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晓指着那个图画,用嘴型说:“这个。”
林不染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东西啊......?”
“姐,四个字,四个字。”
林初晓用手比了一个四,并出声提醒。
林不染困惑地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林初晓嘟囔了一句:“没有吗?”
然后重新找了一张白纸。
失忆喷雾不行,那失忆药丸呢?
林不染就见她新举起的那张纸上又画了一个奇怪的圆圆的东西。
“姐,还是四个字。”
林不染看着林初晓一副正经兮兮的模样,欲言又止硬是忍着没有跟她坦白。
林初晓就这样持续不断地画了好几张图,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已经失去了继续玩“你画我猜”的兴趣,“姐,你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林不染:“我应该要有吗?”
林初晓:……
“初晓,我不是什么任务者。”
“好了姐,我知道了。”
林初晓神色恹恹,显然已经听不进去林不染的话,她足尖一转,往门外去了。
林不染:。
抵达北冥那天是一个无风的早晨。
林初晓小时候长大的那处院子已经成了一处废弃居所。
暗黄色的土砖,枯草糊制的房顶,所有的一切无处不显得落败与贫穷。
落满灰尘的旧木桌椅,林不染随意拂去尘土便坐了下去。
“我在想,”她看向一侧的林初晓:“若我没有占据本该属于你的十六年荣华,我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相识。”
“你会过得很快乐,很轻松,不会受那么多本不该你承受的苦难。”
“而我,应该在品尝过命运赐予的苦痛后,继续过着平凡的人生,我们的命运不会有任何交集,实际上,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林初晓听到她这一番话,竟有些不知所措。
[哪里来的抒情剧情?]
[她自己加的吗,我该配合她吗?]
已经彻底被当成任务者的林不染:……
林初晓扬了扬眉,故作高深:“这个事啊,我们并不是说不回应,那么但是呢,没有一件事我们会讲说不配合,或者一定是怎么样啊,我们都应该明白,不行吗,也不是,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咱们到时候晚一点啊,对吧,包括我们这个,对吧,完了呢就是说……”
听着林初晓这段云里雾里的回答,林不染逐渐沉了脸色。
她的语气少见地冷了下来:“初晓,告诉我究竟什么是任务者?”
[呦呵,啥也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现在还开始考验我了?]
“姐,你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爹味很重,经典的我来考考你。”
林初晓一脸无语,吐槽起来完全不带卡壳的。
林不染被她怼得莫名其妙,“爹味是什么?”
[这人也太落伍了,谁同意她跟我来同一个世界做任务的?]
林初晓随意地扯了扯嘴角:“夸你呢。”
林不染:……
她虽然真的不懂,但也知道初晓一定不是在夸自己。
之前听初晓的心声她一直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有时也就一笑了之,如今这话锋却是对准了她自己,林不染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站起身,突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冲林初晓微微笑了笑,便往门外走去。
才行至门口,就听到了林初晓淡淡的声音:“任务者,顾名思义,为完成任务而存在的人类。这世间有太多的分崩离析的世界,我们被传送至这些世界缝缝补补,待世界稳定,任务完成,再奔赴下一个世界。”
林不染转身,容颜沉在一片阴影之下:“从一个世界奔赴另一个世界?”
林初晓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就像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所以,一旦任务完成你就会离开这里,对吗?”
林初晓斜眼向她,大步从她身旁经过,快她一步率先出了房门,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音。
“明知故问。”
被她擦着肩膀离开,林不染眼底的神色闪了闪,某种猜想在此刻得到了肯定,她心下蓦地一空,回身眼睁睁看着林初晓出了院子。
林初晓气鼓鼓地离开了,她真的很难和这种同事好好相处。
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真的把这人当成了女鹅来对待,就觉得心里膈应得不行。
这小院子的确破旧了些,但终究是原身自小长大的地方,于是林初晓多少还是会对这块地方产生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感。
她独自走在如今已杳无人烟的村落。
赚了钱,大家都搬去镇上了,包括曾将她买去烟柳之地的舅父舅母。
林初晓感到有些物是人非,胸口异常的沉闷。
“林初晓。”
有人在身后唤她。
林初晓还未来得及转身,一道暗黑色的人影已掠至她跟前。
对方带着一身尚未收拢的肃杀之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物与鲜血混杂的味道。
萧素棋一步一步将她逼向墙角,银色面具泛着冷艳的白光。
林初晓惊诧万分:“你不是随裴潜他们先回乾州了吗?”
