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笑了笑:“奶奶好,我们是汪雪的朋友,过来看看您。”
说着,他拎起手里的一袋子水果晃了晃。
老妇人一听见孙女的名字,就请了几人进去,又忙去倒茶。
肖林看着年轻又横冲直撞,和老人交流起来倒是有一套,三两下就让汪雪奶奶卸去了防备。
汪奶奶说的是方言,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有些难懂,但大概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雪啊她常常不着家!我知道她是去挣钱了,不忍心骂她啊。”
“奶奶,您知道她做什么工作吗?”
“不知道,她没给我说过哦。”
“她这两天,有联系过您吗?”
“那天晚上,大半夜了,我睡着了没听见,第二个早上才看见她给我打了电话。我回过去,她也没接。”
肖林忙问:“什么?是哪天?”
汪奶奶也记不清楚了,从里屋布包里掏出来个老年机,拿了过来:“你们看看。”
老年机按个井号键就解锁了,肖林点进电话本,通话记录中最后的一个来电是在四天前的凌晨,来电人竟然是……汪雪!
他又确认了眼时间,9月3日零点二十四分。
可汪雪的死亡时间明明在9月2日晚7点半左右。
汪奶奶察觉到了端倪,问:“小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肖林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他笑了声:“没呢,她啊,就是跟她妈妈去外地了,您就不要担心了。”
和汪奶奶道别后,几人刚出来,沈从郑重开口:“看来,有必要再进行一次尸检。”
程商提醒:“找到尸体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手机?”
程弦月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看来里面有重要信息。”
肖林立即拨了个电话出去:“我发个号码给你,尽快把通话记录调出来。”
*
沈从连夜对汪雪的尸体进行了二次尸检,果然有了重要进展。
她的嗓音有些重,像是感冒了:“汪雪的具体死亡时间,应该是3号凌晨一点左右。”
程商问:“那为什么之前的尸检结果是2号晚上?”
沈从解释道:“凶手可能是将尸体放置在一个高温环境中,造成尸体僵直和软化加速,自溶加速,误导了先前法医的尸检结果,目的应该是制造不在场证明。”
肖林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又拿出一只记号笔在白板上圈画着时间:“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在刘青回去找汪雪的时候,汪雪还没有遇害?”
沈从点点头:“没错,先前我们推断她死亡前曾进行过剧烈运动,也可能是错误的。”
时间线上有了重要进展,几人又商讨了一会儿,肖林的手机来了电话。
他又点开同事发过来的短信:“通话记录调出来了,有个联系比较多的,很可疑,汪雪给他备注皮哥。不过这个号码是个黑号,用别人身份证办理的,现在只能查到机主两个小时之前在普下区东林村。”
刑警队另一位警官老田说:“根据监控我们查到汪雪生前曾经常去一家名叫有缘餐馆的地方特色菜饭店打工。边城警方去了解过了,这边都不查身份证的,她骗老板说成年了,老板也没管。”
“那这家餐馆会不会有问题?”
“有缘餐馆经营了几年,当地人都知道的。我们调查过,老板是个清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肖林合上笔记本,发话:“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分头行动。一批去找这个皮哥,一批去拜访一下李斐家里。”
程商主动说:“那我和我姐姐去李斐家里吧。”
肖林颔首:“行,辛苦了,有问题随时联系。”
行动计划就这样定下来,几人刚走出警局,就注意到了一番不一样的景色。
在一众黑色汽车和警车中,那辆白色卡宴是如此的扎眼。
男人随意地倚靠在车门上,懒懒散散站着,当看见程商的那一刻,走了过来。
沈从只感觉心中一闷,轻声问:“这位是?”
程商:“哦,这是我的保镖。”
她又对黎声说:“阿声,你不用跟着我们,这几位都是京市刑警队的警官,我和他们一起很安全的。”
黎声那如睥睨般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又回到程商身上:“程小姐,我必须时时刻刻保证你的安危。昨晚你偷跑出去,已经是我的失职了。”
想来,他并不相信任何人。
程商想了想,为了不耽误事,只能答应让他跟着。
她抬头,却发现黎声的视线似乎飘向了她的身侧。
他在看什么?
