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维，好久远的名字了，听起来熟悉又陌生。
但先前在剧组里，应雪没察觉到屈甜跟江可维有什么亲近的互动，江可维那时候还在对她纠缠不清。
要不是亲耳听到陆屿说，应雪根本不可能把这两个人联想到一起，她越想越后怕，无意识地咬着下唇，透出些血色。
“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安心，屈甜做事冲动且无规划，顺着行程查下去漏洞百出，牵连者甚众，但不用担心到时候会出现你的名字，”陆屿微微蹙眉，目光似乎还落在前方的道路上，看上去有点心烦意乱，“所以你不用担心。”
应雪眨巴着眼，听着他这番话，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在汹涌着，几欲喷薄而出，她眼眸水润，泛着初春暖阳的光泽，亮晶晶的，“好。”
车驶上大道，朝着日光绚烂的方向前行。
除了应雪上次过年期间跟他出去看烟火，印象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钟延负责开车——钟延年纪轻轻就担任经纪人、助理、司机、公关，身兼数职，想想也是真厉害，听说还考了不少多国语言、营养技术方面的证书，可谓荣誉满身。
应雪思绪直飞天外，那有挖掘机操作证可以做他的助理吗？
陆屿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证？”
应雪回过神来，刚才竟然无意识地把所想的说了出来，其实完全无厘头，没有丝毫逻辑，但还是红着脸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应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正经开车倒还没学过，学校附近的驾校很贵，便宜的地方又很远。”
“还考过什么证？”
“还有烘焙师证、导游员证、公共营养师证，我经常做兼职，想着多考点证好找工作。”
“后来有开上挖掘机吗？”
“开上了，领导嫌我动作慢，半天就喊我走人了，”应雪哭丧着脸，“试用半天，工资给了七十，考试报名费花了六百，血本无归。”
现在应雪也算是小有名气，光是上综艺就能赚不少通告费，却还惦记着那报名费六百。
陆屿看她一眼，“给你报销。”
“真的吗？”应雪激动起来，“你家有挖掘机？需要我去开吗？我保管又稳又快。”
陆屿扬了扬嘴角，“就当我有吧。”
怎么又傻又可爱。
第54章 诚意
此时正值初春，不知名的淡淡花香氤氲，远方河面泛着凌凌波光，明媚日光照耀下来，衬映他唇边的清浅笑意温暖无比。
这是绝佳的时刻，换做平时，应雪必定不想打扰。但陆屿离她这么近，近到应雪伸手就能碰到，近到说话就能有回应。不用隔着手机，隔着繁重冗杂的工作，隔着千山万水的遥远，隔着亦师亦友的疏淡——
“你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应雪不愿再自欺欺人，怀揣着一口气，在胸腔内汹涌澎湃。
她心跳如擂鼓，紧张得咽了下口水，眼里燃着簇簇的火苗，像白日凭空出现的耀眼星光，带着渴望和欲念，让陆屿没办法不停留。
陆屿将车停在河岸边一处平台上，这里无人看管，绿植疯长，树冠生得高耸庞大，遮去半面天光。
他伸手过去，将她无意识攥紧地拳头掰开，又拿湿纸巾擦干她手心的汗。
“你怕我吗？”他问。
这话陆屿以前也问过，现在应雪也同样回答，“没有。”
“那你在怕什么？”
陆屿想问的是，跟我在一起，你担心什么？
往日相处间一点一滴的暧昧和情谊太过清晰，不可能感受不到，就像隔着一层轻易便能捅破的窗户纸，可又好像有着千难万阻，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应雪不知道怎么明明是由她发起的对话，稀里糊涂间又变成了她回答。
陆屿的眼神并不强势，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应雪却莫名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隐隐中有种预感，就算她说怕，就算她推拒，找出千种理由万般借口，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就此止步。
陆屿的右手还轻扣着应雪的手腕，似乎察觉到她的紧绷，松开了她，调低了车内的温度。
输送的徐徐冷风将沉郁吹散，空气不再那么闷烦，应雪确实清醒了不少，又听那人道:“你要是觉得我不认真，觉得我不可信，告诉我原因，好不好？”
他嗓音很轻，仿若诱哄。
陆屿向来是站在年长者的角度，教授她、培育她，相处间多是指导和宽怀。
现在他放低了姿态，漆黑明亮的眼眸认真而专注，只静静盯着她看，声线里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恳求，让她很难不意动。
这人怎么还用苦肉计？
应雪心里大喊救命。
“我没有不相信你。”
应雪反驳，她不想陆屿伤心，更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个坏印象。
