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月弥择徒之日,舍资质上佳的暮光未选,而是挑了略逊暮光的清玄。
清玄出身渊岭沼泽,乃是朱雀一族,比之真身金龙的暮光或是资质略有不及,却胜在沉稳干练,行事为人颇似紫涵,省心。
天启这边到是省心,被炙阳给坑回来的白诀却觉,自家就没见过这般不省心的。
第八章
上古觉得自家好生悲凄,还才三千七百岁就被炙阳逼着在朝圣殿中看公文,还说若聆不过千岁就已能处置太初殿及妖族的大小事务,不求她能处置,可至少得看懂。
上古只想以头抢地,若晕过去能躲过这些,她真的不介意拿脑袋去撞桌子。
若聆?这个姐姐只比她大了近一千余岁,却是处处的有她之传闻。
传闻祖神是在她九百多岁时飞升的,当时因祖神飞升而三界出现动荡不安之势,四大真神齐出镇慑四方,居中主持大局的便是这位姐姐。
手段酷烈,杀伐果决,神界一些宿老也未敢置喙她之所为,当真可算凭一己之力保神界不失,还孤身前往九幽说服玄一镇万魔之不服,以便四大真神平乱,可说是居功至伟。
然,此事之后,却又不恋权揽势,将一应之务尽归炙阳,退归太初殿里做天启娇养的小妹妹,虽掌太初殿诸事,可妖族所惧所敬皆是天启,从不闻若聆声名。
也是因此,神界四大真神威名赫赫,可一众神界宿老所畏所敬,却是天初殿中小女娃。
上古虽也慕强,可以她的心性,招猫逗狗到还凑合,与普华仙君他们推牌/九玩骰/子也还成,就是这政务修行上,她是十窍通了九窍,见之而头疼。
如今,她原好好的在下界窥看貌美小神君,却让炙阳抓回来看这些个劳什子书文,实在是无趣得紧。
不过嘛,说到貌美小神君,听闻她那位最小的兄长天启才是三界第一美人,虽闻白诀受仙神惦记,可论美却是天启。
然,因闻天启太美,而若聆又太凶,太初殿那是年年皆有仙侍仙娥被贬,到不似长渊殿白诀真神虽一张冷脸,却仅是冷脸,不会动不动贬人下界,和善多了。
只是听闻白诀不胜其扰,躲去了瞭望山许久未归。
而上古,虽有心觊觎天启之貌,却又惧于若聆凶名,更有炙阳和玄一暗中阻挠,终是未得一见。
上古垂头丧气的将下巴放在书案上,手中笔在书文封皮上乱画着,她想见美人,怕只能在自家万寿之时才能得见了。
如今么,还是寻机跑路要紧。
上古自来性子活泼,又不爱守规矩,朝圣殿中仙侍多数也随了她的脾气,见她耍赖不办公还偷跑,不仅不拦不谰,还大开方便之门,出主意怎么跑,这要落在山山手里,就是废了修为抹去记忆丢下界的命。
上古却觉得她们甚好,全不想一群侍从不尽忠主上劝谰非为本就是最大的失职与不忠,还与上古出谋划策助其胡为,简直是奸佞之臣。
可偏偏上古还倚为心腹,也就可想曾经为何朝圣殿会出芜浣这般人物了。
——全是上古自家作的。
她自填因果也就罢了,还连累许多人为之付出,可说上古与白诀的轻怜蜜爱全是旁人白骨所堆,踏着别人的牺牲成全了他们。
也是莫山山不待见上古,自其降后,严防死守,不令天启与之一见的原因。
上古却犹不知事,成日只知玩乐惹是非,她如今最交好的是天界的桃夭仙子,二人时常在下界玩耍,为避炙阳,自然是遁往下界为好。
但炙阳威重,守青铜桥的护卫也不会轻易让上古偷溜出去,唯今之计便是寻一位真神殿中的腰牌拿上,方有可乘之机。
朝圣殿的腰牌上古是不能用的,因她偷溜次数多了,炙阳早下令朝圣殿得往混沌殿领腰牌,因此,久无人居的长渊殿,便被上古瞄上了。
上古如何捣蛋,莫山山并不担心,她如今担心的是天启这么养蛋宝宝小麟儿,不会养歪吧?!
