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徐澄挺受用,移动身子往他身边靠靠,“什么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徐澄抿紧的唇扬起一丝弧度,“你糊弄小孩呢?”
周南荀没否认,“二十岁的小孩。”
徐澄:“无聊。”
确实无聊,但能止住眼泪,哄好人就行。
徐澄因为故事凑到他身边,消除了两人中间的距离。
周南荀忽感腿边温热,低头一看,左腿外侧紧紧贴着徐澄右腿,她浑然未觉,还再往他这边靠。
裤子早被淋湿,冷冰冰地贴着皮肤,只有那侧腿却热得出奇,陌生又奇怪,周南荀暗骂了句,起身去门边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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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一天,没吃上饭,晚上徐澄饿了,打开外卖软件,附近商家全部打烊休息,有钱也花不出去,只能饿着。
她关掉灯准备睡觉,钟晴发来视频,“刚才徐叔找我聊了一个多小时,全在套你的去向,他查到你去了风絮那边,不确定具体位置,来我这里套话确认。
我故意转移方向,让徐叔去西北那边找,不知道他会不会信?
还有秦家婚房、婚礼场地全部布置好,徐叔说,不能让秦家白忙一场,跑遍全国也要把你找到。
橙子,时间紧迫,一定要在徐叔找到你之前把婚结了。”
“我明天去婚介所看看。”徐澄有气无力地说。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突然找人结婚确实不易,钟晴理解徐澄的心情,说:“实在找不到,丑的也行,反正都是演戏。”想到什么,钟晴眼睛一瞪,忙改口,“不行、不行,扯了结婚证,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万一对方没职业操守,对你起歹心做点什么,警察都没办法,还是要找个帅的,睡了不亏。”
徐澄:“......”
正聊着,房门咚咚响起,男人磁性的嗓音传进来,“徐澄,出来下。”
“怎么有男人的声音?橙子,你住哪?”钟晴问。
徐澄打开灯,简要说:“我姑姥的干儿子家。”
钟晴眼睛一亮,“干儿子不算亲戚。”连问:“他多大?结婚没?长得怎么样?做什么的?”
“28,没结婚,长得也行。”徐澄叹气,“就脾气特臭,比臭豆腐还臭。”
钟晴:“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呀,再说管他脾气臭不臭,又不是真结婚,只要长得比帅,能拿出手,睡了不亏就行。”
徐澄一想也对,一年半载就离了,管他什么脾气呢。
她坐床边犹豫一会儿,拿过周南荀买的那套丑睡衣穿上。
床品碎花、睡衣还是碎花,眼光比刘姨还差,想到这,她猛地停住,如果周南荀背后真有女人,那万万不能和他结婚,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这问题。
徐澄带着疑问推开门,没好气道:“干什么?”
周南荀没说话带她往厨房走,到橱柜前拉开柜门,“这里有米面。”他指指流理台的一端,“电饭锅在那,楼下左转有菜市场。”
知道米在哪也没用,徐澄不会做饭,出于礼貌她还是应了声。
周南荀又打开另外一扇橱柜门,“餐具在这。”
徐澄:“哦。”
全部介绍完,周南荀离开厨房去餐厅,徐澄小尾巴似的跟过去,餐桌摆一盒泡面和一碗白粥。
周南荀坐泡面前掀开纸盖,拿叉子打散凝聚在一起的面饼。
徐澄自觉坐到他对面,瓷勺搅着碗里白粥,目光落入泡面桶里,“我想吃你那个。”
周南荀低头吃面,“感冒彻底好了再吃。”
他吃饭快,却很安静,没有奇怪的声音。
“已经好了。”徐澄嘴硬。
周南荀放下手里叉子,双手抱臂,抬眸睨她,“那你现在讲话嗓子沙哑是天生的?烟酒嗓?”
徐澄:“......”
她垂眸,继续搅着碗里的粥,小声嘟囔:“这么清淡怎么吃?”
周南荀起身进厨房,没一会儿,端出一盘切开的咸蛋,放徐澄面前。
黄灿灿的蛋黄冒着油,徐澄挖出黄放碗里和粥一起吃。
吃掉蛋黄,蛋清成了尴尬的存在,蛋清又咸又不香,徐澄不爱吃,还不好意思扔掉,只能慢吞吞地拿起蛋清,筷子尖在上面戳了一点点,正要往嘴里放,手里蛋清被抢走。
周南荀把蛋清扣入自己碗里,低头吃面不看人,话却是对徐澄说的,“别吃蛋清,咸。”
白天打探失败,晚上徐澄又蠢蠢欲动,饭吃一半,她找话题,“碎花床单、碎花睡衣,你女人眼光真差。”
在南川那圈子,单身不代表没伴,徐澄不说女朋友和对象,只说女人。
周南荀继续低头吃面,不理她。
徐澄敲敲桌子,“我在和你说话,小学老师没教过你要懂礼貌?”
“没上过小学。”周南荀端起泡面盒子往厨房走。
徐澄端起饭碗气呼呼地追过去,“饭店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是你女人?”
