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青第一时间并不是去管周江夕的犯贱，而是去瞄楼茹茹，果不其然，楼茹茹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江夕的侧脸。
她在心里无奈叹息一声，白了周江夕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江夕，笑道：“你也不赖啊，小帅哥~”
周江夕嗤笑一声，抑制住抬手揉她脑袋的冲动，楼茹茹这时说：“我们先进去吧。”
这个音乐馆是元溪广大音乐生常来的排练地，一进去就看到了夏希和吴怡，两人已经在调试乐器了。
架子鼓是向场馆借用的，夏希正在甩棒试手感。
此外，还有一个男生坐在一旁，灰色的连衣帽遮住他的脸，在低着头看手机。
李含青看着他莫名有点眼熟，楼茹茹已经走过去先出了声，“游川，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听到这个名字，李含青和周江夕的脚步具是一顿，游川的脸从帽子底下露出，白皙又瘦削，黑眼圈很重，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李含青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游川开口唤她：“李含青。”
楼茹茹惊讶：“欸？你们认识啊。”
周江夕：“对，我们三个初中是一个班的。”
楼茹茹：“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我们开始选歌吧！”
趁着男生去搬椅子，李含青凑到楼茹茹旁边，问她：“游川怎么会来表演？”
楼茹茹：“我爸妈和游川父母认识，他们觉得游川一天到晚不是在图书馆里就是在房间里，太沉闷了，所以就把他拎到我这了。”
夏希朝她挤眼：“他来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酷哥一个，就是看起来真的好不情愿哦。”
李含青疑惑道：“所以他会什么乐器呢？”
楼茹茹捂嘴笑，卖了个关子：“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接着，李含青就看到两个男生搬了椅子回来后，游川从他的包里掏出了……一把二胡。
几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心灵震撼，尤其是夏希，一个很对她胃口的酷哥会二胡这件事直接让她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游川懒懒地抬起眼皮扫了夏希一眼，夏希立刻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是觉得稀奇，不是不是，就是觉得你很牛逼！”
李含青在旁边憋笑，游川架着二胡的模样实在是太违和了。
楼茹茹替他解释道：“游川父母都是民乐艺术家，他会点民乐也很正常啦。”
楼茹茹这么一说，李含青倒是有了点印象，游川的文笔在初中时就受到很多文刊编辑的赞扬，语文老师也是对他写的文章赞不绝口。
李含青那时抱着“大佬竟在我身边”的心态，好好拜读过他的文章，隐约记得他有一篇文章就是讲他父母对民乐的传承与热爱，其中的艰辛与细腻的情感，让人读完即觉心酸又心生敬佩。
李含青又多看了游川两眼，很难想象游川这个看起来很冷淡、很厌倦人间的男生，竟将这个世界在他的笔下记录得如此真实细微又深刻省人。
吴怡表情复杂，“这……我们这个乐队还真是有点意思，钢琴、笛子、二胡、吉他、架子鼓还有古筝。”
夏希笑道：“这不就是大杂烩吗？”
突然，她顿了一下，有了灵感，“要不，我们来个古今碰撞怎么样？”
其他人看向她，夏希快速地说道：“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其中的主角团是学民乐的，和学西乐的同学对抗，一边奏西乐，一边奏民乐，那画面真的很带感！”
“所以，”夏希激动地蹦了起来，指向被他们放在一边的乐器，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为什么不来一场古今对撞？”
楼茹茹听了表情有点为难，说道：“我觉得你的想法真的很不错，可是这是校典，我看老师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搞个正经的唱歌……”
她话还没说完，吴怡已经摁耐不住了，叫唤道：“我觉得这个好！”
转头对同伴说：“茹茹，如果按照那些老古板的想法来多没有意思啊，还不如搞把创新！青史留名哈哈哈！”
李含青也点头，说道：“我觉得可以试试。”
周江夕赞同道：“确实很有新意，只要我们把握得好应该没有问题，不过，王主任那里……”
据他所知，高一参与校典的演出都要到王主任那里汇报审核才能通过。
楼茹茹咬咬唇，下定了决心，“好，我去找王主任说。”
第29章
一番商讨下来，几人分配好了主题和任务。
夏希负责总体的作曲，她打算回去熬几个大夜把旋律做出来，其余几人则各自按照旋律扒谱，争取在大年三十前把各自的part弄好，最后再由夏希填词。
在临近开学时，六人才正式开始了排练。
没有人能理解其中的酸甜，当大家把六份完整的谱子摆在桌面上时，都有些泪目了。
夏希：“天知道这花了我们多大力气呜呜呜。”
这份成品，真的是夏希做的最卖力的一次，为了它的高潮部分，她甚至翻遍了大神制作的合成曲。
最后还是按照自己最初的那个灵光一现的想法来。
歌词、作曲、编曲，每一步她都自己一点点啃过来，以往的经验不足以支撑她如今的想法，她就花钱去音乐论坛上找大神学习。
