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孩子,却是扎在白玦心尖上的根刺,拔不得,碰不得,光想想都是痛的。
可因何如此,白玦自家也说不出。
兄弟亲睦?
相比玄一与炙阳,白玦虽有近天启之意,却时为玄一所阻,连炙阳也是明里暗中相拦,与天启的相处还不及如今同上古的时间一半。
然,纵是如今同上古有了些许情愫,可在心中最深角落里,天启依旧牢占一角,无论提与不提,念与不念,他都在那里不动如山。
但,究竟为何如此,白玦却不甚明了。只是听闻炙阳如此说,他也就点头应下,口中道:
“如此,就让天启好好守着他孩子出生,待来日上古接下主神令羽之时再让他回来也使得。”
“那是自然!你别说,你教上古确有一套,不似我对那小祖宗全无办法,如今她神脉未开……”
炙阳搭了白玦的肩,拉着他一路唠唠叨叨往朝圣殿而去,这番叨念不是因炙阳老了嘴碎,而是要借此以分白诀心神,让他无法意识到天启予他有何特别。
偏心?就算是真神,心也是偏的!
上古万寿过得怎样,天启并不关心,而今蛋壳已薄如蝉翼,可以见到小麟儿与之相近,才是三界一等一的头等大事,余者皆是无关紧要。
粉白玉雪的小麟儿自从可以同天启他们更近后,成日就是笑得眼眉弯弯,可可爱爱,不时拿小小嫩藕芽似的小指头戳蛋壳,想着要尽快出来。
许是太着急,又让莫山山他们带薅了不少祖神的羊毛,小团子元神强大得居然能离体,时不时就溜出来给天启他们一个惊喜。
特别是山山,小家伙每次都会把自己缩成拳头大小一团,落在山山左肩上坐着,小小的胖爪爪抓着山山垂下的一缕长发笑得咯咯的,还会在山山肩头打滚,亲昵得让天启这老父亲都眼热。
好在小麟儿也是极喜欢自家父尊的,每次都会爬在天启怀里各种撒娇卖乖,还喜欢埋在金毛小白虎毛绒绒细毛里打滚,由小虎崽顶在脑门上冲向玄一和月弥。
喜得玄一眉花眼笑,还特地给炙阳发了令羽去炫耀,把炙阳羡慕得心口都在疼。
——公事太多,分↗身乏术,连小侄子都见不到,苦呀!
尽管心有怨念,炙阳也不敢将书文全交给上古批阅。
上月听白玦的,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交上古处置,可上古全不用心,竟拿给手下仙侍去批阅。
原本不过是鹤族女君为主神择徒而荐上几名精英的小事,却因仙侍出身鸿鹄族,恐鹤族在选拔上占了先机,不仅将女君申斥一番,所荐者皆尽数不纳。
鹤族乃为妖族,女君质高洁,性纯真,自觉受冤后乃向太初殿申诉,正告在山山手中。
莫山山自来见多朝圣殿中女侍们的小手段,先将此事在炙阳处过了明路,后赴朝圣殿将女侍拿往雷刑台,受天雷之罚后抹去关于朝圣殿记忆,抽去仙骨,贬往下界。
一时令各殿仙侍人人自危,恍然记起若聆神尊的杀伐手段,到是让神界风气一清不少。
炙阳与玄一乐见其成,天启只关心自家宝宝,白玦于此唯叹混沌主神非是山山,众神皆噤若寒蝉,只上古不悦山山随意处置她殿中之人,却又无可奈何。
山山对此并不在意,她身为真神,又代天启处置妖族事务,便涉主神也是秉公而断,上古悦与不悦,她未放心中。
山山不放心中,并不代表上古能释怀,有时因果的契机与起源就是这般的不可思议或是无足轻重,纵然为神,亦无全然可控可解。
小麟儿是趴在天启身上玩时破壳的,薄薄蛋壳碎裂万千灵光,将父子二人笼罩其中。
强大精纯的灵力象萤火星海将之缠绕,又似大海归流奔腾咆哮,冲冼着父子二人的经脉骨骼血肉,粹炼着他们的神魂,也让他们之间血脉更加亲近强大。
甚至玄一觉得,这对父子能同他一战。
而玄一,可是比肩祖神的那个。
可再强大又如何?
宝宝就是宝宝,依旧得躺在自家父尊怀里喝神兽奶不是?
不过,自家父尊亲自取来的神兽奶就是好喝,小麟儿咂着小嘴巴,觉得自家还能再来上一碗。
瞭望山的神兽们却全在哭唧唧,自家崽子的口粮被打劫了,自己还不敢说什么。
没见白玦神尊的神兽红日,不仅得负责送奶去,还被拎回去当火炉使唤,热奶吗?
祖神呀,能让天启神尊换个地方欺负吗?
或者,咱们搬家,挪窝!
