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佛子好意, 不过已经不用了。”江晦握着衣落落的手没松，甚至轻轻捏了捏，补充道, “只有很少的魔息进入身体，很快就会全部驱散，落落帮我设了个屏障，以防意外。”
空安看着相叠的两只手顿了顿，佛光消失, 拨弄佛珠的手指重新动了起来：“如此便好, 只是没想到......落落姑娘的妖力如此出众。”
“自然, 落落可是最厉害的松鼠妖。”江晦行云流水替衣落落接下这一“夸赞”, 含笑望着身边的姑娘，却又暗中传音道：“诸位给江某一个面子，不要戳穿。”
虽说是传音, 但其实江晦半点没避开衣落落, 还偏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空安等人不知两人暗戳戳的对视，听了江晦这道特殊“传音”倒是疑虑稍消。江晦的修为在定云宗都是拔尖，况且虽然没有明示，但他们也能猜到江晦的真正实力应该比表现出来的还要强上不少。
松鼠妖是妖族中血脉最为弱小的妖族之一, 就算江晦被魔族所伤, 一只年纪尚小的松鼠妖能够救他护她, 甚至建起空安佛光都无法轻易穿透的屏障, 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这屏障里应当也有江晦的“功劳”，如此一来江晦“以身相许”背后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谢蕴之等人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还要精彩, 没想到被魔息影响后的江晦竟然这样......“居心不良”。
只是空安看着正和江晦“眉目传情”的衣落落，沉静的眼瞳中的云朵并没有消失。衣落落的声音和他当时在秘境中听到的一模一样，她的实力如何他并不清楚，但她肯定不是江晦口中的小松鼠妖。
她到底是谁？
除了好奇，空安还感觉到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涌起，灵台竟隐隐出现明悟之感。他轻咬舌尖镇定心神，宽大衣袖遮挡住佛珠一瞬亮起的金光。
“角色扮演很有趣吗？”虚假的传音过后是真实的传音。衣落落和和江晦相视而笑，咬牙切齿地传音道：“之前怎么发现，你脑子装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唔，看来落落对我了解还不够透彻。或许有机会我们二人坦诚相见，你能了解更多。”
“你很得意，对明日的血脉拉锯战很有信心？”
“和那无关。”江晦把她脸侧的发丝拢到耳后，靠近她耳边道，“不必顾忌那么多，魔族......更重视及时行乐。”
还好需要讨论的话题还有很多，衣落落和江晦的加密交谈没有持续太久。
谢蕴之抛出许妍失踪这一炸弹后，楚阔也讲述楚月宗最近的状态。自从公冶荪跑到宗主那里转过一圈，宗主的状态就正常了许多。楚月宗宗主确实被傀儡术控制，只是公冶荪并没有告诉施法者究竟是谁。
“当时他虽对你父亲不满，但并没有修为和胆子动手。他能做到那些......是因为被傀儡术控制。”
“如今时局动荡，待时机合适，我会让他以死谢罪。”
公冶荪把最后一段傀儡丝植入宗主的灵台，眉心是一抹蓝色的法印：“剩余的事你不用管，交给为师处理。”
楚阔复述完公冶荪的话，加了一句：“我猜师尊这次离宗，为的就是这件事。”
关于公冶荪苏醒的事情他吩咐楚阔不要多言，因而楚阔点到即止，没有说出更多，只隐晦和江晦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公冶荪去找姬婼了。”衣落落安坐在江晦身边，尽职尽责扮演一个满脸好奇疑惑的安静的聆听者形象。不过传音半点没闲着，有一搭没一搭和江晦说着话。
不管是拿瓶药还有姬婼的各种反应，都摆明了她和公冶荪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魔族和人族傀儡师圣尊的身份或许已经注定了这段故事的结局不会美好。
“我总觉得桐城的事和姬婼也有关系，那种控制人族和妖族的方法，和傀儡术很像。但是过过来处理的又是楃晅——”
“不许提那只魔。”此时同样是魔的江晦突然打断衣落落的话，语气不善，“呵，一个坏心肠的小白脸。”
衣落落：“？？？”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晦半晌，纠结过后还是把肚子里的一堆话放了回去。多说无益，浪费口舌。
毕竟孩子年纪小面皮薄，维持一下他可怜的自尊心吧。
