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坐电梯的这位女士戴着口罩,他没认出来。
女士笑笑道:“我是于嫣。去年圣诞节跟你见面的那一位。”
第99章
顾少扬给认识的长仁领导打了个电话, 才从保安科被放了出来。
他往住院部赶,明知道来不及了,也仍往死里赶。
冲进住院大楼, 越急越傻, 电梯在哪个方向都霎时忘了,找了圈, 在那边。
要过去,电梯门正好打开,冷不防地看到走出来的于嫣。
操!真来不及了。
顾少扬又狠又怒, 握紧拳头朝她大步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在乎了。
于嫣倒好, 像没事人一样, 姿态轻松地看着谁。
谁?
与她一同离开电梯的白色身影,随意扫了眼, 又扫了眼, 不就是那个姓陈的?
那俩人站在电梯口, 看着对方似在聊天。
于嫣戴着口罩,眼神在笑,姓陈的也淡淡笑着看于嫣, 说着什么, 停了停,又说了些什么。
顾少扬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的人缝间悄然地打量他们, 低眉默了默, 下一秒举起了手机,点开拍摄功能, 对焦他俩按住了连拍键。
没一会姓陈的往哪走了,于嫣朝相反方向去,顾少扬看了看这俩人的背影,跟上一边拦下了于嫣。
也不谈裘姥的事了,张嘴就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于嫣看到他不算太意外,听见他这样问就太意外了。
“披着白大褂的,是医生吗?”顾少扬冷冷笑了笑:“看你俩聊天挺亲密的啊。”
于嫣心里颤了颤,有些奇异的触动。
昔日裘盼跟其他男人交流,稍为多聊几句顾少扬就会不太高兴。
裘盼在盼扬信科的工作座位正对着顾少扬的办公室门口,他经常开着门,裘盼在做什么,跟谁说话,全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说啊,那男人是谁?”顾少扬催着问。
于嫣眉眼弯了弯,说:“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天生的高富帅。”
顾少扬眯了眯眼,要笑不笑的:“去年跟你相亲的那个?”
于嫣眉眼更弯:“你记得就好。”
“不对,你们是今年相亲的。”
“是去年圣诞节。只是你今年才问的我。”
顾少扬笑了出声:“呵呵,原来是个小医生。”
于嫣哼笑:“小医生?人家长辈是长仁的院长级人物,他早晚也是。以后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来长仁救命的话,他一句话比你烧钱好使得多了。”
顾少扬不屑:“哪位啊?动辄就院长,我打听打听是真是假。”
于嫣闲闲道:“去吧,在长仁随便找一个人问,哪怕是扫地大婶,看谁不认识产科的陈家岳。”
顾少扬:“说得这么厉害,你于大小姐不也没看上人么。”
于嫣抬了抬脸说:“以前没看上。现在看上了。”
顾少扬皱眉看她,认真问:“你看上就看上?人家看上你了吗?”
于嫣直视顾少扬,一眨不眨:“当然,他这一年半载都在联系我。不过我太忙了,还没腾出时间搭理他。”
顾少扬又笑了出声,似乎笑得很开怀。
“于嫣啊,”他叹着气,搬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你要是真看上他了,那就使出你的本领去把他拿下,不用多,拿对付我的七成功力,我相信你就胜利在望了。到时候了吧我一定真心真意祝福你俩百年好合,再送你一份嫁妆也无所谓。”
顾少扬越说越高兴,还强调:“真的,快去!”
之后调头走了。
于嫣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分不清他那是实话还是醋话,心里没有多少着落,又记起他骂她恶心,越发堵着堵着,人很不痛快。
顾少扬返回住院部上去VIP病区,悄悄推开裘姥病房的门,里面很安静。
他没敢进去,门推开小半,看到护工了,把人招到了走廊。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一位女士来探病了。”
“都说了什么?”
“没太注意听。”
“老人家什么状态?”
“挺好的,躺下睡了。”
“这么安静,孩子和孩子姥姥呢?”
“早就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呢。”
顾少扬心中有数了,暗松口气,扬手让护工回去了。
……
陈家岳到了便利店,点了两杯热鸳鸯。
沈嘉欣值的岗,跟他开玩笑说:“很久不见了。是不是有时间都忙着谈恋爱了?”
