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危急时荼姚将龙蛋塞给丈夫让他带儿子走,自家掩护,结果那二货丈夫把儿子塞怀里,却冲上前救自己。
夫妻情深到是不错,可打斗中失了龙蛋,丢了儿子,也让荼姚与太微冷战了几千年。
——当然,是荼姚冷着那无脑龙。
后来虽有旭凤的出生,可到底母子连心意不平。
结果便是一家三口全溜了,塞个穗禾顶上天帝位,自家一家全出动找龙蛋去。
之所以穗禾已九万万岁还多,润玉却不足万寿,却是因龙蛋跌穿昊天境后落入沉梦境,穿界时引起的时空之间的差异。
也因此,润玉出壳不及万寿,予穗禾而言那是小崽崽中的小崽崽,可是他却又偏是穗禾命定之人的原因。
荼姚搂着儿子,是又欢喜又忧愁,欢喜自是儿子找回来了,愁却愁,儿子还没希罕够,就让侄女给拖回窝了。
也亏得儿子未及万寿得渡天劫,否则,只怕她都当祖母了。
虽然荼姚也心虚,自家夫妻当初坑侄女有些狠,可一想到宝贝儿子赔了进去,荼姚又有些不甘,不过当前是,哄儿子要紧。
荼姚哄孩子的招数永远只有一招,死命喂好吃的。也亏得她两个儿子都不嫌弃,否则还真是丢大人了。
润玉自幼便希望得到父母怜惜疼爱,连簌离那般对他,他也不曾恨怨过,又怎会嫌弃?
会恨怨的,都是得到太多的,一但觉得不顺意,便生恨怒。
而如润玉这般的,只要少许甘美,便可哄得他死心塌地,如簌离与锦觅便是如此,又怎会,怎敢嫌弃?
润玉于情于爱都卑微得将自家低入尘埃,让穗禾心里甚是不悦。
不是恼润玉的卑微让她丢人,而是恼那梦沉境中之人将润玉逼迫至如斯之境,实是可恼。
润玉自“那日”后有些羞见穗禾,也正赶上穗禾忙,也是有数日未见。
虽是心里有羞意,但更有思念,润玉也不知自家什么时候对穗禾如此上心。
润玉洗漱时,那水盆中有穗禾。饮茶品酒时,茶盏酒爵里有穗禾。陪伴母亲与弟弟观景时,那花间那树旁,都有穗禾。
润玉的心也在时时叫嚣着去见穗禾,不过短短时日,润玉才让荼姚养得有些丰腴的身子又消瘦起来,眉宇间也总萦绕着愁绪。
荼姚知道儿子是想穗禾了,纵是心里泛酸也没办法,只是她纵是心疼儿子,却也不敢带润玉去见穗禾。
昊天境自从九万万年前穗禾成天帝起,这天界最忙的便是穗禾与一殿仙臣们,余者个个皆闲。
到不是昊天境风气不好,只累天帝与一众仙臣主官们。
而是因昊天境六界皆兵,人人为战,战时自不言,闲时,穗禾却不愿让他们再累着,便也只能累她这天帝与众仙臣了。
也因此,别看其他仙神闲得都快长毛,穗禾这天帝与众臣却不得闲。
荼姚不敢相扰穗禾,因为这事全是因她夫妻而起,让穗禾困守天帝位上不得闲,她,心虚啊!
第十二章
荼姚虽不敢扰了穗禾的正事,可她到底也是前任天后,陪儿子往穗禾书房“勤政殿”等人,却是可以的。
昊天境的仙侍们可不比沉梦境那般,跟红顶白势利眼,每位仙侍都是把“规矩”两字刻进骨子里,进退有度大气沉稳。
休说润玉,就连旭凤也觉得此方更似仙界,全无尘俗之气。
九曜很是得意的领着旭凤乱走,边走还边嚼着肉干给人介绍:
“……这是九天云殿,虽不及你那边的华而不实,可这里却是尊主与众仙神议事之地,只是每隔九日方有朝会,诸事杂务能自行处置的,都不会拖至朝议。
紫云殿,是尊主紧急接见仙臣之所。……嗯,勤政殿,是书房。咦,主君和荼姚上神也在,火鸡崽崽,要去过吗?”