第一次排练，虽说几人配合得都不是很融洽，但是好歹是磕磕绊绊下来了。
楼茹茹将录像的手机拿起来查看，对他们说道：“后天就开学了，过一周后要去找王主任汇报，我就把我们排练的这段给他看吧。”
夏希仔细地看了每个人表演的状态，有点不满意地摇摇头。
“不行，这段排练还是没有那种感觉。”
李含青在旁边喝水，她唱的part最多，此刻已经口干舌燥了，她拍了拍夏希，说道：“别那么急嘛，凡事慢慢来。”
虽说现在才开始排练是有些赶了，但是李含青就是莫名相信，这场演出一定会精彩绝伦，夏希的独创性是他们演出的最大亮点。
夏希是一个面对很关心的事情会感到异常焦虑的人，她对音乐完美的执着几乎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这一点还是李含青在这个寒假发现的，那个时候夏希正在创作他们的旋律，李含青硬是被夏希拉着在咖啡厅对了一下午的曲子，李含青那时从未感觉过自己有如此痛恨自己手里的这把吉他。
隔天遇到游川，他的黑眼圈比起以往更重了，一见到李含青，直截了当地问：“夏希是不是疯了？”
这个疯女人竟然去他家门口蹲着对曲子，他都快把二胡拉得秃噜皮了，夏希居然还不放过他？
本来其余几人都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参加这个演出，就连楼茹茹这个组织者都想的是应付老师。
可是夏希的干劲感染着他们每一个人，就连游川都舍得从他的文稿堆里起身，每天去公园和遛鸟大爷一起练会儿二胡了。
对此，游川父母表示很欣慰，并且感谢了楼茹茹。
楼茹茹摆手汗颜，这可真不是她的功劳，全是夏希一股疯劲在逼着。
......
几人在夏希的摧残下排练到深夜，从音乐馆出来的时候，街道已是了无人烟了，不过还有烧烤的烟火。
几人的脚步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往夜市的烧烤摊走去，眼冒绿光。
夜市门口。
楼茹茹惊讶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呢？”
吴怡：“欸？不知道耶，我这脚不听使唤。”
李含青：“不知道呀，既然都走到了这里，不妨……”
和夏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不妨去撸两串？”
她们又看向周江夕和游川，游川不说话，干脆利落地迈开了步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周江夕笑笑：“走吧，再吃晚一点这里就要有几具饿死鬼了。”
......
热闹的夜市街头，人们聚集在一起享受烧烤的美味和快乐。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老板熟练地将各种串串在铁烤架上旋转，烤制出金黄色的外皮，铺撒上香料，很快就端上了桌。
夜晚的凉风掠过这几个少年人，他们一边撸串一边聊着天。
“哇塞，你初中的时候竟然办过乐队！”楼茹茹很惊喜，这是她第一次听说。
吴怡点点头：“怪不得你对音乐创作这么执着。”
夏希撸串的手顿住了，放下签子，感慨道：“因为我怕又错过了。”
李含青满嘴油光，闻言抬头看她。
“我初中的乐队，最后是不欢而散的，或者是说，他们和我不欢而散了。”
“啊？”
“是因为我，我主动退出了。”
夏希把玩着手里的签子，倾述着这段过往：“那时候，我凭仗这点音乐天赋，组织这个乐队也只是玩玩而已，没有多认真，小有名气之后也不是很上心。”
吴怡安慰道：“初中嘛，搞乐队的不都是在玩嘛？”
夏希恶狠狠地撸了一串，皱皱脸，继续说：
“可是他们真的很认真对待音乐，我也不敢辜负他们，到快初三的时候我父母担心我的成绩，我呢，也觉得还是得好好学习，就退出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乐队正在参加中学生乐队选拔，就是那个，很火的一档音乐节目，你们知道吧。”
“有一个音乐经纪人看上我们乐队了，想和我们签合约，我没答应。”
“后来感觉学习越来越吃力，我父母也不再同意我搞乐队了。”
说着，她又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我突然就走了，他们朝我放狠话，说没了我也行，最后却是连初赛都没过。”
“他们就都来指责我，指责我这个队长跑路。”
李含青看向夏希的包，里面全是她创作的乐谱，上面划满了标记，一个乐队如果没了主创，又能成什么气候呢？
“说到底，是我先辜负的他们。”
周江夕淡淡地说：“你没有错，什么时间选择什么重要的事。”
夏希看了他一眼，笑道：“也许是吧，可是他们就是能不顾一切地投到乐队上，这一点我没法比。对那时的我来说，上个好高中可比做音乐重要多了。”
李含青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那现在呢，你为什么又觉得音乐重要了呢？”
夏希抓抓头发，本就毛躁的短发更乱了，“也许是发现，我总要在自己的青春找点热爱的事情做吧。”
“呦！烤羊肉串来了！”老板的大嗓门插进来。
周江夕拿起一串，把上面的肉剔下来放到盘子里夹着吃。
李含青看见了嫌弃地说：“你这样吃没有灵魂。”
周江夕面不改色：“你这样吃容易被签子扎到。”
“那是小概率事件，你个胆小鬼。”
说着，就听到游川“嘶”的一声，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表情，就知道是被竹签字扎着嘴了。
周江夕转头，好笑道：“你看吧。”
李含青：……默默放慢了撸串的速度。
游川：……呵。
......
