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迟张张口, 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说, 不是说......”
“把眼泪逼回去,不许掉下来,”宋也极为无奈睁开眼睛, 命令她道。
“我当真是敬佩你, ”宋也缓了一会儿说,“还没死就开始哭丧了, 你到底是怕我死, 还是嫌我死的太迟?”
温迟迟抹了一把眼泪,连忙摇头否认, “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吵的我耳朵疼, ”宋也睨着她通红的双眼, 顿了顿, 才软下来语气道, “你没看到么,我已经不吐血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温迟迟收回手,讪讪地蹲在他身边,留在这儿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将才大叔说,你如今身子尚且虚弱,让我守在你身边,万万不能离开的。”她盯着宋也,面带歉意,“我不哭了,也不会发出声音吵到你。”
宋也看了温迟迟,她面上神情淡淡的,而眉心与鼻尖都是红红的。
在他看来,她这副神情就好像在同他委屈地求情,求他不要赶她走。
宋也顿了顿,微微颔首,“也是,你不在这儿,又能宿在哪儿呢。”
“上来吧。”宋也拍了拍身侧,对温迟迟道。
温迟迟犹豫了一瞬,见着宋也面上不容拒绝的神色,生怕不顺着他的意,他当真会叫自己出去,于是便点了点头,“好。”
正准备脱鞋上榻,她动作顿在了一边,盯着他身上的中衣看了一会儿,“要不我给你换身衣裳吧。”
见着宋也点头应允,温迟迟这才转身出了门,烧了好一会儿水,才提着水吊子悄声进了门。
将热水倒入铜盆中,又兑了一半冷水,温迟迟用手巾搅了会儿,又试了会儿水温,觉得没问题了,这才将铜盆端到床榻边的小案上。
宋也瞧着温迟迟忙碌的身影,又瞧着她将干净的中衣拿了置在床边,眼睛从她葱白的指尖落到了她娇嫩的面上。
此时尚是黑夜,外头乌漆嘛黑的一片,这方圆几里也就这一户人家,静悄悄的。
没人说话,这室内便是一片沉寂,只有温迟迟给他脱衣服时OO@@的声响。
农户家中燃不起蜡烛,只有一盏油烛,此时点着,光线并不那样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宋也却将她垂眸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长睫扑闪翕动,往下扫便是秀美而挺翘的琼鼻,肌肤像凝脂一般细嫩。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圆润的头上,有两缕发丝自她耳边垂了下来,蓬松凌乱却并不邋遢,在他看来,却有几分值得怜爱的意味。
他此时已经累极了,却再没了丝毫的困倦之意,他抬起手,揉了一把温迟迟的头发,轻笑地说,“你就是顶着这番不修边幅的模样,来伺候你的郎君的?”
温迟迟虽与他坦诚相见过,几个时辰前也给他擦拭过身体,但此时他到底在还清醒着,还在盯着她看,她也不能就将面前之人当作一块寻常的肉看,脸有些烧红,也不敢再抬头去看他。
宋也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懵了懵,手上的帕子滑在了宋也的胸膛上。
宋也往下扫了一眼,抬头时恰好捕捉她澄澈明亮的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宋也摁住她过来拿帕子的手,贴着她的手,微微拍了拍,便攥着她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游走。
“既然不会,便好生跟我学。”他掀唇笑道。
刚开始时还正经着,到后头便越发不老实,温迟迟被攥着,手的位置便也越落越到了下边去。
温迟迟脸都涨得通红,瞥了瞥四周,小声道:“郎君,你还病着,不能胡来。”说罢,手当即便要抽离。
宋也瞥了眼温迟迟涨红的脸色,一把将她的手捞了回来,唇边的笑意更深,“死不了。”
温迟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明明已经身子已经这般虚弱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着实不太明白他。
这也......太孟浪了!
温迟迟满脸涨的通红,内心正不断嘀咕,便听见了外头渐近的脚步声,恍惚间心头一紧,手连忙顿了下来。
宋也半靠在床头,眯了眯眼睛看向她,没有半分要放过她的意思。
门外传来了叩门声,男人道:“姑娘,我将郎中请来了,请问这时候方便进来吗?”
温迟迟张了张口,便听见宋也的声线飘了出去,“方便,进来吧。”
温迟迟几乎快急哭了,“郎君!”
宋也这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唇笑意更深,嗯了一声这才放开她的手。
“出去净手。”
温迟迟心想即便他不说,她也是要去的,她看了宋也一眼,便即刻落荒而逃了。
“这......”男主人领着郎中进门,恰好见着温迟迟着急地跑了出去,愣了一下,“这姑娘这是怎么了?”
