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虽接住罗睺计都,却也觉双臂如折般剧痛,扶着罗睺计都的双掌直抖,连脸上也带出痛色。
罗睺计都更甚,他惊愕的看着自家双掌,却见双掌龟裂,修罗之血从蛛网裂痕般血口子中争先而出,手指扭曲成团,显是指骨尽碎,纵他运动法力修复伤势,也仅仅只是让手指变得正常,伤口却犹在。
修罗族之所以凶悍,与修罗之身强悍无敌,且愈合之力强大有关。其身强大,才是他们敢与天界相争的底气。
但,如今,却有人能不经照面,一招未出,仅凭仙障威压就将修罗之最强的魔煞星罗睺计都击飞打伤,不得不令摩诃动容。
若摩诃就此知机,无论是遁之而去,还是称降伏首,他及其所率妖魔大军都尚有一线生机。
可惜摩诃与罗睺计都都是那种自负到了极至之人,他们不仅不遁不降反攻之更猛,却全不曾发现元朗及其同盟妖族已悄悄溜走,跑到天界大军的一边。
待得发现,却是因云鹤族那群傻大胆喝倒彩,在天界这边阴阳怪气为修罗“鼓劲”,才让摩诃与罗睺计都发现了他们。
此刻,便是再傻,妖魔大军这边也回过味来,敢情这群鸟是卖了他们呀!
摩诃气得钢牙咬碎,怒吼震天:
“元朗,尔族乃吾修罗伴生,安敢叛主?”
“金赤鸟族天生地养,何时成尔之仆?便是奴仆,我等亦是先王夜叱之奴仆,与尔这弑父夺位的不义不孝之辈何干?”
元朗手中墨扇轻展,目中尽是冷意,语带轻讥:
“摩诃,先王对金赤鸟族有恩,我族才投效麾下。先王都不曾苛待我族视之为奴,你还想以我族为座骑,好大脸面。
不过,脸面是别人给,自家挣的,可不是你红口白牙拿嘴说的。”
“元朗,贼子……”
摩诃被气得白眼直翻,好玄没背过气去。
自登王座,摩诃志得意满,私心以为自家不比其父夜叱懦弱无能,乃是一代雄主,却不料被元朗指着鼻子骂,安肯干休?
不过,摩诃没有与元朗计较的时间与机会,他与罗睺计都及所率全部妖魔大军已然尽数被股恐怖的强大法力所笼罩。
九天之下现出巨大金色法相,法相微微睁眼,面色平淡,探出一掌由天缓缓压下,摩诃顿觉如山岳当头,身后无数妖魔连哀嚎亦无,便尽数化为齑粉。
摩诃也没好到何处去,不过三息便化为灰飞,唯罗睺计都拼死分出一半元神,乘摩诃身死时遁隐往下界而去,修罗真身及心魂与余下元神尽化灰飞。
妖魔大军尽灭,法相也隐去,方见天璇星主立于云上,垂目所及尽是漠然,不悲不喜,不见相悯,却又令人不由心生膜拜。
第十八章
天帝玄嚣好生无奈,天璇星主莫山山此番出手,除却见机不妙带了族人偷溜的右使禹章得脱外,也就罗睺计都逃却半条残魂,余者渣都没剩。
且,帝君柏麟这边狠手也下得绝,硬是滚汤泼老鼠断根不说,连魔域都夷为平地,万载之内寸草不生也就罢了,连半滴水亦无,简直绝了。
虽这二位皆位尊且贵,可大道天律也不容如此半分生机也不留的下狠手。
须知众生平等非是虚话,纵然修罗一族嗜血好杀有逆天道,但也得为其族留一线生机。
仅为免己方之伤亡便将事做绝,却又于做绝前不宣其罪,难免有不教而诛之嫌,为大道所斥。
故,这二位,少不得要入世轮回历劫,尽管这本为定数。
可是,他们一走,这三界重担,就全压他这天帝一人之身了呀!
