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齐不允许她们有个人情感,可身为门刀的她爱上了任务目标,然后私奔被抓住,桑齐当着隐门百人的面,让执事堂的堂主当众一刀刀片下她和情人的肉,现场鲜血淋漓,惨叫声响彻云霄。
门众被迫目睹了半天的酷刑,他们也算见惯了血腥场面,那日除了个别扭曲的怪人,大部分人毛骨悚然,足有旬日食肉无味,犹觉凄厉的惨叫声声在耳。
自那以后,舒樱成为了隐门新的门刀。
有了这招杀鸡儆猴,先前各怀鬼胎的门众屈服于桑齐的淫威,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不敢再生二心。
而舒樱近来很奇怪,没原来那么冷若冰霜,她变得柔和了,望着某处时而哀愁,时而微笑,总是忍不住瞒着门主跑去看那个叫容王的男人……陈默私奔前就有过这些征兆。
九儿打了个冷颤。
师琳再接再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被派来抓我,你猜猜门主会派谁去抓樱师姐?”
那必然是武功和她差距不大的人,还不止一个,例如当年舒樱奉命带队抓回陈默。
九儿心乱了,表情变来变去,很是精彩。
在师琳攻心的时候,钟离靖一动不动的防备九儿,耳朵一动,听到了异常的动静。
他心知八成打不起来了,把刀负到身后,提醒道:“有人来了。”
九儿也听到了,还是很多人。
不管真假,到底记挂舒樱的安危,她掉头就走,往陆宁他们消失的方向飞去。
师琳松了一口气,没有时间为兵不血刃而心喜,听到少说几十人的动静往这边快步走来,头疼的和钟离靖对视一眼,默契地携手往前跑去。
没两步,察觉到直行的前路也有类似的声响,再往前就被前后夹击了,两人连忙折回十字路口,选择了右手边的岔路。
天色大亮,摊贩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偶尔有早起的百姓出门,他们在一个转角处就险些撞到了人。
他们穿着夜行衣,身上有血迹,看起来十分可疑,那差点和他们撞上的女子大惊失色。
她衣着朴素,小臂挎着一个竹篮,是附近早起买菜的居民。
师琳在她喊起来之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我们不会害你,姑娘别乱叫。”
那女子迟疑地点头。
追赶的声音很近了,听到他们在十字路口说着“你们往这边”、“我们走这边”、“务必抓住银面侠”等话。
钟离靖轻抚脸上的银色面具,无奈地叹气。
师琳紧张地放开那女子,转身和他继续寻找藏身之地,刚跨出一步,衣摆被人拽住。
那女子说道:“两位恩公,你们要是无处可去,可到小女子家中暂避风头。”
二人惊讶地回头,发现这年轻的女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瞧又眼生得很。
那女子在发间比了朵硕大的花儿,眼睛灵动,笑道:“我叫翠雯,以前在怡红院做事,上次遇见恩公的那夜,我穿着红裙子,头上戴着一朵牡丹绢花。”
钟离靖没反应,对她毫无印象。
师琳恍然大悟:“我在二楼碰见你,给了你一百两。”
翠雯大喜,连连点头:“是的!多亏恩公那一百两,加上我偷偷攒的私房钱够我赎身了,恩公助我脱离苦海,我一直铭记在心。”
她栖身怡红院时脸上擦了厚厚的粉,穿着艳俗,抹着浓重的香水,如今素面朝天,荆钗布裙,不怪人认不出来。
师琳没想到会和她再会,有点感慨,和钟离靖对视一眼。
钟离靖对她说:“翠雯姑娘,我们在被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追杀,可能会连累你,望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收留我们。”
师琳颔首赞同:“我们虽着急藏身,却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看到银面侠,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去行侠仗义了,”翠雯羞答答地看向他,比他们还着急,“哎呀,趁现在没人看到,我们先回去再说。”
她一手拉一个人,彪悍地拖着他们两人走,二人怔然的跟上。
第35章 掉马进行时35
路上, 翠雯再次向师琳和钟离靖表达感谢,解释她成为银面侠小迷妹的原因。
三年前,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醉酒恩客的扇坠, 那人扬言要打死她出气,是银面侠出手平息风波救她一命。
经她这么一提, 钟离靖大致记得有过这回事。
天上乌云密布,北风刮个不停,好在翠雯的家很近,在暴风雨来临前夕回到了简洁的屋子里。
她热情的去厨房准备吃食,他俩留在客厅里交换处理彼此的伤口。
师琳外部只有轻微的擦伤,涂点药水就行,内伤就比较严峻, 没十天半月好不了。
钟离靖恰恰相反,他内伤养几天就能痊愈,反倒是外伤挺严重, 尤其是左臂和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
师琳褪去他的上衣,心疼的给他洒上金疮药粉,仔细地包扎伤口。
弄好这一切,外面下起了大雨, 门口也被敲响了,屋中的三人心头一跳。
翠雯匆忙把他们藏进储存粮食的地窖里,“砰砰砰”的敲门声变得又快又急,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喊着“来啦”小跑去开门。
门外是几个拿着兵器的官兵,为首的高大捕快满面肃容:“我们敲门那么久, 你怎么现在才来开?”