九曜胖圆脸上猫胡子一动一动的,惹得旭凤心痒,大着胆子挠挠九曜的下巴,引得九曜发出猫似咕噜咕噜的低哼,让旭凤很是开心。
旭凤觉得,自入此境,他仿佛什么烦恼也没有了,父帝与母神的明争暗斗,穗禾(梦沉境那个)的痴情纠缠,锦觅的爱恨,都放下了。
在这里,勤政的是天帝与仙臣,慵懒度日的是六界众生,可当有敌来犯时,又是六界皆兵。
或许人与人之间有摩擦,可有天律规法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旭凤没有上前去寻润玉,他只是看着自家兄长,回想前尘润玉的癫狂与绝望,和后来他查知的父帝母神对润玉的伤害,私心觉得,还是这样知他好,便好。
抬手轻揉九曜毛茸茸小脑袋,轻叹:
“不必过去,知他过得好,那便是了。兄长他,有个更好的弟弟,不再需要我这总是伤他的旭凤。”
九曜没再计较旭凤的“不敬”,反到很是同情的用爪爪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小小的肥爪爪暖软粉嫩,拍在手上很是舒服,旭凤一时没忍住,抓起两只小爪爪就亲,逗得九曜炸了毛,俩人“打”了起来。
这两只的打闹,引来一群毛绒绒的小鸟崽崽在旁欢呼助阵,也让经过的仙神们摇头叹笑,小崽崽们的精神真好!
旭凤与九曜的打闹没有惊动润玉,润玉有些担心的在殿中踱步,尽管荼姚告诉他,穗禾忙过这阵子便会闲下来陪他,可他总是心悸不安。
润玉的心里总会思及前尘锦觅下凡历劫后,便再也不愿同他在一起,连敷衍也不肯的场景。
在润玉心里,他还是那个自小丑陋,受众水族白眼与欺负的孩子,他怕,怕有朝穗禾看到他的真身,那鳞下累累伤痕会厌了他,不要他。
润玉不自觉的握紧双手,白皙掌背上淡淡青色血脉微凸,微微用力吐着气,不自觉间双眼眼尾泛起水光薄红。
“别这么用力握紧手,你会肩膀疼的。”
一双温暖手掌把润玉手包住,将他手指轻轻揉捏掰开,那温柔语声让润玉的不安平复:
“说了多少次,别劳心动神想太多,一切有我,怎的不听?
你如今虽得逆鳞再生,可到底还是神魂造化之躯,你的肉身尚在沉梦境,若不好生休养,他日重归又是番手脚。
说到底,你这身子还是损伤太过,得精心养护才是。”
“穗禾,我……,我生来丑陋,又一身伤痕,你可会嫌弃?”
润玉垂下眼眸,不敢去看穗禾那绝艳风华的脸,只拼尽全力说出自家心中疑问,便再不敢出声,身子微微轻抖象待死之囚。
穗禾轻叹,将润玉揽入怀中,惩罚似的轻咬一下那玉白软糯耳垂,温柔的拍背轻哄,低语道:
“玉儿可知何谓血凰?那是在凤凰台上历经九百九十九死,九百九十九生,千火万焚而生者方可称之血凰,否则纵是血脉再高贵,也不过寻常凤凰而已。
自我降世满两百岁开始,便征战四方对抗天魔,两百八十三岁那年,我被众魔啃噬得只余一翼,也强行阵前涅槃,以凤火焚尽天魔得惨胜。
五百岁时,众军尽折,我披血而战,半张脸半个身子都没了,还是逐敌于野,尽诛而返。
……七千零二十七岁那年,正是桃花繁盛之时,众仙刚有幼子降生,便有噬婴天魔来犯,我手下将不足十,兵不及千,只能以拼死之法战之,那次身中千箭,也亏得丹元未损,只肉身成了血葫芦。
也是那次后,我终修成血凰圣躯,自此之后万战不损。丑陋?伤痕?我每次死生都没个凤凰样子,你以为我会嫌伤嫌丑?