江晦又简单说明这次追杀他的魔族实力强大，和秘境中的不是一个等级。只是他们也不清楚为何魔族派出这样的人物追杀江晦。毕竟只有江晦自己清楚，他体内的另外一半魔族血脉。
关于追杀者的更多推测他没有再说，比如和魔族宏大谋划可能不一致的这一猜测，还停留在最粗浅的阶段。
“江师兄，你离开定云宗这一路，可有得到什么消息？”胡灵进入妖域之后安静了许多，甚至还换下了常穿的红衣。灵力也老老实实敛了回去，仿佛一个修为不高性格内向的剑修。
江晦自然知晓原因，淡淡扫过一眼，便将在皇城、映州以及妖域外围山林的事讲述给众人听。
他声音并不大，语速适中，逻辑清晰。除去和自己相关的一些细节，剩下的三言两语就全部讲清。
暗夜降临，屋中一时安静。
灵火点燃桌案边的灯烛，暖黄的光将隐于黑暗中的面容映照清晰。茶盏中的水已经凉透，但谁也没有喝的兴趣。
“所以不仅现在人族和妖族的动乱，百年前的映州之乱也可能有魔族的手笔。”谢蕴之双眉蹙起，抚了抚腰上的长剑，终于打破屋中的静谧，“魔族处处布局，所谋太大。”
“我也未曾想到，修士和皇族之间的矛盾，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空安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后的映月合会或许会......非常乱。”
“妖族人族因利对同族自相残杀，甚至在妖域也是一样。”胡灵听到山林禁地和月狐族之事后脸色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妖王昏庸！”
“妖族对人族的恶意自权利中央妖王而起，妖都外还好，但是里面对我们的恶意可能会多得可怕。我们现在虽暂时隐去修士气息，但若碰上妖力强大的妖族，这点伪装恐怕远远不够。”
此前，妖域对众人还能算是附加之旅，但现在则是必需之行。
胡灵咬着唇，突然把手伸进储物袋掏了掏：“气息掩盖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专门的为修饰掩盖气息的法器。它们会自动把灵力转为妖力，将你们伪装成妖族。”
她把三枚珍珠一样的圆珠放到掌心，朝谢蕴之等人面前递了递。
楚阔好奇拿起一个挂在身上，周身气息瞬间变换。苍蓝色的光芒闪过，一双鹿角出现在他的头顶。他探手触了触，猛地缩了回来。
“这法器会根据佩戴者的情况气质挑选最为合适的妖族化身，比如楚阔道友，你现在就是一直苍鹿妖。”
“哇，胡灵道友，你的好东西可真多！”楚阔颔首道谢，同时感叹。他可没有忘记秘境中胡灵掏出清明果的样子，财大气粗，泼天富贵！
“没事没事，一些寻常小玩意罢了。”胡灵随意摆摆手，把剩下的两个递给空安和谢蕴之。
谢蕴之盯着手里的圆珠看了看，抬眼望向胡灵：“这法器只有三个，你把它们交给我们，你又怎么办？”
“大师兄你放心，我有更好的法器！”胡灵朝他笑了笑，周身气息也骤然一变，红光闪动，柔软的火红狐耳出现，身后还有一条蓬松的红尾巴。
“看，我变成了一只小火狐。”胡灵得意摇了摇尾巴，往江晦身边站了站，“还挺巧，和江师兄伪装的妖族差不多，都是狐狸。”
虽然无奈暴露些妖力，但是为了在妖域顺畅无阻也没有其他办法。胡灵看着自己的白衣服皱了皱鼻子，她现在伪装成血脉最弱的普通火狐，希望这点妖力不会被发现。
谢蕴之视线在那火红蓬松的大尾巴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圆珠附身，他和空安分别变成黑豹妖和黑莲花妖。
黑色豹尾长而有力环在谢蕴之身后，和一袭白衣的气质高洁的青年出现一种割裂感。空安额前则亮起墨色的莲花印，削弱了些佛子身上“不沾凡尘”的圣洁。
都说法器会挑选和佩戴者气质相似的妖族幻化，可为何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变成暗夜潜行的黑豹，立于云端的佛子变成一池莲花可能都挑不出的一朵黑莲？
屋中四人的视线在谢蕴之和空安间来回移动，胡灵震惊看着半晌没说出话，最终艰难挤出一句：“也、也算合适。”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没想到却被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插了一句：“确实合适。”
“尤其是佛子。”江晦拄着下巴盯着空安额前的黑莲花印，笑得肆意又暗示意味十足。空安神色如常迎上视线，手中的佛珠被捏得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响。
“
多谢师妹。”谢蕴之打破诡异气氛，又望向江晦，“江师弟之后如何打算？”
