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弄错,我瞧了三个大夫,他们都说是喜脉。”刘金娇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眉眼极尽温柔。
薛崇跟着道:“她看了三个大夫,保管错不了。”
“看样子是我们薛家的祖宗显灵了,来来来,快坐下,别站着了。”张氏笑得嘴巴咧到了耳后根,立马按着刘金娇坐下,又主动又喊下人过来,“你,你,都过来,听着,从今往后你们得好好照顾大少夫人,那些大活小活的都别让她做了,谁要是让她动手,我就扣光他的月钱。”
“是。”被喊来的丫鬟家丁纷纷应声。
随后,张氏开始往刘金娇碗里夹菜,生怕刘金娇不够吃。
刘金娇望着碗里的饭菜受宠若惊,说起来,张氏待她也只是比待阮素问好一些,要说多好还真算不上,今日如此,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薛崇朝外头一瞥,飞快扒起了碗里的饭。
张氏关切地瞧着刘金娇,慢慢道:“金娇来帝都城之前我便在合计一件事,让老大和金娇搬出去住,省得公主烦扰,今日她的脸色可是难看。眼下金娇有了孩子,正好是时候,你们俩搬出去住吧。”
听得裴子渠的名字,薛偶胁说氖州肴欢倭艘幌隆
“搬出去?”薛崇慌了,急道:“母亲,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又没做错事,为何要搬出去。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晓得怎么伺候孕妇,还得靠母亲在旁。”
薛崇这么说也不全是为刘金娇,他是想着,有裴子渠在,赌坊那些人不敢闹到家里来,一旦离开了裴子渠,那些人还真不晓得会怎么对付他。
“呵,我还不晓得你的心思么。老大,你如今都快当爹了,也该收收心了,找点正经差事,别整日去赌坊送钱,至于金娇,我会为你们请一位经验老道的嬷嬷跟着过去伺候。”说罢,张氏看向薛牛好声好气道:“老三,你也清楚老大的情况,这买宅子的钱,便由我们俩出吧。”
“母亲,你要给我买宅子?”薛崇瞪大眼睛。他转念一想,自己还欠着两个赌坊的债,倘若真能拿到买宅子的钱,先去还了那些赌债也是好事。
薛抛旖堑男σ饴慢拉平。自打他卖字画挣钱那日起,张氏与薛父便会时不时问他拿钱,这些钱都用在家里需要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每回都是拿着钱去还薛崇的赌债。
今日这钱,他自是不想给。倘若薛崇真拿钱去买宅子,他倒是会帮一帮,但他晓得,薛崇拿着这钱肯定会去赌坊。
“娘,孩儿身边没钱。”
薛崇黑了脸,冷言道:“老三,买个宅子而已,大哥又没要你多少钱,你至于这么小气么,再说了,户部油水多,那可是出了名的,你就是再不贪也该有点闲钱吧?这钱就当是大哥问你借的还不成么。”
“大哥,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等会贪百姓钱财的人么?”一听这话,薛琶嫔贤蝗黄鹆思阜帚成,他是在户部当差不错,可他从未贪过户部的钱财,哪怕是那些人送礼到自己面前,他也没拿过。
“老三,不是大哥说你。人家都在贪,你装个什么清高,谁会对你感恩戴德。”薛崇恨铁不成钢道,在他看来,别人都贪你不贪,那你就是傻。“不就是一点买宅子的钱么,不给便不给,我又不会求着你给。”
裴子渠刚从外头回来,一进前厅便听到了这话,登时皱起了眉头。
“大哥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人人都贪我夫君便要跟着贪么,真当我父皇不办贪官?”
她一出声,张氏与薛崇的气焰立马矮了下去。
裴子渠走了几步在薛派砼宰下,对着张氏道:“我夫君是什么性子你们难道不清楚?他当官是为了造福百姓,又怎会拿百姓身上的劳苦钱。他高风亮节,为官清廉,这难道不是好事?你们还看轻他,什么道理啊?”
