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沉默了片刻,就听五格说了声是。
逸娴打开房内,哥哥已然换上一身便服,矗立在门外。
五格见到妹妹这身装束,惊得将妹妹挡在门内。
“妹妹,换一身衣衫,咱盘个头发再出门可好?”
“哥哥若怕,我自己去。”逸娴推开哥哥,抬腿出了闺房。
马车已经在院内候着,逸娴抬腿钻入马车,见哥哥还楞在那,逸娴掀开马车帘子,朝着哥哥招招手。
“哥哥,快走。”
五格颤巍巍的欸了一声,硬着头皮跟着钻进马车内。
“妹妹,人多眼杂,你把这帷帽戴上。”
见哥哥不依不饶,小心翼翼的样子,逸娴有些于心不忍,只能乖乖戴上帷帽。
二人行到大相国寺后的街巷,逸娴瞧见有卖花灯的摊子,就款款走到摊子前,选了一盏憨态可掬的兔子花灯。
“多少钱?”
“姑娘,这花灯钱,方才这位公子已经付过了。”
逸娴顺着摊贩所指的方向,竟看见一个俊逸倜傥的年轻男子,正朝她微微颔首。
“淬,我有的是钱,我妹子的花灯我们自己买。”
五格将一吊钱丢到摊贩怀里。又提了一盏兔子花灯塞进妹妹手里。
他板着脸,将旁人赠送的花灯,丢回到地摊上。
五格此刻后背直发凉,天晓得雍亲王正藏身在何处,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多谢公子。”
逸娴朝着那一脸尴尬的贵公子福了福身子,满眼歉意。
她提着兔子花灯,穿梭在人群中,远远地,竟见年羹尧站在一处花灯摊子前,他身侧,站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
“年兄!”五格凑上前,与年氏兄妹打招呼。
那少女眉目如画,只朝着她嫣然一笑,就已敛却芳华无数,引得周围的年轻男子纷纷侧目。
逸娴心里堵得慌,于是故意脱去帷帽,露出洗尽铅华的素颜,四周围顿时传来一阵阵抽气声,和啧啧的惊艳赞叹声。
“这位是?”年羹尧满眼惊艳,他并未认出眼前的少女,竟然是端庄高贵,不可逼视的四福晋。
“我是五格大人家的远房亲戚,前几日才来投靠大人。”逸娴朝着年羹尧兄妹福了福身子。
距离她身后不远处的拱桥上,苏培盛听着王爷咯咯作响的拳头,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年羹尧真是作死,竟有那种觊觎的眼神,盯着福晋。
年氏亦是对眼前不施粉黛,却依旧雍容的女子艳羡,但只是一瞬,就恢复高傲神情。
开春后,她就是雍亲王的侧福晋。
这少女即便再倾国倾城又如何?
乌拉那拉氏一族,又怎么会容她去与嫡福晋争宠。
逸娴也在不动声色观察年氏,观察这个让四爷念念不忘多年,痴心多年的年氏。
四爷为了她,能与十四阿哥和德妃公开叫板。为了她,能亲自求康熙爷赐婚,为了她,能不顾体统,与十四阿哥拳脚相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给这样的女子,心中委屈,她重新戴上帷帽,隔着帷帽,擦拭眼角泪痕。
“年姑娘倒是个可人儿,难怪能让雍亲王对您念念不忘,一见倾心许多年。”
逸娴酸溜溜的说道。
“你也知道我年后要入雍亲王府为侧福晋?”年氏满心欢喜,捂着发烫的脸颊,娇羞不已。
“嗯,满京城都知道了。”逸娴攥紧手里的兔子花灯,哑着嗓子说道。
“五格大人,既有缘,不若我们一道逛逛庙会如何?”年羹尧眼神忍不住时不时的瞥向五格身后的佳人。
五格正要开口拒绝,可妹妹忽然开口应允。
“那自然是好。我一介乡野女子,无依无靠,还不知京城市井繁华。”逸娴施施然走到年氏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行出几步之后,她将帷帽扬手丢进河中。
那些盯着年氏的目光,瞬间统统聚焦到她身上。
年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与愤恨,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众人目光追逐的焦点,还不曾如今日般,遭此冷遇。
若她当上侧福晋,定要给那拉一族这上不得台面的乡野丫头些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何为尊卑。
逸娴从容冷然,又随意停在一处胭脂水粉铺子,在胭脂铺里涂脂抹粉。
再踏出胭脂铺之时,她已换上一身正红的汉女小袖长衫和银灰色绣木槿花暗纹马面裙。
她盘的发髻,依旧是未出阁女子的发髻。
见妹妹这副装扮,五格的眉头吓得突突直跳,心虚的悄悄环顾四周,没发现四爷的身影,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第58章 第58章
◎大婚◎
有雍容华贵的逸娴珠玉在前, 年氏反而被衬托成姿容尚可,小家碧玉的丫鬟。
不时有狂蜂浪蝶靠近她身侧,但醉翁之意不在她, 而是真将她当成大户人家的丫鬟, 追问她家小姐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甚至连年羹尧, 都忍不住为那少女频频回首。
年氏虽装着仪态万千,可脸都笑僵了。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才穿过半条街巷, 年羹尧就彻底按捺不住心中悸动, 将五格拉到一旁。
“五格大人,不知那姑娘……是否婚配。”
“问这个做甚?”都是男人, 五格见年羹尧色.欲熏心的样子, 登时警觉。
“我对那姑娘一见倾心, 若五格大人能玉成此事,年某定感激不尽。”
“哦!她早已许了人家。”五格将拳头攥紧, 藏在身后。
“不知..许的哪家?”年羹尧不依不饶追问道。
五格挑眉,想起年羹尧这厮最喜强取豪夺人.妻的传言,顿时面色不悦。
“怎么?年大人莫不是觉得我们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女子好欺负?你想让她给你做妾?”
