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胸?你俩才胸大呢!哥不叫哥,拽那门子文?不会好好说话儿是吧?”
胡胖子抬手就一“脑瓜儿”呼在叶承远的后脑勺,看似用力也不过是轻推一下,这个表弟傻是傻,他胖爷也是护着的。不过是作个样子讨个巧,好与三爷说项一二,转身搓揉着一双白胖“熊掌”,满脸的谄媚:
“三爷,这事儿,实在是~,请您赏脸了!”
第十五章
姜柏亭是个聪明人,他虽无子以继家业,但其弟松轩却是有二子,均是出自其已故之元配方氏。
不错,那刘氏是继室填房,并无所出,故姜柏亭所抱姜松轩之长子姜皓,与刘氏并无关系。且,因其乃继母,对刘氏素来便有些芥蒂,那么,刘氏若暗中设谋,也说得通了。
三爷人物风流,清逸出尘,看似玉树琼华的干净人物,却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傻子,只在这府中看过一圈儿后,冲胡胖子轻挑桃花双目以示意,机灵的胖子绕到那妇人身后就是一脚。
刘氏正低着头,杏核儿眼飞快乱转着,攥紧着手帕想招儿呢,却不想被人从背后一脚就踹趴在地上,因其势太猛,紧握手心儿里的一只青瓷小瓶脱手飞出,砸在地上碎裂后,露出一条金色的蚕宝宝来。
“金蚕蛊王么?确是人间的稀罕物呢!”
刘氏还未及爬起身来,她的后背已被胡振邦踏上一足,那条金色蚕宝宝也被尚飞用戴了金丝手套的手捏了起来。
金蚕宝宝刚刚要张开小小嘴巴,露出锋利尖锐小白牙时,那黑芝麻粒似的小眼睛,却瞟见旁边修竹玉立,宛若傲立雪岭之巅玉树琼华的三爷,肉乎乎小身子一僵,芝麻小眼中晕起委屈水光盈盈。
人家还是宝宝,打不过,好可怜!
尚飞还在戒备这小东西会暴起伤人,却不想,小东西只身子一僵,便泪汪汪的委屈得要“哇哇”大哭出声。
顺着小东西委屈目光看时,三爷正微抬自家那脂凝冷玉似的手,浅粉带着贝壳微光的指甲透光极美,朱唇轻勾,似晕开一树杏花如雨,语声缱绻若耳语,然,细品之下,却带着透骨入心的森森寒凛:
“爪牙若是太尖长,便该修修了!”
金蚕宝宝人性化的用腹足将小嘴巴捂住,肉肉小身子扭扭卷卷,那委屈可怜小样子,让尚飞兄弟几人都有几分不忍心,活似自己欺负了个小孩子一般。
“行了,堂堂开了灵智的金蚕蛊王,年岁上千,还装什么小儿,做什么可怜,你褪的皮全贴脸上去了吗?”
比之尚飞兄弟的不忍心,三爷却是一派淡然,语声凉淡若梨花轻瓣落清泉,明澄却又隽永,有着让人入耳沁心的透通:
“别装虫了,自己告诉他们,你怎么会帮那女人把姜松轩变成活尸,所为者何。”
“人家,人家才不是虫呢!”
小小软糯得象糯米糖似的童音在众人脑中响起,它不曾现于耳,却回响于脑海之中,令人感觉新鲜,却也更惊于这蚕宝宝似的小东西那逆天之力。
胡胖子与胡振邦兄弟几人也惊觉,若非三爷在此,他们兄弟不栽在此地,那才真是运道逆天了!
背上冰寒,全是一身身的白毛汗,幸亏呀!