玄一满脑门黑线的看着月弥与天启,这俩带上山山来九幽喝酒也就罢了,还把没出壳的小侄子也带上,是想日后让小家伙修成个“酒之真神”么?
果然,炙阳别的话到可不闻,抱走小侄子养几日的言语,却是对的。
不同于炙阳的行之昭昭,玄一所为要动静小得多,他这九幽可经不得天启与山山闹,要养小宝宝,自然是连小祖宗一起养了才是。
九幽之地原是寸草不生,不见三光之处,只是玄一至后,时不时天启就会跑来,或是撒娇卖乖,躲炙阳的念叨求清静,或是贪杯好酒,与月弥他们斗酒行乐。
终归是自家地盘,让小祖宗见此荒凉颓败也是有些丢脸,玄一便使墨羽遍寻各类珍异花木植遍九幽,虽那些花种在九幽或是不长,或是异变,却也令九幽添了颜色。
星辰花,便是异变出来的奇花之一。
此花开时宛若星辰,其光幽微,却可照四方,让九幽这长夜之处平添光华,纵不似炎阳可生白昼,却也能让九幽有昼夜交替之别。
——星辰花,昼放而夜合,对应太阳之轨。
玄一原想着天启他们醉了,自家就能抱着蛋宝宝培养感情了,可未想酒量不济,在墨羽不忍目光中,颓然醉倒,还搭上他在炙阳处好不易敲来的醉金乌,也算是赔了美酒又折兵。
醉金乌是炙阳闲时以自身神力为引酿的好酒,酒色金黄澄澈,酒香浓烈醉人,入口若炎阳之暖,暖而不灼,烈而不燥,酒醉之后也不会有所不适,唯炙阳太忙,此酒极少。
玄一讨来不易,为了小侄子拿出来“钓鱼”,结果……
“九幽之地,在外人看来凶险万分,可此处却是修炼混沌之力的好地方。
你虽不必成为混沌主神,却能吸取一些此处弥散的灵力以养神魂,只要神魂强大,日后修行事半功倍。”
莫山山抱着蛋宝宝坐在九幽之地的封印处,那处结界密密匝匝布满蛛网似裂痕,一丝一缕的灵气在溢散,却又被莫山山轻舒玉指引过,围绕在晶莹似玉,布有美丽紫色花纹的蛋壳周围。
蛋壳此时一明一灭的闪亮着,缓缓吸收着周围的灵气,小麟儿在蛋里边吸收灵气,边小小声声问:
“山山,这算是二伯的东西吧,我们不用告诉他一声吗?!”
“告诉他,我们在挖他家墙角吗?”
山山挑眉而笑,抬手取来旁边的小酒坛,大饮一口后,笑道:
“混沌结界的封印是祖神所设,便是墙角也不是挖玄一的。再说,这玩意儿就快碎了,不过是些溢散的混沌之力,吸也就吸了,还大张旗鼓说出去不成?
便是结界有损,也是混沌主神之责,身为主神枉顾其职,不思进取,一味只知嬉闹。
若她肯对自家修行上心些,可早早补全封印免除大祸,否则来日,便是身殒也是自寻。”
‘听起来,那位主神小姑姑很废呀!