天帝玄嚣如丧考妣,他是真心不想一人承重,事太多了。
反是莫山山与柏麟,不等天帝封赏有功事毕,便诸事一丢,俩人溜溜达达的经度厄道轮回去了。
天界一瞬,人间千年,这话虽说得夸张了些,却也不是全然有错,至少说明天上人间的时光流逝并不相同。
自天魔大战之后,天界便严令妖魔不得轻扰人间,便是与凡人有因果的妖魔族出现人间,也会受因果束缚而不能相扰无关,否则即刻天雷加身魂消身亡。
因此,凡是一心向千年前成仙的那些前辈看齐的妖族,个个躲在深山大泽人迹罕至之处修行。
便是脑子清明自有传承的魔族亦是如此,纵不为成仙,至少能保命不是。
所以,敢在人间闹事的,不是脑子不好使,或没有传承只能走偏锋捷径的,就是欠下因果来结账的。
有介于此,为免天界插手人间事造成动荡,也为人间能有自保之力,天帝命人在人间传下道传,令人间有修仙之途。
一则,天界可借此庇护凡人。再则,也能收上些可用之才,为天界增加人手。
——仙人亦有老去殒落之时,并非一成不变。
缘此,人间自此仙门林立,其中以少阳、轩辕、点晴谷、浮玉岛、离泽宫五派最为势大出名。
其中,离泽宫远居西海,浮玉岛则在东海,两派皆远离中州之地,自然门徒不及另外三派多,声名也远非另三派可比。
而轩辕派本为最古老的修仙门派,原是诸派之首,但其近四代掌门皆无出众之处,门下弟子亦无天骄,自是渐由执牛耳者变为五派之末。
点晴谷自来就擅阵法机关及医道,门下弟子众多亦善结交,在五派之中人气最旺。
少阳是白虎神君受天帝之谕立下的道传,算是天界予人间的监察,乃为守护人间众生而立,虽门派不算得最为广大,可底蕴深厚,渐渐已隐有五派之首的势头。
五派为昭门派之威,亦为联合互守,相约轮流召开簪花大会,既可显自家门派之威,也可考量弟子们的修行,每四年一次,胜出者的门派可暂领五派为盟主。
而今年,轮到少阳主办簪花大会。
少阳掌门褚磊为此忙得险些头秃,对师兄恒阳长老那是好生羡慕。
——恒阳长老收得一双好徒。首徒乃是莫山山,虽是个女弟子,却惊才绝艳,阳厥功不到十载已修练至十层圆满,《大道无情诀》亦是已至化境让人惊叹。
更让人羡者,莫山山代师授徒,又教出了个同样惊才绝艳的昊辰来,与之相同将阳厥功与《大道无情诀》修练到极至,还由此自参《大道有情诀》,把其师恒阳喜得终日欢颜。
因莫山山与昊辰太过能干,如今旭阳峰一应之务尽归二人处置,连峰主之位恒阳长老都想交给二人,可见一斑。
褚磊到是生得二女,长名:玲珑,次名:璇玑。可两个女儿中玲珑娇憨天真毫无心机,璇玑又天生就有些痴愚,行事不周,常常让褚磊生恼,又怎比得师兄的爱徒?