胡胖子“嗷”的一声,凑近三爷身边,满眼的星星,满脸的谄媚讨好与隐隐兴奋:
“三爷威武,若非三爷在,只怕光这只小东西就够要了我哥儿几个的性命,真是多谢多谢三爷了。”
“别贫了,别看这小东西小,它的年龄当你太爷爷都够了!去,该问什么自个儿问,少跟爷这儿泡蘑菇。”
三爷是真不想理这胖子,胡胖子就是个麻烦精,给他个好脸就死贴上来,撕也撕不掉。但若不理,却又状若弃犬,垂了耳朵夹着尾巴,一脸的可怜兮兮,实在是轻不得重不得,真是无语之极。
世间本无事,恩怨孽障皆源自心中恨怨所生之——“贪嗔痴”。刘氏亦是如此,她原也仅是小家碧玉,虽不及大家闺秀来得身份体面,行止大度,却也不失温良之性。
初嫁之时,也是一腔小儿女情怀,怀抱憧憬,想着相夫教子,儿女绕膝。却不想,圆房之时才发现,所嫁之人非是相看之人,她相中的威武矫健的男子,却是病弱之夫的兄长,是她的大伯。
若仅如此,刘氏也就认命,偏生这病弱丈夫先前还有个亡妻,余下二子,长子已然八岁,幼子亦有五岁,她堂堂嫡女居然成了别人的继室填房,更日日受继子之冷语恶言白眼,更甚者,拳脚以向。
当初姜家遣媒上门相看订亲,可说的是元配正室,是一家主母,而非这般不尴不尬的身份。
更可气者,明明说的是姜柏亭,相的是姜柏亭,却因何李代桃僵,行了移花接木之计?
若仅刘氏受害,这小女人或也罢了,忍了这口恶气。却不想因此婚事,让刘家二老受亲邻嗤笑,笑其卖女求财,把一对心疼女儿的老父母生生气死。
刘氏幼年曾救得位苗疆异士,得其相赠金蚕蛊王,恨极之下以血哺蛊,在府中上下各有相关者皆种下金蚕蛊虫卵,待得蛊虫孵化,这姜家也将覆灭,而她以血哺之盅王,也当寿尽。
胡振邦不曾料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他看着刘氏眼中的疯狂,知其所言不虚,沉吟半晌方才问道:
“刘氏,你房中有条暗道,所通之密室中有尸气,你可知?”
刘氏此时已挣扎起身,早已抚平衣上褶皱,理好云鬓花容,杏核眼中全是冷冷不屑:
“你还真当这姜家有好人吗?姜柏亭若真是个仁人君子,做得出这种下作的骗亲之举么?
告诉你,那姜松轩变成活尸,便是他那好大哥的手段,因为,姜柏亭妄想长生,故盗得古墓中的养尸古笈,以他的血脉兄弟来练手,所以才让原本身子还算康健,能娶妻生子的弟弟缠绵病榻。
姜松轩的元配方氏之所以命殒,就是发现这个秘密,至于尸首,就在那地下暗室中。金蚕蛊毒虽是夺人性命,却又有以毒攻毒之效,两两相加才会让姜松轩变成活尸。”
胡胖子倒吸口冷气,伸出自家胖爪子,胡振邦与叶承远一手一个拧了耳朵拖到一旁,小声私语:
“这档子事儿立马撒手,千万不可以再掺和下去,这他娘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的脏污事儿。
那娘们儿可是半点儿虚言假话也没有,这姓姜的真不是东西!快,别磨叽,收拾家伙事儿走人。”
“走?走得了吗?”
刘氏咬破指尖,葱白玉指上血珠殷红若相思子一般夺目,就着尚飞轻托金蚕宝宝的势,边喂它自己的血,边浅笑温语:
“几位大概没人注意,这里,除了诸位与我这小妇人,姜家人是一个也没露面,全憋着坏,准备把我们一齐全灭,也免得他姜家的恶行昭显天下。
想走,这可难了!”