翠雯握紧微微颤抖的手,尽量平静地说:“民女在做早饭呢, 一听到声音就来开了,许是雨声和炒菜的声音混在一起太吵了,以致民女没能及时听到,对不住各位官爷了。”
捕快上下打量她,面无表情地道:“官府缉捕要犯,请尔等配合搜查。”
说完也不管她作何反应,带着衙役进屋子分头搜寻。
翠雯和捕快一起进了客厅,瞧见桌子底下有看不太出来的一点白色药粉,紧张地走到检查房梁上有没有藏人的捕快身旁。
“这大雨天的还要办公,官爷们真是辛苦了,喝杯茶水润润喉吧。”
她看似平静地倒茶,鞋子踩在药粉上,不着痕迹地碾了碾。
捕快没理她,检查完了所有能藏人的角落后大步出了客厅。
衙役们搜完了其它地方,对他摇摇头,唯有检查厨房的衙役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厨台上是有一碟热气腾腾的小菜,确实是刚出锅的。
捕快眼尖,发现她家有地窖,带着人走向那处。
翠雯提心吊胆的跟上,见他们打开了地窖却没反应,心知他们藏起来了,还没来得及放心,就见捕快倾身要进去。
她连忙阻止:“官爷!我昨儿个刚采买了些粮食,您一身湿水的进去,我那过冬的粮食怕是要霉!”
她泪盈于睫,趁捕快表达不满之前拉上他的手臂,白净的小脸泫然欲泣。
“我一个弱女子没有好的生计,您看我这儿家徒四壁,攒下这么点吃的不容易,您几位行行好,别穿着湿衣服进去成吗?”
没有脂粉的修饰,她样貌不算出色,那双眼睛却非常灵动,看得原本要硬来的男人软了三分心肠。
翠雯在怡红院混了几年,练就察言观色,一眼就揣摩出什么样的男人吃什么样的招数。
她泪光闪闪地仰头,轻轻推了推男人的手臂。
那捕快眉头一皱,拂走她的素手,但没有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
暴雨加狂风,滴水的蓑衣内,官服不可避免的湿透了,真要脱下来进去检查再回来穿上,可就太耗时了。
捕快犹豫片刻,瞥了眼快急哭的小女人,再俯身到入口处看看一览无遗的地窖,一挥手:“走!”
