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琪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心想：这破工作，不干也罢。
第20章 顺路
棠初正在店里忙碌, 忽然听到门口一个声音伴随着风铃响起：“糖糖~”
江庭月推门进来。
这么多年来，她依旧跟棠初是好闺蜜。
她现在自己开了家服装设计工作室，小有赚头，棠初这家蛋糕店的启动资金大半都是问她借的。
“你今天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棠初起身小跑去迎她。
“忙里偷个闲, 天天对着那些布料也没灵感, 干脆出来透透风。”江庭月抱了抱她, “看看你这里有什么新鲜事儿, 给我点儿灵感。”
棠初想了想, 打算告诉江庭月，她又见到了陆砚书。
“你还记得, 之前那个被我父亲招进公司的博士生么？”
“哦, 那个大帅哥是么？”时隔多年, 江庭月依旧对他惊鸿一瞥的容貌念念不忘, “你俩不是还在一起过么, 啊, 你又见到他了？他已经秃了？！！”
“……没有, 他没有秃。”
“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从‘那个帅哥’变成了‘那个男的’。”
“……”
“怎么，他来你这里买蛋糕了？这么有缘？”
“也不是有缘吧。”棠初低低反驳。
“就是很有缘啊！你想想, 海市多大, 全国多大，有无数家店, 他偏偏进了你这家。”
棠初垂眸不语。
江庭月揣测她的神情：“你打算跟他复合？”
“哦, 没有,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应该更没有。”
“那你就离他远一点, 就当成是一个路人，不然拖泥带水的最麻烦了。”
棠初没接话。
“算了，不聊别人了。对了，我想起我来你这里是干嘛了，我给你带个了生意。我有个朋友，她下周要过生日办派对正好需要订蛋糕。我给她推荐在你这儿订，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叫于薇，你存一下。”
江庭月说完又兴奋地叮嘱她：“你可要好好准备。人家是市电视台记者，人脉可广了，要请不少人呢，是个大单子。”
“真的？”一有生意，棠初就把陆砚书抛在了脑后。
“这还能有假。怎么样，我是不是够朋友？走，晚上吃顿大餐庆祝去！”
餐厅。
水晶流苏吊顶折射出细碎的光，蔷薇花纹的桌布垂下，窗台的百合花散发出幽香。
远处一张黑胶唱片缓缓转动，流泻出悠扬的大提琴曲。
身着制服的服务生穿梭期间，训练有素，有条不紊。
陆砚书立体的五官浸泡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眉眼不动时，像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他对面是一位年轻女子。
崔芷雯端起红酒杯浅抿一口，红唇潋滟：“抱歉啊，知道你这段时间肯定很忙，还让你来陪我吃饭。”
陆砚书：“没事。”
“你回国还适应么？”
“还好。”
然后两人之间又无话了。
崔芷雯幽幽看了他一眼，低头咬了一口西芹。
陆砚书不紧不慢地切着一块香茅嫩炙牛排，又一小块一小块送入口中，仿佛在细细地品味松露汁浇过的鲜香茅味道。
时光过得悠长缓慢，他并没有主动找话题的意思。
崔芷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沙拉里的碎奶酪，终于又开口：“你喜欢这里的牛排是么？我就是怕你刚回来不习惯中餐，所以才说来这家餐厅的。”
“牛排味道很好，不过我在美国也经常吃中餐。”
陆砚书的话多了一些，崔芷雯欢喜起来：“哦，对，我都忘了，你专门请了位中餐厨师的。而且洛杉矶中餐馆也不少，你那次带我去吃的那家就很好，我现在都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吃一次水煮鱼。等你回美国的时候我们一起——”
话音被一阵手机震动声打断。
陆砚书看了眼屏幕，对她说了声“抱歉”，起身向外走去。
是一个工作电话，陆砚书交谈了十分钟。
挂断后，他往回朝座位走去。
路过一处时，忽然飘来一个低低的女声：“如果我不要发票，可以打一点折么？”
他脚步一滞，回头蓦地看到棠初的侧颜。
她正站在餐厅经理前，轻声跟他商量。
身形纤瘦，肩背都很薄，微微前倾的姿态看起来诚恳又卑微。
看起来，那位经理犹豫不决，对她解释说没有这个先例。
陆砚书喉结动了一下，收回视线，走开了。
刚回到桌前坐下，崔芷雯便对他笑盈盈道：“刚才经理来询问我们有没有特殊要求，我让把音乐换成了Casablanca，你应该喜欢吧？”
陆砚书神色若有所思，敷衍地点了下头。
说话间，音乐已经换了。
欢快的曲调响起，音符跳跃，但一抹怀旧的伤感和离别的无奈情愫弥漫在每一段入耳的旋律里。
……
I thought you fell in love with me watching Casablanca
我想在看《卡萨布兰卡》时，你也爱上了我
Holding hands \'neath the paddle fans in Rick\'s Candle lit cafe
在点着烛光的里克咖啡馆的吊扇下牵手*
……
崔芷雯听得心潮澎湃，脸颊绯红，问他：“你看过这部电影么？”
“嗯？哪部？”陆砚书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我当然说的是Casablanca了。”
“看过。”
“我猜你就看过，这么经典的电影。”她对他眨了下眼，“你如果是Rick，你会怎么选择？”
陆砚书没做声。
崔芷雯以为他没听明白，解释了一遍：“见到曾经的恋人有了伴侣，你会放手祝她幸福，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夺回她？”
音乐依旧萦绕耳边：
……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请回到我身边，在卡萨布兰卡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随着时光流逝，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随着时光流逝，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
崔芷雯等了很久，却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她眸子黯了黯，重新拿起了银叉，戳了一枚小番茄。