第十六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澹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轻吟浅唱,一缕幽歌悠然传来,语声恍若高天碧空,有着淡看风云的洒脱与自在,传入耳中,如清泉静静流淌过干涸龟裂的田园,带来春生绿意,看那枯木老藤生出新芽,舒展碧叶。
屋中众人,除了悠然自若的三爷,犹自在细品着,从姑苏齐府八爷手里“打劫”来的极品好茶,连神经大条得水桶粗的胡胖子都变了脸。
原本屋外人声隐传,却在歌声起后归于死寂,纵是胡胖子这种人物也扛不住,心里打鼓,这歌声涕心荡尘,优美而却俗,然,此时入耳,比之鬼啸狼声更渗人。
“小九,你能不唱这《山鬼》么?当兄长的知道,你被人当做美人追求心情甚好,可也得小心,别随意吓着别人。”
青玉茶盏轻放下,三爷那双桃花明眸轻转,敛去柔波的双眸没有半分风流自赏的浮华气,反显得凌厉逼人。
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一抹清冷自持,唇勾浅笑,语声泠泠若月色寒凉,白梅轻落后的碧潭冰泉,却在冷冽中透出清雅淡香,入耳却有隐约难觉的欢悦与亲呢:
“来了,也不进来,等着让人请么?”
“三哥,您这嘴,我是真服了,有理无理都罢,终归来您这儿,小九就一听训的命。”
若说姑苏齐家八爷清华绝代,姿容昳丽,宛若一树白玉兰花,傲骨天成遗世独立的话。三爷便若盛放于昆仑雪岭的倾世桃花,最是风流艳骨,却又逆天而行高踞孤峰绝岭,欲与天争,冷看红尘。
然这进房的这位却不然,清冷疏离,若一轮冰月高悬于碧海青天之上,又似朱砂红梅,纵绽放于冰雪寒天之下,却显得灼灼热烈,入目殷红艳色,却又冷落而孤傲。
浅浅冰蓝色的长衣,暗以同色丝线绣以海棠花绽,眉目温润如上好的羊脂软玉,原是冰石之质,却触手生温,莹润清透。
葱根似尖削白皙温软似玉的手,不若三爷的修长冷玉般带着玄冰似的通透冷硬,只一看便觉温暖柔软,一片碧绿通透连叶脉都雕琢得分明的玉叶轻拈在指间,更显润白清透。
狭长眼尾似微上挑,带着三分妩媚及几许不羁风流,却又清雅精致得象不沾红尘的玉人,语声轻快若松下流过的山涧飞泉,琤琤琮琮若玉珠击银盘般好听:
“三哥,不过是活尸蛊人,还能难为到您么?何必呢,聆音手下的一个小卒也将这些个灭了,偏偏就喜欢看人苦恼。您这,什么脾性呀!”
“世间因果自择,他们自己选择任务已完后,还搅和进旁人的是非恩怨中,受些许惊吓又算得什么?反正,爷已在此,终归丢不掉性命去,受着,又有何妨。”
三爷轻垂明眸,微微明光透窗而入,映在他面颊上,梨花雪瓣似的面颊玉润莹透,连他的耳垂也显得玉也似的润透白皙,唇角轻勾,浅浅桃花艳色让人目眩心迷:
“到是你,不去守着你的一川碧流,一叶轻舟,跑来我这里,所为何来,该不是老八转生的那位,撂了挑子吧!”
“三爷,甭管撂不撂挑子,您和九爷这天儿能慢点聊吗?外面这堆子人不说,我家这些兄弟,还糊涂着呢!”
胡胖子把他的猪头脸给挤出几朵菊花开,明知人家兄弟在叙旧,却也觍颜上前插了话:
“胡胖子见过九爷,那年没九爷的援手,我家这小混蛋就交代了,扰了九爷和三爷兴,胖子给九爷赔不是了。”
胡胖子可是个能拉得下身段的人物,恭敬低头,只微视这九爷的冰蓝色千层布底儿的暗纹锦缎鞋面,借着打千儿施礼的劲儿,还一巴掌扫了叶承远个“脑瓜儿”。
却绝不显浮浪,也绝对显谦卑,这般油滑作派,纵三爷与九爷再如何挑剔,也不能说他失礼。
他胡胖子既未失礼,那么,这段“公案”三爷就得接下,他们兄弟的性命,也就当无恙。
九爷狭长凤眼一挑,那眼尾晕红更艳,虽是口角噙笑,却笑不及眸中,那妩媚双眸中艳光尽敛,一派冰寒,似两柄九幽阴潭中淬炼出的冰彻寒剑,带着隐隐噬魂杀机:
“哦,所以呢?”