翠雯赶忙叠声感谢,亲自送他们到门口。
地窖内。
师琳和钟离靖躲在一个大水缸里,空间太窄了,两人不得不蜷缩着身子。
这个水缸本来是用来腌酸菜的,翠雯还没来得及买菜回来腌上,正好便宜了他们。
听到官兵离去,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过了一会儿,确认官兵不会折回突袭,才谨慎地推开水缸的木盖。
“来。”钟离靖先跨出去,小心扶她出来。
两人走到入口,撞上翠雯来寻。
师琳感到内疚,拉起她的手:“翠雯姑娘,为了救我们委屈你了。”
钟离靖没有说话,眼神里也含着歉意。
他们都听外面的对话了,在捕快想闯进来的时候拿起了武器准备杀出去,没想到翠雯牺牲了一点色相打发他们走了。
翠雯笑了笑,满不在乎:“别这么说,要不是银面侠救我一命,我早已命丧黄泉,你也本可杀我灭口,却选择施舍我一百两,没有这笔我在青楼待一辈子才赚到的横财,我此时还在怡红院里卖笑,你们今日在这条街就碰不上我了。”
她转身引路,继续说:“你们当初结了善因才有今次的善果,就不必跟我客气了,再说那官爷很英武,我不算吃亏啦~”
见她真的没放在心上,师琳和钟离靖这才好受些了。
出了地牢,师琳去厨房帮忙,三人一起吃了顿便饭。
翠雯贴心的烧了热水,冒雨去临街的成衣铺给他们买了身新衣。
待他们二人沐浴完毕,她抱着被褥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钟离靖帮忙搭把手,轻松接过她的被子,师琳就过去帮忙铺床。
翠雯很快打理好客房,笑说:“除了我的卧房和杂物间,只有这里能住人了,有点窄,请银面侠多担待。”
钟离靖温声道:“姑娘好心收留,我们已感激不尽,何况这里很好。”
“恩公不嫌弃就好,”翠雯转头,牵着师琳的手,“没有空房了,姑娘将就一下,跟我一起睡吧。”
师琳思考了几瞬,看了眼窗口,对她摇头:“我得运功疗伤,会打扰你的,我也在这里歇着好了。”
翠雯一愣,想说不怕打扰,忽然灵光一闪,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嘴角压抑不住笑意,说了声“请便”。
钟离靖看到师琳盯着窗户时的眼神了,倒没多想。
他们来时都留意了附近的地形,明白这个窗口是整座房子最适合逃命的朝向,出了窗上墙之后是一条小路,若是官兵进行第二次盘查,或是临时发生了别的意外,他们可以从那个窗子逃离,顺着小路回到之前滞留的十字路口。
她是出于安全的角度才做出这个选择。
师琳被翠雯暧昧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担心钟离靖误会,朝他望去,和他沉静的目光对个正着。
不知为何,她明明没有私心,被他猜不出情绪的眼神这么一望,莫名觉得心虚,当下耳尖一热,目光闪躲。
翠雯捂嘴笑得更欢:“我得回屋赶绣活了,不打扰你们疗伤了……”
师琳尴尬的送她到门口,屋门再次合上的时候,她有刹那的僵硬,感觉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草率了,有点后悔跟他挤一屋。
屋子里落针可闻,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鼓起勇气转身,眼睛盯着地面,拘窘地踱步到桌边。
“那什么,你的伤需要好好休息,你睡床吧,我睡这边就好。”
“师琳姑娘……师琳,过来。”他用回了清润的本音,含着明显的笑意,却又不容置疑。
师琳禁不住抬眸,依然没有从那双毫无波澜的星眸里看透他的想法,脑海里发出了警报,告诫自己前方有“危险”,可身子比意识快一步,鬼使神差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懊悔的想回到桌边的时候,已经迟了。
钟离靖揽住那抹不盈一握的蜂腰,朝她倾身,腹中冒坏水,明知故问:“平时那般主动,这次为何退缩?”
他的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强烈的压迫感中,师琳结巴了:“那,那不一样。”
“哦?”钟离靖又压低身子,和她相距更近,笑问,“哪里不一样?”
哪哪都不一样。
银面侠会压抑内心深处的欲望,他沉稳、含蓄、隐忍,不轻易表露真实的情感,就像一池容纳万物又波澜不惊的水。
她能对银面侠主动,是因为他的大部分回应在她的预料之中,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钟离庄的少主则相反,他开朗、热情、奔放,毫不吝啬的表达他的爱意,如同一团熊熊燃烧又不知收敛的火。
他刚刚那些话显然不是银面侠的语气,她完全猜不到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对未知的发展感到有点恐惧。
……也有点兴奋。
师琳难以启齿复杂的心境,干脆避而不答。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摘掉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注视着眼前带着笑意的俊脸,觉得有点违和感。
从始至终,她是和身为银面侠的他定情,没有以两情相悦的状态面对过钟离庄的少主,今天这是第一次。
师琳捧上他的脸,轻声问:“不苟言笑的你、喜形于色的你,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