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正躺在床上,何二郎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握着张氏的手,三丫就站在一旁默默的抹着眼泪,林修为则是骑马快跑去县里请大夫了。
张氏一看见徐秀越进来,红彤彤的眼睛忍不住流下泪来。
“娘,都怪我,我不知道……”
张氏的月信一向不准,她自己也没什么反应,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孩子。
徐秀越忙道:“不怪你,你又不是故意的,快躺着别哭了。”
徐秀越说着关上门,将外面的人隔绝在外,才掀开张氏的衣角,看了看她裤子的情况。
好在,只有小小一团血。
徐秀越虽说没生过孩子,但前世信息爆炸时代,某些短视频平台也给她推送过一些信息,这样小的出血量,还有保住的希望。
她伸手握住张氏的手腕,把了下脉,依她粗浅的中医知识来看,孩子还在,只不过在危险边缘。
徐秀越掐指算了算,却是卦象不明。
这许是因着孩子跟她的亲缘关系太近,所以在生死这种大事上,就不太能算的出。
徐秀越面上却装作松口气的样子,道:“孩子还在,你快别哭了,你有了身子,情绪若是太过激动,反而容易伤着孩子。”
“真、真的?”张氏闻言惊喜道,“娘,我的孩子真的还在?!”
何二郎也看向徐秀越。
徐秀越忙安抚地抚了抚张氏的胸:“快平复下,深呼吸,吸气——呼气——”
张氏在徐秀越的引导下,总算平静下来,也不再追着徐秀越询问,而是一只手紧紧握住何二郎的手,另一只手轻抚着小腹,仿佛在安抚肚中受惊的孩子。
光这么等着也不行,徐秀越努力回想着前世学过的知识,对照着如今他们在山里能弄到的,还真让她想起了个有用的。
徐秀越当即开门出去,问比较清楚家用的徐氏:“咱们这可生有苎麻?”
徐氏不知道苎麻是什么,徐秀越就解释道:“就是那种大叶,用来织麻布的!”
徐氏这才明白:“娘是说麻布秧子?有的,山上有的是。”
这就好了。
“你们快去几个,挖些苎麻回来,要它的根,洗干净给二郎媳妇煎水喝。”
“哎!”
先答应的是何大郎,他应了一声就冲出去了,何三郎喊了一嗓子“大哥等等我”,然后就追了出去。
徐氏跟田氏开始忙活着开始打水、烧火,何四郎看看左右,拿了把锄头,才跟着跑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些人就回来了,又一盏茶的功夫,苎麻根汤就端到了张氏跟前。
张氏看着眼前散发着草香的汤汁,端着没喝,而是看了何二郎一眼。
徐秀越以为张氏是不信这东西有用,就解释了一句:“苎麻根是保胎安胎的,虽比不上正经的安胎药,多少有点作用,你先喝着,等修为老板带大夫回来,再喝药。”
张氏似乎还有些不安,又看了何二郎一眼。
何二郎道:“喝吧,娘不会……害咱们了。”
这话徐秀越听着有些怪,不过她也没有深究,眼见着张氏大口喝下,才略略放了心。
张氏没有再流血,这是一个好现象,但是没有正经大夫把脉,徐秀越还是不太放心。
这时候,就体现出远离县城的坏处了,也体现出了没有专业人才的坏处。
以前在村里,还有个赤脚医生能看,现在整个村里,懂点医术的竟然只剩下她了。
别的人才不说,大夫必须得请一个进村才行。
只不过有能力的大夫,谁又愿意来他们穷乡僻壤?
徐秀越叹气,有些发愁。
山谷离着县里有些距离,林修为快马加鞭而去,紧赶慢赶的,却是中午才又快马跑回来。
林修为的头冠都跑歪了,跟他同乘一匹马的老大夫下地都晕了几步,还是林修为搀扶着才站稳,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慢点慢点”。
老大夫看着五十上下,头发乌黑,应该身体还算硬朗,不过在古代来说,这个年纪也不小了。
徐秀越有些愧疚,决定一会必须给老大夫封个大红包,于是便没有制止林修为半扶半扯着老大夫进屋的行为。
老大夫落座的那一刻,真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可是让林爷给跑散了!”