第十一章
“九幽结界如今越来越不稳,你再不想办法让你的小主神练成混沌之力解决此事,就休怪我不客气,直接将她活祭了。”
玄一细眉轻挑,狭长凤目中尽是阴狠,毫不掩饰对上古的恶意,对着炙阳龇牙冷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主神就是擎天老头子留下来平衡三界生死之气的器皿,什么混沌主神,混沌之劫,全是对她的考验。
过去了,她是主神,过不去,不过是件祭品,不值一提。”
“玄一,你再不喜欢上古,也别忘了她降生乾坤台,是我们的妹妹,无论你是否承认都是。”
炙阳对玄一将上古视为器物的态度略有不满,却又明白这很正常,谁见过了若聆那般勤奋上进,却又兼乖巧与顽皮活泼的妹妹后,对上古的怠惰都多少会心塞。
纵使炙阳亲自养大的上古,可是要说完全不嫌弃,炙阳也是无法违心出口的。
但要炙阳似玄一般将上古视同祭器,他还是做不到。
“你呀,迟早被那丫头给坑死。”
玄一看着炙阳直摇头,他原想着把饕餮或穷奇一族放出来,先搅乱神界,逼得上古不得不正视混沌之劫。
可思量良久又觉不妥,如今山山一身双魂,又有生死之力在身,合成混沌之力极易不说,连小麟儿与天启也因“蛋壳”之赠而有了混沌本源。
若上古混沌之力未成,他却先引发混沌之劫,岂非要让自家孩子代那上古应劫?
不妥,不妥!
思及于此,玄一才会溜出九幽来见炙阳。
至于说封印,玄一可是连祖神也差点打败的,世间还能有什么能封印住他?不过是作样子糊弄那些神界的老家伙罢了。
炙阳又何尝不知上古资质不佳又顽劣?若不是同为祖神之后,又是亲养膝前,他怕也与玄一一般的不待见。
然,人非草木,便是养只幼犬,时日久长亦会生情,何况是上古。
所以,玄一可以嫌,炙阳却不能。
“你既不舍,那也无妨,我会发令羽召你家小主神往九幽,让她修炼出混沌之力,你也要尽快让她接任主神,解决混沌之劫。”
玄一仰首尽尽杯中酒,目光不着痕迹扫见殿中角落里还有不少酒坛,假做无意间轻振衣袖,将炙阳所存佳酿一扫而光,口中还道:
“对了,让白玦规矩些,别来揽扰,我那九幽不欢迎他。”
“知道了,知道,你走吧!”
炙阳焦头烂额赶蚊子似挥手应着,全没发现玄一的小动作。
待玄一走后,心烦意乱的炙阳想取来仙酿浇愁时,才发现殿中存酒尽数让玄一给收个干净,只留下一地尘埃与寂寞。
“玄一,你……”
炙阳气得手抖,再一次庆幸自家没心疾,不会让人气死。
这群糟心的弟弟们,真坑!
上古接到玄一令羽时,她心里是拒绝的,虽说白玦耗损以自身神力为代价为她打开神脉,可是本性难移的她骨子里还是个怯懦胆小,只知逸乐不知责任的小姑娘。
因此,上古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收拾包袱跑路,九幽什么的谁爱去谁去,她可不想当那打狗的肉包子。
于此,炙阳不能说不失望,身为主神连直面危险,守护众生之心都没有,又何谈消弥混沌之劫?
哪怕象玄一一样,打出神界,公然挑衅祖神安排,说自家不愿为众生牺牲,也算得是磊落坦荡。
可这么缩头一逃,又算什么?
炙阳忽然发现自家真不如玄一、天启会养孩子,不提若聆如何,便是尚幼如小麟儿也知道,凡事需直面求解,逃避不仅不是办法,还会令既定之事生变,得不偿失,乃为下下之策。
至此,炙阳对上古慈和之心渐收,从前如兄如父,今却视之寻常,只将上古看作主神,而不再是妹妹与女儿。
当然,上古并未觉查到这些,她正忙着同雪迎争风,与白玦共坠情网爱河,根本不知道自家倚仗又失一人。
白玦虽不知炙阳为何着急上古的修为,可他知晓炙阳如此定然有因,且玄一之约无人敢爽,上古是怎么都躲不过的。
故,再是如何不情愿,上古听从白玦之劝至九幽,向玄一学习如何修炼混沌之力。
上古可不知道,玄一是真巴不得让她赶快学成赶快滚,祭品也罢,主神也好,不连累天启他们是最好。
九幽之地分为十八层,有上九层与下九层之别。
上九层皆是当日追随玄一叛出神界的神君堕魔而成之部,下九层是由煞怨之气而自生的魔族之所在,就如九幽十八层中血池化生的修罗族。
虽同为魔族,但上九层的本质依旧是神,只是功法与神界不同,而下九层却是煞怨之力化生,实实在在的邪魔。
玄一是魔尊,可他这魔尊的本质,却是天数所择定的“看守”或者说是镇物、引导者,为的就是不令这些煞怨之力所化生之族打破三界平衡。
——同时也是天赐一线生机予其族,抓不抓得住,端只看他们自己了。
混沌之劫,其实就是煞怨之气与至清灵力相争所引起,只有足够的混沌之力才能中和煞怨之气达到平衡,不令三界倾覆,也是祖神对混沌主神的考验。
玄一当初之所以不想当混沌主神而挑了这“看守”之职,是因混沌之劫每隔上数十万年或是几万年就来一次,相当于一个没完没了的考试,烦!