五格语气陡然急转直下。
年羹尧的嫡妻是纳兰煦的亲妹妹, 二人成婚不到三年, 这厮就开始沾花惹草,如今又想觊觎他妹妹, 着实让人窝火。
“岂敢岂敢,方才是年某孟浪, 五格大人莫怪。”
年羹尧少年得志,这些满人谁不对他客客气气,可五格只是个平庸的外戚, 竟敢对他甩脸色。
年羹尧压下心底狂怒, 装作谦逊道歉。
这些满人勋贵除去投胎好, 旁的都一无是处,五格还不是仗着他是雍亲王的外戚,才如此目中无人。
等着瞧,他爷要变成皇亲国戚了!
他定要想尽办法,让妹妹坐稳雍亲王后宅,让年氏血脉的孩子,承袭王位,甚至是未来的皇位。
趁着五格转身之际,年羹尧目光贪婪,直勾勾盯着那女子。
“哥哥,我们早些回去可好?宫里来的教习嬷嬷说,女子要恪守妇道,不能晚归。”
年氏娇嗔看向年羹尧。
“五格大人,年某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告辞。”
“何事如此匆忙。”逸娴还想多看看年氏,看看她到底哪里好。让她输的一败涂地。
“不送了。”五格在心中默默翻白眼。
年羹尧懒理五格,只温柔看向那拉氏。
“万岁爷赐婚的圣旨前日已下达,时间仓促,年某家中早就来宫里的教习嬷嬷,怕去晚了,嬷嬷不好交差。”
“婚期本还有两三个月,可内务府又说太后身子不爽利,改了良辰吉时,婚期定在后日,算替太后冲喜,有些仓促,年某见妹妹焦虑紧张,只能悄悄带妹妹出来散散心。”
五格嗯了一声,转身就追着妹妹的步伐,湮没在如织人潮中。
“妹妹,那年氏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你放心,哥哥定想办法不让她入雍亲王府。”
“不必,四爷既喜欢,就随他。”
逸娴只觉得此时难堪极了,整个雍亲王府,估计只有她这个嫡福晋,不知道后日这大喜的日子。
“他是不是还大摆宴席,广宴亲朋?届时哥哥和嫂子,可都要早些来吃酒。”
“妹妹如此大度,倒叫为兄欣慰,这才是嫡妻风范。”五格满眼宠溺,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顶。
逸娴笑而不语。
“哥哥,我们去临江仙酒楼喝秋鹿白可好?”
逸娴拉着哥哥的手往小巷中走,被旁人的眼神追逐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领着哥哥来到临江仙,逸娴叫来几大坛子秋鹿白,与哥哥各执一坛。
“妹妹,少喝些。”五格瞧着妹妹抓起酒坛子就灌,登时心疼的夺过妹妹的酒坛子。
“哥,男人为何不能和女人一样,心中只有一人。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却要求女人从一而终?”
“妹妹你醉了。”五格被妹妹离经叛道的话,吓得面色煞白。
“醉了好。”逸娴又趁机抓起酒坛子继续猛灌,顿时被割喉烈酒,呛的直咳嗽。
五格胆战心惊看向妹妹身后的石桥上那抹玄色身影,还有雍亲王黑沉沉的脸,忍不住脊背发凉。
眼见妹妹已经喝完一整坛子酒,此刻醉眼迷离。五格忙将桌上剩下的酒坛子藏在脚下。
“妹妹,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回家...我不是我,我是邬逸娴..骗子,我要合离。”
“妹妹!”五格吓得将手里的酒坛子一丢,捂着妹妹醉言醉语的口。
“合..合离..骗子...”
