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愕然,看着芸嬷嬷。
芸嬷嬷脸上却毫无惧色,扯着嗓子耀武扬威。
“福晋恕罪,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德妃娘娘说,她想说的话都在这两记耳光里,让福晋您好好反省反省。”
“德妃娘娘体恤,特赠您玉容膏,涂上这药膏,只会肿一晚上而已,第二天绝不会留下任何印记。福晋请放心。”
脸颊火烧似的疼,逸娴吃痛的捂着脸,旗头都被芸嬷嬷打歪了,耷拉在肩上。
德妃简直蛮不讲理,她特地派人日夜兼程,回紫禁城来扇她两记耳光。
不就是因为她抓不住四爷的心,丢了她的脸面。
紫禁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四爷对她这个嫡福晋厌恶至极。
甚至连她的手指头都不愿意碰一下。
如今四爷膝下空空,没个一子半女,都是因为她这个嫡福晋无能。
她就是个大冤种!!
她穿过来之后,就已经代替原主洗心革面,不再戕害后院的侍妾格格。
明明四爷自己不愿意去睡后院的格格,这都能算到她头上!
逸娴瘪嘴,委屈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不敢落下。
德妃是她婆母,不管是赏是罚,她都得笑着感恩,不能让人看出半点怨怼愤恨。
难怪紫禁城里的女人们一个个和乌眼鸡似的,斗的你死我活。
原来不争宠真的会死人。
在紫禁城里,只有死了的女人,才是好女人,活下来的都是魑魅魍魉。
何况德妃是康熙朝的宫斗冠军,就更不是善茬。
芸嬷嬷传完话后,又呷了好几口茶,这才准备离开。
临行前,逸娴让春嬷嬷赏了芸嬷嬷好些银钱。
她莫名其妙被打耳光,还得赏芸嬷嬷丰厚的跑腿钱。
心中郁结难消,气得晚饭都没吃几口。
脸颊上那两座五指山,更是浮肿出嫣红的掌印,她疼得坐立不安。
春嬷嬷忙去太医院取来些止疼助眠的药茶,让她服下。
又拿来剥壳的熟鸡蛋,仔细在她脸上的五指山搓揉。
逸娴在春嬷嬷的伺候下,渐渐熟睡。
.....
苏培盛一瘸一拐,脚步虚浮,跟着四爷从苍震门入了紫禁城。
这一路上披星赶月,他一边骑马,一边吐的昏天黑地,一刻都没停下。
生生跑死五匹驿马,终于在酉时之前踏入紫禁城。
可爷却舍近求远,明明从神武门入乾西四所更近些,爷却绕道苍震门。
苍震门与乾西四所简直是南辕北辙。
且苍震门紧邻延禧宫夹道,太监宫女,和入宫拜谒的命妇进出宫,大多走此处。
爷从来不走苍震门,嫌人多吵闹。
还有方才在京郊驿站换马的时候,素来喜洁的四爷,竟然不沐浴,直接换上皇子蟒袍入了四九城。
深怕别人看不出他是谁。
爷这么做,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回来了。
他拼了命,发了狠,就是为赶回来和福晋圆房。
谁还敢说四爷不宠爱嫡福晋?
胤禛从苍震门入了紫禁城。
绕过大半个紫禁城,终于踏入乾西四所。
双脚才踏入前院,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陌生女子。
他忍不住蹙眉,有些失落。
“爷,您回来了,妾身准备了些好克化的宵夜,妾身伺候爷用夜宵可好?”
武格格消息灵通,四爷走到乾西一所,就有人来通报。
她紧赶慢赶,终于在前院门口等到四爷归来。
苏培盛捂脸,不忍看武格格这蠢笨的嘴脸。
她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
亏他还眼瞎过,觉得武格格秀外慧中。
啧,眼瞎的好像还不止武格格。
苏培盛瞧见又有七八个侍妾格格,打扮的花枝招展,朝四爷翩跹走来。
“苏培盛,没人教过她们规矩?”
胤禛寒着脸怒道。
“奴才该死,爷恕罪!来人,把这几位格格们送回后院!”