而且,玉儿到底对自身有何误会?玉儿乃是秋水为神玉为骨,最是美若玉树芝兰的,若丑,那还有美人吗?”
穗禾说着说着顽心大起,纤手滑入润玉衣内,游走脊背之上引得润玉轻喘连连闭目羞怯。
穗禾有些不舍的收回手,那温润腻滑触感虽妙,无奈怀中人实在是承受不起,那逆鳞之事得加紧才是。
将人揽在怀里,穗禾展开一幅九天各境分布图来,她自幼少时便带兵征战,这种哄崽崽的事也常做,可怀里这个,却不是一般的崽崽,是她的天君,是昊天境御座上与她并肩之人。
穗禾疼惜润玉,这么个心软温柔的孩子,要被逼到何种地步才会愤起一搏?若非实在避不得,穗禾也不愿让他再回那境伤心一次。
只是,世间万事都有始终,却也由不得谁选。
穗禾抛下杂念,指点各境分布,给润玉普及昊天境的疆域,她说得仔细,润玉听得用心,二人相依一处,虽是并无其他,却也极是缱绻。
荼姚隐在殿外直揉心口,她的宝贝崽崽还没疼够,就要被叼走,纵是那叼的是自家侄女,也憋屈。
该死的太微,再不回来,孙子都快落地了!
流星烁烁带着星光长尾坠入潭中,这潭是穗禾亲自为润玉造的,有些仿璇玑宫的落星潭,却比落星潭大了十倍不止。
润玉那长长龙尾便可在潭中自由舒展,甚至他化为真身入潭戏水,也是可以的。
潭边遍植优昙与玉柳,枝长似玉垂而风动,更有花香沁人,到真是处戏水的好地方。
润玉倚在青石上支手撑头闭目小憩,幻出长长龙尾泡在潭中,九曜与旭凤却在他不远处吃酒守护。
旭凤心有所忧,他看得出来,尽管润玉过得很开心,可润玉的身体却越发清瘦,若非是为催长逆鳞,只怕穗禾早把他们带去沉梦境。
只是,这催长时机委实太难卜算,听说星君们已连卜数日还没个定论之时,可润玉却……
“不必再卜,今日星起之时你们布下蕴灵之阵,本尊亲自为玉儿催长逆鳞,明朝启程沉梦境。”
穗禾止住卜星官的进言,不容分说的吩咐下去,润玉这些日子精神越发的差,纵是他强做无事,但那触手可知的嶙峋瘦骨也透露了他的虛弱。
润玉原本已魂散,是琼华与锦觅硬用神药之力蕴养起来,又设计使旭凤养在凤凰神魂中,再得上一界之力而聚魂成躯。
昊天境有无数仙草奇药可为润玉再造身躯,却终究不及他原本的应龙之躯,纵是龙躯伤痕累累,只需温养,也比再造之身好用。
因此,穗禾也实在不愿再等,何况她那倒霉到家,找儿子找得穿错地方几乎没能记住回家路的姑父,太微终于找回来了。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儿子大哭,那可怜样子,活似儿子把他这老子给丢了,不是他这老子弄丢了儿子。
结果,因为惹得润玉也流泪,气得荼姚把这笨龙摁地上一通狠揍。
——为怕润玉伤心有损心神,她们可都是尽力哄着润玉开心的。
润玉有些倦怠的靠在穗禾肩上,殿外仙官们布下蕴灵阵后,阵中便是穗禾在揽着他,碧衣旭凤与旭凤及荼姚夫妻加九曜在阵外护法。
当星光混合着法阵的灵力开始汇聚时,穗禾的掌心中也升起淡银色的灵光,星光混合后的灵力也被吸入灵光,而后缓缓注入润玉体内。
润玉微微蹙眉,他胸前小小逆鳞很痒,也很痛,让原本有些疲惫的润玉低低发出声痛呼,胸前逆鳞处溢出淡淡七彩流光来。
“穗禾,我好痛……”
润玉喃喃轻语,语声软糯而委屈,象只小奶猫一样发出让人心疼的带些哭腔的气音,让人光听就怜惜不已。
“玉儿乖,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忍忍好么!”
