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梨花开满天涯——苏格兰折耳猫【完结】
时间:2023-09-05 23:01:23

  孟宪觉得父亲是不完全了解这其中发生的事才会有这样乐观的看法,转念,又觉得有些道理。确实,虽然那些事在她眼里都是大到捅破天的事,但对周家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不值得留意的小插曲,犯不着为了她太费心神。所以,那天周幼棠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才会是那样不在意的态度,而她托他的事,他兴许连提都没有同周家提。
  孟宪脑子里有些乱,转念,又有些庆幸那天周幼棠没有接电话。否则,她不当真成了自作多情了。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他淡漠到几乎冷情的神情,孟宪望向窗外耀目的阳光,心中一悸……
  与此同时,远离市区的一个靶场上,周幼棠正顶着午后的阳光,用改装过后的气弹枪向远处的一个靶子射击,枪声响过,他移开枪,举目远望,神情怡然。
  “可以啊,弹无虚发啊。”身旁有一道声音响起,一个与周幼棠年龄相仿的男人站在旁边眸光微亮地看着他笑,“怎么样周主任,跟你们的荷枪实弹比,我这枪打着怎么样,手感如何?”
  “太软。”丢下这样一句话,将枪扔回男人怀里,周幼棠径直坐回矮桌旁的椅子。
  男人猝不及防地捧住枪,靠了一声,正要辩驳,听见坐在矮桌另一侧的一个男人说:“老王,我也是懒得说你,周主任可是正经在特种大队待过三年的人,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你就拿这个招待他?”
  “那我拿什么,你说?我这儿有什么?总不能真给你弄一把八一杠来吧?”王晖也是无语,但一想面前这俩人哪个枪法都是用真枪真弹喂出来的,心里也就释然了——得,他这玩具枪是不够格。也不再讨没趣了,自觉地去给俩人端吃的去了。
  “哎,说真的,晖子这地儿是不错,你说我怎么没想到呢,划块地,盖个游乐场,以后擎等着数钱了。”待王晖走远,方才接话那个男人——张正方左右打量一圈,说道。
  “钱都是以后的事儿了,先运作起来再说吧。”周幼棠不为所动,微眯了下眼,说。
  “倒也是。”想起刚才王晖拿过来的那两把玩具枪,张正方不由弹眉一笑,笑过之后,他看向一旁的周幼棠,“哎,听说周副司令员又有新动作了,你那侄儿周明明,被送到了南江?”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周家鲜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张正方的。尤其是他也在部队,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怎么?”周幼棠没答,只是反问。
  “不怎么,就是好奇哪,这里面有您老一份儿功劳吧?”张正方眯着眼,一脸坏笑。
  周幼棠脸色变都没变。他知道张正方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肯定是他的嫂子舒俏往外传出去的。自打周副司令员做了这个决定,嫂子舒俏对他的态度就明显淡了下去。她肯定是觉得那天回家他跟大哥闲谈半晌给他逛了迷魂汤才促使他做下这个决定,而他本人么……确实也不算无辜。
  周幼棠对待这些的态度就是——不往心里去。他与大哥一家的关系无论如何也就这样了,坏不到哪儿也好不到哪儿,一次两次的龃龉并不影响大局。可这事儿他做与不做,却对三个人意义非常。前两个是老爷子和周明明,利弊早有分析,在此不必细说。最后一个,则是那个叫孟宪的女兵。他很确信,明明这一走,她就能过上消停日子了。
  可为什么不愿意应下她的谢呢——
  想起通信员想要转过来的那通电话,周幼棠挑了挑眉。
  他很清楚,在这之后,这个女兵不会愿意再跟他有什么瓜葛,所以谢与不谢的,有什么要紧?更重要的是,他怎么能让她顺利如愿呢?
