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砚古【完结】
时间:2023-09-10 23:06:18

  一而成了一片炼狱般的火海。
  村中热心肠的乡亲有奔走着提来了小桶打水,想要将眼前这一场骇人的火势扑灭。
  那水浇落在了地上,像是散落了一地的珠子。
  “咣!”
  那是被她一力砸上去的酒坛,暴裂的瓦片四散在了那一间曾经锁着她的猪棚,里面还有依旧留存至今的那一根拴着她的铁链。
  永远也不要想从这里逃出去。
  在将那一把铁链拴在她的身上时,那个男人凶狠的对她说道。
  但如今那里已成了一片焦土,朽烂的梁柱在大火的吞噬下轰隆隆的尽数塌落了下来,只在瞬间便化作了一堆的尘土。
  坍塌的废墟有夹着火的劲风冲上了面,无数的火星子飞溅着。
  眼前是走来往去的混杂的脚步声,只见着来来往往的乡邻四相奔走着提着桶上下打水扑火,疾步之间那木桶内的水花溅荡着,在那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下,一力将桶中的水泼了过去。
  就像是无数散开的晶石一般。
  “咣!”
  飞去的酒坛狠狠的砸向了门梁,四溅的酒花尽数浇铸在了那祈祷赖家子嗣延绵的龛堂之上,直砸碎了一块又一块的求子的神签。
  她便是在这里拜的堂。
  仅仅只是为了延续赖家的香火而进的门。
  从此,一入炼狱万劫不复。
  “快点快点!”
  “天呐!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人?你看那里烧得是什么?!”
  “那赖延生不会还在里头吧!”
  熊熊的大火之下,有无数的声音冲进了耳中,有泼水的声音,疾跑的声音,惊愕的尖叫。赤红的火光冲盈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孔之上,却见着人世万象。
  “咣!”
  酒坛砸向了里屋正卧的墙壁上,暴裂开来的瓦片四溅,就在那床椽边上、在那墙壁上还留有着她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痛苦的用手指剜爪下来留下来的爪痕。
  有那一日的新喜之夜。
  有那一夜她拼了一条性命的孕产。
  此一时尽数被烈酒浇铸了个透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三娘伏在地上不住的叫着,像是在哭却又像是在笑,又像只是单纯的想要宣泄出来一般的放声痛泣一场,好似是要将自己生平所有的眼泪都流尽一般。
  火舌舔过了那曾经一遍又一遍将她打得遍体鳞伤的木棍,只在须臾间滚着一团火,而后从中断裂。
  那些她永远都洗不完的衣物。
  那些她永远都做不完的粗活。
  那些堆积成山的柴木。
  那一辆她整宿整宿不停织就的纺纱车。
  这些困住了她的所有的一切,只在这一场大火之中顷刻间烧得干干净净彻底的崩塌殆尽,只听着一片轰鸣声响起,无数块早已烂透的朽木砸了下来,只裹着一团炽烈的火在砸落下来时溅起了无数的火星。
  眼见着这一座羁押了她数十年的炼狱化作了焦土,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轰然的倒塌。
  火风呼啸,冲天的火风直将那破屋上的茅草卷上了三重天去,那茅草尚还沾着火星碎子,飞去时只像了那一纵即逝的烟火一般。
  残烟飞烬之下,只见得村里的年青力壮的汉子正举着火把追着了恶毒的疯妇。
  “站住!”
  “该死了!你这个疯妇给我站住!!”
  “快抓住她这毒妇别让她跑了!”
  仲藻雪目地明确的往一户饲马的马厩飞去,只一伸手便解开了那拴着马儿的缰绳,听着那一匹棕马醒了醒鼻子的一甩头。
  一手拉住了那拴着马儿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吁——”马蹄长鸣。
  但她一力拉着那缰绳强横的驯下了身下的棕马,马蹄落下之间,便是在月下策马扬尘而去。
  “驾!”
  ——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愿我们都能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愿我们烈火重生。
  ——愿我们不枉此生。
  “驾!”
