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玘墨奇怪:“那你干嘛不见她?”
郑扶苏颓唐一笑:“前几个月离婚之前,黎总说……董事长和美源的袁总处得挺好的……俩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何况我干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儿,我怎么还有脸……”
陈玘墨“嗨”了一声:“你是为这个啊,我看那是黎总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我冷眼瞧着董事长跟小袁总倒是时常聊天儿,不过就看那不着四六儿的样儿,就不像小情侣。还有就是你这回!扶苏,不是我说,你真有两下子!病得太是时候了,董事长刚跟身边儿的孟源这帮儿小妖精混熟了点儿,你就病了。她现在一颗心全在给你治病身上,把孟源扔原地儿好几回了。哎哟喂,你是没看见孟帅哥儿那个脸色儿!”
吞下一口猪肝粥,郑扶苏终于翘了翘嘴角儿:“玘墨……你别胡扯……南南不是那种人……”
陈玘墨再喂一口粥:“对!你家南南不是那种人!那你就见见人家呗!别吊着她了,当心吊跑了……”
郑扶苏艰难地把粥咽下去:“不是我一定不肯见她……实在是我大概太久没见到她了……一看见她心里就翻江倒海,就血压升高,就忍不住往死里咳嗽。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跟你说实话,这两天她要是坐在我身边,我恐怕已经咳嗽到切肺了。是我不争气,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我想……等我好点儿再说吧……”说到这里,他推开了陈玘墨喂自己粥的手:“何况这是什么地方?到处是结核菌。她少来为妙。我怕连累了她。”
陈玘墨瞠目半晌,“噗嗤”一笑:“敢情是这么回事儿啊!我说呢你怎么舍得了……”看一眼手里没怎么动的饭盒,陈玘墨蹙眉:“吃得太少了,这怎么能好起来?没胃口么?我看那人血白蛋白挺好的,要不跟大夫说说再来一支吧。”
郑扶苏蹙眉摇头:“不许去!”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病床,小声说:“你看,22床的小闵才多大?父母给他交住院费都难,孩子保肝药都舍不得吃,天天恶心得吃什么吐什么。我这左一瓶右一瓶的自费药,让人家心里多难过?你别嚷,行不行?”
陈玘墨沉吟一下儿,点了点头。
他扶着郑扶苏躺下,顺手帮他把被子拉高了些:“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郑扶苏无力地闭上眼:“你也少来。这里是污染区。你们都少来,我心里才踏实。”
结果,当郑扶苏次日醒来时,他发现护士给他床头柜上插了一小束赤红的玫瑰花,有人来给他送了热腾腾的“茄汁炖鱼”。饭盒上有小小信笺,标致温柔的簪花正楷:安心静养,早日康复。--苏淮南
以及,住院医师通知22床的小闵:“有特别捐助人,给医院捐赠了一批保肝药,我们可以给你做个特别申请,大概有一年药量。”
小闵和他妈妈高兴得都要抱头痛哭了。
小口小口地吃着“茄汁炖鱼”,郑扶苏腼腆微笑:最近嘴里寡淡,的确有点儿想吃这个呢,他觉得自己好像好多了。
果然,很快医生笑眯眯地看着郑扶苏,准许他可以回家疗养了。
寂静无人的南苑别墅秘密迎来了一位羸弱住客,陈玘墨和江森全程护送。上楼的时候,甚至是江森把病人搀到卧室的。
郑扶苏不明白为什么苏淮南把自己安置在楼上,他现在这么虚弱,估计自己想下楼都难。不过南苑别墅现在的样子让他有些惊奇,当初黎总装潢南苑,他还盯过一阵子工程。南苑的风格完全是照顾黎总休息舒服考虑的。
郑扶苏没想到,如今的南苑竟然改成了这个样子:宽敞的主卧里有医用升降床,输液装置和制氧机一应俱全,洗手间也有很多扶手装成了无障碍的……
看得出装修的痕迹尤新,想来是这几天他们临时弄的,躺在舒服的床上,盖着他熟悉的鹅绒被,郑扶苏不禁有些感动:这一回……让南南费心了……
匆匆把他安置好,郑扶苏就听陈玘墨嘱咐子:“扶苏啊,一会儿呢有个护士阿姨来照顾你,是你主治大夫推荐的,医院刚退休的老护士。照顾结核病人经验很够的。咱董事长也把你的情况悄悄儿地跟照顾她身体的刘大夫说了,刘主任会每过一周来给你复诊一次的。你放心,刘主任是个嘴严的人。董事长说,黎总不会知道你爱这儿的……你就好好休养吧!”
郑扶苏微微苦笑:“鬼鬼祟祟的,搞得好像我是她偷着养在外头的野男人似的……”
陈玘墨掐了郑扶苏一把:“冷宫暖宫进宫就好!里头外头养你就行!家花那有野花香?当野男人也挺刺激。我说你呀!也别太执着了!”