  略堆起一个叫人摸不透的表情,周幼棠看向别处。
第18章
  果如周幼棠所料,在确信短期内周明明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以后,孟宪用最快的速度斩断了这件事。被周明明打扰太久,她太需要回归平静的生活了,而且,舞蹈队的排练和演出任务也渐渐多了起来,已不容她再分心。
  这段时间,舞蹈队的重心还是在《火凤凰》的排练和演出上。因为心有杂念,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孟宪的表现都很不让金鹤满意。好在她有扎实的基本功打底,收束心神之后加上刻苦的训练,很快就把状态又找了回来。随着她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在江小杉这个角色的扮演上也越发游刃有余,金鹤为此很是欣慰,当众表扬了她数次,由此也帮着她把自信心找了回来。
  这天,排练结束,孟宪被金鹤叫到了她的办公室。
  因为第一次来这里的记忆不算愉快,孟宪心里一直留存的有阴影,却没想到,金鹤这次叫她来是有好事。
  “喏,这是《火凤凰》首演刻的盘,你拿去珍藏吧。”
  金鹤尽量说的若无其事,而孟宪却已经被巨大的惊喜席卷,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金、金教员,这真的是给我的?”
  “孟,孟宪同志,这确实是给你的。”
  金鹤故意学她一般说话,孟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仍是开心。金鹤看在眼里,颇为感慨。在一开始团里定孟宪来演江小杉的时候,她确实不太看好这个女兵。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却有一股韧劲儿,能走到现在,自己的功劳固然不能抹杀,但更多是孟宪的努力。想起最初对她存有的刻板印象,金鹤稍有一点歉疚。
  “这段时间,周明明没有再来打扰你了吧?”不好意思说骚扰,金鹤用了一个委婉的词。
  孟宪没料到金鹤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愣了下,答:“没有。”顿了下,“他外出学习了,有半年的时候都不会来了。”
  “是这样啊。”金鹤也跟着有些高兴,她看着孟宪,说,“其实老早就想跟你说的,我对象跟周明明的亲叔是发小,如果你实在为难,我可以托他跟周明明的亲叔说下这个事情。可当时我看你不太愿意提这个事情,怕贸然跟你说起有些唐突,所以才……”
  孟宪不禁愕然。周明明的亲叔,说的是周幼棠吗?
  孟宪心里发慌,不知道该怎么跟金鹤说,其实她已经找过周幼棠了。斟酌半晌,她有些干巴地说:“没事的。谢谢你金教员,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金鹤微笑。
  又聊了一会儿,等从金鹤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渐黑了。孟宪站在微薄的暮色里,心情有些复杂。本来因为这个盘,孟宪心里是非常开心。但陡然提起的周幼棠,让她不得不心思恍惚一下。是她想多了么,毕竟自从那通电话之后,她跟周幼棠已再没有了联系。
  应该是的。孟宪回头望了一眼,披着暮色,回了宿舍。
  接下来,《火凤凰》的排练依旧在继续,孟宪越来越享受其中,一切便都变得十分顺利。或许是她的好运就此来了,不光是业务上的进步,在个人生活中,孟宪也有进展——她竟然交到了一个朋友!