老大夫嘴上抱怨着,手却已经给张氏搭上了脉,一边摸脉一边捋着胡子,沉吟半晌才道:“脉象倒是平稳了。”
徐秀越闻言才大松了口气。
“只不过嘛……”
大夫一转话头,屋里的人都提了口气屏气凝息起来。
“这次动了胎气,胎像不太好啊,得卧床静养。”
徐秀越这才放了心,卧床静养那是必须的!
大夫也没有留方子,而是从药箱中挑拣了下,拿出一包已经配好的药,道:“这是我先前听林爷提起症状,预先配好的药,这一包正适合她的脉象。
待我回去再配几副对症之药,到时送来,早中晚各煎服一包,三日后我再来把脉改药。”
“多谢先生了。”徐秀越朝他手里塞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道,“事发突然,又是急症,累着先生了,还望先生莫怪。”
十两银子一入手,那重量让老大夫眼睛一亮,瞬间笑眯了眼:“太多了,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老大夫便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徐秀越笑着将他请出了张氏的房间,说道:“这次多亏先生了,山中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些野菜野味,正好午饭时候,先生怕也没有用饭,留下一起尝个鲜。”
老大夫确实饿了,见林修为没有送自己回去的意思,也只能留下。
林修为目光中隐含愧疚,道:“是我的不是,只听她说肚子痛,以为是腰腹累的肌肉痛,没有重视。”
徐秀越摇头道:“这事不能怪你,连二郎媳妇都没想到自己有了,你又哪里能想到,这次还多亏了你找大夫回来。”
林修为没再说什么,他似乎跟老大夫很是熟稔,便帮徐秀越招呼起老大夫来。
老大夫第一次来山谷里,骑着马也没看清外面什么样,两人边聊着边往外走去。
徐秀越见他们出了门,便进了厨房。
徐秀越问厨房里的徐氏:“家里还有什么?”
“还有只野兔,大郎去隔壁家买野鸡去了,就是青菜不多,还是那些野菜。”
徐秀越想了想道:“那就红烧野鸡,再炒个兔肉,我说你做。”
“哎!”
徐秀越想试一试,能不能用美食留下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她的咸鱼性子,这些日子既没有上山看看有什么可开发食材,也没有钻研出什么美食做法。
总归试一试吧,这个不行,她就亲自去县里抓壮丁,总能抓回来一个。
中午开饭,两道肉菜果然对了老大夫的胃口,不过也不见有什么惊艳之色,可见徐秀越的法子注定是失败了。
下午,老大夫却没有急着走,而是问徐秀越道:“不知道山里野兽多不多?”
徐秀越瞬间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这是想去看看药材,当即道:“外面少,里面多,您要想去,就让三郎陪着您。”
林修为看了徐秀越一眼,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一个老大夫如此热络,却还是道:“那我跟先生一起去。”
老大夫点点头,乐呵呵地带着两人走了。
待天色渐晚时,老大夫才意犹未尽地带着两人回来,两人手中都提着装满了药材的篮子,看起来收获颇丰。
老大夫也因此只能留宿在徐秀越家中。
在徐秀越以为可以用山中药材留下老大夫时,老大夫第二天一早就让林修为用马车送回去了。
徐秀越有些失望,好在林修为回来的时候,又带回来了一个人。
徐秀越看着面前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精致水车模型,问林修为带来的木匠:“这是你自己做的?”
那木匠看着三十岁上下,拱手十分恭敬道:“哪里是小的一个人的功劳,是咱们林爷将铺子里的木匠凑在一起,才研究出来的。”
徐秀越看向林修为:“多亏你了。”
林修为则是摇头道:“这是利民的大事,自然是越早完成越好。”
徐秀越将水车模型放入装了一层水的木盆中,用大碗盛了一碗水,由上浇下。
水车缓缓转动起来。
水流慢慢上升,倒入旁边的水槽中,最终流入旁边的木盆。
成了!
