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南虽然不信,她也不愿意戳破别人的美好梦想:“不过再过一年多,也许就耽误正子考大学了。这样吧,老板先从我版权费里拨给他三十万。到了两年时限淮北还没消息,你把她的佣金挪给我。我盼着淮北回来,那这个钱就算我恭喜她大难不死。”
周楠尔用力点头:“得嘞!哥敬你一个!淮南,不是我说,你这么好心眼儿的人必得好报!眼前都是浮灾!过去了就好了。你厚道,哥还想跟你多合作几本儿书呢!”
到这里,江森端了好大的几块儿烤羊肉过来:“来来来,尝尝,我烤肉的手艺怎么样?”
周楠尔连声鼓掌:“太棒了!军地两用人才!您手艺能上国宴!”
江森笑着撇了周楠尔一眼:“周老板太会说话了。”
他给苏淮南夹了一大块儿嫩羊:“尝尝这个!别那么秀气!大口!速度!你得多补充蛋白质免疫力才能好!”
苏淮南依言“嗷呜”一口,吃得满嘴是油:“江森!真好吃!你还挺会烤!”
江森笑着请示他老板:“想喝什么?我给你拿去。慢点儿吃,别噎着。”
苏淮南突然想起那次郑扶苏带她出门吃烤羊配芒果汁好像很香,她脱口而出:“我想喝芒果汁。”
江森点点头:“我去拿。”
周楠尔不太放心:“淮南,你怎么也要提高免疫力了?”
苏淮南想起来就发愁:“郑扶苏的肺结核还在开放期,得隔离治疗。不过我不忍心放他孤零零躺在个没人烟的房子里。所以我安排他跟我们一起住南苑,算半隔离。不止是我,现在别墅里所有人都陪着他增强免疫力呢。”
周楠尔有点儿唏嘘:“你也算仁至义尽了。”
苏淮南眼圈又红了:“我仁至义尽有什么用?他恨不得把我当傀儡摆弄一辈子呢!”
周楠尔自悔失言:“来来来,干了这杯芒果汁儿!后半辈子咱密室囚禁,变着花样儿摆弄他个王八蛋!虐恋情深的文儿你没少看吧?学着点儿!谁让他落你手了呢?现世现报,何待来生!”
第四十九章 本性相克有如投毒
那天约得晚,聊得长,吃完了饭已经很不早了。
周楠尔许久不见苏淮南,今天跟她聊得挺嗨。苏董事长细腻耐心、审美到位,其实是个当编辑的材料。奈何现在人家现在这个出身,这个身价儿,他是给多少钱也雇不起了。
唉,资源错配啊,望洋兴叹啊,糟践人才啊!
不过勾搭对方董事长给自己写文儿这种事儿还是挺刺激的。
借着吃餐后水果的功夫儿,周楠尔三番两次明示暗示:大小姐不可搁笔啊。苏董事长咱俩接着玩儿吧。你当霸总之余换换脑子也是好的。
来啊,快活啊,反正你们家指不上你……
开玩笑!这路家里有矿的作者太可贵了,她光跟你聊业务不跟你聊钱的。
那天,苏淮南好稀奇地看着周老板喜殷勤地给她切硕大橙黄的海南芒果,满脸哄诱地跟她聊下个选题。苏淮南听着心痒难熬,无奈最近得天天点卯去当董事长,回家还得跟郑扶苏极限拉扯,她实在精力不够。唉,这家里外头的, 就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苏淮南刚刚开始懊丧,忽然觉得身上特别不得劲儿,腋下、颈边开始起痒。
江森看出大小姐精神越来越差,不禁有点儿皱眉。
看老板状态迅速崩坏,江森猛然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周楠尔:“我老板不舒服。周先生,你们改日再聊好了。”说完,他扶起苏淮南就走。
苏淮南歉意地回头看了周楠尔一眼:“我是……身上有点儿奇怪,再约吧。对不起啊,老板。”
周楠尔跟上去要扶她:“哪儿不舒服啊?我送你……”
他没想到江森伸手一拦,脸色严肃:“周先生!她有司机。”
周楠尔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江先生是把他都疑心上了:要是这么说,淮南的人身安全最近还真的受了威胁?