萧素棋向前的步子未停,林初晓莫名感受到这个疯炮灰带来的一阵压迫,她的后背贴上墙面,退无可退。
萧素棋半垂下头,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俊颜如白雪般洁净完美,眼上的那道疤痕如同铺满白雪的地面上一道刺眼的血痕,烈艳而放荡。
他并没有回答林初晓的问题,幽深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
去除面具之后,林初晓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见到他这样的神情,她的心脏止不住地突突直跳,“怎么了?”
“你要离开,去哪里?”
林初晓被他糊里糊涂的问题弄得一愣,“我......”
鼻尖却在此时拨开了苦涩的药味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林初晓皱眉:“你受伤了?”
萧素棋神情未变,手搭在剑柄轻轻握住,“不过受了几道鞭伤罢了。”
受了鞭伤?
为何?
可是违抗了军令?
林初晓注意到他剑鞘边缘溢出的不知何时已经干涸的深色血迹。
“萧素棋,你杀人了?”
林初晓仰起头望向他,圆溜溜的黑色瞳仁里透着一丝震惊和些许意料之外。
微风吹拂而过,萧素棋额前几缕发丝在空气中晃了晃。
殷红的嘴唇轻轻张合:“赵延。”
他的声音有些许低沉,混杂着莫名的情绪,他没有否认,甚至没有移开话题,只是轻轻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被他一刀斩杀的人的名字。
对于萧素棋而言,这不是一件需要向林初晓隐瞒的事情。
甚至,他在看到林初晓听到赵延姓名瞬间眼里一闪而过的了然时,也觉得理所当然。
那本就是她答应要告诉他的灭门仇人,不过是叫他自己先查出来罢了。
林初晓眨了眨眼,她低下头,“裴潜为此鞭笞了你?”
“嗯。”他闷闷地应声,伸出手轻抬起林初晓的下颚,逼她抬头看他。
“所以你要离开,离开去哪?”
这疯炮灰想必是听到了她和林不染的对话,所以才跑来问她的。
“你说的任务又是什么?”
林初晓眼见着逃不过他的逼问,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的任务就是活下去。”
萧素棋眉心一折,有些不解。
“你可以把我当作和你家王爷一样是重生而来的,前世的我死了,所以这一世我要活下去,很好理解吧。”
“你们不一样,”萧素棋道,“你是任务者。”
林初晓不适地动了动脖子,转而道:“你先松开我再说?”
闻此,萧素棋一开始没有动作,他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才松开了手,“告诉我,你会去哪里?”
林初晓沉默了。
“那个地方......我能去吗?”
萧素棋的声音小了下去,隐隐有着些许期盼。
林初晓摇了摇头。
他又问:“不知道还是不可以。”
“不可以。”
萧素棋呼吸微滞,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走?”
话语中满是紧绷的隐忍,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栗。
林初晓:“如今看来,应该会在回乾州后不久。”
萧素棋红唇抿了抿,紧绷的心弦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撕扯着,因无法承受而彻底断裂。
他的神情逐渐恢复如常,变回了曾经的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他问:“不走不行么?”
林初晓:“不行。”
萧素棋没再说什么,他低头重新戴上了面具。
林初晓呼出一口气,尽管心中有些异样,但还是为成功打发了萧素棋而感到些许轻松。
可她这口气才呼出了一半,就又听到萧素棋说,“那倘若你没能回乾州呢?”
“什么?”
萧素棋红唇一弯,显得有些轻佻,整个人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的劲,“我是说,倘若你不回乾州呢?”
面具后,他的严重跃出几许灼热的光亮,肆无忌惮地刺激着林初晓的神经,她的心中冒出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林初晓,只要不回乾州你的任务便算作没有完成对吗?”
