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眉头皱起来,嗅到那难掩的气味,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就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就在她以为,至少小疯子能有所收敛,或者能暂时老实下来,不再作妖之时。
然而就在下一瞬,她似听到他低低笑了声,在这样的境地下,落在凌楚楚耳朵里,却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谢玧支起身子看她,望着少女眼里的慌乱,无措,甚至是难以言喻的情绪。
黑眸里划过一抹晦暗之色,就在少女惊骇的注目下,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就连溢出的血,也没放过,被他舌尖卷起,一并吞了进去。
压在心里的躁动,全释放掉了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忽而身子乱颤,放声大笑起来。
因他从未这样肆意大笑,笑着,笑着,竟呛得眼泪直流。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凌楚楚震惊之余,只感到头皮发麻,不寒而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颤抖着骂了声:“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脑子有毛病吧!”
说着一把推开了他,一骨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看也不看身后的小疯子一眼,便赤足下了地。
如今正是秋末,天也有些凉了,好在地上铺着牡丹缠枝花样的毯子,踩在脚下柔软又舒适,才不至于让她冻着。
凌楚楚走得极快,几乎是脚步生风,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生怕后面人追上来。
拐弯处有个柜子,她记得里头有些衣裳,她想要赶紧把身上那件换下来,越快越好。
黑眸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弯了弯,踩着闲散的步子,漫不经心下了地。
凌楚楚正拉开衣柜,就看到眼前人影一晃。
只见少女脸颊涨得通红,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然后她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脸上立马露出让谢玧见了好笑的表情。
他饶有兴致看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凌楚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早已是退无可退,下一刻她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竟像小孩子玩捉迷藏一样,整个人钻进了柜子里,砰地一声闷响,将柜门拉上,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里头传来少女瓮声瓮气的声音:“你敢进来我就…”
“我就闷死我自个。”
“勒死我。”
“咬舌自尽。”
“总之你再逼我…”
“我死给你看…”
凌楚楚嘴上如此说,心跳却要没了。
并非她畏死,而是她在摸黑换衣裳,在黑暗的视线里,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凭着本能乱穿。
外头一时没了动静,凌楚楚也不敢停下来,见过小疯子发癫,她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他不管不顾,真的闯进来。
她穿得飞快,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就连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
所以后面半截话,几乎是断断续续,她是喘着气说的。
她看不清外面的情形,正如外面人看不清她在里面做什么?
这样一个不大的密闭空间里,反倒是一层天然的屏障,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哪怕只是一瞬,多少能让她心情稍许平缓,慢慢冷静下来。
谢玧人没走开,他颀长的身影就立在柜子前,只需他动动手指头,便可以轻易拉开柜门。
想到方才二人之间,他那样肆意妄为,他指尖僵在半空,五指慢慢收紧。
鬼使神差地,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默默站在柜子外。
他听力一向极好,虽隔着一扇门,也能听到里头窸窸窣窣,整理衣衫发出的声响。
黑眸里涌动的波光,似浸着盈盈水色,谢玧喉结一滚,哑声问道:“楚楚,衣裳换好了?”
凌楚楚衣裳的确换好了,冷静下来之后,她越想越恼火,攥着手里那件衣裳,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
好好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她大不了安慰自己,就当是被狗啃了。
可这样的屈辱,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三观尽毁,她觉得自己污了,再也干净不了…
就像是一张白纸,被浓墨染黑了一样。
想到这些,凌楚楚脸像火烧一样,就连肺腑也变得闷痛起来。
她忍了好几回,到底没能忍得住。
谢玧正问着她话,忽地柜门砰的一声,在一道重力下拉开,伴随着少女没好气喝骂:“小变态!还你千千万万子孙!!”
迎面就有一件衣裳,不偏不倚,朝着他当头砸过来。
第56章 穿书女
漆黑的柜子里,凌楚楚心跳如雷,在衣裳被扔出去那瞬,她连小疯子的脸都没看清,就又砰地一声,将柜门重重拉上。
这个时候,她早已是强弩之末,抱膝坐在柜子里,就连手指尖也颤得厉害,哪还有方才骂人的气势?
对小疯子的胡作非为,一面她气他气得要死,一面却又怕极了他这疯性,就像是精分一样。
有时想想也是够窝囊的,自己一个二十大几的成年人,会被小她好几岁的未成年,耍得团团转不说,还欺辱成这样,就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外面一时没有听到回应,她也不知小疯子走了没?
可她实在赌不起,也不敢就这么出去,只能像鸵鸟一样,遇到危险就把脑袋埋进沙堆里。
选择逃避现实,眼不见,心不烦。
便和掩耳盗铃一样,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一门之隔的柜子外,那道颀长的身影却一动不动。
在烛火的微光下,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
谢玧攥紧手里的衣裳,低眸看了会,上面有她的气味,也混合着他的气味,两种不同的气息夹杂在一起,让他指尖变得滚烫起来。
他眸光一动,就连呼吸也沉下去。
谢玧抿了抿唇,正欲开口之际,却听到里头少女似叹了声。
而后不等他发话,他听到闷闷的嗓音,再次从柜子里传出来。
“我比你大七岁。”只听少女幽幽说:“你知道七岁是什么概念吗?”
“七岁相当于我十三岁,你刚满六岁,而我十八,你才十一,这样的差距听起来,是不是太大了?”
“也就是说我成年了,你还是个孩子。”
“我和你之间,一点也不合适。”
“你应该明白的,是不是?”