她顺着黎声那锐利的眼神望去,是……沈从。
程商的心跳莫名变得很快。
天啊,小说里的女主和深情男二终于第一次见面了。
此时,666为她进行了一段原文朗诵,声情并茂。
【沈从狼狈地躲在宋晏之怀中,乌黑茂密的发丝上滴着水。
被救上岸后,她猛地咳了几下,待好不容易缓过来时,想找到刚才将她推入泳池的人,巡视一圈却发现早就没有那女人的踪迹了。
这时,身形高大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穿越过人群,走来。
他伫立在沈从面前,眼尾微挑,纡尊降贵地审视着她。】
第41章 操场藏尸案(4)
这本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剧情, 却稀里糊涂地发生在程商身上了。
她甚至有些暗戳戳地期待着一切能回归正轨,可惜——
两人之间似乎并未升起些该有的暧昧气氛,而是更像针尖对麦芒。
肖林出言提醒:“咱们该走了。”
沈从将视线从眼前这个令自己产生了强烈不适感觉的男人身上移开, 甚至都没有和程商说再见,就头也不回上了车。
程弦月心思细腻, 一眼就察觉到了这几人之间的不对劲, 但也没有挑明,只是说:“我们也走吧。”
车窗外的景色越发破败不堪, 程商知道是到地方了。
这里是普下区的贫民窟,青石板路面上因为常年潮湿的天气已经长满了苔藓, 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因为是早晨, 各路小贩都出来摆摊卖早点, 吆喝叫卖声融在肉包卤蛋的香味中, 颇为诱人。
地方虽然僻陋, 却有人烟味。
黎声注意到程商的视线所落, 说:“等我一下。”
回来时, 他手里拿着三份早餐。
程商确实也没来得及吃早餐, 这时候肚子也饿了,就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因为他们是边走边吃的,所以刚喝完最后一口白粥, 就到了李斐家门口。
这里的房屋没什么隔音可言,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闹和女人的吼声。
接着, 又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
黎声敲了敲门没人应,里面的人应该是没听见, 但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几人走进去,才撞上一个女人。
女人看见黎声愣了一下。
这人生得俊美非凡, 却让人不敢直视,更不敢多看。
她眸中含着胆怯,又悄然移开眼神,在瞅到程弦月的那一刻才放下心来:“小月老师,你来了啊,里面请吧。”
房屋只有内外两间,空间逼仄又摆放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让人乍一进来有些上不来气。
外厅地板上铺着拼接泡沫地垫,家里有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十四五岁,在灶台前切着菜,小点的姑娘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在泡沫垫上陪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玩闹。
李斐妈妈相貌穿着都很淳朴,能看得出常年辛劳,脸颊处黑红的皮肤皲裂脱皮了,一双手也十分粗糙。
程弦月开门见山:“前段时间我们联系过的,当时电话里听您也挺忙的,我就没多问。这回来呀,还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李斐的具体情况。”
李斐妈妈将湿漉漉的手往身上随便蹭了蹭:“行,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您。”
“李斐这两年都没有联系过您吗?”
“没有,头几个月还给家里打点钱,后来啊,钱也不打了,我打她电话也打不通。”
“那您为什么没有报案?”
李斐妈妈神色不解,仿佛觉得是在说一件很荒谬的事:“报什么案啊?俺们这邻里邻外的,都挤一块,这传出去不好听啊。其他家也有孩子出去打工了,也没回来过。”
听到这儿,程商与程弦月对视一眼,各自有了思索。
程弦月追问:“其他家,是哪家?”