林平之入仕那年,举家搬迁到了乾州。
林平之父亲早逝,他由母亲华英一手拉扯长大,在乾州没有任何靠山。
起初他认为本本分分做个小官并不需要有什么靠山。
他在乾州结识了一众儒风雅士,平日里酷爱一同赏玩一些大家名作。
直到有一日,一位在各国游历的学者来到乾州,林平之和一众友人与之结交了朋友。
对方以投缘为由,赠予林平之一副山河图。
以水墨丹青绘制,虽称不上名家作品,却有一番自己独有的特色。
林平之格外喜爱那张字画,甚至将自己关在书房三日日夜观摩,到最后决定宴请平日里的那些好友一同来赏玩。
那天,他在家中小院中布好了酒席,宾客也已到齐,他命下人去书房中取画之时,监察司的人却突然找上了门。
那时的监察司指挥使,是一位名为萧翎的武官。
他带着人马包围了林平之的府邸,带着御赐令牌浩浩荡荡地闯入,将院内招待宾客的地方打杂破坏了一通。
说林平之私藏皇宫的布防图。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林平之被吓得不轻,在场宾客一哄而散,却又被萧翎的人全部控制了行动。
下人在那时带着一张已经被墨汁完全浸染的山河图来到花园宴厅。
萧翎命人夺下那张图,从侧面居然可以将表面的字画分离开,换而言之,山河图下方还藏着一张林平之从未见过的图。
可惜纸页沾染的墨汁已完全浸透,两张图画都被毁了。
除此之外,萧翎没有找到任何物证,在场的宾客也都能作证林平之是如何得到了这张字画,萧翎铩羽而归。
皇宫布防图丢失在当时可是见泼天大案,林平之至今不知道那张被林不染意外毁掉的画中画究竟长什么样。
但监察司的人办案,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林平之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被林不染给化解了。
不久后他便得知了萧翎因办此案曾立下了生死状,到了时间仍未曾揪出凶手,被圣上赐了一杯毒酒。
萧家人被全族流放,却在流放途中遭遇山匪,无一人幸免遇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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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系统
◎一个重活一世的机会◎
山河图之事过去不久后, 林平之忽然就得到了贵妃唐妙人的赏识,从此入了晋元皇帝的眼。
林平之本就是个有才之人,一路走到了丞相之位算是情理之中。
起初他觉得是自己命好, 就像母亲华英一直以来都确信的那样,他是遇到了贵人。
后来他才发现, 自己不过是官场交锋之中的一个幸存者。
监察司指挥使萧翎办案时涉及到了唐家的利益, 唐妙人曾亲自出面意图将萧翎纳入麾下,奈何萧翎正义廉洁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唐家欺行霸市的行径还是闹到了晋元皇帝耳朵里, 唐妙人费尽周折才将此事平息, 从此萧翎就成了唐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唐妙人开始计划将其除去, 用自己的人将指挥使一职取而代之,山河图之事便是这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林平之能得此图纯属机缘巧合。
唐妙人确实命人盗走皇宫布局图, 并托人将其置于一张山河图中,到时就算被查到也不会再同她有任何关系。
换而言之,萧翎就算真的找了布局图, 也无法佐证图纸失窃与唐家有任何关系。
萧翎的确有手段,他很快得知了那张山河图的下落, 只是可惜,林平之误打误撞就这样破坏了萧翎的线索。
唐妙人成功害死了萧翎, 害得萧家全族流放, 但这还不够。
做了恶事还需赶尽杀绝,此为长久之计,也是唐妙人的办事准则。
赵延为表忠心,将剿灭萧家之任一手包揽, 事后唐家扶持赵延坐上了监察司指挥使的位置, 从此一切肮脏事都有人帮他们掩盖。
林平之东平西凑终将事情全貌掌握, 哪怕他已高坐丞相之位, 心中对唐家仍是忌惮万分。
他受唐家一手提拔,必定已被划为他们一派,而往后,他只想要摆脱这种可怕的桎梏,为自己,更为自己的家人。
今时被派遣和萧素棋一同接应林不染和林初晓。
离开北冥后,四人暂歇于城中一处酒楼。
这期间,林不染一直想找机会同林初晓单独谈话,但对方似乎很抗拒,总是东拉西扯地巧妙避过她的话头。
[烦,真不想搭理这人。]
林不染:......
晚间,四人用完餐食,萧素棋亲自端来了一些酒水。
林初晓其实不爱饮酒,但今日不同,她心情不畅快,喝点也无妨。
林不染也十分郁闷,她倒了满满一碗。
萧素棋端着酒坛看向今时。
今时:“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我还是......”不喝了吧。
萧素棋没等他说完便收回了视线,他不再理睬今时,给自己倒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