白月掌灯。
李含青收笔，将卷子整理好后起身，瞄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明天就开学了，她下意识地抠了抠指甲，这个寒假过得也太快了。
明明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像转眼就过去了。
期末考成绩在年后才出，李含青艰难地在大表格中找到自己，比起上一次考试又前进了两名，位列班级二十，年级第二十二名，市排名二十四名。
周江夕也进步了，稳稳列在年级第五，市排名第五。
这一次期末考是市统考，全市共用一份卷子，元溪一中的尖子班不出意外地包揽了全市前50，没有一个人落队。
在除夕夜的时候，桃桃老师在微信群里疯狂地发红包，大家都以为他有什么喜事，结果是因为他们一班的成绩亮眼而开心。
然而等到大家纷纷询问期末考成绩的时候，李桃李又故作神秘地不发言了。
一班众人：老师！你别这么搞心态！
这一个月明明被数竞培训和演出排练塞得满满的，可是李含青心底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可能是缺了寒假里最重要的年味吧。
今年过年，席玉还是没有时间回家，李含青已经分不清妈妈到底是不想回来还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从上次分离后，所有剧烈的情绪都被时间冲散，李含青没法对妈妈狠下心，还像往常一样通着电话，只是话比从前更少了。
煮饭的阿姨回老家过年了，李原勉强包了几个饺子下锅，再做了点菜，点了一些外卖，这个年夜饭就这么应付了。
年三十夜有什么特别的呢？李含青想着。
只记得吃完两个人的年夜饭后，李原放下手机，疲惫地拿起笔把名单上需要问候的亲戚、领导、朋友一一划除。
李含青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还在放着春晚。
李含青只觉得无趣得很，和李原扯了个要去做卷子的借口回房间了，和同学朋友一一发了新年祝福后，拒绝了出去跨年的邀请，做了两套卷子，直到窗外烟花爆竹齐鸣，她才惊觉已经到了十二点。
走到客厅，灯亮着，李含青看见李原在沙发上睡熟了，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餐厅，想找点点心吃。
眼睛一转就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碗银耳羹，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青青，你在做作业，爸爸不敢打扰你！如果饿了就把这碗银耳羹热一下吃！
李含青回头看摊在沙发上的李原，岁月在慢慢夺去他的年华，徒增白发。
外面的烟花越放越响，李原却疲惫得醒不过来。
李含青给他盖了一层毯子，下楼跑到小区空地里，一个人划一火柴点燃了一串爆竹。
第30章
数学竞赛的选拔在开学的锣鼓喧天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虽然说李含青几人都已经被认定为内定分子，但是还是被要求参加这场选拔。
李桃李甚至还威胁他们，如果他们十人中被刷下去任何一个，他都会找那个人好好算账。
因为如果这十个被他提前拉出来操练的尖子生都没进选拔，那秦凡真的会挖苦死他。
不出意外地，十人都通过了笔试，当面试时被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参加数学竞赛？”的时候，李含青思索了一会，很快就毫不犹豫地说出：
“因为数学特别有趣，我想让它更有趣点。”
面试的老师笑了，前面一溜串的学生都往升学讲，这个女生倒是别出心裁，他反问道：“有趣？”
李含青点点头，“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数字，却可以演变出那么多、那么奇妙的组合和线条，在那个推演的瞬间，让我感觉到逻辑和数字的神奇。”
面试的老师低头看眼前这个学生的卷子，只要是有关数值推演、逻辑运算的题目，这个女生的答案和过程几乎都无可挑剔，唯独几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