗？”谢蕴之终于道。
“若大师兄也这样觉得，那便应当没错。”江晦同样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上唯一的亮色。
“你有想法了。”
“嗯。”江晦点头，“大师兄，一会儿还请帮一下这里剩余的弟子。破开领域之后，供我们离开的时间不多。”
“好。”谢蕴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就如在定云宗中做过无数次那样。但他知道今日过后，“江师弟”这个称呼应当也会变了。
“诸位，还请在金色屏障中央站定。”空安随着谢蕴之一起，招呼着四散的弟子回到原位。金色屏障的笼罩范围不断缩小，而后一团红色的东西突然被丢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是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胡春花。
胡灵轻嗤一声，往另一侧挪了挪。
“那位江晦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有妖族看着金色屏障之外的江晦，不可置信道。
一道清越出尘的声音回应了她：“对。”空安拨动这佛珠，双眼凝视着江晦，也看见他身后的另一道身影。
“只他一个。”他低声说。
*
江晦远离金色屏障缓缓升空，衣落落这时才从他怀中探出脑袋。
这次的主角只应是一个人。
“血月是这处领域的阵眼，破开血月就能切断魔族和这里的联系，让领域消失。”衣落落看着前方越来越大的红色圆盘，觉得那愈发像一颗刚刚剜出来的血色眼珠。它静静注视着这里，欣赏着黑雾之中的一场场杀戮。
她靠在江晦身侧，扯了扯他头顶的绒耳：“这次过后，我们最大的底牌可就亮出来了。”
江晦任她□□耳朵，却道：“最大的底牌不是我。”他望向衣落落，眼中意味清楚得很。
“那不一样。”衣落落被江晦这样的眼神看着，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她猛然收回手，垂头理了理发丝，遮掉有些发热的耳朵，“快去吧。”
她隐约听见江晦发出一声低笑再次抬眼时，身边的人已然站在了血月的前方。
江晦注视着这只红色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双目轻阖，体内压制修为的锁链铮然碎裂！周身的气势一节一节攀升，那令人族和妖族齐齐心悸的恐怖力量终于毫不保留的释放。
屏障内的众人众妖陷在一片风暴之中，远空的威压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修为较低的弟子们已然跪倒在地，谢蕴之、空安、凤楚天和胡灵仍艰难站立，只是双膝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屈从和下跪。
明明有屏障阻隔，却还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们定云宗真是捡了个了不得的家伙回去啊。”年轻凤凰的脑回路很是惊人，艰难应对威压之下居然还抽空和谢蕴之闲谈，“上古圣兽血脉，甚至还是那一个的血脉。”
“我亦是今日才知。”谢蕴之压下灵府中不断翻滚的灵力，如今才第一次窥见自家师弟实力的全貌。
这样的修为......宗门中又有哪些长老能够与之匹敌？
江晦压抑许久的力量终于爆发而出，轻松感充斥灵府中，让他格外畅快。体内的两股血脉融合后让他的经脉达到前所未有的宽度，灵力奔腾而过，蕴藏着撼天动地的力量。
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发生变化。
伪装的狐耳狐尾消失，巨大的身体逐渐浮现。衣落落在旁边静静注视着这具庞大的身躯，手掌金光闪现，将他身体上的黑色化为一致的雪白。
身后的双翼也舒展开来，金光拂过，纯白而缀着金色神纹的长翼几乎遮挡住大半天空。穿云大陆上消失万年的善兽又一次出现在世间，那血红的眼珠似乎窥见这样摄心的金光，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空中巨兽发出一声极为嘹亮的长啸，双眸藏金，周身席卷的狂暴力量将四面的秽气震得粉碎！他猛地向前，利爪穿透血月，将其狠狠撕裂！
与此同时，一柄泛着寒光，印着繁复法纹的巨剑从高空坠下，深深插入干涸坚硬的地面！
轰——
撼天动地的声音响彻这片领域，黑雾被一圈不断扩散的金色光波灼烧干净，里面的亡魂嘶吼着化为骸骨落到地上。
领域中的所有弟子屏住呼吸。
黑红土地之下被侵蚀的利刃发出铮鸣。
黑河奔流，咆哮着掀起巨浪，拍打着河岸的巨石，又更快地朝前涌去。
衣落落睁着眼，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光芒焦点。
这一时刻，穿云大陆中所有生灵都察觉到这一动静，山林中的野兔竖起耳朵站立北望；人族宗门中肆虐的秽气有一瞬间的停滞；魔域之中靠近魔渊街巷的魔族因剧烈震动摔倒在地。
魔主紧闭的眼陡然睁开，手指上的玄戒狠狠颤动，细密的裂纹出现在其上，以不可控制的速度不断蔓延，终究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滑落。
魔息闪过，他的身影迅速出现在魔域的高塔之上。
天际出现一道突兀的裂口，绛红色褪去，雪白的巨兽破空而出，嘹亮的兽吼传遍整座大陆！魔域上千年暗淡的天空被那光衬得格外明亮，魔主眯着眼，看见魔渊之上巨兽双翼上的金色神纹。