周南荀洗净徐澄吃饭的腕,直起腰,甩甩手上的水珠,回头看她,“和你有关?”
与白天一样,又是划清界限,拒绝沟通的态度,这次徐澄迎难而上,站到他面前,眼含桃花地妩媚一笑,手指在硬邦邦的胸前戳了戳,声低柔暧昧,“有关。”
周南荀握住白到发光的手腕,冷淡甩开,“小学老师没教过你,打探别人隐私不礼貌?”
徐澄:“......”
软硬不吃,徐澄干脆打直球,“姑姥说你单身,我不信。”
周南荀身高腿长,三两步走到次卧,关门前,转回身看她,“嗯,我孩子都两三个了。”
徐澄:“......”
“和你沟通真难。”徐澄想进去和周南荀讨论下沟通问题,可他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宽阔的胸膛坚硬是似堵墙,气的徐澄直跺脚,顾不上讲前因后果,只嚷着,“让我进去。”
周南荀站着没动,手背落徐澄额头贴了下,“已经退烧,今晚再上我床算性.骚.扰。”
次卧门关上,客厅传来女人咬牙切齿的喊声,“周、南、荀、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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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絮县刑侦大队,局长办公室,顾长礼慢悠悠吹着手里的茶,不看站一旁的周南荀。
站了二十分钟,周南荀还一堆事没处理,他耐不住问:“师父,您找我到底什么事?”
顾长礼这才放下茶杯,看他,“老事。”
“不去。”周南荀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一声吼,“滚回来。”
顾长礼这一声吼把人镇住,见周南荀顿步,他敲着桌子说:“这次缉毒队,上次刑侦队。
市局、省厅多次要调你去,为什么不去?”
周南荀:“不想去。”
“放屁。”顾长礼气得口不择言,指着周南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啥。”
周南荀端起顾长礼茶杯续满水,重新放回去,“都知道干嘛还逼我?”
“咱这是个县,队里各方面都比不上市局和省厅,你留在这就是浪费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年该放就放吧。”顾长礼长叹一声,拍拍周南荀肩膀,“师父不想你一辈子待在这淹没才华。”
周南荀掏出烟盒,抽出根烟点燃,拇指和食指中指一起捏住烟,深吸一口,“不管大都市还是小县城,该做的事都要有人去做。”
“二十年,他可能早逃去外省或者死亡,守着风絮有什么用?”顾长礼敲了下周南荀的头,“多少人争抢的机会,追着给你还不要,我真想打开你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周南荀捏着烟,边抽边说:“就算死了,我也得知道他是谁?
不是他林庭樾不会变成哑巴,我不会变成孤儿,赵燕不会至今下落不明......九个家庭支离破碎,你让我怎么放?”
顾长礼止了声,从周南荀的烟盒里摸出根点上,默默吸烟,火光燃到烟蒂,他对周南荀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话题结束,沉重的过往却无法结束,周南荀走下楼,到楼后常抽烟的地方,独自待着,他三指捏着烟送到嘴边,白烟蔓延,消散,遮住深潭般的眼眸。
赵虎喘着粗气跑来,带来的风吹散,萦绕在周南荀身前的白烟,他停下,手拄着膝盖,换口气说:“老大你家着火了。”
第7章 风絮县(七)
周南荀赶回家,火已扑灭。
得知火灾原因,他对消防员道了谢。
忙完这边,看热闹的邻居又来说话。
“南荀娶媳妇了?”
“哪的人?多大了?不会做饭?”
相识多年的老邻居,周南荀不能不答,应付完这些人,才进到房间里面。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主卧的门开着,周南荀进去,环视一圈没看到人,转身要走,余光瞥见床和墙中间的空隙里的小脑袋。
徐澄蜷缩在角落里,背靠墙,双手抱住膝盖,脸埋在腿间,只露个圆圆的后脑勺。
“起来。”周南荀走过去,不咸不淡说。
埋在双.腿.间的脑袋缓缓抬起,嫩白的小脸此时黑一道白一道,眼睛红红的,柔顺的长发打了结,乱糟糟地缠在一起,像闯了祸无家可归的小猫。
见了周南荀那张冷硬的脸,徐澄的眼里就蓄了一汪水,但没流出来,“我肚子饿想煮泡面......然后我朋友打视频来聊天......忘了关火,不是有意想点你的房子......对不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个有点娇气的小姑娘,平时小嘴凶巴巴的不饶人,可又带着南川人特有柔,她红着眼睛道歉,周南荀那一腔怒火和气话,就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拿过纸巾往徐澄怀里一扔,“别天天哭哭啼啼的,老子没时间哄你。”
本来忍着泪没哭的徐澄,听到这句话真哭了,连带这些天的不痛快,一并迸发,比在山上哭得还凶,眼泪止都止不住。
小姑娘委屈又悲伤的哭声,听得周南荀心烦意乱,僵了一霎,他无奈一叹,在徐澄面前蹲下,从她怀里拿出纸巾,抽出两张,没再强硬地按着她擦,而卷着纸巾轻轻在她眼下擦拭,语调随之变轻,“行了,没怪你。”
徐澄抽噎着,“我重新给你装厨房,想要什么样式随便选,不满意装整个房子也行。”
周南荀没接话,嗤笑一声,把纸巾放床边,站起身要走,衣角被抓住。
徐澄仰头看他,“不想要钱,我可以搬走。”
周南荀回头,向下了瞥眼她搭在膝盖上的纤薄的手臂,没回话,推开徐澄的手,阔步走了。
不回话算默认,徐澄不打算继续住了,扶着墙缓缓站起,换好衣服,再次把那张黑卡放到周南荀床上,拎着包走到门口,推开门,狭长的空隙骤然被坚硬的胸膛堵住。
周南荀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回走,不算温柔地按进沙发,握着她手腕抬起胳膊。
徐澄往回抽手,喊道:“你干什么?”