听得裴子渠的话,薛挪挥刹喙头去,正好对上那双清亮坚定的双眸,而里头,倒映着他的样子。
霎时,他心头一跳。
“是,是,公主说的是。”张氏不住点头。
薛崇刚跟裴子渠借过钱还赌债,此刻哪里还敢说话。
刘金娇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脑袋越垂越低。
“听说大嫂怀孕了,大哥要买宅子搬出去住是么?”裴子渠扫了眼桌上几人,目光缓缓落在刘金娇身上,“这是好事,买宅子的钱我出吧。”
张氏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裴子渠拿起碗筷,无所谓道:“我是你们薛家的儿媳,出点钱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到此处,她又补了一句,“母亲,大哥,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别烦我夫君,他白日当值已经够操劳了。”
她是晓得的,薛诺脑乱算不上多,每回发了还都先给张氏一半,剩下的用于薛府日常开支,再者,他也不像户部其他人,有的贪就贪,身边就更没钱了。
老实说,她还真不明白,为何张氏一直问薛乓钱,显得薛鸥摇钱树一般。薛琶髅魇茄家最小的儿子,肩上的单子却是最重的。薛崇日日赌钱,薛耀病故,什么事都是薛旁谧觯有时候,她真为薛挪恢怠
“那就多谢公主了。”张氏也不扭捏,直接接了一句。
“多谢公主。”薛崇与刘金娇异口同声道。
薛懦磷帕常不发一语。他当上驸马后被许多人瞧不起,更有甚者说他是吃软饭的。所以他最不喜张氏问裴子渠拿钱,哪怕他去外头借钱,他也不会问裴子渠要。
纵然他心里清楚,裴子渠给钱是为了他好,不然张氏又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惹得大家都不快活,但他也是真不想欠她太多。
成婚起,在公在私,裴子渠都帮了他不少次。要说他对裴子渠全然没有感情,那也不是,只是他们之间夹杂了太多东西,纯粹不了。
因着这一事,桌上一片沉默,各怀心思。
薛欧畔峦肟旰笾北际榉俊
裴子渠看出了薛诺牟桓咝耍起身跟着去了书房。
书房。
薛帕闷鹨屡厶と朊偶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书案边的君子兰,清新淡雅。
近来,天渐渐热了,窗边换上了夏日的竹帘,椅子上的冬垫也换成了夏季的薄垫。
这些细节,他不是不知道,反而是太知道了,心里头更加不自在。
裴子渠待他自然是好的,衣食住行都能照顾到。她毕竟是个公主,以前哪儿会做这些,肯定是花了心思的。
然而他心里清楚,她待他的好都是虚的,他只是享受了她对纪忱的好。
薛抛猿暗靥玖松,静静望着书案边的君子兰出神。
“夫君,我能进去么?”冷不丁地,裴子渠的声音传入耳中。
薛畔乱馐痘赝罚房门上映着裴子渠的窈窕身影,他念起昨晚,心头五味陈杂,而其中最多的,似乎是涩。
“进来吧。”
说罢,薛趴觳叫兄潦榘盖白下,随手拿了本书。
裴子渠推开房门,先是看了眼薛旁谧鍪裁矗见他在看书才走近,想想,她又拉了把椅子坐到薛派砼浴
薛欧畔率椴幔侧头看裴子渠,询问道:“公主有事要与臣商量么?”
裴子渠点点头,凑近他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薛乓⊥罚淡淡道:“臣没有不高兴,臣只是觉得,公主不该给大哥买宅子,他那样的人,给了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只会无穷无尽。”
“我明白你的意思。”裴子渠挽住薛诺氖郑柔弱无骨地靠过去,“不过你知道我为何给他们钱么?”
薛挪唤猓没等他说话,裴子渠继续道:“我不想听他们念叨你,按照我以前的脾气,谁敢欺负我的人我定要他好看,可是他们不行,他们是你的家人,我便只能拿钱堵住他们的嘴了。”
万万没想到裴子渠会给出这样的理由,薛庞行┛扌Σ坏茫倏然,他意识到裴子渠贴得很近,近得呼吸都喷洒到了他脸上。
霎时,他面上一热,悄然挪了点位置。
裴子渠半靠在薛偶缤罚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书册上,“再说了,大哥大嫂搬出去住是好事,最好啊,这薛府里只有我们两个。”
“……”
薛挪淮穑用余光看她。少女眨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粉嫩的唇瓣微微撅起,像是在撒娇。
意识到自己在瞧什么,他急忙别过脸,将目光强行按在书册上。
薛诺亩作,裴子渠全看在眼里,他对她总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就当客人来对待,然而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客气,而是感情,是喜欢,是爱。
裴子渠想起两人的种种,感叹道:“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可惜你不行。你要是也能用钱买到便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话完,她忽然意识到这话有看轻他的意思,急忙解释,“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是想说,你快点喜欢上我吧,不然我日日唱独角戏多可怜啊。”
薛欧了一页泛黄的纸张,平静道:“公主有钱有势,什么都能买到。”
两人一道生活,裴子渠哪儿会听不出薛呕爸械囊馑迹“错,我买不到你的心。”说着,她伸手去碰薛诺囊陆螅轻轻按在他心口。
曾几何时,她在话本上看到过一句话,“倘若你喜欢一个人,那么你便会低到尘埃里去”,她想,确实如此。她在薛琶媲白苁切⌒囊硪恚怕自己说错了话,又怕他讨厌自己。
“唉。”裴子渠直起身,幽怨地捂着脸,还作势哭了起来,故意哑着嗓子说话,“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我的驸马不喜欢我。呜呜呜,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薛呕沟琅嶙忧是真哭了,连忙放下书册去看她,“公主?”