穗禾轻吻润玉的额头、眼眉与泛白轻颤双唇,极力安抚润玉的不安,这孩子只有在神志迷离时,才会如此直白的告诉别人他的疼,又怎会让穗禾不生怜?
催长逆鳞并不危险,却是件极难的事,不仅要借星力与灵力,还要有可以精控两种力量让其融合的人为媒介,在历时一夜不停后,方可功成。
前两者看似容易,却并不然,一夜灿烂星力不绝,非要选在星无所摇而势无所变之时。
偏偏星辰最喜变动,你让它们定一夜在天宇不摇不动,几乎不可能,唯有百年之中偶逢几日乃定星之辰方可。
而精控注灵之人不是没有,只是要一整夜做到始终如一却难,也唯穗禾才能轻易为之。
蕴灵阵到是最简单的,只要有灵力高强者镇守,到也不算什么。
润玉很疼,疼得浑身百骸都由骨至肌被碾碎般痛苦,却在穗禾安抚下死死咬紧牙关,将自己团缩一处,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再痛一般。
穗禾知他很痛苦,但没办法,非是此法不足将逆鳞催长,不催长,那小似稚儿的幼鳞只会形同虚设,根本护不住他的心脉。
如此一来,润玉万寿之劫到时,只怕会凶多吉少。
第十三章
穗禾边低低细语哄着润玉,边手上不停注灵催长,眼见得星光渐沉,而逆鳞已渐长时,天宇之星忽有摇动,惊得护法众人心中一紧。
穗禾却似早料到般,反手一道定星诀将之定住,另一手加快引星之力炼化注灵,却又分毫不乱,终于在星沉之时最后一刻注灵完毕,而润玉的逆鳞也长成。
只是润玉早痛得浑身汗透,原就削薄身躯更形瘦弱,象个委屈的孩子缩在穗禾怀里抽搐着。
穗禾不住轻吻润玉额头与面颊,她眼见天星已沉,晨光将升,沉声问:
“琼华与月下上神何在?”
“来了,来了,琼华和爹爹没有误事哦!”
琼华蹦跳着扯着丹朱而来,丹朱对自家女儿这跳脱性子也是莫可奈何,只向穗禾施礼后,方禀道:
“四大天君,五方神将,臣皆已将旨传到,尊上与臣等不在之日,自有他们料理诸天事物,料也无妨。”
“如此甚好,我们走。”
穗禾广袖一挥,一道清光破宇,已然消失无踪。
而沉梦境中,正是天后寿宴,鼠仙吓唬锦觅,小葡萄的簪子被天后打落之时。
天后正当动怒,便见清光闪过,殿前多出一群人来,却是穗禾等。
穗禾最厌人吵闹,挥手间便定了众仙身形,封了口舌,一把将正与天后解释的润玉扯过,挥手间,润玉元神便回复肉身。
而旭凤也被九曜一脚踢回自家躯壳里,琼华却将锦觅体内霜花扯出,只有丹朱嫌弃的一脚踢翻月下仙人,拎着只红毛狐狸便开始剃毛。
润玉身形微晃,他的元神记忆与应龙肉身融合后,眼眸微闭间一行清泪挥落,身子向后便倒,被穗禾揽住化光而去。
旭凤却目光幽淡心中黯然,他喜欢的是天真纯粹的葡萄精锦觅,不是那朵自私自利的霜花。
如果,如果知晓兄长那惨烈的过去,知晓他为救锦觅宁愿自损己身,失去一半天命仙寿与法力也不惜,旭凤一定会放手。
不是他虚言矫情,是真的,对他而言,润玉活着,要比他娶锦觅要紧得多。
说到底,在旭凤心底,世间情爱虽重,却重不过亲人。
别看他勾着霜花灵修,也在大婚前让润玉放手,那是不知道润玉会因此赌上性命,也自负自己能保润玉性命无忧。
因为自负,所以行为无忌,旭凤不懂,伤在心里的伤才最要命,他连润玉身上无伤也不能护,何谈护心,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