褚磊自家的徒弟?首徒杜敏行还算沉稳干练,次徒陈敏觉就太过跳脱了,其他弟子也就六弟子钟敏言还能办点事,可比起昊辰那是判若云泥,更就休说同莫山山比了。
为此褚磊其实很想将昊辰拐来做儿子的,就算儿子做不了,女婿也是可以的。
但……,看着自家两个女儿,褚磊只能摇头叹息。
相较于褚磊的忙乱,恒阳此刻带着昊辰在外游历那是自在舒心,不提旭阳峰有山山座镇,仅这一路之行,都处处有旭阳峰弟子打点过。
缘此,除了除妖之事让昊辰上手,恒阳带着自家宝贝弟子这一年多的游历简直就是为赏美景美食的。
若非今次簪花大会是在少阳,恒阳长老也不想这么快带昊辰回少阳。
可才一进少阳山门,恒阳长老便觉扎心了,师弟褚磊家的二闺女正扑在个离泽宫弟子身上,还……扯着人家的裤带。
禹司凤是此代离泽宫主禹原的独子,同褚璇玑、褚玲珑姐妹一样方满十六,第一次离开西海来中州参加簪花大会。
未想才入少阳山门就碰到个走路都磕手绊脚的姑娘,一个不稳就摔飞过来,闪之不及的他眼见腰带被扯,只来得及提住裤腰才没出大丑,于众目之下虽面覆面具,也是羞红面颊及脖颈,眼中汪起层泪光。
恒阳长老微微皱眉,他本不愿管此事,可碍于涉及褚磊与少阳颜面只能出头,却在迈出一步后停下,缘是昊辰已上前,示意褚玲珑扶起地上的褚璇玑后,并指掐诀轻挥间,腰带已回到禹司凤身上原样系好。
“这位少侠,鄙派师妹不慎失礼,还请见谅!昊辰在此赔礼,请少侠大人大量,少阳也定会给少侠个交代。”
昊辰揖手施礼,语声温软,清俊眼眉间似有层柔柔暖光,让见者无不心生欢喜,也让原本有些委屈的禹司凤小退半步,垂了眼帘,半掩住变得宛若春风拂柳点镜湖的双眸,小小声的道:
“有、有劳、师兄了,不、不用赔礼,不、不是、故、意的。”
被自家姐姐扶起的褚璇玑,在旁见禹司凤偷眼盯昊辰不放时心中莫名生出股怒气,忍不住开口刺道:
“原来,是个小结巴……”
一句话就让离泽宫众弟子皆生怒气,自家少宫主让人这般讥讽,如何可忍?个个横眉冷对,也让昊辰一番用心付之东流水。
第十九章
恒阳长老在旁险些气个倒仰,自家弟子为维护师门声名而出头化解争端,给人赔笑脸下小,可褚家二闺女那搅屎棍就直愣愣一句话,给把解开的扣又系上了,当真本事!
恒阳长老沉下脸,他此刻也不再隐身,缓步而出,语声幽冷:
“谦恭礼让乃本派待客之道,璇玑,你的礼数呢?!”
“参见恒阳师伯。”
褚玲珑慌忙拉了褚璇玑见礼,而后低眉顺目状作乖巧,轻声解释:
“师伯容禀,方才是璇玑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失礼的!昊辰师兄的处置也并无不妥,只是璇玑她还小……”
“无须对我解释,你自去与掌门分说就好。”
恒阳长老抬手止住褚玲珑之言,他已看到褚磊匆匆而至,便也不想再管许多,只伸手拉起自家弟子回了旭阳峰,少阳掌门之女惹下的事,由少阳掌门处置,再适合不过。
旭阳峰,峰峦叠嶂,翠色荫浓,谷生轻岚,峰环云纱,宛若人间仙境般飘渺宁静。
静心潭,水中突出一方巨大青石,石上莫山山负手而立,正在考校众弟子修为。
“落雷之术。”
莫山山语声凉淡似初融冰雪,微微带着些许不易查觉的温暖,却还是让人心生冷意,不敢不从。
故,一众弟子纵然瞧见师尊恒阳长老与昊辰师兄同来,还是老老实实施法结印,道道惊雷自天而垂虽是威力或有不足,但气势绝对足够,法印手势也无半点差错。
恒阳见之也甚满意,自家唯二亲传皆是良才美质,他这为师的自然欢喜。
何况,在莫山山教导之下,旭阳峰外门弟子也能敌过其他峰主的内门亲传,他这为师的,实是大大的面上有光。
莫山山待众弟子考完后,方身似轻鸿落在恒阳与昊辰面前,先与众弟子一起向恒阳施礼问安后,才展目打量昊辰,眼中透出淡淡悦色,道:
“此番历练,昊辰越发沉稳了,还是师尊教得好。”
“昊辰乃是你教养长大,又怎会是为师之功,山山你莫过谦,到让眼皮浅的小了你去。”
恒阳抚须长笑,他视这二徒如自家儿女,自然不似在旁者面前那般拘礼,又加之在山门亲见褚家二女的不靠谱,难免有所抱怨:
“少阳一脉自来清正,可……,不说、不说了,我们师徒许久未见,不如今朝旭阳峰一脉一起坐而论道,如何?!”
