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
胤禛转头看向苏培盛,见他竟然垂下脑袋不回话,胤禛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苏培盛留下,其余人等,滚!”
年氏见四爷一脸难堪,心中狂喜,男人都喜欢贞洁烈女,更何况他是尊贵的亲王。
即便那拉氏回来,王爷亦不会再碰肮脏的女人。
“王爷,妾身句句属实,苏培盛和所有的侍卫,都瞧见她不穿衣裳和男人在野地上苟合,不信您随便找个侍卫问问!”
“滚!”
年氏泪眼婆娑,抬眸竟看见四爷眸中染着肃杀之意,那眼神若刀子般,令人不寒而栗。
她再不敢阻拦,只能悻悻离开。
“苏培盛!”
“爷,奴才该死,奴才已悄悄命人灭了那巫医十族!”
苏培盛跪在四爷面前,将福晋为救王爷,献身巫医的事情告诉王爷。
眼见王爷踉踉跄跄的越上马背,苏培盛忙纵马跟在四爷身后。
......
热河行宫。
芷晴攥着手里烫手的和离书,有些不知所措。
雍亲王纳侧福晋前一夜,娴儿用飞鸽传书,将这封和离书交到她手里。
让她在今日交给万岁爷。
芷晴心事重重走到康熙爷的寝宫外,正要上前,忽而面前出现一道身影,拦住她的去路。
第60章 第60章
◎皇后◎
“八弟妹, 可否到烟波楼一叙?”
芷晴被眼前的雍亲王吓一大跳。
记忆中,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雍亲王蓬头垢面,衣襟上还染着血。
此时他边剧烈喘息着, 边用祈求的语气拦住她。
芷晴本想拒绝, 猛然瞧见雍亲王竟潸然泪下。
她惊得点点头, 跟着雍亲王来到烟波楼内。
“八弟妹,可否将娴儿那封信, 交给本王?”
“四哥, 我不知您说什么?”芷晴强装镇定。
“是不是要四哥跪下求你?”胤禛无奈看向跋扈的八福晋。
胤禛撩起袍角,径直曲膝跪在八福晋面前。
“哎呀, 四哥莫要折煞我, 您快起来啊!”
芷晴惊得伸手要将雍亲王搀扶起身, 可雍亲王却无力摇头,眸中含泪看向她。
“求八弟妹成全。”
“若你需要我磕头, 也亦不可。”
芷晴正要拒绝,可雍亲王忽然垂首,砰砰砰磕起头来, 她有一瞬间错愕与哽咽。
她知道, 娴儿这辈子注定无法与雍亲王断舍离。
芷晴吸了吸鼻子,将藏在袖子里的信封递给雍亲王。
“早些带她回来, 我知道府里那个是假货。你瞒得住所有人,但瞒不住我。”
“多谢, 好。”胤禛起身,拔腿冲出烟波楼。
“苏培盛,备马车!去伊宁!”
“珍重。”听到雍亲王要去准噶尔汗国都城, 芷晴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传闻是真的, 逸娴和准噶尔汗国的新汗王, 果然有瓜葛,甚至如今人都不在大清,而是在准噶尔王城。
芷晴忽然想起来前几日,朝廷收到准噶尔汗国册立哈敦(皇后)的消息。
那哈敦,莫非就是娴儿!
芷晴来不及追问,雍亲王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在这做什么?方才四哥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八贝勒胤禩听闻四哥找福晋前来,担心福晋被素来刻板的四哥吓着,胤禩撇下手里的要务,匆匆赶来。
“娴儿最近与他置气,他特意来请我去当说客,我拒绝了,男人就不能惯着,然后他恼羞成怒走了。”
芷晴不敢告诉八爷真相,毕竟,他们兄弟间,并没有如表面上和睦。
八爷对四爷和太子做的事,她多少知道些,而四爷,亦不是善茬。
她不想让娴儿被这些男人间的蝇营狗苟伤害。
“那就好。”胤禩将福晋搂紧,心中还在盘算,过几日那件即将发生的大事。
“今夜你早些回京城。”胤禩仔细叮嘱福晋。
芷晴见八爷一脸严肃,于是乖巧的点点头。
“爷,我在家里等你平安归来。”
“等着,说不定没过多久,你就是爷的太子妃!”胤禩踌躇满志,贴在福晋耳畔低语道。
“我才不稀罕,你若心中有我,我与你住寒窑,挖野菜都成。”
“哈哈,好,爷定挑你最爱吃的野菜挖。”
“淬,我才没那么矫情,挖野菜还让你选口味!”芷晴脸颊绯红,扑进八爷怀里。
.....