周楠尔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蝉:现在豪门恩怨上来就杀人下毒这么刺激的吗?!我们小说界可都不敢这么写!难道黎总她真是个蛇蝎大美人?!也难说,现在郑扶苏已经自身难保顾不过命来。估计不能是他下的毒手!
事实证明,江森的判断是对的:上车之后,苏淮南的状态越来越差。江森肉眼可见大片的红疹在她身上迅速蔓延开来,玫瑰色丘疹飞快地爬上了老板白皙的脸皮儿。
江森伸手摸上了苏淮南的颈动脉:跳得快,好在有力。他再看看苏淮南瞳孔正常,虽然呼吸略急,万幸人还清醒。
江森虽然不是大夫,但毒物常识他还有一些:老板不像中毒了,更过敏了。奇怪了,今天吃的东西,他平常都见她吃过,平常都没事的。难道是空气?
联想上周从天而降的那摞砖,江森大把旋转方向盘,调头往最近的三甲医院开了过去。
他是真没想到,他们真敢杀人!
急诊室里的大夫对着苏淮南端详了半天:这就是食物过敏。
因为没有明显的呼吸困难和休克症状。医生建议病人回家休息。江森不放心,一定让大夫再好好看看,哪怕留院观察几个小时也行。他是真担心大小姐让人投毒了。
大夫安排苏淮南输液一些地塞米松,又给她开了点儿益生菌。反正今天观察室有床位,如果病人天亮再走也没什么不可以。就这样儿,江森在观察室守了苏淮南一夜。等到他扶着老板再回南苑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苏淮南一夜未归,郑扶苏彻夜无眠。
他愁肠百转、思来想去:她是在跟他发脾气么?怎么这么傻呢?这是你的家,你不高兴干嘛不回来?你讨厌的话,我可以走啊……
他有心给她打电话,又明白她现在就是怨恨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郑扶苏终于决定求赵阿姨和苏淮南联络一下,可看看已经凌晨,大概赵阿姨早睡着了。
南南就是出去散心的,他要是兴师动众,把所有人都闹起来,没准儿她更不高兴。郑扶苏没有江森的联络方式。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所以现在江森陪着她呢吧?听玘墨说江森为人尽职尽责。但愿如此吧……可是一想想到,江森这么没日没夜地和她在一块儿,郑扶苏又觉得胃里酸酸的……
如此这般,辗转难眠。
好容易混到天色蒙蒙发亮,他就看见江森把苏淮南公主抱进了南苑大门。
那时的他从未如此怨恨自己生病误事,反正他现在是虚弱到抱不动她了!
苏淮南吃了扑尔敏所以一直在犯困。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攥着雪白的拳头,就显得特别糯软无辜。大概是从小被娇生惯养的缘故,苏淮南不太清醒的时候,总有种不曾长大的婴孩感。婴儿应该被安置在柔软的摇篮里,婴儿不会被赋予重大责任,婴孩如果挂着赤金锁链被放在闹市里,可能命都保不住!