说罢,当即便反应了过来,立即看向了宋也。
只见宋也半靠在床头,面容如玉,正盯着那姑娘离去的背影,嘴角有抹极淡的笑意。看着虽然虚弱,但精神气已然比他离开的时候好了许多,此时还清醒了过来,男人见宋也没有大碍,心中便稍稍安定了下来。
“她没事,”宋也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男人和郎中,“有劳了。”
郎中过来给宋也把脉,诊了一会儿便说没有大碍了,又瞧了几眼宋也身上的伤口,沉吟着开了方子交给了身边站着的男子。
宋也问:“那为何我会不断呕血?”
“公子受了寒气,高热不断,加之身上多处创伤感染所致。”郎中答道。
宋也点头:“那我吞了一些进腹中没事吧?”
郎中:“......”
郎中诧异了一会儿,讶异地问:“公子难道就不觉得恶心吗?”
“是有点。”宋也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嘴角。
但温迟迟那么麻烦,动不动就哭,吵得他心慌,这也是无奈之举。
郎中无语凝噎,神色古怪地看着宋也,“那我给公子开副化血养胃的方子吧。”
这时温迟迟洗完手,匆匆赶了回来,听说没什么大碍后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缓缓松了一口气。
郎中开完了方子,搁在一边的桌子上。
他看了看宋也,又看了看温迟迟,压低了声音,斟酌道:“不过现如今是没有生命垂危的迹象,但须得好好用药,养伤才是最重要的,万不能再受累了。这段时间也不可再行房事。”
此话一出,温迟迟一怔,飞快地挪开了眼睛,神色尴尬。
宋也面上倒是淡淡的,扫了眼温迟迟,柔声道:“那儿有两副郎中开的方子,你先拿了去煎吧。”
温迟迟听宋也的话,从农户手中接过药,却在临跨出门前顿住了脚步,径直看向了宋也。
宋也看向温迟迟,立即便明白了过来她这是在问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
“你先去。”他道。
宋也看着温迟迟和农户离开,朝郎中颔首,开门见山地问:“女子每逢小日子时便腹痛难耐,这是什么原因?”
“大多是由宫寒所致。”郎中眉头拧了拧,“兴许也与肝气郁结有关。”
肝气郁结?
宋也抿了抿唇,沉思了会儿,半晌后问:“有没有什么缓解腹痛的法子?”
宋也瞧见郎中微微发愣的模样,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便释然了,他坦诚道:“内子碰上小日子时便腹痛难耐,时常额汗不止,浑身冰凉。”
郎中这才正色地答了几个应对的方子,又沉吟着开了副方子交给宋也。
“按理说尊夫人的体质不易受孕,目前也不宜有孕,若要受孕产子须得好生料理身子,否则于产妇,于胎儿都不利。”郎中走之前,叮嘱宋也道。
宋也颔首,在郎中走之后,便阖上了眸子小憩片刻,睡得也不算熟,在温迟迟端着药碗进门之时便也就醒了。
他没再动,由温迟迟伺候着喝药,换药,换衣裳。
温迟迟忙了一宿,不光困倦,身上都起了薄汗,倒是宋也半靠在床边,一副享受且安详的模样。
他睁开眸子,打量了会儿温迟迟,便将她捞在了怀中。
温迟迟脚上失重,隔着不算厚实的衣物,宋也也还发着热,温迟迟只觉得自己贴到了一块炙热的炭火之上,连忙要起身。
只听宋也闷哼一声,温迟迟连忙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宋也道:“鞋褪下,袄子也脱了,上来。”
温迟迟依着他的意思照做,便被宋也一下抱到了床榻内侧,宋也手上捏着她的腰,头靠着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她却有些手足无措。
宋也问她:“肚子还疼吗?”
温迟迟一愣,他是怎么看出来她腹痛的?
她摇摇头,“好多了,多谢郎君关心。”
“谢我?现在和我这么生疏了?”宋也不满地掐了掐她的腰。
睁开眼睛打量她,见着她此时的神情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宋也不由地笑了笑。
“将才出门的时候横了我一眼,当真以为我看不见?”宋也太懂如何令她瞬间面红耳赤了,于是咬着她的耳朵问,“你是不是......”
“是不是不满伺候了我,自己没满足?”宋也漫不经心的话语在她耳边炸开,她骤然瞪大了双眼。先是耳尖一点彩,继而由粉嫩变得绯红,从耳根蔓延至她面颊上。
她是看了他一眼,但也是出于羞愤,心虚。没有横他,亦没有半分这个意思。
宋也瞧了她一眼,手便顺着她的腰往下面滑过去。
温迟迟瞬间夹紧,将他拦在了外边,“我不是特别想。”说着,便将宋也的手拿了出去。
“当真?”
“真的。”温迟迟飞快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困了,要先睡觉了。”
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宋也不由地失笑,打量她背对着他的一段雪白的脖颈,与中衣之下凹凸有致的曲线,不禁喉头滚了滚。
他将温迟迟重又捞在了怀中,语气平稳道:“其实从后面更合适,你不是也体验过么。”
温迟迟呼吸一窒,身子僵住,生怕他这么做,咬着唇翻身面向宋也,晃了晃他的胳膊,“郎君,我当真困了,睡吧?”