所以,上古还是早早学好,早去当主神,应付混沌之劫,别连累他和天启他们便好。
若说上古,还是有些个小聪明的,先前修炼还挺似模似样,可是,当她发现山山与小麟儿常常往来结界封印时,却生了别的想法。
——上古可还记得山山是如何往朝圣殿,不顾她的体面与求情,将自家的仙侍拿往雷刑台受刑,并抹旧忆,抽仙骨,打入下界的。
纵然炙阳也说错缘于她不善教自家殿中人,可她上古是主神吔,怎能让人如此打脸。
还有一层无法宣之于口的却是,上古对山山的嫉妒。
不仅妒其修为与声望,也妒其能独占天启这三界第一美。
同为降生乾坤台的祖神子女,休提各种天启对山山的各种用心,更遑论神力修为及声名,便是境遇也是大不同。
——若聆是天启捧手心里的明珠,为神界众人所仰望,她却是众神所轻之人。
主神又如何?
谁不知私下三界皆言,木之真神若聆更配主神之位?
所谓:星火燎原,点墨成瑕,不过一念,即令劫生。
第十二章
朝圣殿中掌事的芜浣真身是五彩杂毛凤凰,她是上古的神兽,也是上古最近之人。
身为主神,上古的神兽应是凤皇才是,可身怀凤皇血脉的凤焰却因动念情私,与夕梧有情后不愿入朝圣殿。
上古心感二人情深,才点了芜浣做神兽。
这些,其实只是表面原因,真实内情却是:
上古这主神实在太废,难免下界仙君也轻之薄之,与其去做一个废物主神的神兽,受神界众神嘲笑,为何不在下界与心上人厮守?
龙、凤二族的傲慢就是如此,即使你是主神,没有相对应的实力,也会被看不起。
上古不懂?不!她懂。
可是,怠惰已成习惯,装傻已装成真傻的她,就算知道也不会戳穿,何况血脉不纯的,更听话不是?
芜浣也确如上古所料,处处以上古为先,无论上古要做什么都会妥帖安排好,让上古十分满意,交付予她更多的权力与自主,也将本是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养出了野心与权欲。
虽有野望,芜浣还是知道,如今她的一切皆来自上古,唯有成为让上古离不得的那个,才最安全与实在。
故,在上古提出要捉弄一下山山时,芜浣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办法,陷生法阵。
此阵法能在短时间内抽干入阵者体内神力,令之举步维艰,沦入甚至最弱小的精怪也能欺负一二的境地。
此阵能困者不过上神,但作为戏弄真神的小把戏却是足够。
——措手不及之下神力倏然尽失,其结果不是受惊失态,便是情急出丑。
然,上古却不知,此阵若一步布错,就会化成另一种阵法,那就是天启前尘用来炼化三界游离的混沌之力,用于自身代上古献祭的“献生法阵”,也就是那被叫成灭世法阵的东西。
上古自来学不用心,修炼也不求甚解,便是往下界游玩时,代普华神君施个缔结鸳盟的法印都能施错,你让她布“陷生法阵”,可不就给布成了那“献生法阵”去。
那半吊子还挺得意,恰将法阵布在了九幽上下九层的入口之处,也是山山带着小麟儿去薅完羊毛后的必经之路上。
却不知如此所为,还令法阵汲取了九幽之地的魔气,抽干修罗族地血池之力,令得九幽上下开始摇动不休。甚至连玄一与墨羽及随玄一入九幽的九大部曲体内魔气也吸个干净,反令诸者重归神体,相对愕然。
如此大的动静,原本躲在一旁想偷看山山出丑的上古又如何不知是自家弄错了,出了大岔子?
可上古居然不是想法子停下法阵,而是掐诀运法打算化光而遁,却正正撞上赶来的玄一、天启、月弥三人。
失了魔息的玄一如今周身尽是混沌之力在涤荡,更绝的是,主神令羽就象只钻空子的小耗子,在他魔息方失,本源之力还没调动时自作主张钻入他体内,还自行炼化了。
这让玄一的脸都绿了,他折腾了十数万年,这是折腾了个寂寞?混沌主神这狗皮膏药是揭不下来了?!
玄一发懵时,天启与月弥却想起震动所来的方向,正是山山与小麟儿回来的方向,三人这才赶来,正好堵住要溜的上古。
三人何等聪颖,只一眼就知定是上古有心捉弄山山布下法阵,结果本事不济,法阵出了差池,炼化九幽及天地魔气,提前唤醒了混沌之劫。
更要命的是,此阵在炼化魔气时,也抽尽了下九层魔族本源。不似以神堕魔的玄一他们,那些自衍而生的魔族只有魔之本源,抽尽本源只有灰飞烟灭。
魔族虽因怨煞之力而衍,也是此方天地化生,是大道承认的种族,他们在玄一管辖之下纵与仙神多有争斗,却未为祸,灭之有伤天和,当受天谴。
且,因法阵之力,九幽将会碎裂,到时三界都会受到影响,更休提,混沌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