苏培盛着急忙慌,叫来几个小太监,将那些娇滴滴的蠢格格送回去。
哎,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一堆。
这些格格之所以如此放肆,还不是因为觉得四爷不把福晋当回事儿,所以想来邀宠。
苏培盛伺候四爷去沐浴,爷这一路上没停没歇,风尘仆仆赶路,身上都快馊了。
爷那么爱干净的人,竟然忍得了。
胤禛沐浴更衣后,就有敬事房的管事亲自来教导圆房事项。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
胤禛哑然,敬事房的消息还真灵通。
这会儿就来教导他圆房的注意事项。
书房内。
晌午才收回去的欢喜佛和春.宫图又被放到了面色阴沉的四阿哥面前。
“四爷,晌午之时,福晋已经仔细学过这些规矩,你且放心。”
胤禛扶额,紧抿薄唇,心里有些想发笑。
也不知她看这些不知羞的物件之时,是什么表情。
不知为何,心底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他轻笑出声。
只刹那后,他又匆忙板着脸,恢复面无表情。
他开始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摆弄那些姿态各异的欢喜佛。
苏培盛都快憋不住笑了。
他在脑子里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但是想到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解开福晋的衣衫,那画面太诡异,他没忍住,捂嘴笑出泪花。
“哎呦,爷饶命。”
苏培盛脑袋上顶着春.宫图,疼得龇牙咧嘴。
这时恩普端来一盏茶。
又将德妃派人来训斥福晋的事情,告诉了四爷。
眼见四爷步履生风,朝着福晋正院奔去。
苏培盛抬手就给恩普一顿爆栗。
“混小子,你怎么现在才说,自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
福晋里屋,春嬷嬷已经换了两回熟鸡蛋。
此时正昏昏欲睡,替睡熟的福晋擦脸颊。
迷迷糊糊间,忽然看见四爷走到床前,盯着福晋一瞬不瞬。
春嬷嬷以为自己眼花了。
虽然她真的很希望四爷回来救救福晋的颜面。
用力揉了揉眼睛,四爷还在。
春嬷嬷难以置信,又伸手掐了一把胳膊。
这才敢相信,四爷是真回来了。
此刻四爷正朝着她伸出手。
孙嬷嬷愣怔在那,直到四爷无声用手指了指她手里的鸡蛋。
她这才欢天喜地,把热鸡蛋呈到四爷手里,默不作声退出屋内。
门外敬事房的听房嬷嬷拿着纸笔,准备事无巨细的记录四阿哥和四福晋圆房之事,以供留档。
苏培盛需提醒爷事不过三,也已经贴着门,仔细听屋内的动静了。
孙嬷嬷没走出两步,心里没忍住,也折步跟在了苏培盛的身后。
她想起来福晋服了安神助眠的药,担心影响圆房,于是扯着嗓子高声喊了起来。
“福晋,吉时已到,您该和四阿哥圆房了。”
逸娴陡然被圆房两个字吓得一哆嗦,腾的坐起身来。
一抬眸,就看见四爷手里拿着两个鸡蛋,正站在床前。
“爷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逸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捂着脸颊,边疼得抽气,边找话题。
“别动。”
“哈?”
逸娴坐在床沿,瞬间不敢动弹。
蓦然间,四爷竟然动作轻柔,拿着温热鸡蛋,在她脸上搓揉。
房间里很安静,逸娴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屋内红烛摇曳,气氛呷旎,暧昧至极,她只能尴尬地垂眸不语。
忽而感觉到四爷的呼吸愈发急促。
等到看清楚四爷的眼神往哪儿看的时候,逸娴羞赧的抱着手臂。
天气闷人,她今天穿的是绛色香云薄纱。
若隐若现间,身材玲珑有致,比不穿更撩拨心弦。
谁知道四爷会忽然回来,早知道的话,她就开始假装头疼脑热腹泻了。
她此刻完全不感动,也不敢动。
因为四爷眸子里的光,越来越炙热。
他坐在她身侧,此刻靠的越来越近。
双颊又疼又痒,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挠,却被四爷攥紧手腕。
“啊,不要,好疼,爷轻些。”
逸娴痛呼着往后挪了挪,疼得眼泪都溢出眼眶。
这男人竟然下手没个轻重,手腕都被他抓断了。
“不想破相就忍着。”胤禛压低声音道。
门外的听房三人组惊呆了。
没想到四爷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在这事儿上竟然如此狂野。
作者有话说:
1.康熙三十六年闰三月十五日(1697年5月5日),胤祺正式迎娶嫡福晋他塔喇氏,员外郎张保柱之女。
五福晋出现的时间提前,悉知。
第8章 第8章
◎越雷池◎
“福晋,依照祖宗规矩,您不得出声,请您忍着些。”
门外听房嬷嬷边出言提醒,边运笔疾书。