但陆屿的眼神太沉静了，像是早就有所预料的样子，应雪忍不住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吐露了出来。
“你帮了我那么多，我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你给的，可以演戏可以赚钱，可以让我妈过上她想要的生活，这些都是我曾经日日夜夜梦里都求不来的。”
“但是你会喜欢我什么呢，我没什么才艺，大学室友都能歌善舞，我只会到处打工，做些廉价劳动，”
应雪思绪一片混乱，口不择言，“比我好的人太多了，像诗诗姐，她比我漂亮，比我有名气，比我会演戏，她粉丝数不胜数，跟她站在一起是件很荣耀的事情。”
尽管不清楚蓝诗诗是否在管欣抢她角色这件事中，处于关键位置，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性亲呢地去喊她的名字。
应雪知道说错了话，她一直佯装不在意，这时却无法忽视，在提起蓝诗诗的名字时，心头涌上的酸涩。
毕竟他们站在一起，一个芝兰玉树，一个秀丽高雅，看起来那样般配。
陆屿始终安静听着，耐心地等待着她把话说完，看着她轻声细语，脸庞染上绯红，更胜三月明媚春光。
他沉着的目光是无形的鼓励，凭着一时冲动，应雪再次将埋在心里最深的问题问出口。
“所以你喜欢我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喜欢我呢？”
是的，是所有普通女孩对于所钦慕的人投来的告白，都想要问出的问题，隐隐期待又在心中高声呐喊。
应雪长舒一口气，说完这些像是花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陆屿有点想笑，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果然如他所想一样烫。
“喂，”应雪气恼，怎么不好好回答问题还动手动脚的！
“你要问我的话我可能说不清，我可以给你承诺，任何的资源、钱财、权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因为——”
陆屿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是哪个瞬间？爱上她的瞬间。
相遇、同行、交谈、触碰，是抚落她肩头的纯白梨花，是一同赏人间的璀璨烟火，一幕幕旧影如走马灯般流转着呈现，清晰而透彻。
最后是初见时她小脸莹白，哭得惨兮兮地抬头望他时的那双眼。
“我不想再看见你哭了。”陆屿忽然道。
“……”
“一点也忍不了。”
应雪这下听明白了，她怔愣片刻，轻轻应了声，“哦。”
“所以给我的答复呢？”陆屿可不会给应雪糊弄过去的机会，“你答应吗？”
“…好。”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埋着头，感到脸颊更烫了。
陆屿伸手过来，拨开应雪垂落下来的发，露出她精致的侧脸，她皮肤白到极近透明，泛着的点点红色直晃眼，尤其是唇瓣不点自红，娇艳欲滴，分外诱人。
陆屿的目光在她唇瓣上停留两秒，却在应雪呼吸下意识停顿，以为就要发生什么的时候，提起了话头。
“我有件事情不理解。”
应雪悄悄松了一口气，这瞬间被陆屿捕捉到了。他假装没看到，只继续问:“你为什么会提到蓝诗诗？钟延跟她的交集都比我多。”
站在陆屿的角度，大部分的工作筹划和调配都是由钟延负责，难免会更多的接触到其他的明星艺人。
而他和蓝诗诗的接触，除了拍戏和偶尔的宴会，并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了。
应雪没想到陆屿会这样说，而且看他神情不似作伪，不禁犹豫不定起来，气势提起一刹，又止不住地往下泻:“可是我听说诗诗姐跟前公司的合同纠纷，是你帮忙解决的。”
陆屿微微挑眉，看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陆家跟蓝家是世交，伯母前来拜托我，我理应帮忙，我们集团有最好的法律团队，确实小事一桩，还收了劳务费。”
应雪眨眨眼，懵住了。
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她讷讷不语，最后犯怂:“哦。”
“哦？就这样？”陆屿笑。
应雪咬着下唇，很是为难，“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误会你了。”
“你道歉太多了我不爱听，真的心怀歉意的话——”
“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陆屿目光坦荡，只是调笑两句，料定了应雪不敢做出什么循规蹈矩的事情。
可没想到眼前忽地一暗，沁人心脾的体香袭来，温凉的柔软贴上他的唇角，轻轻浅浅，一触即离。
难得的主动耗费了应雪全部的勇气，真正吻上去时手脚发凉，紧张得腿直打颤。