说完,陈玘墨就匆匆走了,毕竟他是工作中溜出来的,不能旷工太久。
郑扶苏落寞地看着窗外,真觉得自己成了被苏淮南偷养在外面的野男人。
想他把她偷偷养在外面到现在才有多久?
当真因果不昧,报应不爽啊。
然后郑扶苏就被苏董养在外面了,每天都有护士来给他送药送饭,每周都有医生来为他检查身体,他的桌上永远有新鲜的玫瑰,有人来为他洗衣清洁。
他被照顾得很好,但是他不能离开。
南苑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层层叠叠的指纹锁,郑扶苏试过了,他根本没法儿出门。
而她也没来见过他。
他知道她在等,等他对她说:“求你过来看看我……”
毕竟先动心的容易输,先开口的姿态软。她是商人家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手段尽有,只是从来不用。如今牛刀小试,果然寒光闪闪。
郑扶苏难过地想:她当然不是北北,她有北北做梦都想不到的丰富资源;她也不是他熟悉的南南,她长出了一口雪白锐利的小獠牙,隐藏在那么温驯柔顺的面孔下。
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没想好该如何与她相处……
往好处想,她已经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就能好好保护自己,再不用他操心了呢?
跟她离婚,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
他始终怀疑那辆旅行车的坠海事故没有那么简单!
东苑别墅
苏淮南依在楼梯边哀怨地跟袁羽琛发个微信。
淮南:黿黿……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有屁放!加班儿呢,老子忙。
淮南:黿黿……话说你肿么不更新了?周楠尔还想跟你签下一部呢。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没灵感!
淮南:黿黿……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挖草!你一老板肿么这么闲?老子是老板的儿子都忙到炸裂了!
淮南:黿黿,你忙是正常的。历来太子难做。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太子吗?
淮南:朕冲龄践祚。我登基好多年了。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来!老子平生见不得闲人!皇上给甲方爸爸提个解决方案。(文件传输图纸ING)
淮南:等着后天给你。我转发给工程师了。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为什么要转发给工程师,慢着!你不会什么都不会吧?
淮南:啊。是。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草!太不公平了!都是富二代我怎么什么都会?你不会光长得好吧?
淮南:啊……是……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沃……日……
淮南:黿黿……丑不是你的错……再说你也不丑……
“神域黿已经羞耻死了”改名“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前编辑,你今天怎么了?五脊六兽的?你实在没事儿干你可以挠墙啊。
淮南:那个……鼋鼋啊,你说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冲你甜美的长相儿,只要法律不制裁你,我一般能原谅你。
淮南:哦……好吧……勉强相信你……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怎么了?郑扶苏还不理你?我说皇上您争气一点儿行不行?他一个废后牛掰什么啊?你就没有三宫六院吗?
淮南:可是他还不要见我唉。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那咱也不见他了!
淮南:可是我又没做错……是他对不起我……他还不理我……黿黿……你说我是不是太卑微了……明明是我比较有道理一些……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呵呵。你丢光了咱们二代的脸。这出戏里他是灰姑娘上位,你才是霸道总裁!故事里都是你花天酒地、左拥右抱,睡大姨子,搞小舅子。一个不如意把他挂城楼子上从脚丫子放血三天三夜,然后邪魅一笑,问他服不服?就这他还得给你怒生五宝,对你死心塌地呢!我去!你不光丢光了二代的脸,你简直丢光了我们网文界的脸!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编辑?编辑?你怎么不回答?气哭啦?
淮南:我把这段儿截屏给周楠尔了,他说你其实挺有灵感的。已经安排编辑催更了。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皇上没有好皇上 ……
淮南:这句我截屏给令堂。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举报可耻!
淮南:黿黿。我对他心情很复杂、很矛盾哎!他们都说他不是好人,说我以前就要和他离婚,说他天天PUA我。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的时候,我当淮北编辑,我是很开心的……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圣上!您要是放不下郑娘娘,你就去跟他好好聊聊呗!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去反PUA他!你现在PUA我呢你知道吗?老子加班儿呢?我妈不好说话!
淮南:可是他不理我怎么办……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南南,不见和不理是两回事。李夫人垂危不见汉武帝。他不是病着么?你要耐心些。也许他只是提不起精神面对你。
淮南:啊?!你是说他要死了?!
神域黿气支棱起来了:再跟你聊我就要死了!
后来袁羽琛没再收到苏淮南的微信,他料想她去忙别的了,皇上一般都渣,大猪蹄子妥妥的!
可袁羽琛没想到:此刻正在装修的东苑别墅三层,有一摞瓷砖从天而降,直直地朝苏淮南的脑袋砸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避祸
那天的东苑也不知怎么了,好好的施工隔离网上居然有个破口,整捆瓷砖不偏不倚照着苏淮南的脑袋砸下来!