银叉晃了晃，却也没有送进嘴里。
再一抬眼，看到陆砚书示意服务生叫来了经理。
那名经理立马走上前来，微微躬身：“陆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刚才那位……麻烦计算一下她的……”
音乐声缭绕，崔芷雯没听清中间几个字，探询般看他。
陆砚书又对经理道：“付一部分，不用让那边知晓，就说打折。”
这个要求很奇怪，但经理二话没说：“好的，陆先生，按照您说的办。”
经理走开后，崔芷雯看到陆砚书重新拿起了刀叉，并没有想要对她解释一下缘由。
她忍不住开口：“是遇到朋友了么？”
陆砚书简单嗯了一声。
“那...不如让我也见见？”她试探道。
她从来没见过陆砚书的朋友，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带她见过，一个都没有。
陆砚书闻言手上动作慢了半拍，而后淡淡道：“不是太想见的朋友。”
跟江庭月聚餐完毕后，棠初想起店里的冰箱温度没设置恒温，又回了趟蛋糕店。
等她将一切确认妥当，从店里出来，突然看到十字路□□叉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修长身影。
顶上路灯恰好坏了，人形和背后的灌木丛连成一片郁郁葱葱的黑影。
旁边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就在她愣神的这几秒钟，已经有三辆轿车刷刷地飞驰了过去。
车灯将那人的面庞一瞬一瞬地照亮。
棠初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砚书没什么表情，很随意道：“刚从公司下班，路过。”
他简短回答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了。
棠初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棠初朝着一个方向道：“那我，先回去了。”
陆砚书：“我也顺路。”
……
两人沉默地走在人行道上，耳边是汽车时不时的鸣笛声，喧嚣又吵闹。
但两人方圆两米内却似乎被隔出来一道结界，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微弱声音。
“你的店经营得怎么样？”陆砚书突然冒出一句。
棠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冷不丁问这个，犹豫着：“我……”
“是不是没什么人？”陆砚书很直白。
棠初只得诚实道：“是，现在每天的顾客还不多，收入勉强只能覆盖水电。”
“没想办法揽客？”
“我想过，但是我的店是新开的，所以还没什么回头客，也没什么名气。现在大街上蛋糕店、甜品店太多了，想要顾客认定你这家，要找到卖点，目前还比较困难。”
棠初说得很多，随着话语胸脯也渐渐舒出一口气，觉得很欣慰，能跟陆砚书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
陆砚书问：“你之前不是得过全国翻糖蛋糕比赛的特等奖？”
“你怎么知道？”棠初惊讶地看向他。
陆砚书略过了这个问题，反问：“这不是卖点？”
棠初茅塞顿开，确实，她怎么没想到拿这一点来宣传。
他随口一提，开拓了她的思路。
正好到地铁站，棠初指了指入口：“我要坐1号线。”
陆砚书点了下头，连句再见都没说，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棠初在原地站了一会，看他的背影被逐渐淹没于夜色中。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尽管也就才几句而已。
今晚陆砚书出现在十字路口，像是一个巧合，又像是上天注定。
两人同行了这一小段路。
就像他们当年一样，明明是两条不同道路上的人，却偏偏阴差阳错同行了一段路。
但终究不是一路人。
棠初转身，进了地铁站。
第二天一早，棠初便主动联系了江庭月介绍的那位客户。
于薇是市电视台的一位记者，年轻漂亮，家里条件也很好，一毕业就进了个有编制又体面的单位。
这样的女生，要求自然也高。
联系的时候，棠初在电话里能感受到对方的犹豫，无论她怎么形容自家蛋糕的味道，对方只说考虑一下。
正当陷入僵局时，棠初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于小姐，我的蛋糕店虽然是新开的比不上名品蛋糕，但我本人之前也是参加过全国翻糖蛋糕比赛并获得了特等奖的。所以我家的蛋糕无论从造型还是味道上来说，都不会逊色的。”
对面的语气明显变了：“哎？真的？”
“嗯。而且我的获奖蛋糕模型被收入了蛋糕博物馆，我可以为你的生日复刻那个蛋糕。比起连锁蛋糕店千篇一律，我倒觉得独具一格的蛋糕或许会让客人印象更深刻。”
“emmmm……”于薇那边明显动摇了，“那倒是还不错……”
年轻漂亮家世又好的女生什么也不缺，但在意的是独一无二的关注度，总想自己拥有点什么与众不同的，哪怕办个生日派对也不一般。
棠初这一番话明显说动了于薇，两人约定见个面详谈。
于薇让棠初周六下午来电视台这里等她，等她下班后细聊，另外再带些样品试吃就更好了。
棠初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段琪照例抱着一叠材料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陆总，您现在有空么？给您汇报下下周行程的初步安排。”
陆砚书嗯了一声。
段琪呈放了一份文件在他面前。
“周一是与美国总部的协同会议，美国东海岸时间上午九点，我们这边是晚九点。
周三上午十点是政府的公关接待，晚上是管理层餐叙，晚七点，定在麒麟大酒楼荷叶厅。
周五有三场会议，公司月会、项目会、供应商碰头会，分别在上午九点、下午两点和三点，您可以选择线上与会。
周二和周四分别有市场部和宣传部总监预约的面谈，具体时间看当天您的安排。”
陆砚书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紧锣密鼓的日程，这几年已经是常态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段琪说着又拿出一份清单。
“下周六下午有个海市电视台的访谈，这是对面的于薇记者发来的问题条目，我初步看了没什么问题，请您确认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