陈家岳笑了笑,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哦,两杯饮品,有一杯是给女朋友带的吧。”
陈家岳又点头:“是。”
“真好啊,羡慕死了。”沈嘉欣说着笑着,心里空空如也。
医院开传陈家岳和信息科员工的绯闻时,沈嘉欣以为是过愚人节。
恰巧他来了便利店,她半认真半玩笑地探问,万万没料到他回答“是”。
之后产科和放射科陆续传出新料,再然后有很多人亲眼见到他在食堂给女友披外套……
一条接一条,传得栩栩如生,人不在现场也能想象出那些暧昧的画面。
细数起来,沈嘉欣是最早得到陈家岳亲口承认的人,何德何能?竟有如此殊荣。
跟这真女友的待遇比起来,她之前和陈家岳传的绯闻就跟闹着玩似的,两个字:没料。
除了给她介绍这份工作和圣诞节的一双鞋,再无其它实质性支持。
便利店的同事唏嘘道:“难怪给你送鞋了,我就说嘛男女朋友不该送鞋的,原来根本不是……”
曾经柔软轻巧的羊皮鞋忽然就沉重了,沉得她举步维艰,第二天不得不换了下来。
尽管如此,沈嘉欣仍觉得陈家岳对她是特别的啊。愿意给介绍工作,愿意送圣诞礼物,愿意向她透露实情,谁能告诉她,这当中是有什么错觉还是幻觉?
……
信息科,裘盼在会议室给软件组的同事做新系统的技术支持培训。
她点着PPT讲解,门开着,余光中有白色人影浮现,抬眼望去。
会议室外,陈家岳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鸳鸯。
她愣神了,没想到他会来。
在培训的同事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去看,接着一堆起哄呼唤:“陈医生~!”
这培训讲不下去了,裘盼宣布休息十分钟。
信息科的同事比她还要快地围上陈家岳。
“喔!给女朋友送喝的了!”
“羡慕妒忌恨,不管人死活啊!”
“为什么只有两杯?我们大信息科有十几号人的,一人一杯才对啊!”
陈家岳无奈笑:“改天补请。”
在经理办公室的林友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推门出来。
看见陈家岳了立马变脸,语气不欢迎地说:“你来干什么?”
陈家岳拿眼瞧他:“来看你嫂子。”
林友山:“……”
切,这个时候来端哥哥架子了?
他自然不服气,但人多不好生事,免得父亲追责。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冲着那伙起哄的员工发难:“吵什么吵?该干嘛干嘛,再吵炒鱿鱼!”
员工们:“……”
回去经理办公室,关上门,林友山莫名想起裘盼初来面试的那一天,当时陈家岳就盯着人不放,难不成那时候他俩人就谈上了?
拖到现在才公开,哼,看看,看看!一副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模样,原来干偷偷摸摸的事也溜得很。回家告诉妈妈!
怕被炒鱿鱼的人不情不愿地散了。裘盼把陈家岳拉到角落,暗喜又为难:“你怎么来了?”
陈家岳说:“你给我喂撑了,得出来走走消化。”
裘盼笑了:“那走完就回去吧。”
“走累了,得歇歇。”
“……你不忙吗?”
“本来就是值夜班,临时回来接台手术。没意外的话到今晚上班之前都不忙了。”
“那你赶紧回家睡觉啊!”
“睡不着了。”
裘盼无语地看他:“理由真多。”
陈家岳笑,把鸳鸯递给她:“你去忙吧,我坐一会就走。”
裘盼也不想耽误时间,接过他手中的饮杯咬着吸管回到岗位了。
继续在会议室培训软件组的同事,出题目考察他们的解决能力。
会议室的门依然开着,偶尔抬头望一望外面,陈家岳坐在视线范围内,也看着她,也许一直在看着她。目光对上了,他朝她笑,她也忍不住笑,心窝跟中秋的满月一样。
到了什么时候,她再抬眼看人,陈家岳朝她举了举手机,指了指外面。
裘盼点点头,他才起身走了。
陈家岳值夜班,晚上没法送裘盼她们回家,他说要找付朝文当一回司机。
裘盼认为不可不必,以前她也经常带着老人孩子打车出没,只要路途不远,没必要突然矜贵起来和麻烦人的。
后来顾少扬来了,又带了外卖,积极地说要送她们回家。
裘盼不太接受。
“我车也装了儿童安全座椅,作为父亲我不能让小冬阳冒险。盼盼,你就当我是专车司机,别想太多。要么你给我车费也行。”
顾少扬说得实在,裘盼就不再跟他拉锯了,带着裘母和小冬阳上了他的宝马。
顾少扬亲自给小冬阳坐上安全座椅,仔细给她系好安全带,温声哄说:“小冬阳,我才是爸爸。”
小冬阳奇怪地看了看他,又很快地低头去研究这专座了。
到了小区楼下,顾少扬要送人上楼,裘盼觉得够了,不需要。顾少扬也不勉强,只说:“盼盼,我有事要告诉你。”
裘母跟女儿小声叮嘱了几句,抱着小冬阳先上楼了。
裘盼站在路灯下等着顾少扬说话,顾少扬也不浪费时间,急不及待直奔主题:“盼盼,你知不知道姓陈的跟人相亲?”