山山少有如此苛评,想来小姑姑定是顽劣,才会让山山这么生气。’
小宝宝抿着樱桃似的小嘴巴,无意识的皱着小眉头,肉乎乎小爪爪将灵气捏成团当果子吃,心里却对上古之评跌了又跌,直接成负。
第九章
莫山山带小麟儿去薅祖神羊毛这件事,玄一与天启知道了也当没知道处置,做为祖神的小女儿(上古不算数,那是混沌主神),去挖自家老子墙角这种事,也是做得的。
于是,宠妹二人组把此事瞒下了,连月弥也不知。反正好处落在自家儿子(侄子)身上,祖神若要怪,也可说不过是给孙儿辈付红包罢了。
——这俩兄弟显是连堵祖神嘴的说词都准备好了。
这些个弯弯绕的,自无人去告诉小麟儿,只是除了山山外,天启与玄一也带蛋宝宝来结界处薅羊毛,反正不薅白不薅。
混沌灵气其实就是妖力与神力融合炼化后的灵力,妖力与神力也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生机之力,与山山的木之本源力相同。
混沌之力,简而言之其实就是平衡生死的生之灵力。
三界始创,擎天在平定三界后就发现因征战太过,天地竟生出股死之灵力,死之灵力乃是亡者怨念,不灭不熄,才会衍生魔域。
众生中易受死灵之力影响,且能借此灵力修行者便为魔,而玄一之所以成为魔尊,不仅是他自身选择,也有祖神谋划。
毕竟,魔域需要一位可统领他们的人,就象天启是水之真神,也是妖神一样。
有魔,有神,有妖,才是平衡。
故,山山让小麟儿汲取混沌之力,就是为小麟儿的将来打算,混沌力可平衡生死,造化万物,小麟儿得此机缘,日后成就定不输他们这几位真神,甚至可能会更胜一筹。
且,山山身有双魂及双本源,亦是对应生死之力,只要有足够时间,凭她与小麟儿之力,保天启不失,神界不坠,乃是寻常。
光这一点,山山便是此刻拆了结界,祖神也是无话可说。
带着淡紫花纹的莹白蛋壳一闪一闪的亮着,小麟儿欢快的汲取着混沌之力。
祖神的这层蛋壳封印也是一重保护,蛋壳是祖神的神力所化,当小麟儿吸收完蛋壳的灵力就能出世。
出世的小麟儿不仅资质天赋当不弱于乾坤台上出生的几位,更掌握着另一种强大法则,可制约前头几位。
——没法子,谁让儿子女儿都是漏风棉袄,一个比一个难缠。
只是,祖神只怕也没想到,他原本留下制衡众神的胞弟,却令他平白降了辈分。
“山山这脾气,越发大了!”
玄一按着额头,对面前偷笑着的天启抱怨道:
“我这九幽之地,她是打了个遍,我还当是哪个小魔老怪欺负了她,结果,竟是因为那些个……
嚼舌说你长得妖媚的,我全处置了。
让小丫头别再打了,整个九幽的魔如今怕她比我这魔尊更甚。”
“她难得有兴致,把你的九幽让她耍上一耍又何妨?又不会真拆了你的魔界,不过是玩玩罢了!”
天启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又摸过一坛好酒递过,笑得倾倒山岳,柔了冬雪:
“月弥才送来的好酒,尝尝,是千花百实所酿,端的滋味无穷。”
这一个个的,全是祖宗呀!
玄一算是体会到了炙阳的苦,无奈又憋气的接过酒来大饮一口,长吐出口浊气,方才正色道:
“天启,你带着小丫头和麟儿在九幽这么久,连小丫头的万寿都是在九幽过的也就罢了,如今那位混沌主神的万寿,你们也不打算回去?”
“怎么,嫌我们了?”
天启挑眉而笑,秋水桃花似的眸子中尽是戏谑,慵懒的倚在座中道:
“上古便是万寿也犹是少年,神寿久长,又何拘这一时的相见?再说山山不喜她见我,我也就如了那丫头的意,免得她又生气。
待日后山山岁长些,不再恼上古时,再见也不迟。”
“你到当真不惧神界那些老家伙说你轻慢主神。”
玄一也并不勉强天启他们回去,他早听闻白诀自教导上古起,就不时与炙阳发生争吵,能将冷静如白诀者都气得暴跳如雷,可见上古顽劣。
——玄一可还记得上古曾千方百计要闯太初殿见天启。先不论居心何在,光凭小麟儿还未出世这一点,就不能让上古靠近天启父子。
因此,天启他们在九幽便是极好,九幽之地众魔让小丫头练手了就练手吧,比回去强!