宋也盯着她张开闭合的粉嫩薄唇,暗自笑了笑,不由自主地亲了亲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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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迟迟是被头顶的痛感闹醒的,她睁开眼睛,双眼尚且惺忪朦胧,便见着宋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拨拉她的头发,偶尔缠上她的旁的发丝,令她一阵抽痛。
见她醒了,宋也这才收回手。
温迟迟心中有淡淡的恼火,但她也不敢对宋也怎么样,索性便别开了眼睛,将头转到一边去。
阳光自窗外洒了进来,低矮的屋子瞬间变得亮堂了起来。
白日里看的清楚,此时打量这间屋子着实比较简陋,一张炕床,床头一个木制小案,几只零星的圆凳,连窗纸都有些泛黄,边缘处还破了几个洞,但好在主人家打扫的很干净。
这和温家败落后住的屋子差不多,温迟迟觉得没什么,但宋也向来眼高于顶,爱挑剔。她这才重又看向了宋也,发现他面上并没有任何不满之处,这才稍稍安心。
正要挪开目光时,却与他的目光相触。
宋也问:“睡饱了?”
“......嗯,”温迟迟顿了半晌,这才点点头,“郎君你身子好些了吗?”说着便兀自摸上了宋也的额头。
宋也:“.......”
瞥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道:“身子是没什么大碍。”
这半夜来,她即便熟睡了,也时不时地摸摸他的脸,试试他还有没有呼吸。
他睡眠浅,只要她一动便能意识到,更遑论她将手伸到自己脸上了。
只是被她闹的一夜没睡好罢了。
数次拍掉她的手,她都能再攀上来,胆子当真是大得很。
宋也气得牙痒,很想拉她起来和自己一起看油灯熬枯,数天幕上的星星。
......但最终还是放过她了。
温迟迟见宋也同她说了几句话后脸色便冷了下去,思索了一番,并不觉得自己哪儿冒犯到他了,为免使自己再受牵连,索性从被子里出来,滑到了地上。
宋也看着温迟迟下床穿衣,直到她走时带上了门,这才将眼睛阖上养神。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温迟迟来到外边,见着便是袅袅炊烟,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灶台便烧火,一旁四五岁的小姑娘蹲在旁边给兄长搭把手,时不时给他递柴头与干草。
再往外头看,只见大娘趁着天晴晾晒被子,大爷正在一旁砍柴削木。
温迟迟有些面红,一家人起的那样早,她一个客人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身。
她带着昨夜郎中开的草药包,找了昨夜的用的小炉子,便开始煎药。
心中估量着时间够她浣洗衣裳了,便手上拿着她与宋也昨夜换下的脏衣物,又问大娘要了些皂荚这才往河边走去,沾了血迹的衣物不容易清洗,她此番一洗日头便更高了。
温迟迟带着拧干的衣服往岸上去,便见着小姑娘咚咚地跑了过来,嘟囔着,“姐姐,吃饭,阿娘给你留了馒头。”
话还说的不是特别清楚,只一张嘴鼓鼓囊囊的,梳着两个小髻,脸颊两侧白嫩如雪。
温迟迟温和地笑了笑,“好。”她将手上的水迹擦干,便拉着小姑娘,跟着她往屋子中去。
刚到门口,便见着大娘从她与宋也暂住的那间屋子里出来,温迟迟唤她:“大娘您早。”
“姑娘早,你在炉子上熬的药已经好了,我瞧着你在忙,便熄了炉子,替你将药送来了。”
温迟迟感激地看着李大娘,“多谢您了。”
李大娘忙说不妨事,将温迟迟拉到一边,问:“姑娘,姑娘昨日给我的那根簪子对你很重要吗?哎,我也当真是糊涂了,昨夜请大夫来看病,开了好些药,我想着那簪子既是姑娘您抵给我的,便擅作主张充当了医药费给了大夫。”
温迟迟愣了愣,不明白为何大娘突然说这个。
那根簪子是阿濯去码头搬沙包,攒了很久的钱给她买的生辰礼物,确实很重要。但此时她确实身无长物,唯一值点钱,能够抵给他们就那一根银簪罢了。
何况纵然将来阿濯建功立业,她与他也不会有将来了。
缘分已尽,这些都没有那般重要了。
于是她摇摇头,“没那么重要,不碍事。我还要多谢您与大爷能够收留我们呢,怎么会怪你。”
何大娘缓缓叹了一口气,“明日我和我们家老头子要去赶集,届时我帮你瞧瞧吧。”
温迟迟连忙说不必麻烦,将何大娘送走后又将衣服晾了出去,这才走到了房间内,见着宋也正靠在床上闭眼小憩。
心中闪过了一丝困惑,难不成是宋也让她问的?
正愣着神,便瞧见将才的小姑娘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温迟迟立即去帮她开了门,便见着小姑娘扭捏地站着门口,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一手抓着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朝她羞涩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