江森一个健步冲过去搂着苏淮南打了一溜儿滚儿。
瓷砖落地摔个粉碎!锐利的碎碴四处飞溅!
江森扶着惊魂普定的苏淮南慢慢站起来,他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仙女!老板!没事儿吧?说话啊,你别吓唬我。哎呀!手破了?我看看!没事儿没事儿,破皮而已!”
苏淮南吓傻了一样怔怔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没事儿什么啊……有人刚刚错失了五点五亿呢……”
江森脸色微变,他觉得老板脸色都不正了!
他不知道:死里逃生的老板恐惧到头儿,陡然生出巨大愤怒!
苏淮南想不明白:她就这么恨不得她死么?!什么都让她做主了她怎么还放不过她?!那当初到底是谁让旅行车一头扎海里的?!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念头:那我……是不是恨错了人……
紧紧地攀住了江森的手,苏淮南的声音都颤了:“江森,我……我想搬到南苑去住……”
江森刚刚“呃”了一声,苏淮南的手机乍然大响,她低头一看:是孟源。
苏淮南死死地咬住了牙:干什么?来检查我死了没有?
她深深呼吸,平复一下儿心情,然后接通电话。
她没想到,今天孟源的声音慌张又扭捏:“董事长……咱们华北区丢了一个常规订单,眼看要产能过剩……就是没单可做了……对!咱的大客户尹峰国际被人抢了……”
苏淮南迟疑蹙眉,她没想到孟源能跟她说这么正经的事儿。
苏董事长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好好的怎么会……知道是谁抢了吗?”
孟源犹豫了一下儿,最后还是实话实话说:“锦华华东。”
苏淮南让江森扶着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她特别困惑:“我妈要干嘛啊?”
她其实特别想说:我还没死呢……
孟源在电话那边儿明显在试探:“要不……我去跟黎总联系一下儿?还是……董事长你联络?”
苏淮南揉着眉心想了一会儿:“还是你联络吧……毕竟黎总是你小姨……”
孟源心想:黎总是我小姨?她还是你亲妈呢!不过她们家的事儿他没法儿插嘴,他要价值五点五亿,他妈看他眼神儿也不是这样儿的。
要挂电话时,孟源想起来另一件事:“南南,听说你收拾了南苑别墅?你或者黎总要搬过去住吗?”
苏淮南看了看江森,她也决定实话实说:“孟源哥,东苑装修有东西把我砸伤了。我觉得这里太乱了,想换个安全的地方住。”
电话那头儿的孟源特别惊讶:“砸伤了?!严重吗?你在东苑么?我马上过来看你!我陪你去看病!要不要救护车?你怎么刚才不说呢?!东苑最近太晦气了!”
听这个腔调儿,孟源对她受伤是真吃惊,看来他没掺和这事儿。
苏淮南稍微松口气:“我伤得不重,不用去医院。你替我好好看着办公室就行。东苑晦气与否我不明白,我得先查查是不是‘家丑’。”
听到孟源“啊”了一声,苏淮南挂断电话。
孟源跟她妈是一头儿的,她不想跟他多说!
安置好了董事长,江森仔细检查了一遍三楼的施工现场:安全网的破口整齐,不像磨损断裂。施工队得知差点儿砸死房东,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开除了两个贴砖儿的小工。
被开除的小工大声喊冤:“老板!瓷砖还离楼梯口远着呢!怎么会从那儿掉下去?不是我们的错儿啊老板!”
江森脸色阴沉地扭头离去,他想报警,她老板没让。
这么想来,她老板知道是谁要害她了?江森毛骨悚然,这叫什么娘儿俩?!
那年那月那一天的傍晚,下起了漂泼的雨。
郑扶苏梦中惊悸,周身盗汗。
他陡然坐起:门外传来急促的停车声音。
郑扶苏慢慢起身,隔着落地窗向外看:扭曲被狂雨扭曲的天地之间,有个刻入骨髓的熟悉身影,正一路狂奔向他跑来!
郑扶苏心头狂跳,他下意识地向她张开了双臂想抱住她。
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小半儿,他就自卑地收回了胳膊。医生说他现在是个活动的传染源。她又怎么会喜欢他?她一定会嫌他脏的!一定会的!
思一及此,郑扶苏扭头而去,径自躺回床上。看看他这个倒霉的样子吧,他早不配了。不,他就从来没配过!
苏淮南瞠目结舌地望着窗边郑扶苏远去的背影,她真有点儿火冒三丈:怎么说走就走?!你眼里丁点儿没我是吧?!
想这几个月小苏董事长天天上班点卯,谁看见她不得点头叫句董事长?何况自从拿下美源的案子,就连陈玘墨都不敢再小觑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