五格眼见妹妹一把将他推开,疯疯癫癫的朝着人群里冲去,登时吓得拔腿追上前。
眼见妹妹朝一个陌生男子怀里钻,那可恶的狗东西不但不躲闪,还张开怀抱,色眯眯等待妹妹投怀送抱。
五格怒目圆睁,正要飞身将那狗东西一脚踹翻,眼前赫然闪过一道黑影。
只听哎呦一声哀嚎,那猥琐男龇牙咧嘴的跌坐在地。
见醉醺醺的妹妹落在雍亲王怀里,五格识趣的福了福身子。
“五格大人,您也早些回去吧,爷自会将福晋带回府邸。”苏培盛压低声音说道。
“王爷,福晋心中念着您,才会拈酸吃醋,求王爷体恤。”亲兄如父,五格一脸讨好,朝雍亲王躬身致歉。
“今日,有劳..兄长。”胤禛将福晋压在他唇上的手握紧,低声道谢。
听见雍亲王称呼他为兄长,五格方才还悬着的心,登时放下,于是又瞧了妹妹好几眼,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此时朱轮马车已然停在胤禛身后,隔绝长街上熙熙攘攘之人窥视的目光。
胤禛将还在撒酒疯的福晋,打横抱入马车内。
她的手从未停歇过,发疯似的在他脸上又抓又挠,胤禛脸上吃痛不已,不用瞧,就知布满她的指甲痕。
“合..合离..不过了..爱新觉罗胤禛....合..呜..”
胤禛此刻心中焦躁不安,听见合离二字,就觉心尖酸楚,索性以吻封缄,不让她再说出如此刻薄无情的话伤人。
可只是浅吻,胤禛仍是觉得心中难安,甚至莫名开始恐慌。
最后忍不住颤着指尖,开始剥福晋的衣衫,直到彻底拥有她那一瞬,他才勉强稳住心神。
马车前头的苏培盛在厚实的马车门被关上之时,就知道爷和福晋在马车里做什么。
苏培盛极是贴心的往人少的暗巷里穿梭,慢慢悠悠的往僻静的雍亲王府角门赶车。
可即便那马车门再厚实,也挡不住福晋撒酒疯后变得言行无状,苏培盛硬着头皮,瞧着路过之人纷纷捂着嘴角偷笑,登时面红耳赤。
“爷,您需克制些。”苏培盛压着嗓子提醒王爷。
“嗯。”马车内传出王爷沙哑染着欲.色的低语。
马车从王府后门径直入了福晋院里,苏培盛将马车停在院内,就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直到听见福晋院的房内吱呀的响声,苏培盛才转身回到房门前守着。
原以为今夜又要折腾许久,可爷才弄了两回,竟披衣起身,将他唤到偏殿。
“去找那封和离书,整座王府每一个角落都不得遗漏。”
“嗻。”
苏培盛苦着脸,去寻人搜索王府,这些年来,爷从未间断过搜寻那和离书。
可王府中连耗子洞,和密道里都来来回回搜了数遍,就是不见那和离书的踪影。
胤禛转身回到屋内,开始轻手轻脚在福晋屋内搜寻。
直到天已破晓,他彻夜不眠搜寻许久,那该死的和离书依旧杳无音信。
胤禛疾步走到福晋面前,掀开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
锦被之下,是福晋不着寸缕的曼妙身姿,布满吻痕。
她身上已然再无任何藏匿之处。
胤禛懊恼至极,那封和离书,竟成为他此生最难堪和畏惧的把柄。
而握住这要命把柄之人,还是他挚爱之人。
伤神之际,胤禛失魂落魄起身披衣。
“嘤...”床榻上,逸娴只觉得浑身酸痛,她睁开眼,竟看见四爷正在床前穿衣衫。
身上熟悉的感觉让逸娴登时惊醒,可恶,这男人竟然趁着她酒醉之时,强幸她。
“无耻!”逸娴气得抓过一个抱枕,丢向四爷。
“苏培盛,备避子汤!”逸娴咬牙切齿的用锦被蒙住脑袋。
胤禛攥紧拳头,眸光幽幽盯着隆起的锦被。
“谁敢让福晋喝避子汤,杀无赦!”
才迈出半步的苏培盛,顿时吓得收回脚步。
胤禛气得面色铁青,他没等来福晋的服软,却等来她剑拔弩张的胡搅蛮缠。
即便她软语哄一哄他,哪怕哄一句,他都不会如此难堪。
“祝雍亲王和年侧福晋早生贵子,白头偕老!”锦被中传出呜咽的哭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听着呜咽的哭声,胤禛一颗心揪得生疼。
他不喜欢年氏,可他喜欢年家在军中的势力,喜欢看十四弟为得不到年氏,而癫狂无状的丑态。
即便他不喜欢年氏,她注定只能是他的侧福晋。
府里那么多摆设,多加一个年氏又何妨。
他要用征服,平息所有的不服。
包括征服女人。
胤禛默然矗立在床前,压下拥抱福晋的冲动,直到锦被之下,再无哭声,也不见她服软,他有些恼怒的转身拂袖而去。
“禁足一个月。”
门外传来四爷凉薄的声音,渐渐消散不见。
逸娴强撑起身,用了事帕子擦了许久,那儿仍是不干净,于是又羞又怒的裹着宽袍去沐浴。
沐浴之后,春嬷嬷拎着食盒入内。
“福晋,您快悄悄趁热喝。”
“还是嬷嬷对我最好。”逸娴感激的将春嬷嬷端来的避子汤一饮而尽。
服下避子汤之后,她又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