“别动。”周南荀再次把她胳膊拉过去,一手握着手腕,一手捏着棉签往徐澄胳膊的烫伤创面涂药。
瓷白的肌肤上一块红肿没皮,粉红的肉周围起一圈水泡,触目惊心,棉签一触,徐澄直咧嘴,连说几个疼。
周南荀动作轻缓,声音也不觉放低,“忍着点,第一次没有不疼的。”
聒噪的小嘴徒然停声,徐澄的双耳也像被火烧过,“你在说什么?”
周南荀涂药动作一顿,反应过来用词不妥,而且少说烫伤两字,“我的意思是说,经常做的人。”
厨房的火好像蔓延到脑子,烫的思维凌乱,越描越黑,他懊恼地闭嘴不解释了。
这边停,那边却起玩心。
徐澄拿脚尖踢周南荀小腿,明知故问:“经常做什么?”
大小姐典型的好了伤疤忘记疼,小兔子的悲伤只能维持一会儿,周南荀涂药的力度稍微加一点点,“做饭。”。
徐澄嘶了声,瞧出周南荀故意的,不客气地骂:“混、蛋!”
周南荀也不气,收了药膏,抢下她的小包扔一边,“安心住着。”
他弯腰从腿边拎起袋子,拿出里面餐盒摆餐桌,一盒盒掀起盖子,又掰开筷子递到徐澄手里,“大小姐请吃饭。”
徐澄倏地笑了,一天没吃饭她真饿,要不也不会去开火煮泡面,瞧见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什么悲伤都没了,专心品尝当地美食。
受过惊吓,徐澄晚上早早睡觉,第二天起床,周南荀已经走了。
厨房一夜之间恢复新貌,烟熏黑的墙雪白干净,玻璃和地面也恢复以往的洁净,锅和灶台换了新的。
徐澄摸着干净的流理台,感觉昨天火仿佛是错觉。
一日三餐,转眼又到吃饭时间,徐澄打开没被火烧过的橱柜,米面还在,泡面一袋也没了,昨天还有一箱泡面,怎么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她蹲地上左翻右翻,也找不到泡面,想问周南荀才想不知道他电话。
徐澄长这么大,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开燃气还是周南荀那天教的,煮泡面昨天是第一次尝试,周南荀扔了方便面,等于断掉她的口粮。
犯愁之际,门铃响了。
打开门,一张陌生的中年面孔站在门外,他笑笑,把塑料袋递到徐澄面前,“南荀定的饭。”
徐澄:“他不在家。”
“嗯,他让我送来给家里人吃。”
“谢谢。”徐澄接过袋子,“多少钱?”
中年男人朴素地笑笑,“南荀已经付过,晚上你想几点吃?”
“晚上还有?”徐澄拎着饭站门边愣愣的。
“南荀定了一日三餐,我没时间来送的话,就是我父亲来送,他长得和我很像,到时候敲门你别怕。”
人挺热情,徐澄又道声谢,终于不用再为吃饭问题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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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张凤霞拎着保温饭盒过来,去厨房看一圈说:“不会做饭就去姑姥家吃饭,别再起火了,太危险。”
徐澄挺不好意思的,“周舅舅在楼下订了一日三餐。”
张凤霞满意一笑,“南荀是个有心的人。”
这点徐澄没否定,轻“嗯”了声。
张凤霞又说起天气,“这边气候冷容易风寒,出门多穿点,可别为了美丽冻出一身病。”
年轻人普遍不喜欢听老人唠叨,徐澄是个例外,听姑姥碎碎念很舒心,她喝着张凤霞炖的烫,说:“不用担心,感冒已经好了。”
张凤霞坐徐澄身边嘴角挂着笑,瞧她吃饭,“睡衣不错,南川带来的?”
徐澄瞥眼身上那件丑爆了的睡衣,“周南荀买的。”
张凤霞望向房门敞开的次卧,“南荀独身一人活得糙,平时家都不怎么回,那屋的床单被罩全是我买的,他不会和女人相处,给我买东西,还要找他队里的小丫头帮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南荀亲自给女人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