“好几个反正,我知道的就隔壁屋头那家的闺女,叫什么晓丽。”
程商立即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你现在去找一下这个晓丽家,了解了解情况。
接着,她将手机举到黎声眼前。
黎声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李斐妈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抹着泪,心酸道:“其实不是我不关心她,你们看看俺家这条件,还欠了一屁股债,真的就是没有精力再去管她。而且她今年都十八九了,能有啥事啊。”
“我觉得,她应该是自己不乐意回来。”
程弦月好奇:“为什么这样讲?”
李斐妈妈看了眼身后的儿女们:“她以前就因为弟弟妹妹啊,怨恨我,还搁日记里写,长大要和俺们断绝关系嘞。”
“那她之前有没有什么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
“好像是有个,她妹妹给我说过。来娣咯,你过来一下。”李斐妈妈招呼着灶台前的小姑娘:“你说之前听见恁姐打电话,和谁打的?”
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几人,慢吞吞说:“好像是个……皮哥,叫皮哥。”
李斐妈妈也像是想起来了,拍了下大腿:“对咯,皮哥。那个时候我搁外地嘛,听来娣给我说,我还以为她不学好谈恋爱咯。”
皮哥!
听到这个名字时,程商两眼一亮,看来今天这趟还真是没白来。
泡沫垫上,正拿着手里的玩意儿砸向姐姐的小男孩一个没坐稳,直接磕到了额头,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李斐妈妈立即跑过去把儿子抱了起来,嘴里嘟囔着:“你咋个回事,看个孩子都看不好的?!”
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程弦月也不好多叨扰:“李斐妈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好咯,哎呦!我的儿,不哭啦不哭啦。”
两人快步远离身后的嘈杂,刚一出门黎声就回来了。
“他们家没人,不过我问邻居要到了手机号码。”
“好,走吧。”
车上,程商和沈从通了电话:“我们这边了解的差不多了,等回去和你们详谈。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皮哥跑了。”
*
回到警局,程商一五一十将事情复述了一边,几人展开了复盘。
“这个皮哥肯定是有问题了。”肖林顿了顿,将两张照片贴到了白板上:“李斐和汪雪的共同点,都去打工,都是留守家庭,李斐失联和汪雪遇害时年纪相仿。”
程商补充:“还有一个,她们都是二中的学生。姐姐,我看你的名单上写了李斐当初在二中初中部。”
程弦月:“是这样的。”
肖林点了点头,将“二中”写到了照片旁边,继续说:“根据我们现有的线索,这个皮哥可能是个类似于中介,给人介绍工作的,尤其是给这些留守家庭的未成年人介绍工作。”
他看了眼手机里来的新消息,眉目舒展许多:“还有你们今天问出来的晓丽,已经查出来了,她现在就在夜笙歌工作。”
程商问:“夜笙歌是什么地方?”
肖林:“是边城最大规模的夜总会。”
“那么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方向就很明确了。老田,你负责找皮哥。至于这个晓丽……”
“我们需要找到她,确认她是否认识皮哥。不过如果我们直接把她传唤到警局,恐怕会打草惊蛇。”
老田表示认同:“看来我们需要派个人亲自去一趟夜笙歌。”
“那这个人选……”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站在角落的黎声身上。
多情风流的琥珀色桃花眼,栗色微微卷曲的茂密头发,分外立体的五官轮廓……
因为祖上有葡萄牙血脉的缘故,这张精致的脸上平增了几分异域风情。
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中又夹杂着勾人深陷的气质在。
在场的就没有比他更适合出入这种灯红酒绿的声色场所了。
黎声黑着脸:“拒绝。”
于是,众人又将求助的目光转向程商。
她如担重任般点点头,走向黎声,语重心长开口:“委屈你了,阿声。”
怕他再次拒绝,她又说:“这样吧,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黎声定睛瞧了她一会儿,最终无奈答应:“好。”
众人欢呼,纷纷说以后要给黎声颁奖章。
没人知道,眼前这个给他们当线人的男人,是大名鼎鼎的黎家继承人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