反正苏淮南的睡相落在江森眼里吧,他就觉得:老板这款明珠应该被涵养在哪个外硬馁软的蛤蜊壳儿里。既然是挑蛤蜊壳儿么,也许郑扶苏那款不说话的更适合她。周楠尔不行,他太爱说话,嘴老张着,容易把老板这颗华丽南珠直接冲进无垠大海。
看见江森抱着淮南进来,赵阿姨一声惊呼,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郑扶苏更是忙不迭戴上口罩冲过去看。
苏淮南毕竟没有大病,她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就慢慢醒了过来。
她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并没有因为看见郑扶苏而有丝毫不悦。她现在脑子不太转得了弯儿。
江森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出门前,老板还是粉雕玉琢的。现在……五彩斑斓的白……
郑扶苏和赵阿姨看清楚了这样的苏淮南,不禁对视了一眼。
赵阿姨安慰江森:“不怪你。没事儿,她吃错东西就这样儿。”
江森挠头:“没吃什么特别的啊。昨天晚上吃的东西平常我都见她吃过。”
郑扶苏神色尴尬,他伸手拨开苏淮南衣领扫了一眼:“让她睡吧。起这么多疹子肯定是吃错了很多东西,我看未来几天都消不掉。”
苏淮南捂着脸呻吟:“我今天还得开会……”
郑扶苏耐心地帮她拉了拉被子:“现在想到开会了?嘴馋的时候想什么呢?”他自然而然地回头吩咐:“江森,去给孟源和陈玘墨送个信儿,说董事长出疹子得休息两天。嗯,董事长这两天不能见风,也不要人探视,有事儿留言联络就好。赵阿姨,今天是刘医师过来随诊的日子,麻烦您跟他说带点儿抗过敏药来。还有就是……看来咱们先别煎炒烹炸了,大家陪她素净几天肠胃吧。”
江森“噗嗤”笑了出来:“还供痘疹娘娘不?不知道的还当皇上见喜了。”
苏淮南躺在被窝里狠狠翻个大白眼,刚要说什么。
郑扶苏熟门熟路地一手按在苏淮南唇上不让她说话。
他回头闲闲看了江森一眼:“你这话最好别说第二遍。让黎总听见有你好果子吃。黎总就这一个女儿。你少拿她比那些短命皇帝!”顿一顿,郑扶苏找补了一句:“黎总最讨厌让人比做西太后了。江森你就是身手好,嘴上也当心点儿。别戳人家当妈的肺管子。”
被窝里的苏淮南笑容安详,没再说话。可以,郑扶苏能当她嘴替。
江森吐了吐舌头,出去忙活了。
赵阿姨要笑不笑地瞥了郑扶苏一眼:这可真是当家习惯了,你不管事儿大概自己都难受。
这么想着,赵阿姨也下楼去了,准备着给苏淮南炖个蛋羹吃。
他们都出去了,屋子里就有点儿尴尬,郑扶苏捂着脸咳了一声:“我走了,你睡吧。”
苏淮南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她现在不舒服,懒得跟他劳神!有账以后算!
看她没和自己吵,郑扶苏些许松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对她察言观色了。
苏淮南终究是睡不成回笼觉的,郑扶苏还没走出房门,她的电话就乍然大响。
郑扶苏本能不悦:“不是说好了让董事长睡一会儿么?这是谁这么不长眼?”
苏淮南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没劲地叹了口气。
她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郑扶苏不要出声,坐起来随手按了免提:“孟源哥,嗯,没事儿,小毛病。你说吧。”
郑扶苏冷笑撇嘴,心头腹诽:孟源就孟源,还孟源哥……
孟源的声音有点儿急:“南南,黎总要跟咱们开会。哎,还不是为了尹峰国际?你找她要钱要得可是有点儿硬啊。听黎总身边儿的人说,黎总本来没多大火儿。都是宋岷嘀嘀咕咕,说你越大越不听话,让黎总防患于未然管管你……”
苏淮南苦恼地单手捂头:“你没跟她说我不舒服么?”
电话里传来孟源的沮丧声音:“黎总说正好视频看看你病得怎么样了?”
苏淮南好不耐烦:“她要跟我说什么呢?她也好意思跟我说!”
孟源小心翼翼:“还不是说进度?黎总不相信咱们就要产能过剩了。我跟你说咱们还真有点儿说不清楚,昨天美源给了咱们一个临时订单,咱的生产线又停不下来了。这就很尴尬。”
苏淮南脑子有点儿懵:“那怎么办?会可怎么开?”