双翼腾空，扶摇直上。沉寂万年的血脉发出掷地有声的呼喊，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中的上古圣兽终于重见天光。
“那是白炁？”战斗中的长老声音颤抖。
“不只是白炁。”并肩作战的另一位长老回应了他，“是善兽。”
涌动的秽气和魔息间，被一束光亮强势闯入。
善兽临世，护佑人间。
第118章 回宗
楃晅在衣落落进入领域的瞬间就被弹了出来。纵使他在特质储物袋之中, 且身上并无魔息，这领域还是察觉到了他。手指轻捏腰上玉环，楃晅看着身后虚空, 在姬婼气息笼罩前瞬间消失在原地。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月翎正在浇花，被突然冒出来的楃晅吓了一跳。他忙丢掉手上的工具上前扶着楃晅进入屋中。他体内没有魔息, 长距离的传输让他一时站立不稳。
楃晅嫌弃地将月翎的手甩开，踉跄着独立走回房间。他打开抽屉，从玉盒中拿出一粒圆润药丸，撇了撇嘴仰头吞了下去。药丸被吞服的一瞬，楃晅身上的魔纹骤然亮起, 出走许久的精纯魔息终于回到体内。
“大人, 您终于肯吃这药了。”月翎看见楃晅身上重新浓郁起来的魔息, 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会儿, 试探道：“您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没有。”楃晅阖眼运转体内魔息，身体中充斥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久违的轻松。天知道前些日子魔息干涸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您是......回来检查花园？”月翎有些不明白，之前大人被伤成那样, 回到映州后却拒绝服用医者呈上来的药丸, 只身一人前去办大事——这是楃晅的原话。可大事未成，大人怎么就回来了？魔域之中大人最在乎的也只有这处花园了。
“我说月翎，你堂堂魔将，心里想的东西能不能多一点。”楃晅调息完毕, 闻言满脸嫌弃, “魔主都要朝人族开战了, 你怎么只惦记着这一方花园。”
月翎：“？？？”
当初不是你说要别想太多, 安安心心在这里侍弄花草吗？！怎么现在又怪上他了！
楃晅手指轻叩桌案，身上衣衫变换, 化为和魔君相衬的服饰。有人在映月合会上动了手脚，那地方这样排斥他，应当和魔族相关。他记得魔主和几个魔君曾在多年前打造出一片领域，那些弟子......不会被直接拽到那里了吧。
唔......不过有那两个人在，说不定直接能把领域捅破。
“要开战了。”楃晅推开窗，看着魔域昏暗的天空，幽幽道，“月翎，咱们的安生日子还不知道能有多久。”
“没多久了吧。”月翎挠了挠头，“魔主交给您的刺杀任务您也没完成，估计很快也会召见您兴师问罪的。”
楃晅眉头皱了皱，手指在虚空随意点了点，月翎的嘴巴就被紧紧合上，再不能说出一个字。
“吵。”他摆摆手，魔息逸散把月翎赶了出去。
当日魔主便下令出动魔族大军进攻人界，魔域中的号角声吹了一波又一波，整齐而震撼的脚步声显示出这是一支规模极大的队伍。
楃晅回来之后从未离开过自己的魔君府，并准备利用空闲的时间把自己的花园照料一遍。魔主忙着处理战事，到现在都没有召见他。
没过多久，楃晅正将一朵曼陀罗上的水珠吹掉，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他仰起头，魔域的天空被撕开一个裂口，一只雪白的巨兽破空而出，长啸震荡灵魂。
与此同时，一束寒光从裂隙之中飞速掠过，众人看不见的领域之中，缠绕着想要向上的秽气被剑光尽数撕碎。诛神追上江晦，而后躺在衣落落的手里。
江晦飞于九天之上，背后坐着衣落落。雪白巨兽之后，明亮的凤鸣随之响起，一只火红的凤凰穿越云层紧随其后！凤凰双翼舒展，身上驮着十数名弟子。
“草，真的好沉！”凤楚天卖力地飞着，觉得自己的双翼都要挥出残影。他从未驮过任何东西，这第一次就带着这么多人族和妖族，几乎呼吸不畅。
巨兽和凤凰周身的灵力点亮大半边的天空，他们速度极快，迅速朝人族和妖族地域飞去。
高塔之上，魔主身边突然出现水波一样的纹路，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立在他身侧，声音淡淡：“你失约了。”
“那又如何。”魔主一笑，脖颈上的魔纹颜色深深，“况且......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么。”
他仰望天空，看着那两道影子离魔域越来越远。
“没想到，连那柄剑都现世了。”
“他已经这个样子，还能如你所愿吗？”
“有何不可呢。”那人目光悠远，“越在高处，越易跌落。加之......血脉从不会骗人。”
无需再言，两人已知某场合作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人眉眼低敛，随意扫了一圈下方持续向前的魔族军队。这几日已经有大量的魔族离开魔渊，可后面还有这样多的队伍没有出发。
“圣尊，还不回去？”魔主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意味深长道。
江晦等人在领域之中耽搁数日，出来之后发现外面已战火纷乱。魔息侵蚀生灵，在地面上留下斑驳丑陋的疤痕。
人族是魔族主要的进攻目标，但妖域禁地孕育出的“新魔族”亦在妖域之中游走，四处散播秽气和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