“映月合会在即，又有身份不明的魔族追杀。我的血脉融合并不彻底，所以我打算在映月合会之前找到解决血脉问题的方法。”江晦理了理衣袖，低声道，“听说月狐族领地可能有相关的草药，我打算和落落一起去看看。”
“那里在妖都最北部的边境，我们不如分为两路。你们去妖都中心，我找到草药后与你们汇合。”
“只有江道友和落落姑娘去未免有些危险，不若小僧同你们一起。”空安像是完全没有注意江晦意味十足的“我和落落”的咬字，双掌合十道，“小僧虽不才，但相互也是照应。”
“是啊，佛子说得对。”谢蕴之很快把话接过来，斟酌片刻又补了一句，“来日方长，你和落落姑娘......不必急于一时。”
“对啊，还是让佛子一起去吧。”胡灵和楚阔只觉气氛奇怪，但还是硬着头皮附和。
四张嘴在面前说，况且说得也确实很有道理。按理来说江晦应该重新考虑，可没想到面前灵光一闪，他们四人竟直接被赶出了房间。
“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洗洗睡吧。”冷淡且没好气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附带的气浪将四人推得离门更远，“晚安。”
这句晚安没有丝毫温馨友爱之意，只是一句硬邦邦的逐客令。
众人在走廊中面面相觑，谢蕴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罢了。”
“明日再议。”
第99章 同行
谢蕴之晚上回去琢磨了一宿, 不知道如何劝说才能让性情大变的江晦师弟同意他们的建议。月狐族被大肆屠杀，他们的领地不出意外也会有重兵把守。江晦和松鼠妖姑娘独自去，他实在不放心。
加之魔族追杀, 许妍又凭空消失在定云宗，风雨欲来，做事不得不谨慎。
翌日一早谢蕴之早早就候在江晦门口。其实他对江晦和落落姑娘刚认识没多久就同屋而宿的行为也有许多话想说, 但为了避免交谈更困难，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终于轻轻叩响房门，没敲两下门就被人打开，一些白衣的江晦朝他颔首，邀他入内：“大师兄, 进来说。”
“......好。”江晦有些意外, 顿了片刻才迈进房门。落座后谢蕴之看着江晦忙着泡茶的背影, 清了清嗓子, 低声道：“我怎么没有看见落落姑娘。”
茶香袅袅，斟茶的动作顿了顿，江晦发顶的白耳朵不自在地弹了弹：“她、她还在睡, 我就没叫她起。”
这个房间很大, 有里间和外间。谢蕴之没有怀疑，只觉得没想到江师弟年纪不大，倒还挺会照顾人。
“大师兄，你这么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江晦把茶杯递到谢蕴之面前, 岔开话题道。
谢蕴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温声道：“我也就不多说废话, 我今日来还是想和江师弟商量一下分开两路的安排。”
“月狐族领地那里我们都不熟悉, 加之近来发生的事，我推测那里应当并不安全。空安佛子修为稳固, 佛光澄净，若是遇到魔族也能多几分胜算。”
“因而我还是希望佛子能和你们同行。”
“可以。”
“我知道江师弟希望和落落姑娘独处——”谢蕴之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一般，他才意识到方才江晦的回答并不是拒绝。
他蹙起眉，看着一夜之内气质骤变的青年，不可置信道：“江师弟这就......同意了？”
如清泉澄净冷冽的青年抬起头，身后的尾巴轻轻晃了晃，缓缓道：“大师兄说得很有道理，我思忖一夜，也觉得佛子一同前往较好。”
虽然过程并不如他所说那样，但结果就是这个结果。
尾巴尖的位置还有些未散尽的酥麻，即使被羽毛轻轻一触都会带来浑身战栗的感觉。
“好，真好。”谢蕴之没想到今早的劝说之旅如此顺利，起身拍了拍江晦的肩，“既如此，我也先回去准备了。”
他猜测江晦两日气质为何如此迥异可能也和魔息有关，便没有多问。即使江晦离宗那么久，关于他和魔族有勾结的谣言依旧存在。现在这个时期，谁的名字和魔族放在一起，都不是好事。
众人聚齐的时候已是午时，短暂的集结后又要兵分两路。谢蕴之、胡灵和楚阔已经换上和妖身相衬的衣服，准备向往妖都中心。空安换了身黑衣，额前莲花印闪烁，却还没摘下昨日就一直戴着的兜帽。
江晦和衣落落一起站在空安身边，江晦换上白衣，衣落落也从总台界面里挑了一件淡粉色的裙衫。两人隔着三拳的距离，可身后的尾巴却几乎要勾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