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当杜沁然被阳光晒醒时,她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有种宿醉后头疼欲裂的感觉,想必是系统惩罚的那什劳子软骨散的副作用。
杜沁然坐起身后,皱眉闭着眼揉了下额头,随后记忆碎片仿佛开了水闸后的洪水,猛得一涌而入,带着根根细小尖锐的银针扎着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昨日的自己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仿佛地府美丽又致命的罂粟,危险得令人沉醉。
又想到了昨晚她和谢景澄之间的那些暗黑又暧昧的肢体接触。
以及她的那句......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啊啊啊啊啊!!!
救命,她昨天到底在干什么?!
杜沁然痛苦抱头,觉得昨天的自己仿佛被人魂穿了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
而今一觉睡醒,她也清醒了。
杜沁然深吸一口气,果断换了件湖蓝色长裙,果断准备开溜。
逃避虽可耻却有效,昨晚刚在谢景澄耳畔说了那句中二台词后,杜沁然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QAQ
苍天啊,如果她有错,请让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让社死好吗!
杜沁然刚一踏出门,却与谢景澄迎面撞上了。
谢景澄语气轻缓柔和:“夫人昨日睡得可好?”
杜沁然干笑:“好好好,特别好。那个...... 我今日......”
怎么办,借口呢?借口到用时方恨少。
她好想逃。
就在此刻,旁边同样一身蓝的林若寒探出了个头:“走吗?”
杜沁然眼睛一亮,也顾不上问走哪儿去,一口应下:“走!”
现在只要别让她看到谢景澄,走哪儿去都好。
林若寒点点头,示意身边的人去备马车,而后对谢景澄道:“走吧,舅舅。”
本想跟上的杜沁然:?
等等,为什么谢景澄也要去?
谢景澄对杜沁然温和一笑:“走吧,夫人。”
杜沁然:怎么也飞不出,谢景澄的世界~
马车上的气氛一度十分诡异。
林若寒原本是个叽叽喳喳的个性,但她却有些怕谢景澄,便嘴上把了门,不好拉着杜沁然聊一大堆现代的事情。
谢景澄则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别人和他说话时,他会礼节性地应对一二,但也鲜少主动挑起话题。
和杜沁然独处时除外。
比起他们俩,杜沁然平日里也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只是找话题没林若寒找的快,接话题没谢景澄接得顺。
如今她深深思考着要移民去哪个火星生活才能避开这个社死的场景,因此接话就接得更不积极了。
所以在安静的车厢内,出现的场面就是林若寒试图找个话题,被谢景澄几句话搪塞了,而杜沁然则在旁边当装饰物。
林若寒用眼色使劲示意杜沁然:你怎么回事?你说句话呀!
杜沁然默默挪开目光。
看不见啊看不见。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马车就已在杜林火锅店门口缓缓停下后。
杜沁然有些疑惑,戳了戳林若寒:“我们今日晚膳是在这边吃吗?你请?”
林若寒颇有些无语:“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挑事者,厨艺比拼,两天后,想起来没?”
杜沁然恍然大悟。
她瞟了眼谢景澄,又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别扭地道:“那谢景澄怎么也来了?”
林若寒看她一眼:“不是你叫的?”
杜沁然瞪大双眼,努力自证清白:“我是那种会让男人参与闺蜜茶话会的人吗!不可能的!”
两人对视片刻,而后林若寒唇角一翘,拈着语气道:“哟哟哟,看不出来啊,谢景澄居然是个粘人精。”
此时此刻,谢景澄也推着轮椅缓慢来到她们身后:“先进去吧,外头太阳大。”
林若寒意味深长地看着杜沁然“啧啧”两声:“你福气还在后头呢。”
而后率先进酒楼里和后厨商议待会儿的比拼事宜了。
谢景澄虽已在杜沁然面前直言不讳,说明自己的残疾是装的,但他平日里到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还是会再装上一装,坐在轮椅上。
他坐着的时候,杜沁然比他高出一截,便也觉得压迫感没那么强了。
她犹犹豫豫地问道:“夫君,你今日怎的突然想到和我们一起过来了?”
谢景澄神情分外淡然:“我原本想在府内晒晒经书的,奈何外甥媳极力相邀,总不能辜负她的美意。”
杜沁然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谢粘粘。”
谢景澄神色一顿,微微侧眸望向她:“你叫我什么?”