伊宁城。
整座王都皆笼罩在汗王即将大婚的喜庆中。
来自西洋的画师,正在给年轻的汗王和未来的王后作画。
画中汗王眸中满是缱绻深情,低眉凝视王后。
已经连续画了五日,可画师却依旧无法画出王后的笑颜,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废物,拖下去乱棍打死!”
“大汗,别再为我滥杀无辜。”逸娴焦急拦在那画师面前。
“好,听王后的,滚下去。”
策凌牵起娴儿的手,缱绻放到手边炙吻。
感觉到她手背猛地绷紧和僵硬的神情,策凌心中失落,缓缓松开她的手。
“大汗,老王妃闹着要见王妃。”
仆从口中的老王妃,就是那日将她绑来的老妪。
没成想,她竟然是噶尔丹的正妃,策凌名义上的嫡母。
“娴儿,你可知那老毒妇是谁?她的身份,在你们大清朝,可是被载入史册的存在。”
“啊?是谁?”逸娴好奇看向策凌。
“她是大清顺治帝的废后孟古青,当年她怀着身孕回到科尔沁,嫁给了我父汗,生下你们康熙帝的兄长。”
“莫不是她这些年不断怂恿我父汗与大清开战,我们准噶尔,也不至于活在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中。”
“大清的皇帝没一个好人,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策凌不屑的嘲讽道。
此时赛里木湖畔,忽然浓烟四起,隐隐约约可见一幢小木屋燃起火光。
“别管她,让她去死。”
“她唯一的儿子被罗刹国人虐杀,头盖骨被做成装酒的器皿,而她也身染重病,没几日好活,额吉,定是你在天有灵,让儿子大仇得报。”
策凌快意的举起酒囊豪饮起来。
此时有侍卫搬来许多奏疏,策凌放下酒囊,认真处理政务。
“我去湖畔散散心。”
逸娴看着桃林中燃起的火光,忽而很好奇,这位传奇的废后,会对她说什么临终遗言。
“唔,多带些侍卫去。”
逸娴点点头,踏出王宫。
矫健壮硕的侍卫们跟在她身后护卫,她一路纵马疾驰,来到桃花林内。
远远就见老王妃坐在桃林中一把摇椅上。
“找我何事?”
逸娴跃下马背,走到形如枯槁的老王妃面前。
“帮我砍光这些桃树,这些树,自从来到赛里木湖畔,从未结果。”
逸娴环顾四周,看着稀疏的桃花,忍不住摇头:“桃花本就无法在此地生存,有些事情,勉强只能换来苦果。”
“好歹都是果。”
“你们将这些桃树统统砍光。”逸娴朝着身后的侍卫们吩咐。
侍卫们四散钻入桃林,开始砍伐一棵棵儿臂粗的桃树。
“当年我离开紫禁城,只带走了这些桃树,他说若我嫁他,以万株桃花为聘,大婚之日,整座城都是桃花,可真好看。”
“我离开之时,他还沉浸在得到第一子的欢愉里!”
“你不随我去看看你从紫禁城带回的桃花吗?”
逸娴茫然看向老妪,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
老妪自顾自起身,朝着赛里木湖畔蹒跚而行。
“我来瞧瞧你的果,到底是苦果,还是正果。”
逸娴的心脏猛地一抽,她瞬间意识到老妪话中之意。
是他,四爷竟然敢来伊宁城,这可是准噶尔的王城。
逸娴拔腿跟上老妪的步伐,在一株无花果树旁,他看见一个穿着玄色蒙古袍,头戴毡帽的男子。
他脸上满是络腮胡子,遮住大半个面容,但逸娴一眼就认出是他。
“你是不是疯了!”逸娴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推了推四爷。
“跟爷回家。”
“不可能,我受够了,你身边永远都有形形色色的女人,我不想让自己变得丑陋不堪。”
“放过我可好?”
“你到底要我怎样?我都已经逃到这天涯海角之地,是不是我下地狱,你才肯善罢甘休?”
“爷陪你。”
“滚,去找你的年氏,赵钱孙李氏。”逸娴压低嗓音,嘶吼道。
“对不起,娴儿,爷让你受委屈了,今后不会了!”
“我求你了,快走啊!”逸娴被这个男人逼到崩溃。
“王妃!”
就在此时,几名凶神恶煞的侍卫冲到她面前。
“她不是你们的王妃,她是大清的雍亲王妃!”
“别听他胡言乱语,立即将此人逐出准噶尔国境之内!”
“我胡说?这是我与她签字画押的婚书!白纸黑字写明,乌拉那拉素娴,是我的女人!”
“还有这个!娴儿,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妻。”
逸娴抬眸竟看见四爷手里拿着那封和离书。
“来人,将他手里的信抢来,谁若能将那信抢来,赏万金。”
侍卫们闻言,顿时一窝蜂冲向四爷,这男人却忽然将那封和离书塞进口中,含泪笑着咀嚼起来。
“要取回?那就剖开爷的肚子。”
“拿来!”