凌楚楚实在憋不住,也不管小疯子听见没?或听懂没?她都顾不得了。
憋在心里的愤怒,委屈,压抑,让她绷紧的神经,无处宣泄。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枯萎,直至腐烂成泥。
她累了,倦了,满脸透着疲惫,无力将背脊靠在柜子里,不等小疯子回答。
又自顾自说道:“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不过因我之前一时兴起,对你好了点,让你产生了误会,那根本就不是爱情。”
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开口:“甚至就连我对你好?在这之前都并非出于真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空气里静默了瞬,凌楚楚能听到自己急促地呼吸声,越发加重,好似要喘不上气来一样。
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当着小疯子的面,当着他面剖白出来。
真正要说出口,才发觉难受的是她自己,或许从最初对眼前人,她是有过害怕,装作伪善,可到了后来,她付出过真心,只不过被小疯子背刺了。
从前二人相处的静好,再也回不去了,那样的感觉,才是让她痛心又难过。
凌楚楚如此想。
谢玧没吭声,一直默默听着。
只不过眼前烛火映照在他眼里,忽明忽暗,显得他眸光变幻莫测,里头涌动着火光,在这暗夜里,看上去莫名变得有些诡魅。
凌楚楚关在柜子里,并未看到他脸上的变化,不然叫她看到了,只怕会再次吓得半死,哪还有胆量和他说这些。
二人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反倒是谢玧赖得住
性子,并未催促她什么。
等凌楚楚再次调整好情绪,她才又缓缓开口:“其实…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到这,她声音忽而小下去,听上去有些飘忽。
不是这个世界?什么意思?
谢玧面带疑惑,却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凌楚楚双臂抱膝,视线落在黑暗里,她心里似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一个她自认为,足矣让小疯子改变主意的决定。
但她也拿不准,小疯子听了会怎么想?还是说会如她所愿,愿放了她?
所以心里经过一番思量,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理,就像是摸石头过河一样,又慢慢打开话匣子。
“我是穿书来的,从另外一个世界,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被称为现代。”
“而阿玧你,还有包括这里所有人,都是书中世界里的角色,是作者创造了这些角色生命。”
“阿玧你听起来,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对不对?”
“不过我没骗你,这些都是真,所以我得知穿成了恶毒女配,我很害怕,我怕会像原书里走向那样,最后惨死在你手里。”
“知道什么个死法吗?是凌迟…”
凌楚楚想到那个恶梦,不由苦笑了声。
“便是因为害怕,我才会想尽办法,想要拼命讨好你。”
“我所做那一切,在阿玧你看来或许是真情实意,可我一直和自己说,我不过是为了保命,都是虚情假意,全都当不得真的。”
凌楚楚半真半假说着,虽隔着一层柜子,可谢玧还是一字不漏,听得十分清楚。
他黑眸并未见过多情绪,只是攥紧手里的衣裳,不经意摩挲了两下。
衣裳的余香变淡了,不仔细嗅,就连她最后一丝气味,都要留不住。
他指尖用力到发白,掩在眸里的浓黑,那一瞬再次复起,他眼底掠过一丝隐隐的阴鸷,却只是平静问:“那又如何?楚楚你倒是忘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句。”
“我说过了。”谢玧道:“不管楚楚你是谁?是人还是鬼?我都不在乎。”
“正如楚楚你所言,你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我都不在乎。”
“只要楚楚你能陪着我,我自不会与你去计较,不知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闷在柜子里半天,凌楚楚听了这回答,险些要一口老血喷出,气得昏厥过去。
她知晓这疯子难缠,不可理喻,可没想到他会疯成这样?
若是常人听到她这样说,这样荒谬离奇的事,就算没被吓疯,也绝不可能像他这样,毫无一点反应。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出奇,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疯子,疯子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她干嘛要被一个疯子的思想带偏?
凌楚楚尽管心乱如麻,却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
夜里,凌楚楚起了高热。
这一病来势汹汹,难受得她几欲想吐,浑身软得像棉花一样,没有丁点力气。
她烧得晕晕乎乎,只剩半条命时,只记得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她额头。
然后那人唤了她一声:“楚楚,我抱你过去。”
随着话落下,她就人事不省了。
这也不怪她身子弱,任谁经历她这一遭,又是长途跋涉,又受到那般惊吓,再加之在水里泡了太久,一连串打击下来,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
谢玧从衣柜里把人抱出去,便阔步往榻边走去,只不过她身上烫得灼人的体温,还是令他禁不住皱眉。
他快步往前走,不再犹豫,便将她抱到了床榻上,又将薄被拉过来,细心为她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侧身坐在一边,伸手为她拿脉,原本拧着的眉头,直到探到她脉搏如拉紧的绳,绷得那样紧,他眉头才松下来。
用毒多年的他,也精通些药理,知晓不过是感染了寻常风寒,服用些发汗解表的药,至多一两剂,也就大好了。
这么一想,他将外头人唤进来,吩咐她赶紧去煎碗药,趁热送过来。
进来的人正是红珠,她一直低垂着头,没敢往床上瞧,但听殿下如此说,也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她心里比谁都急,就在两个时辰前,她还担心着这姑娘呢,生怕她有个好歹,着了风。
毕竟手凉成那样,没想到还真是,被她一语说中了。
唉,当真是可怜!
她心里如此想,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应了声是,便赶紧退下了。
凌楚楚睡得并不安稳,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一直往下坠,像是跌进了万丈深渊,眼前一片黑暗。
那种感觉很可怕,死气沉沉,什么也看不清,出路在哪?希冀在哪?
正在她似梦非梦,忽然感到有人搀了她一把,而后她身子轻飘飘,跌在那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