裘盼微震。
顾少扬盯着她的反应,感觉踩在节奏上了,往下道:“你知道他跟谁相亲吗?”
裘盼镇静地看向他。
顾少扬说:“跟于嫣。”
第100章
冬天的晚上八/九点, 寒冷依旧,空气冻凝了,流动得特别慢。
暗黄色的街路行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抬头看楼房的顶层七楼, 灯亮起来了,有人影走到阳台上朝这边挥了挥手, 又进屋了。
裘母和小冬阳到家了。
目光往下移,停顿在三楼,那屋黑漆漆的, 主人不在家。
旁边的顾少扬在说:“他俩去年圣诞节相亲的,听说姓陈的对她很有好感。不过于嫣嘛,像你说的她喜欢我, 没看上他, 所以没谈成。这些姓陈的有没有告诉过你?”
裘盼抬脸望着哪里,顾少扬顺着望过去, 不觉有异, 继续说:“盼盼,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于嫣和姓陈的。但姓陈的会不会跟你说实话我就不保证了。”
裘盼眨眨眼,除了最初肉眼可见的震惊, 她一直镇静镇静。
顾少扬朝她靠近了半步, 拿出手机递给她:“照片我有,于嫣亲口承认的录音我也有,你要不要看, 要不要听?”
裘盼终是绷不住了, 眼神复杂地看向顾少扬,有烦有怨, 有困惑也有鄙夷,低声质问:“你怎么跟于嫣一样?”
顾少扬愣了愣,又闻裘盼浅声耻笑:“果真天生一对。”
顾少扬急了:“不是,我是怕你不信我……”
“信不信又怎样?”裘盼说,“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管。”
顾少扬紧着眉头歪着脑袋看她:“什么意思?你无所谓吗?盼盼,姓陈的拿你当备胎,于嫣不鸟他他才找的你,你懂不懂?”
“你闭嘴!”裘盼低喝。
顾少扬才不闭:“不愿听?不愿听就对了。你清醒一点,不要被他骗了!”
“你以为他是你?”
“有什么区别?都是男人!”
裘盼气不过,闭眼稳了稳情绪,睁眼说:“你不用一副打小报告的嘴脸,我知道他去过相亲,是去年圣诞节。但都是以前的事了。每个人都有过去,我有他有,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顾少扬没料到裘盼早就知情,有些诧异,逼着问:“那你不怕于嫣找他?于嫣搞不定我,回头就去搞定他,到时他反手就把你甩了。”
裘盼深呼一口气,平静道:“我信他。”
顾少扬愕然,不信,走上前伸臂一把将人搂住:“盼盼,你接受不了就说,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她理应震惊,失望难过然后要哭,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死撑。
怀里的女人他以前天天搂,离婚之后在梦里也没少搂,此刻实实在在地把人搂在怀里了,他又害怕手劲太大,把人搂坏。也害怕自己的病会传染她,即使戴着口罩,医生说传染性很微了,脸依然朝外扬,只敢拿后脑勺抵着她。
顾少扬人高马大,裘盼被搂得牢牢的,想挣扎都找不到空隙。
她又慌又怕,再用力挣也硬是不起半点效果。
想当初在酒吧外面,若非陈家岳在,她早就被顾少扬拽上车拖回家了。
“盼盼,你别信他。你信我,我不会再骗你,不会再辜负你的。”顾少扬一声声说,说着说着哽咽了。
“你放开我。”裘盼极力地冷静,想着说:“这里人来人往的,我要是大喊,你跑不掉的。”
男人不为所动,手劲仍是她挣不脱的力度。
裘盼又说:“你是小冬阳的父亲,要体体面面,别搞得太难看收不了场。放开我,放开我!”
顾少扬动了动,找回些理智,松开了她。
裘盼连忙后退,转身一口气跑进了楼房里。
顾少扬想追,却深知越追她只会越逃,适得其反。气馁捂额半天,放下手,一脚猛踹旁边的路灯杆,灯下他的黑色倒影贴在地面无声地晃了晃。
裘盼穿着带跟的靴子,一身厚重的冬装,跑起来吃力费劲,寒冷的空气稀薄,喘着呼吸困难,又不敢停下脚步。
冲上三楼,认出是陈家岳的家门口了,才停下来喘气歇息。
又盯着楼梯下方,担心顾少扬会恶兽一样跟上来,战战兢兢。
过了许久,气不喘了,楼梯下方也没有半晌动静,大概危机已经消退。
四周安安静静,楼道简陋的灯光昏黄低暗。
裘盼脱力地背靠门板坐了下去,脑子茫然,迷迷惘惘,双眼干涩微烫,想哭又哭不出劲,心里尽是苦恼和酸楚。
不知几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被吓了一跳。接听,裘母问她为什么还没到家。从阳台望出去,原地只有一个男人身影靠着路灯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