  事情说来话长。
  在唐晓静请假回家后没几天,歌舞团舞蹈队就进了几个新人。其中有个女孩儿,名叫方迪迪。这个女孩儿一进来就引起了不小轰动,除了长相漂亮外,家世背景也是相当优秀,若要找个人来参照的话,怕是只有周明明才能跟她一较高下了。众人皆感慨于此,所以进团当天,方迪迪就成了话题人物。
  孟宪也听说了队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但由于她当时沉浸于晓静即将退伍的悲伤情绪中,没有对此过多关注。等后来她第一次跟她说上话的时候,已经是方迪迪进团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了。那天她被金鹤叫进去训话,回来排练厅拿东西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还没走,正坐在那里龇牙咧嘴地按摩腿。等她走近一看,发现此人正是方迪迪。
  孟宪见她一脸惨白,忙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方迪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说是教员刚给她拉完了筋,疼的难受。孟宪当即就明白了,笑着安慰了她几句之后,问需不需要帮忙。方迪迪大手一挥,说一会儿有司机来接。与此同时孟宪也想起了关于这个姑娘的各种背景传说,也就没再说什么,互相道别后,她离开了。
  虽然这天偶然跟方迪迪搭了话,但由于本身对她没有什么想法,过后几天俩人仍是点头之交。孟宪本身是不急着交朋友的,即便是有也不会将主意打到方迪迪身上,真正将俩人凑到一起的是教员金鹤,她钦点孟宪和方迪迪搭伴练舞。
  在一开始,孟宪的舞伴并不是她,方迪迪的舞伴也另有其人。奈何方迪迪的基本功太差了,总是连累自己的舞伴一起挨金鹤骂,那舞伴受不住,就来找孟宪了,想要交换。孟宪起先有些迟疑,没有立刻答应,谁想在那舞伴找过自己的第二天,金鹤就亲自下令,让她和方迪迪搭伴。这下孟宪没得选了,只得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虽然方迪迪的身份背景有些特殊,但孟宪还是以平常战友的态度对待之,该练功的时候练功,该玩耍的时候玩耍,陪着挨骂的时候丝毫不抱怨,下来之后默默陪着方迪迪加练。久而久之,方迪迪被她这种态度感动了,端正了些练功时的态度,居然还真有些长进。方迪迪油然而生出一种成就感,连带着对孟宪也刮目相看,每次排练必定会跟她站在一起。排练结束,她就来缠着她去食堂吃饭,路上挽着她的胳膊,宛若连体婴,引来别人侧目。
  孟宪对突然粘过来的方迪迪有些不适应,不由得在私下里问她,那么多人中她怎么老找她。排练的时候也就算了,怎么自由活动时间也总是跟着她。她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供选择。
  方迪迪看着她,笑得毫无城府:“因为你总是一个人呀。”
  孟宪一时语塞,竟找不出话来反驳。确实,她现在确实是一个人。
  方迪迪见她沉默,便又说:“而且,我喜欢跟漂亮的姑娘玩儿。”
  孟宪:“……”
  方迪迪见她一副呆愣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孟宪这才知道自己被调戏了,却也不恼,微微一笑,眼睛明亮。
  打这以后,孟宪也渐渐地跟方迪迪玩到了一起,而且也越来越喜欢方迪迪,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人。于是,继唐晓静之后,方迪迪成了她在团里交到的第二个朋友。
  《火凤凰》高强度排练和演出了大概半个多月,团里给这些姑娘们放了一天假。
  孟宪只想躺在宿舍床上睡觉,然而方迪迪却兴致忽起,听说晚上军区大院的礼堂里有舞会,要孟宪跟她一起去凑热闹。
  自从发生了周明明那件事之后,孟宪本能地排斥这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她拒绝了,态度很坚决。方迪迪一看就知道孟宪是个乖孩子,便也不勉强她:“那咱们先去逛逛吧,然后再去看电影吧,最近有部喜剧港片特别火,怎么样?”