“甚好。”
莫山山含笑而应,她自是闻音知意,知晓自家师尊八成又被哪个门中小辈气到,自然是要好生哄哄的,便一口应下,转身吩咐众弟子去准备,她则同昊辰一道先送恒阳回去暂作休息。
昊辰回房沐浴更衣后,却未做稍歇,又来到莫山山居所,才方进门便闻到阵阵冷梅淡香,举目却见案上摆着盆绿梅,在此初春时节依旧花繁蕾叠开得热闹,不觉微微一笑,叹道:
“山山这里连绿梅也极会凑趣,我那房中却是连野草也养不活。”
“能养活你,就够不错了。”
山山冲昊辰甩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送去昊辰房中的“野草”(幽兰)是怎么秃的,那就是这小家伙一剪子一剪子给剪秃的。
呵~,没错,昊辰就是柏麟。
而别看旁人眼中的昊辰英华皎皎,宛若青空玉月,可在山山眼中,他还是小宝宝,而且是变皮了的宝宝。
——谁让真神目之所见皆为真实,小麟儿那成人壳子只能唬别人,山山所见却是本真,即崽崽小麟儿。
昊辰清俊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微微嘟起朱唇,也不再端着自家旭阳峰首座的架子,歪身靠着山山坐下,甚是不悦的告起了小状:
“山山,这次我可没去招惹那罗睺计都,可他的那半元神依旧投胎成了褚璇玑,依旧与那只妖纠缠不清。
虽说我已不想再理他们的事,可还是看着不舒服,难道天命当真如此避不开吗?”
“避?为何要避?”
莫山山冷笑,秋水明眸之中尽泛冷色,象是不化寒雪般,带着无尽锋锐之气,冻人魂魄,让人心惊:
“由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事,为何要避?错的原是他们,他们尚正大光明堂皇行于人世,我们到要避让不成!
至于如今,此番入尘仅为炼心,大可不必对他们多做关注,命数如何皆缘自择,且看没了你的看护,这二人会如何就是。”
昊辰将头靠在山山肩上,任她轻抚自家发顶,娇娇气气的开口:
“山山既说不理,那就不理,不过还是该找机会让师尊知晓离泽宫是妖的事,至于如何处置,自有掌门去办,我等弟子,自然一切听令行事。”
“如此,还是我去说吧!”
山山抬手间,几根金灿灿的鸟羽出现,唇角带笑,道:
“今岁仙果园中的仙桃与枇杷结得极好,云鹤族那几个小家伙来送果子给我,正巧碰见离泽宫弟子化出妖身吸取凡人精元血气,被他们拔光毛挑了细绒给你做了床褥子。
这几根长羽,是他们送我做毽子玩的。
正好,可以拿去给师尊,递给掌门为证物。”
“云鹤族?”
昊辰闻听不由轻笑出声,那群憨憨实在可乐。自助战天界举族成仙之后,便在武曲星君麾下任职,因其族善传讯之术,又喜飞行,常被借调去做一切传讯送物之事。
若是其他量小之辈,自是要疑己出妖族,是否受了排挤?
可云鹤族,由族长至下无一有此疑,反觉此种事更合他们的天性,成日乐颠颠满三界的飞,特别是些小辈嘴馋犹爱人间,到不是流连人间风物美好,纯是人间有美食。
而碰巧若逢鸟妖为祸,那为祸者可惨了,似乎为不让鸟族声名有损,云鹤族抓的鸟妖无论何类,都会被拔光翎羽才捉回,回去便说是鸡妖。
——反正光秃没毛,鸟与鸡都差不多。
故,听闻鸟羽给自家做了褥子也不奇,横竖这群家伙还干过把金赤鸟中叛出的抓到后,烤成烤鸡摆上元朗桌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