三爷清隽如上好浓墨勾画的眉眼中也透出缕冷色,隐晦得象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风,温柔缱绻的嗓音略略似有几分暗沉:
“胖子,爷说话,从来不说第二次。”
“三爷、九爷,是我们兄弟僭越了。”
尚飞机敏,忙一把将胖子扯去一旁,兄弟几人缩在一处,几乎贴成了墙画。回过味儿,知道自家多话多事反几乎坏事的胖子,恨不能把自己贴成张“肉饼”挂上墙。
胡胖子他怎会忘了,三爷最厌人质疑他的话,而三爷,在被“请”到后,不也表示过会保下他们,而方才与九爷之言更说过“有惊无险”,他怎会猪油糊了心,妄自尊大的拿话想“拿捏”三爷?
胡胖子这会儿觉得,他方才找死的行为,真的是在嫌命长啊!
原以为,就九爷这小性儿,纵不会将他们撂这儿当挂画儿,也会收拾他们一顿。
却不想这位一转身,就又出了屋,立马房外就传来象用力拍手打蚊子似的巴掌声,但诡异的是,还是没有半分人声兽语虫音鸟鸣,怪异得让人心底直发毛,感觉后脊梁骨都是麻的。
那双妩媚多情目轻转,让墙角的几兄弟更是极力缩小存在感,只是胡胖子那身肉实在是藏不住,再缩,也是肉山一座,若要移动,少不得那肥肚子还弹跳几下。
引得胖子泫然欲泣,九爷却破颜轻笑出声,醉了华堂春睡海棠红,润了细雨微湿杏花艳:
“罢了,我与你这受戾气勾引,浮躁其心的胖子一般见识作甚?快滚吧,院外都摆平了,该如何便如何,也好腾出地儿,让我和三哥好好说会儿话。”
“是、是、是,立马滚,立马滚!”
大喜过望的胡胖子领着自家兄弟与装透明人的刘氏,真的连滚带爬出了屋,却见房外围了一堆子各色人等,正木了脸,下死力抽自家嘴巴子!
第十七章
胡胖子他们出门后,心理会崩溃成什么样,屋里的二位才不会关心那么多,九爷在他们一出门,反手间一道金色光纹便晕开去,为这间屋子布下了结界。
原本悠然斜身倚在椅中,慵懒适意的三爷也坐直了身躯,威严肃穆之态尽显,往昔平和之气尽收,倏然似由春水化为严冬,寒声问:
“九渊,何故轻离忘川?该不是你与黄泉那般,也已沾染红尘因果,欲在这凡天俗地走一遭吧!”
九渊者,忘川之名也,忘川乃为黄泉之渡也!换而言之,这位“九爷”便是忘川之水的化形。
九渊此刻,已非方才的温润若玉的出尘之姿,早已化归于那神祗高踞云端,垂目冷淡的漠然之态,若九天垂云降于红尘。
入座后,也不废话反掌间,一方殷红如血的玉简魂书递与三爷:
“三哥,小九此来,便是为这百万英魂放弃轮回,泣血所请的,泪魂书了!”
魂书者,有大义高风者死归冥地,愿散魂世间,还道天地,而遗之愿,乃归冥地之所请。即,以魂散向冥神所换的一个愿望。
百万英魂散魂天地,泣血成泪化为魂书,这桩事,纵是他们兄弟身为冥地主宰也不能轻忽。
九渊以手支头,狭长凤目中全是促狭之态,慵懒得象只在日头下舒展身姿的幼狐,斜目看向三爷,语带调笑戏谑之意:
“我说三哥,您可是堂堂冥河血海之主,八哥哥又身入红尘再踏凡世之上,这等魂书之请,怕也只能让冥河哥哥来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