徐秀越惊喜万分,这也就意味着,建造水车的工程可以提上日程了。
林修为嘴角也带上了笑容:“虽说已知道水车大概的样貌,亲眼所见,仍是惊叹。”
徐秀越也点了点头,她也是头回见到使用中的水车。
“对了,”林修为忽然皱了下眉,“险些将许县令的事忘了。
先前仙姑选的开荒位置,不知道为何,有一片地面开垦后,前面的山坡还好,后面却多有碎石。”
第73章
“碎石?”
几个位置都是徐秀越精心挑选的, 像是山体这种不会短期内有变化的东西,徐秀越可不信她会算错。
林修为点头道:“而且,土质看起来也不太好, 偏巧挖那边的正好是最后一队灾民。”
最后一队就是那伙人最少的, 也是灾民们都不愿意进的一组,刺头比较多。
“我回来的时候那伙人已经闹起来了,说许县令不顾他们死活,让他们开个种不出粮食的荒地, 好累死他们,减少灾民数量。”
徐秀越听得简直想笑, 他们开荒,县里还供给着粮食,最后却成了县里想累死他们。
许县令要是想减少灾民数量,找个什么由头,弄死这一整队的人还不简单, 其他的灾民知不知道还是另说,就是知道,恐怕也不会为了他们几个灾民中的霸凌者出头。
不过, 地方既然是徐秀越选的,这件事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不管他们怎么说, 既然地方是我选的, 我便再去县里看看吧。”
“我陪仙姑去。”
徐秀越没有拒绝林修为的好意, 林修为作为多家商户的少东家, 在县里能起到的作用有时候比许县令还大。
两人商量着明日一早就走, 这次县里已经安稳, 又有林修为在旁,比较安全, 徐秀越便不打算再带那么多人了。
倒是林修为说了一句:“将三郎带上吧,咱们可能要在县里待上几天,三郎是个练武的苗子,别耽误了。
再说,县里那群人还不知道会不会闹事,三郎跟去也能涨涨经验。”
这大概就是老师对于好苗子的爱惜吧。
既然林修为都这么说了,徐秀越自然答应。
徐秀越让何大郎去跟安福爹说一声,她明日要跟林修为去县城。
虽说他已经卸去了村长之位,但徐秀越不在的时候,大家伙还都是听他安排,徐秀越觉得还是有必要通知一声。
很快安福爹就来了,他没有询问徐秀越去县里做什么,只问了下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很确定,顺利的话,也就三两日的功夫。”
安福爹点头道:“那成,村里的事仙姑不用担心,就是有件事想请仙姑帮忙。”
“怎么?”
安福爹面色有些不好,却还是道:“书青您是知道,他媳妇儿眼见着就要生了,我对县里也不熟,想请仙姑代请个产婆回来。”
他说着掏出了一两银子:“不知道县里产婆是个什么行情,这里有一两银子,若是少了,您就说这是定金,先给人请回来,咱们这包吃包住,生了我再包个大红封。”
徐秀越这才想起来,算算日子,葛春草再过一月,是要生了。
女人生孩子有早产有晚生的,掐不好时间,他们这离县城远,是应该早些请。
“放心吧,这次一定给您带回来。”
说完了此事,徐秀越将安福爹引到了水车模型旁,道:“您看这是什么?”
“这是……水车?”安福爹惊讶了一瞬,而后不确定道,“是不是小了些?”
徐秀越道:“这是水车模型,是修为老板安排家里的工匠研究出来的。”
徐秀越说着,舀起一碗水,朝水车倒了上去。
流水潺潺,竟是从一个盆,顺着管道流入了另一个盆。
“这、这……”安福爹惊地说不出话。
徐秀越笑道:“您看,若是将管道按需拉入田中,是否能用来灌溉?”
“当然可以!”
徐秀越将林修为带回的木匠喊过来,道:“这位就是做水车模型的工匠,我瞧着咱们的田已经耕好了,不如分一些人按照林工匠的要求,开始建造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