  “……”
  入了秋的夜晚有些冷,照在了身上总觉得有几分生寒的发瑟。
  祁青鹤沿着青柳村村中唯一一条山道走着,入了夜后,村中便少有了人往来走动,这方子村里清贫更不见着灯烛兴燃,可甚生得清寒。
  借着一路的月色,他四下望着村中大至的布局。
  继而又沿着山道往前走着,听到不远处有传来了几声马鸣的声音,一时停下了脚步望了过去。
  那边马厩里的马正低头吃着鲜草,不时有悠闲的踱着步子,看着旁边的车厢便知这附近有一个往来走马拉车的车夫。
  祁青鹤引燃了一支火折子,看那里面的马多是老瘦,唯独的一只健硕的马儿像是后来新入养的一般,与马厩里边的马关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抬头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马厩上的木梁,见那里有一块经年前遗留下来烧黑的炭印。
  像是不小心沾着了火。
  看着那痕印,更准确一点儿来说,像是被掷过来的火把砸到了这上面留了一个黑印,只撞了一下,尚且还没来得及烧起起来。
  可见那一晚追着她的山人,一路追到了这里,眼见着她抢了一匹马后着急的将手中的火把脱手扔去。
  “……”
  祁青鹤伸手摸向了那一处残痕,即使已经过去了快要有一年了,经了一年的风吹雨淋日晒,但这一处痕印竟依旧还有留了下来。
  那一双眸子沉默的微敛下。
  “嘶——”马厩里正在吃草的马儿见着有陌生的人靠近,不时有甩着头发出马嘶声。
  祁青鹤望着手上摸来的炭印,只指腹相互摩擦着化掉手上沾来的黑色。
  转过身望着那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山道。
  问此地方的主人借来了马匹,祁青鹤将衣中的钱袋递给了他,只一拉马绳便翻身上了马背,顺着那一条山道继续往前追着痕迹。
  “我们去赛马怎么样?”
  “赛马?”
  “对啊,策马红尘,奔腾而去,可不好生自在?”
  披着这一身的月色,马蹄踏月而去,扬起了一片的尘埃。
  就这样一路跑去了数十里开外,祁青鹤在一条岔道中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吁——”
  马儿长啸 ,踱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不时一甩一甩尾巴。
  祁青鹤坐在了马背上望着眼前的这两条路,身下的马儿不时的踱着马蹄,只见着这两条路一条原是一条往去了富庶繁闹京城,另一城则是去了真正的人间炼狱黎安。
  ——但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她会不惜往黎安走去?
  她纵之前不曾去过黎安,也当知道在那里任命,清楚那边是多么的辛苦。
  不时踱着的马蹄踩碎了一地的月光。
  祁青鹤坐在马背上怔神中望去了另一条通往富庶繁闹的京城的路。
  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心里禁不住一颤。
  ——因为,他在京城。
  ——哪怕是纵身跳入地狱,她也不愿见他。
  “……”
  会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吗?
  但她并不是那种置气的人,明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往去黎安的处境会有多么的艰险,万万不至于因为和他怄气而拿自己的性命做赌。
  但……一想到若是这个原因,有可能会是这个原因,便觉得心口好似受着万千根绵绵的细针一般发疼,连着喉咙都觉得苦涩了起来。
  再仔细的想了又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一个女子,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出过远门,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哪一条路是去往哪里的?
  祁青鹤又驱马走了几步。
  借着月色,只在心里估算着一匹老马急奔而下的脚程,将这两条路可达的最长的脚力都走了一遍,忽有注意到了一旁边低矮的灌木丛。
  沿道一排的灌木都是青绿的,只这一块落得枯死,好像是被人压着了伤了根茎。
  祁青鹤见着翻身下了马,再往那一处灌木小道走近了些,隐隐的瞧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发光。
  因为是在夜里,所以发光的东西反倒而显得醒目。
  虽然那一抹光亮很是微弱如萤。
  祁青鹤停下了脚步,弯腰捡起了那一颗发着微光的珠子,只微眯了眸,借着月光看着是一颗鲜红的晶珠,小小的,但那颜色却红得明艳。
  隐约的,他觉得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
  祁青鹤回到的临安的时候身上还有披着满身的寒气,就连眉上都染了一层薄薄的霜色,可见着这入了秋的夜晚是如何的砭骨。
  “大人。”一直在府衙里边候着他的刘能见他终于回来了,迎身上去。
  “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托你去办。”祁青鹤说。
  “……”
  刘能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面色缄默了一会儿,却又不敢发的应了一声,等着他先把话说完。
  祁青鹤先是从衣袖内拿出了半截烧得通黑的铁链,将那铁链递给了他,“你帮我去查上一查,这个东西可是西陵王府的东西?”