第11章 弹琴谈情
“呜呜呜……”裴子渠牢牢按着面庞,假装哭得很是伤心。
她现在就是什么法子都试,看看薛啪烤钩阅囊惶住J窍不读萌说模还是喜欢柔弱的,亦或是喜欢其他性子的。
真试到了,她以后就照这路子来。
薛糯游醇裴子渠哭过,一下子慌了神,“都是臣不对,臣惹公主生气了。”
“哼,就是你不对,呜呜呜……”裴子渠将脸埋在手掌中,继续哼哼唧唧,暗道,天天就晓得自称“臣臣臣”,真想把他的嘴巴缝上,说个“我”和“为夫”是会要他的命么。
“公主别哭了,臣不会哄人。”薛琶媛赌焉,眉间紧拧。他迟疑了会儿,伸手搭上裴子渠的肩头,将她强行转过来面对自己。
“呜呜呜……混账……”
裴子渠心里只顾着骂薛抛猿频氖拢动着动着手掌歪了,没包住脸,目光正好与薛哦陨稀
“……”
薛盼⑽⒁徽,心头的慌张一下子去了大半,不禁轻笑出声,忽地,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果断收了面上的笑,淡淡道:“公主为何要戏弄臣。”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裴子渠难得见薛判Γ不由赞叹了一句,一等薛攀招Γ她的嘴角便往下撇,“可惜,只这么一会儿。”
薛琶蜃糯剑没说话。
“嗯。”裴子渠挺着身板咳嗽一声,似乎方才那事便是翻篇了。她侧着身子,继续靠向薛偶缤罚委屈道:“你说,到底要用什么东西才能买到你的心?”
这个问题,薛糯鸩簧侠矗只道:“今日多谢公主出手帮忙,至于那些钱,臣会尽快还给公主。”
“别转移话题。”裴子渠忍不住咬牙,使劲扒着他的衣襟道:“谁要你还钱。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么,我比较缺男人,准确说是,缺你。”
薛疟徽庵卑椎幕芭得不大好意思,俊美白皙的面上微微泛红。
许久,对方都不说话,裴子渠不乐意了,直起身来看薛牛见他盯着书册立马骂了他一句。“混账。既然你要还,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教我弹琴。”
薛挪镆斓乜聪蚺嶙忧,不确定道:“谈情?”
裴子渠望着薛琶嫔系墓殴稚裆,脑子一转便想到了另一个“谈情”,调笑道:“你想的是哪个谈情?我说的是弹琴,弹古琴,自然,你要教我谈情更好,我还巴不得呢。”
“嗯。”薛哦倬踝约合胪崃耍尴尬道:“臣说的也是弹琴,弹古琴。”
“哦,是么。”裴子渠好笑地挑了挑眉梢,“那夫君可要好好教,买宅子的钱便当是你教我的学费。早前,我听那群贵女说,你薛公子琴艺超群,黄金百两也请不来弹一曲,是不是?”
真算起来,薛诺那倨迨榛在帝都城里都是能排上前三的,尤其是弹琴,想听他弹一曲的贵女可多,但他却极少在人前弹琴。
“不过是他人谬赞,公主别取笑臣了。”
说罢,薛糯忧傧焕锶〕銎呦仪俜庞诎桌上,随后示意裴子渠先坐。
裴子渠听话地坐下身,好奇地盯着古琴。以往,她在宫里也学过弹琴,奈何提不起兴致,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会儿么,她倒是要好好听听了。
“公主在宫内可曾上过课?”薛盼省
裴子渠点点头,“上过的,就是……”话说一半,她举起自己的手指左右打量,“就是我这些手指总是不听使唤,要不,你来教教它们?”
说着,她将双手伸到薛琶媲埃十指青葱嫩白,指甲修剪整齐,跟刚抽箭的兰花一般。
“好。”薛盼兆∨嶙忧的手。她坐着,他半跪着,两人挨得极近。
望着两人粘在一处的长发,裴子渠莞尔。
薛沤她的手放在琴弦上,按着她的手指勾摸,正色道:“弹琴时禁用小指,其余四指分别有身内身外两种指法,故为八法。”
“这些我都晓得。”裴子渠笑着看两人的手,自豪道,“老师教的东西我还没还给他。”
薛挪嗔晨戳伺嶙忧一眼,肃容道:“那公主该多练练,熟能生巧。”
“以后再练吧,今晚说到底也就一晚,我练一晚也生不了巧啊。”突然,她脑中来了主意,“你先按着我的手弹一曲。”没等薛呕卮穑她脱口道:“就弹凤求凰吧。”
“好。”薛徘奈奚息地叹了口气。毕竟裴子渠出钱帮了他,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便由着她了。
“坐我身后弹,这样更方便。”裴子渠喜不胜收,用力拉了薛乓话眩兴冲冲地瞧着他。
薛疟凰拉着坐下身,心道,果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若是换做往常,他一定寻着借口拒了这事。
“时候不早了,臣只教公主弹一段。”
言语间,薛糯雍笊斐鍪郑绕着裴子渠的臂膀往前,瞧着像是在抱她,他俯下身时,下巴隐隐能碰到她的肩头。
“铿……铿……”
毕竟是带着人弹,不是亲自弹,两人弹得极慢。
裴子渠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介意自己弹得如何,她只想和他多亲近亲近。时不时地,她用余光瞄薛诺牟嗔场
弹完上谱,薛虐醋排嶙忧的手指压下余韵,出声道:“今日便先教到这里,时候不早,我们该回房歇息了。”
“什么?”这话来得突然,裴子渠下意识往旁侧头,正好亲在薛帕成稀
像是受惊一般,薛琶偷卣玖似鹄矗他直直看着古琴上,平静道:“臣收拾一下,公主先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