孟源张了张嘴,没给苏淮南出主意,他夹在小姨和董事长之间,现在特别谨言慎行。
郑扶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淮南床前,用口型对她说:“开!”
脑子还不太好使的苏淮南对着郑扶苏眨眨眼,她嘴上问孟源:“几点开会?”
孟源说:“十分钟后。”
放下电话,苏淮南狐疑地看着郑扶苏:“你都几个月没上班了,又不知道最近的进度安排……”
郑扶苏并没回答这个问题,他飞快地抽了苏淮南的枕巾下来:“随机应变。我会躲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给你当提词器的。”他试着用枕巾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重点是我到时候不能咳出声!你要记住,我是不存在的。不要经常看我坐的地方。你看镜头就行。”
晨会开得极端诡异,黎总带着一众精明手下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屏幕里,唯董事长披头散发病恹恹地靠在床上,她满脸红疹……很不吉祥……
黎丽看着女儿的样子就是一怔:自从上次南南失踪,她奶奶有意要给黎丽过继个儿子。公司上下传言纷纷,说黎总要认下这个孩子,就是收养了个“光绪”帝,活脱亡国之兆!所以黎丽特别讨厌这些说法!人即如此,越是讨厌就越说明往心里去了。如今看闺女起了满脸红疹子,黎丽不期然就想起来同治死于天花的典故。当时就心软三分,女儿不能死!上次的意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她和郑扶苏才有机会踏踏实实分财产。女儿要是再有个好歹,苏家人肯定一拥而上!自己现在身边又没有郑扶苏分担,好虎架不住群狼。
是以,黎总挟风雷而来,还没开会,气势先馁了一半儿。
孟源早上听说苏淮南病了,以为她是装的:董事长在公司就是虚应故事,迟到早退屡见不鲜。今天周一,她不来上班,孟源起初真以为她是泡个病号偷懒。谁知道董事长真病了,不禁有几分歉然。早知如此,就该为她多挡一挡,出主意也该多几分真心。
因为董事长精神不好,所以并没有对母亲的关心多做回应,她示意大家进入主题。
说也奇怪,虽然病恹恹的,苏淮南居然有了几分当老板的架势。
黎总身边儿精英不少,华南区生产主管单刀直入:“孟助理,华北区怎么会订单不足呢?有一个美源药业就够你们应付的了。把进度表拿过来给我们学习学习。怎么就闲成这样?”
孟源一时语塞,没想好是不是要把生产主管叫过来跟黎总的亲信对嘴?
苏淮南微微抬头,看见镜头后面的郑扶苏举理直气壮地起一张白纸,上面分明写了:看守所—秦科长。
他可太坏了!
苏淮南狠命压下挑起的嘴角,声音不轻不重:“王经理说得对。按我们自己的产能肯定不会这么悠闲。可是市局看守所的秦科长特别厉害……他们缺订单就挤兑我……妈妈,我真不明白好端端的咱干嘛招揽这压根儿惹不起的供应商,搞得华北区现在左支右绌……”
当着这么多属下,里面太多私房话了,可不能让董事长没轻没重的瞎说!
黎丽马上接口打断苏淮南:“这样啊?那还真是有难处。”
华南财务部的陈经理托托眼镜儿:“这一笔合同是尹峰跟华南公司签的。返款也只能返到华南公司的帐上。我们不能再签一笔内购合同,否则咱们不就重复纳税了吗?”
苏淮南似是不太舒服地调了个姿势,她微微抬起眼皮子,就见郑扶苏的白纸上写着:“问她华北区成本怎么下帐?”
大小姐轻轻捋了捋头发:“总论赞成。可是刚才黎总说了,我们有难处,这笔订单要是华北做,我想问问是纯代工呢?还是原材料也是我们来?无论怎么选,这笔成本怎么下帐,我就不明白了。”
陈经理还没明白过来:“这事儿可以操作的。你们的财务经理实在太墨守陈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