杜沁然笑容温良,乖巧重复道:“谢粘粘啊,明明想跟着我还偏要找个借口的别扭粘人精。”
说罢,她瞧着谢景澄泛红的耳尖,顿时觉得扳回一局。
杜沁然撇下怔在原地的谢景澄,踩在台阶上时扭过头做鬼脸跟他“略略略”两声,神清气爽地先进酒楼去了。
之前挑事的人姓钟,旁人都唤他钟掌柜。
钟掌柜今日换了身金光闪闪的锦袍,上头的金丝掐花璀璨得让人在方圆十里外都能看到那金灿灿的光芒。
林若寒见状,立刻阴阳怪气地问候道:“哟,换装扮了啊。”
杜沁然十分配合地接道:“那是,毕竟人家今儿个不用假扮家有八十岁老母的贫寒书生了嘛,还不允许人家穿点好的?”
他俩一唱一和,立刻把钟掌柜上次做的缺德事儿再次抖落了出来。
钟掌柜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往事又何必再提。”
他生怕杜沁然和林若寒再发难,将话题引到了比拼上:“我这头的菜肴可都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不知林掌柜的如何了?”
因为今日要比拼,杜林火锅店特地歇业了一天,原本的桌椅尽数被推到一旁,偌大的厅堂中间摆着两张长桌。
上头各摆着双方准备好的食材,锅碗瓢盆和一些基本调料。
钟掌柜的桌上摆着满桌的珍馐,从天上飞的到地上游的一个不落,各种名贵的食材数不胜数。
他看了眼林若寒桌上的,却见她的桌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双层锅,和一些十分常见的海鲜,以及一把白米。
钟掌柜看似十分大方地说:“林掌柜若是没钱买食材,早跟我说呀,我让我的伙计采买时帮你一同买了便是。怎的用这么些寒酸的食物?”
林若寒挑了下眉,却并未分辨,只是走到料理台旁净手,而后平缓道:“钟掌柜,我们稍后见分晓。”
现在的食材让他爱答不理,等煮出来后他便高攀不起咯。
钟掌柜的俨然不信林若寒能用这些便宜的食材搞出什么花头来。
钟掌柜自己也是个吃货,不然也不会放弃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日子,偏要开个酒楼受罪。
他深知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
就譬如龙虾就是比皮皮虾更鲜美;象拔蚌就是比竹蛏更爽口;阿拉斯加雪蟹就是比寻常的肉蟹更清甜。
钟掌柜虽然上次那件事做得不道德,但对待美食还是个非常严谨的人。
他不愿占林若寒的便宜,从自己桌上挑了些多余的食材,让人放在林若寒桌上。
林若寒看着那一口下去全是金钱气息的阿拉斯加雪蟹,迷茫抬眸看向钟掌柜:“你这是想贿赂我?”
钟掌柜愕然,指了指自己:“我还需要贿赂你?”
林若寒皱眉,思索片刻又试探道:“那你是想跟我炫耀下,你真的很有钱?”
“自然不是!”钟掌柜一口否认,而后又补了句:“虽然我真的很有钱。”
林若寒:......
“来,把这只蟹拿下去,晚上加餐。”林若寒招呼伙计把那占据了她三分之一桌子的张牙舞爪大螃蟹请了下去。
钟掌柜眼睁睁看着他的爱蟹就这么被端下了桌,转而对林若寒怒目而视:“你怎能如此浪费它!”
如此上等的食材,用在比拼里最合适不过,她却想拿来一饱口腹之欲?简直忒浪费食材了!
林若寒见怪不怪瞥他一眼,隐晦道:“我不把它拿下去才是浪费。”
说罢,她便不再搭理钟掌柜了,低下头专心料理起她准备的海鲜。
钟掌柜皱眉思索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林若寒的意思:
她用这些便宜的食材就足以赢过他,因此无须动用上好的食材与他比拼。
好一个浪费!
钟掌柜想通后,鼻子都快被气歪了,重重哼出一声,也沉下心开始料理他的名贵食材去了。
虽然杜林火锅店今日不对外营业,但却门户大敞,十分欢迎百姓们前来围观这场比拼。
因此,火锅店的人气不但丝毫未减,甚至反而更盛,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们看着两边差距如此迥异的食材,也开始议论纷纷。
“不出意外,钟掌柜应当是胜者。钟氏酒楼本就以此类大菜闻名,虽要价高昂,但的确鲜美无比,尝过一次后便毕生难忘。”
“确实如此,大菜上能与钟氏抗衡的便只有满春楼了,两家平分秋色。”
“但也不一定,杜林火锅店平日里用的也是寻常食材,谁知那食材在那红艳艳的汤里滚过一遭后,便好似变了一样东西似的,十分神奇。”
“可林掌柜今日似乎并未用她的招牌红汤?”
林若寒的确没有用之前的麻辣汤底。
麻辣汤底虽然的确鲜美新奇,但封城饮食清淡,能接受麻辣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这比拼到时候会随意抽选十名百姓做评委,万一抽到的恰好是一点辣都碰不了的,那便输得毫无疑问了。
林若寒自认有足够实力,即使不用花椒和辣椒她也能获胜,便没必要再去冒这个险了。
只是,大家都十分好奇,林若寒这次用的透明汤底究竟是什么?