  孟宪点头:“好。”
  深秋时节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两人各添了一件衣服出了门。
  先是去了市中心的百货商店。这几年燕城快速发展,不仅涉外商店完全对民众开放,一些新的百货商店或是大卖场也在这个城市各个角落拔地而起。孟宪当兵前也跟母亲田茯苓去逛过,但基本都是一些平价商城,像跟方迪迪来的这种专营高档货的商场,还是头一回。
  相比之下,方迪迪就显得驾轻就熟多了。一进商店大门,就直奔自己喜欢的牌子,在琳琅满目的货品中挑选个不停。这架势在孟宪看来,丝毫不觉得意外。方迪迪就是有这个资本。
  虽然方迪迪来的第一天背景就传遍了整个团大院,但孟宪是在跟她成为朋友之后,才知道她的家世究竟有多好。这个家世不止指他爷爷,父亲及叔伯兄弟这一系了,都是从军的,即便是身份地位很高,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大家讨论更多的,是她母亲这一边。
  据说,方迪迪的姥爷早年是在澳门混的,利用博彩业赚了个盆满钵满,后来又涉及房产,建筑等多个投资领域,身价不菲。膝下唯一一个女儿,就是方迪迪的母亲。那时候方迪迪的爷爷因缘际会认识了她的姥爷,两位长辈因共同的革命信念成为至交,一直往来不断,及至各自子女长大成人,性格学识各方面又相投契,便订下了婚约。因为这个婚约,方迪迪的父亲在仕途上很受了一段影响,但他矢志不渝,夫妻两人一起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终于换来今天的幸福生活。据说方迪迪的姥爷逝世之后将生意全部交给儿子打理,留给女儿一笔巨额的遗产。究竟有多少呢,这个大家就没法猜测了。
  诚然,方迪迪是令人艳羡的。但因为差距大到不敢想象,大家反倒更清醒,毕竟人都要活在现实之中。所以,孟宪在看到方迪迪能够大肆购物的时候,心情很平静,一点儿也羡慕嫉妒不来。
  两人就这样在百货商店里待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然而方迪迪没有多买,因为孟宪劝她,怕手里拎那么多东西去看电影容易招贼。方迪迪一想也对,就简单买了一两件。
  从百货商店出来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大街小巷的摊儿已经摆出来了,方迪迪看见其中一个,惊叫着跑了过去。孟宪跟过去看,不免一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原来是桂花炸糕。
  方迪迪要了两串,递给了孟宪一串。孟宪不要,被她硬塞在了手里:“吃呀,反正今天休息,金教员她也管不着你。”
  孟宪有些纠结,看着炸糕上浇的缠丝儿的桂花糖浆,有点心动。她看了方迪迪一眼,在她眼神的鼓励下,理智终于被炸糕击败,她轻轻咬了一口,团子里的豆沙馅儿和着桂花糖浆一起吃进嘴里,很香。
  方迪迪也咬了一口,被这种普通的美食震得眼睛都亮了,直呼好吃。
  孟宪看着她笑。她心知,方迪迪反应这么夸张并非是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好吃,而是她所处的地位,使她并不常能接触到这些吃食,偶尔一尝,觉得新鲜而已。曾经一度,她不太喜欢接触像方迪迪这样背景的人,但现在跟她做了朋友,她又是真的喜欢方迪迪的性格。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冷静淡漠,难以接近。
  孟宪不知自己怎的吃个炸糕会想起周幼棠来,惊了下,慌忙摇了下头把他从脑海中赶走。
  “迪迪,找你钱呢。”回过神来,见桂花炸糕的摊主执着钱看着她们,孟宪提醒方迪迪道。
  方迪迪哦一声,一边吃一边接过钱来,塞进口袋钱看了一眼。就这一眼,看出了问题。
  “老板,你给我的是假钱吧!”方迪迪直接说。
  摊主拉钱包的动作一顿,瞄了眼:“是真钱,你再看看。”
  “我不看了,你再给我换一张20的吧。”
  “小姑娘,刚开张,哪里有那么多20的,这张是真的,你拿着赶紧走吧。”摊主说。
  方迪迪生气了:“明明是假的,欺负我人小不认钱还是怎么的?没有20,你给我2张10块的也行啊。”说着就去翻摊主的钱包。
  摊主哪里见过这么横的,捂着钱包往后躲。方迪迪缠上去,两人扭作一团。
  孟宪都看呆了,没想到这么会儿功夫就吵了起来。两秒后,才想着上去帮方迪迪。结果被摊主一搡,差点儿碰到油锅。
  孟宪惊叫了一下,引得方迪迪看过来,就这分神的功夫,摊主就把钱包夺了回去。方迪迪又赶紧扭过头去夺钱包。
  孟宪在后面无力地说:“迪迪,我这有零钱,你让他把钱还给你,我来付。”
  然而方迪迪斗上瘾了,丝毫不理会孟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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