然,玄一没想到,他可以无视炙阳的令羽,却不能拦阻专程而来的白诀,尽管白诀说自家是来请玄一帮忙,让万寿过后的上古到九幽修练混沌之力的。
可玄一很清楚,白诀是为天启而来。
做为天启另一种意义上的父亲,玄一对白诀看天启的目光很敏感,他看得出白诀对天启的觊觎与珍视,更忌惮白诀对天启的靠近。
故,还在神界时,玄一就用各种方法隔开白诀对天启的靠近,在无声无息间掐灭白诀心底那束小火苗,他的孩子,绝不能因白诀而受伤,一点都不行。
至于为何玄一能笃定白诀会伤到天启,却是缘于他接任混沌主神之前偶作的一场大梦,那是连祖神也不知的事,也是玄一半推半就顺了天数与主神之意来做魔尊的原因。
唯有手握绝对的权柄,才能在不受掣肘之下,为他与心爱的孩子踏出一条生路来。
白诀?上古?呵~!
“天启与若聆终归是真神之一,若连混沌主神的万寿也不露面,只怕会惹众神非议与诟病,不过是往朝圣殿露个面,不耽搁天启来九幽喝酒。”
白诀对着玄一总有些不自在,这位兄长堕神为魔之前就让他觉得自己不讨其喜,成为魔尊后就更甚,如今竟是连说上几句话也觉难为。
玄一搭在书案上的手指轻叩案面,乌沉的寒水乌木发出沉闷的轻响,象细雨击打着幽潭的死水一般,幽冷中却又空寂,水落无声,仅有不化森寒荡开去。
“主神万寿?不过是万寿罢了!这个没去,还有下一个,我家小麟儿的出生才是要紧。”
玄一轻挑细眉,狭长的凤目中冷锐得象雪刃冰刀似的光华落在白诀面上,仿佛能将他的脸片下几层薄薄的肉来,咬着牙带着抹狞笑:
“白诀,总不至于混沌主神上古,就只过这一个万寿吧?!”
恶意满满的话语,让白诀也不知该如何接口。
第十章
白玦对上玄一那就是送的盘菜,别说带天启他们回去,生是连天启他们的面也没见到,铩羽而归就是这位被称“战神”的火之真神此来结局。
炙阳于此并不为怪,早在白玦提出往九幽召回天启,他就料及会是此等结果。他虽不及玄一敏锐,却也不是全然不知白玦心意,只不过与玄一相同,他也不喜白玦相近天启。
无他,白玦虽为火神,却比身为水之真神的天启更冷情稳沉,冰寒如冰,即便是身为兄长的他也猜不透白玦的想法。
而天启真诚热烈,待人亲和,就象天宇之上的暖阳,所到之处皆是欢喜,偶有小错却不伤大局,心思纯洁透白。
如此暖的小太阳又怎经得冬寒凛冽?
若任白玦接近天启,纵是日后二人能成,定也是天启伤痕累累不断退让的结果。若是这般,小太阳还会温暖照人,还会活力无限,还会如今日般让人见之心悦吗?
休说让之成为事实,光是想上一想便让炙阳心痛不已,五内如焚,他又怎敢让之成为可能?
故,玄一之所为甚合他意,乃对有些意冷的白玦笑道:
“天启如今也是被人叫‘父尊’的了,关切自家孩儿也是正理。若聆的万寿尚不曾在神界祝贺过,上古也不过初逢万寿,此后神寿久长,漏了一次半次的,也无妨。”
白玦听闻“父尊”、“孩儿”等词时,眼瞳似被针扎一样收缩了一下,他不过在瞭望山避仙子神女纠缠,便闻天启多了个孩子,还是颗蛋,私下查察三界也未寻出那欺了天启者为谁,待见天启对那人不甚上心才方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