应雪紧闭着眼，轻颤的羽婕像振翅的蝴蝶。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屿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左手扣住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陆屿的亲吻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温和有礼，反倒很是狂暴浩荡，让人想起夏日伴着电闪雷鸣翻滚的汹涌海面。
应雪就像是一叶孤苦的小舟，无依无靠地随波逐流，几欲倾倒。
她喘不过气来，有两次想要逃开，又被拉回去，只能无助地抓紧男人的衣领，仿佛是唯一能疏解的通道。
结束的时候陆屿胸前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完全看不过眼了，应雪别扭地撇开脸，假装没看到陆屿意有所指的眼神。
“这是你的道歉？”陆屿笑问。
“是。”应雪梗着脖子答。
她脸颊红红，耳朵也红红，让陆屿想起了酒店外摊贩沿街卖的红苹果，马路上都弥漫着淡淡果香的味道。
应雪昨天买了袋回来，他尝了一个。
很甜。
第55章 搭戏
四月，寒气褪尽，春光焕新，山城桃花盛开，雨润红姿娇，风一吹，糜烂了整个天空。
伫立于大学后门的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两个女生，面前各摆着一台电脑，书册和笔记本堆了满桌，咖啡和茶饮被挤在了最角落。
安苒实在没办法，同学们都太卷了，周末早上七点图书馆就占满了座，她们只能挑个安静、舒适且风景好的地方，赶老师布置下来的小组作业。
对面的女生做了半天作业，闲下来刷刷手机，刷到一半忽然拉拉安苒的胳膊，“你喜欢的明星上热搜了，是叫这个名字吧，应雪。”
“是她，在哪在哪？”
安苒连忙掏出手机，想要赶紧获知应雪的情况。最近应雪都没有拍摄，一点消息也没有，把粉丝焦心坏了。
可这次的热搜并不是什么好热搜。
上个月爆出的屈甜江可维事件，震惊了整个娱乐圈，搞得人心惶惶，不敢动乱。于是最近都平静得很，没谁敢惹出乱子，这时一个关于应雪的粉丝骂战能闹上热搜，显然有人在搞她。
起因是来源于一条营销号的微博:网络剧玲珑饰演兔妖的应雪现已换成管欣，即将开拍！
应雪是大热的新声代小花，这部网络剧人选也在网上流传了许久，毫无征兆换人，难免会有粉丝在下面问原因。
营销号答:还能因为什么，演得差呗！
管欣长相不出众，是靠着演技好出的名，而应雪已拍完的电影还未上映，尽管声势大，但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品。
营销号这么一说，就真有人信了，再加上应雪人红遭人嫉妒，评论区很快冒出些阴阳怪气，嘲讽应雪没演技硬要演的言论。
应雪粉丝奋起反击，可惜并没有浇灭这场火，反倒涌入一些人捧一踩一，将骂战升级。
紧接着有人发现这些人说话内容风格千篇一律，关注的都是管欣公司旗下的艺人，猜测是买来的水军，管欣粉丝很快闻讯赶来，加入战场。
一来二去，两家间吵得不可开交，水火不容。
就在这时，管欣在微博上发布了一组照片，虽是日常照，但她穿着精灵古怪的雪白色古装，头上顶着长长的毛绒兔耳，直接坐实了将要饰演网络剧的兔妖一事。
有不少人去评论区问她，应雪因为演技差被换下来是事实吗？
这条微博因为浏览量和评论数巨多，直接上了热门板块，顶在最上面。管欣充耳不闻，一条相关内容也没回复过，中午还抽空去超话翻了三四个粉丝的牌子。
这期间安苒了解全过程后，立马组织应雪粉丝澄清，然而效果寥寥。
事情的高潮源于下午四点，蓝诗诗转发了管欣的微博，配文:开工大吉，期待欣欣的演绎～。
管欣也紧随其后回复了个可爱的表情。
这一行为相当于面对管欣和应雪的粉丝纠纷，直接选择了站队。蓝诗诗的粉丝量跟两人不是一个量级，她平素表现得佛系温柔，这一瞬间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蓝诗诗的转发下弹出无数粉丝及路人的评论。
【诗诗跟欣欣的关系真是好，这时候站出来简直太义气了～】
【我记得蓝诗诗不是和应雪一起演过戏吗？难道也受够了她的演技，真的有这么烂吗？】
【我说现在的人不会演能不能别演，听说应雪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知是怎么让她上的，不会有潜规则吧？】
【陶勘是出了名的一意孤行，但往常的审美还算不错，这回真是瞎了眼，我期待好久的电影不会就这么被毁了吧？】
【支持欣欣正义替换！】
……
蓝诗诗看似没做什么，只是转了一条微博，但是她演戏多年攒下来的口碑，让她拥有强大的粉丝团，可以无条件拥护她。
再加上他们公司在背后推波助澜，很快“应雪演技烂”这个词条就冲上了热搜前排，点进去里面都是骂她的。
*
应雪全然不知道网上的情况。
她站在一处能容纳两百人的剧场里，周围光线暗下来，唯有正中央的一束顶灯开着，冰冷的白光披撒在她身上，像覆了层薄薄的霜雪。
应雪在这静谧的黑暗里，无声演绎着一段剑舞，飘逸的白纱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流风回雪，宛若仙子。
一舞终了，她缓缓平复着呼吸，脸上透着点粉润，朝前方颔首。环绕着舞台的顶上一圈小灯亮起，并没有全开，只是照亮一些，没有先前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