一名五大三粗的侍卫,一拳打在四爷脸颊,四爷被那侍卫打倒在地,脸颊顿时淤青。
“快吐出来!”
几名侍卫轮番抡拳打在四爷的肚子上,四爷蜷缩在地上,笑着看向她。
“此..此处依水伴你,倒是爷绝佳的埋骨之地,也好,爷总要呆在你身边,不论生死。”
“住手!我们走!”
逸娴边抹泪,边转身离开。
侍卫们面面相觑,跟在王妃身后离开。
逸娴才纵马行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四爷声嘶力竭的呼喊:“跟我回家。”
那呼喊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哀恸,逸娴忍不住回头,竟见四爷已然将头上的毡帽脱去,露出满人的辫穗。
此刻他正解开身上的蒙古袍,露出穿在里头的皇子蟒袍。
他竟踉踉跄跄朝着人来人往的驰道走,逸娴惊得目眦欲裂。
匆忙打马冲向四爷。
“疯子!这是伊宁,不是大清的紫禁城,你想寻死吗!”
“嗯。”
四爷还在解开衣衫盘扣,木然朝着驰道的方向走。
逸娴甩开马鞭,拉着四爷的手,往桃林深处躲避。
她将四爷的盘扣重新系好,又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露出蟒袍后,又着急将掉落在地的毡帽,戴在四爷头上。
“我早已失贞,还是..被一个肮脏之人毁了清白。我们回不去了。”
“那又如何?爷可以找十个,一百个不堪的男子凌.辱我,爷变得和你一样,是不是娴儿就不会离开我?”
逸娴被四爷极端的话,吓得瞪圆双眼。
“我们不合适,只是我们都在强求苦果。”
“爷现在就让人杀光后院里的女人!娴儿若不信,爷现在就去找苗女下情蛊,一辈子只守着你可好?”
“那我立即死在你面前。”逸娴被四爷极端的疯狂吓得面色煞白。
她转身重新越上马背,纵马离开。
桃花林内,胤禛越上马背,正要去追,忽而被一道黑影踹翻在地。
眼前之人,明日即将与他的妻大婚,胤禛气不打一处来,抡拳与他对峙。
两个旗鼓相当的男人在桃花林中扭打,谁都不曾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
“策凌,本王向你承诺,本王有生之年,定不让大清主动进犯准噶尔!”
策凌抡起的拳头顿在半空中。
“可恶!”他知道这意味的代价是什么,这次他不想妥协。
“准噶尔若遇饥荒,本王可出手援助。”
策凌的拳头,再次顿在距离雍亲王面门半寸处,再无力靠近。
“本王..每年都会秘赠一副她笑的画像..给你。”
策凌垂下手臂,愕然看向雍亲王。
“把她还给我,求你。”
“求?你们大清求人,不是要下跪的吗?你..”
策凌话还没说完,就见铁骨铮铮的雍亲王,竟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我需要磕头吗?”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雍亲王,此刻语气都带着祈求和小心翼翼。
策凌甚至觉得,此刻让雍亲王钻.裤.裆,他都会服从吧。
策凌心内百感交集,看着雍亲王在他面前磕头,他终于意识到,时间冲不散真心相爱之人。
原来,他爱她,并不不如雍亲王纯粹炙烈,还存着许多自私的杂念,所以他从未赢过。
....
梳妆台前,逸娴看着镜中满人的装束,有些错愕看向侍女。
“是不是搞错了?前几日试穿的婚服并不是这身。”
“汗王说,您穿满人衣衫好看。”
“哦。”
逸娴手里被塞进一个满人大婚之时所用的苹果,在侍女的搀扶下,踩着花盆底踏出屋内。
房门外,竟放着一顶做工精致的八抬花轿,那花轿全然不似寻常花轿。
“王妃,这是万工轿,是工匠耗费一万日所制,一名工匠,一辈子至多也只能做出两顶万工轿。”
逸娴忍不住惊叹,一万天,就是二十七年。
眼前的万工轿,就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微型宫殿,轿子顶端花鸟鱼虫无数,栩栩如生,甚至轿子上雕刻的仙人都姿态翩跹各异,满满都是细节。
盘金绣的流苏上还缀着金铃,风微动,就颤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连轿门,都雕梁画栋,朱漆底上更是用金箔贴花钿。
逸娴忐忑坐进花轿内,不知该如何报答策凌的满腔深情。
伴着锣鼓喧嚣之声,她捏着苹果不知所措。
轿子许是在绕城,四周围都是人们的祝福声。
直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咚的一声,轿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轿门倏然打开,逸娴披着盖头,看不清外头的情况。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