  那是他从那一间烧得破烂的废墟中找到的。
  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实在是醒目,用的是上好的玄铁,火烧不化,又精重非常,实在不是青柳村里的村民能够买得起的东西,想着可能是那赖延生在哪里顺手牵羊偷来的。
  这种堪得上是刑具的东西一般除了锻造的材料与技术不同之外,一般不会留下什么其它的痕迹。
  但,怪就怪上这一根难以烧化的铁链上,就在那镣铐的内壁里,竟然留有了西陵王府的亲印。
  若是这样的话——
  这种拿来拴人的链子怕是不止一根,拴着的人怕也不止一个。
  刘能接过了那一根铁链,仔细的看了一眼,随即应声收了下来。
  “再然,去查一下这一个红珠,看看是哪一家妆娘的手作,都有在哪里卖卖去了些什么人。”祁青鹤将那一粒从山灌中捡来的珠子给了他,时过一年,想要再从中找到一些一年前留下来的痕迹实在是太难了些,但不知为何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方向没有错。
  “……”
  刘能沉默了一会儿,也没看的接了过来应了声。
  ——他今天是出门脑子被驴踢了才半夜放着家不回等在这里。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像是终于想起了他来,祁青鹤问道。
  刘能不敢发作,只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拱手向他一礼,说,“大人之前有怀疑数年前那一桩书生李林溺毙案,其真实的身份可能就是李氏的长子李麟生,吩咐我去重新盘察了一遍。”
  想着那日审案上仲藻雪代李诗情为李氏七十四口冤魂陈冤。
  祁青鹤面色沉了下来,问,“查得出何了?”
  刘能顿了一下,皱着一双眉头说,“回大人,那书生李林的尸首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柳三娘【传记三】
  坊中的生意越渐的好了起来,也渐渐的在临安城内小有了名气,她再也不用愁得吃穿用度。
  只在一场春日杏花烟雨之中。
  她打着油伞从桥上买办回来,不经意间听到了桥下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女孩子的啼哭声,寻着声音仔细的望去,只在那桥下边的石墩上看到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
  柳三娘四下张望着,怎么也没找到这个孩子的父母。
  听着这孩子哭得连声音都哑了,实在是于心不忍的将她抱了起来哄了又哄,才发觉她额头烫得实在是吓人的很,也不知已经病了几日。
  抱着这个孩子急忙去看了大夫,走去了几家见这孩子烧成了这样都不敢接诊。
  柳三娘却不肯死心,换了一家又一家的医馆,直到最后一位施姓的大夫接诊了这个孩子,花了好大的力气掏空了铺子里边大半名贵药材才将这个孩子救了回来。
  柳三娘整整守了这孩子十日,眼见她被救了回来,抱着她喜极而泣不能自已。
  挨过了这一场大病,这个孩子恢复的非常快,逢人就咯咯直笑,好像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柳三娘很喜欢这个孩子,但想着这到底是别人的骨肉,自己原就是过来人,知道这骨肉分离的痛。便等这孩子彻底痊愈之后,抱着她去桥下等了半月。
  却不想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这个孩子的父母。
  柳三娘坐在了那桥下望着湖边一只带着雏燕掠水的老燕,她低头望着怀里的这个孩子,见她正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双肉肉的小手抓着自己编发的绣巾玩得很是高兴的样子,不时咯咯直笑。
  “罢了,既然等不到你的生身父母,那我便做你的娘亲罢。”
  想到这个孩子还没有名字。
  柳三娘思忖了许久,看着她玩着自己编发的绣巾咯咯直笑的样子,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到一般,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握着她那一只肉肉的小手,说,“就叫你喜妹吧。”
  喜妹,喜妹。
  虽然等不到你的生身父母,但这世上也是有人期待着你的到来,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
  ——
  -追妻火葬场,女主开局醒悟,虐男主,打脸虐渣,爽文,女孩帮助女孩。
  截止目前为止,一阶段剧情结束,但凡是我文案和曾经作话里挂上的标签我是真的都写到了,我的定义它就是一篇爽文。但不想在这里就定义的这个问题去争论什么,所以我会将它们从文案摘下挂在这里。
  文里的女性角色惨吗?惨。
  但我想写的真的从来不是里面的女性有多么多么的悲惨,把她们往死里虐,除了hzc之余,我真正想写的是这些女性在悲惨的困境里如何相互帮助破出困境。如果把苦难比作爽文的下沉剧情,破出困境那一瞬间的剧情上扬,呈现出来的就是先抑后扬类型爽文。
  ——
  明天上夹子,明天更新会放到晚上十点。
  后天周四的更新在18点。
  刚v这几天更新节奏有些被打乱了所以会有些不稳定,不过能保证日更,过几天会继续稳定9点更~
  人物小传今天会都补上,v章继续掉落红包雨。比心~(づvど)
第32章 霜降
  四年前, 秋。
  是一夜霜降,寒月微笼。
  跟来了殓司,看着那几个夜行的黑衣人进了殓司之后跟里头的殓师正说着什么, 单玉儿脸色苍白而凝重的藏在了墙下一处隐蔽的灌木林中, 一只手拨开了遮了眼帘的矮木, 像是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李麟生的尸体可在这里?”黑衣人问。
  “是刚有送来。”殓师答。
  “可确定已经丧生?”黑衣人声音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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