记录下某年某月,某时某刻钟,于乾西四所福晋正院。
四阿哥胤禛,与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圆房之时,颇为激烈,福晋嘤咛数声。
包括福晋都说了些什么,说了几个字,全部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逸娴冷不丁被严厉而陌生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忽然想起来门外还有人在听墙角。
吓得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再看四爷,更是眉峰轻蹙,眼神冰冷,神情不悦。
四爷那么骄傲的人,想必此时也煎熬极了。
她能理解四爷此刻的心情。
即便他被灌药,他可能宁愿自己用手解决,也不会碰她一根头发丝。
逸娴在心里默默发誓,今晚绝对不能越雷池半步。
四爷已经认定,她在用尽阴谋诡计逼他圆房。
若今夜真的强迫四爷圆房,以他的性子,逸娴觉得今后肯定没有好下场。
虽然她本就没什么好下场。
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当务之急,是要先将门口那几双耳朵支开。
而此时胤禛亦在心里想着,怎么推脱与那拉氏圆房。
他赶回紫禁城,只不过是不想让她太难堪。
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死生都要与他绑在一起。
她没了脸面,就是在打他的脸。
就在他正欲开口和那拉氏言明之时,忽然看见那拉氏伸出纤细玉臂。
逸娴正吃力的摇晃檀木的拔步床。
可檀木床又笨又沉。
她使劲摇晃了几下,却没传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一咬牙,伸手用力摇晃床帏幔帐。
幔帐沿上的环佩,顿时开始叮铃当啷的作响。
她已然戏精附体。
开始自顾自的用娇羞的鼻音,说出虎狼之词。
“嘤..爷您慢些,那里不可以。”
“哎呦,爷,您压着妾身头发了,好疼。”
“呜呜呜,爷,事不过三,您要节制啊~”
门外三人俱是目瞪口呆。
祖宗定下的严苛圆房规矩,福晋愣是一条都没听进去。
还几乎每个步骤都反着来。
反倒是爷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丁点不和谐的声音。
胤禛默不作声的坐在那拉氏身边,脸色愈发难看。
她到底在做什么?
听着她不知羞的说出那些话。
胤禛惊的将手里的鸡蛋,都给捏碎了。
门外苏培盛盯着手里的西洋怀表。
硬着头皮,掐点开始履行他听房太监的职责。
“爷,时辰已到,您该歇着了。”
胤禛:?
所以,她一个人就把房圆完了?
他是谁?他在干嘛?
纳闷之际,他又看见那拉氏在作妖了。
“你们都下去吧,本福晋要与四爷说说体己话。”
逸娴装作初承雨露后,柔弱且嘶哑的嗓音,幽幽开口道。
门外听房嬷嬷手里的宣纸,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甚至已经翻了一页。
那听房嬷嬷老脸都臊红了。
真是没想到啊!
四阿哥平日里看着清心寡欲,没成想是这几个已成婚阿哥里,最能闹腾,最凶猛的一位。
还真看不出来,啧啧啧。
听房嬷嬷乐呵呵的拿了苏培盛给的喜钱,又说明日一早来收落红的元帕。
这才匆匆回去交差。
听到门外听房嬷嬷离开的脚步声。
逸娴又开口支开苏培盛和春嬷嬷。
“春嬷嬷,苏公公,你们也下去歇着吧,若有需要,本福晋再摇铃。”
春嬷嬷和苏培盛应了一声。就双双到不远处的偏殿候命。
逸娴抱着手臂。支着耳朵偷听门外的动静。
等到万籁俱寂,她才长舒一口气。
看吧,她就说四爷根本就不想与她圆房。
瞧瞧四爷刚才多配合她的演出。
本想去感谢四爷一番,忽然想起来身上穿着薄纱。
她本就被人嘲讽长得不正经,还是穿的正经些吧。
免得被四爷看轻贱。
逸娴疾步走到屏风后。
再出来之时,已经换上一件高领的凝夜紫色短褂子。
“爷,谢谢您特地赶回来,给妾身留了体面。”
逸娴毕恭毕敬,朝着四爷福了福身。
“你是爷的嫡福晋,自然要给你体面。”
瞧着那拉氏此刻温柔晓意的模样,胤禛心尖一颤。
顿觉房内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不耐轻咳几声。
逸娴冲到桌前斟了一盏茶,捧到四爷面前。
胤禛不知那拉氏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于是接过茶,浅啄几口。
“爷,妾身心里明白,您也不想与妾身圆房,方才情急之下,妾身只能出此下策,爷请见谅。”
胤禛攥紧手里的茶盏,手背青筋暴起。
只因那拉氏话中的“也”,只此一字,让他愤怒不已。
逸娴见喜怒无常的四爷忽然沉下脸,下意识往后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