在旁围观的谢景澄也生出了同样的疑惑,他侧身问杜沁然:“夫人,外甥媳的汤底为何物?”
杜沁然进来后看到那简陋的改装式双层蒸汽锅,便已经知道林若寒要做什么了。
她十分淡定地回道:“水。”
谢景澄还以为杜沁然在敷衍他,言辞间颇有些委屈:“我自是知道那是水,但不知是用何熬成的,竟如此清澈。”
杜沁然无奈,认真地看着谢景澄道:“那真的是水,喝的那种水。”
谢景澄微愣,仔细观察了下林若寒用的锅,似是也想到了什么,没再追问,只是感慨道:“外甥媳果然在美食方面分外精通。”
杜沁然见谢景澄没什么要问的了,便轮到她发问:“谢粘粘,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你要粘着...... 啊不是,陪着我一起吗?”
谢景澄直觉杜沁然可能又要拉他下水,但也没追问,只是微微颔首:“可。”
于是杜沁然便把他推走了。
这头,钟林之间的比拼如火如荼;而另一头,谢景澄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黑色食盒与先前杜沁然从他这里坑到的易燃易爆炸粉末,硬着头皮艰难道:“夫人,你这是准备把这些放进食盒中?”
杜沁然看了眼他面前各种各样的化学材料,理所当然道:“对啊。”
谢景澄委婉地提醒道:“这应当...... 不能吃吧?”
“自然不是用来吃的。”杜沁然的否认刚让谢景澄松了一口气,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眼前一黑。
杜沁然理直气壮道:“这是拿来卖的。”
谢景澄鲜少有这种语塞的时候,他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回应自家夫人这个危险的想法。
自家夫人正试图把一堆危险且疑似含毒的粉末放进食盒里去售卖,他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杜沁然见正厅的动静越来越大,心知林若寒他们的比拼都快结束了。
时间所剩不多,杜沁然连忙催促谢景澄:“赶紧的!快装!那个黑色的粉装半勺就好了,别装太多啊。”
谢景澄握着挖勺,手足无措:“我......”
杜沁然瞪他一眼:“你什么你?动作麻利点。”
她阴森森地嘿嘿一笑:“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真女人,就是要勇于玩自己的梗。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诡异黑盒回到正厅时,比拼已经接近尾声。
林若寒和钟掌柜都已经在收尾,将菜品盛出锅。
钟掌柜那头锅盖一掀,十里飘香,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一样,把所有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光光是香气便令人垂涎欲滴,那勾芡着汁水的龙虾肉更是饱满剔透,撒上薄薄绿葱后,红绿相间,分外诱人。
林若寒那边却是另一个情势。
她的盖子一掀,本就没什么香气,又被钟掌柜那边完全覆盖,几乎算是完败。
围观的老百姓们议论纷纷。
“都不用尝,胜负就已定下。”
“钟掌柜那边看着可真鲜美啊,林掌柜的...... 嗯,很含蓄。”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瞧不起林若寒煮的东西。
就连钟掌柜都有些失望:“林掌柜,你根本就没拿出自己的真水平,可是压根没把我当成棋逢对手?”
林若寒慢悠悠地把蒸好的海鲜装盘放在一边,而后将底下的粥盛了出来。
她在白粥上滴了几滴香油,同样加了点葱花,看起来尽管色彩鲜艳了些,却还是怪寒酸的。
林若寒却丝毫不以为然,神秘兮兮地一笑:“尝了便知道了。”
店小二要来将食物呈给品味的食客,他下意识端起林若寒面前清汤寡水的海鲜,却被林若寒制止了。
林若寒把那碗白粥往前一推,意味深长道:“这才是精华。”
白粥?
她竟说白粥是精华?
周围传来毫不收敛的嗤笑声,大家都认为林若寒可能被邪祟附体了,不然如何说的出如此不着调的话?
十位食客看着面前的两盘美食,都不约而同地朝那上汤h龙虾伸出了筷子。
而后再次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好好好,这火候掌握得刚刚好,鲜而不腻。”
“龙虾肉质鲜嫩,饱满而多汁,实乃上上品!”
“好吃!”
所有人都给出了极高的评论。
客观而然,钟掌柜的上汤h龙虾俨然是他的拿手菜,被熬得浓稠的上汤粘稠地挂在龙虾肉上,每一口都挑逗着味蕾,是极致的享受。
而当大家尝完钟掌柜的h龙虾后,再看向那碗清汤寡水的白粥,自然就有些不够味儿了。
其中一人十分勉强地拿汤匙搅拌了下,意思意思尝了一口。
而就在下一秒,他的眼睛蓦得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