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刚刚抬起想要将门推开,却听到里间传来一声娇柔的呻|吟,那声音曾经无数次落在他耳边,此刻却像针扎般痛苦。
最终,他依旧挺直着脊背,不曾推开这道门。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心到底有多冷。
第79章 替身
分明是青|天|白|日, 可这屋中,所有的门窗紧闭,帘窗放下, 挡住窗外烈烈日光。
被人精心布置过的厢房溢散着幽微的清香,袅袅升腾的烟雾迷离梦幻, 屋内的熏香烛灯颤颤摇曳,搅动着人的心弦。
谢琉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织云被衾中, 浑身无力,燥热一片。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不识云雨的闺中女子, 身体的异样告诉她,此事并不简单。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却惊愕发现自己的外裳竟然被人脱下挂在不远处的黄梨木衣架处, 而她的身上,仅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但凡她的动作再大一些,领口散开, 潜藏的连绵峰峦便会被人窥探其中的风光。
眼下糟糕的境地和身体状况并不影响谢琉霜的思考, 她一想到晕倒前见到的郝员外,心头微微一颤。
和贾富贵一路货色的人, 其他人的手段不见得会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她挣扎着想要下地,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被下的药太过猛烈, 浑身燥热无比, 瞳孔涣散迷离, 根本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
艰难之下, 她别无选择, 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桌角撞去, 打算用流血的方式让自己恢复清明。
哪知,她的额头在即将触碰到尖锐桌角一端的时候,突然,温热的掌心挡在她的额前。
“你疯了不成!要是撞到这儿,你莫不是还想要再失忆一次把我忘了!”
萧长霆愤然拉住她,将她扯回自己的怀中,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少女娇柔的身子,鼻尖嗅到的馥郁清香让萧长霆一时之间失了神,竟舍不得将她放开。
“放手!”
最终还是谢琉霜先恢复理智,将萧长霆推开,这一动作,她的衣襟凌乱散开,衣领滑到肩头,露出一片肌霜赛雪。
肩头骤然的微凉叫谢琉霜感到舒服不少,甚至,她想要将浑身的衣物尽数褪去,缓解身上的燥热之意。
然而,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
若是面前的人是温亭书,自然可以,可是谁让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萧长霆!
她紧咬着下唇,艰难将落下的衣襟重新拉好,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但凡多留片刻,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想要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衣,谁知,受到药物的影响,她的动作很是迟钝,不仅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是不慎将桌面的鎏金香薰打翻在地。
香薰的味道浓郁幽幽,溢散开来,古怪的味道顷刻间叫谢琉霜失却所有清明,她的身子发颤得厉害,脸颊彤云升腾,喉咙干渴得难受。
萧长霆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虽然不曾中过这样的药,不过曾经的陆缙可没少被人暗算。
当时陆缙曾说,许多人都想着用这种法子同他攀上关系,可是这些人未免太过愚蠢,以为这样就是结亲吗?浑然不知这就是结仇!
再者,陆缙的定力极强,也没有喜欢过的人,愣是靠着泡冷水澡熬过这磨人的药性。
因而,陆缙对于此事的态度极为厌恶,他的性子不像陆修齐,对于所有的美人来者不拒。
萧长霆这一刻才深深体会到了陆缙那时候的感受,当下腹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燥热感后,他就明白熏香有古怪。
如今的谢琉霜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羸弱的像是一阵风吹来都能倒在地上。
发红的眼尾带着点滴泪痕,娇柔的脸颊浮粉彤云,像是春日枝头上那一捧缤纷花叶,等着他人采撷。
萧长霆从来没有自诩是个正人君子,他要真的是个坦荡荡的君子,又怎能坐上今日这样的位子?
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罢,恐怕今日也是一个别样的机会。
思及此,萧长霆朝着谢琉霜伸出手,将她娇柔的身子重新搂入怀中。
谢琉霜被下了药,房中还有强烈无比能勾人所有情潮的熏香,先前的几分清明已经是她最后能够保持的克制。
她的身子瘫软成一滩水,任凭萧长霆将她打横抱起重新放入柔软的被衾之中。
冰冷的手指从她的脸颊划过,带着缱绻之意,昏昏沉沉的谢琉霜眼神涣散,身子发烫,朝着那处冰冷忍不住蹭了蹭。
她实在太过难受了,低低发出一声娇媚的呻|吟,似极一只小猫,发出颤颤的勾人声音。
萧长霆的心弦被撩动,饶是他的行为再不知耻,可是最为喜爱的人如今就躺在自己面前,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窈窈,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的是温亭书,不过是因为你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若是你能够重新回想起来,你就会明白你最喜欢的人只有我,从来不曾变过。”
萧长霆弯下腰,凝着她灼烫的脸颊,温柔的笑意几乎要将她彻底溺毙。
“渴……我好渴……”
迷离的眼眸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云烟,谢琉霜呢喃出声,循着指腹冰冷的方向继续蹭了蹭。
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萧长霆的眉眼顷刻间温柔下来。
他俯低身子吻上她的红唇,勾着她同自己痴缠。
跋山涉水的人儿一路历经坎坷风霜,只为寻找沙漠中那一捧难得的水源。
干渴的嗓子像是注入一股清泉般的溪流,谢琉霜实在渴得不行,不断索取着这片甘露。
接俩不断的啜吻从她的眉心落到琼鼻,再到朱唇,流连忘返。
萧长霆已然顾不得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心思探知背后的来龙去脉,他只知道,他后悔对谢琉霜的放手,这样的人儿本该日日夜夜躺在他的身侧才对!
炽热的吻落在唇角,萧长霆沉溺其中,试图拉着谢琉霜也一同坠入这片云雨之中。
直至——
她的一声嘤咛敲碎他所有的傲骨自尊。
“羡安……”
她攀着他的脖颈,眼神迷离,似罩着一片朦胧雾色。
分明已然躺在他的怀中,却叫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这一刻,萧长霆的心从艳阳高照的烈日一路下坠到望不见底的深渊隆冬,冻得他整个人几近透不过气来。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萧长霆已然恢复清明的神思,晕染的浓浓情|欲浸染着沉沉霜雪。
他骤然出手擒着谢琉霜的下颌,迫她同自己对视,质问她道:“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他已然怒极,可是谢琉霜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任何理智和神思,她不明白为何温亭书突然停下抚慰她的举动,她难受得哭出声来,不断求他道:“羡安,我好难受,羡安……”
张口羡安,闭口羡安。
从始至终,或者说,从谢琉霜回应他的吻那刻开始,他就成了温亭书的替身,她竟是把他当成了温亭书!
所有的温情在这一刻消散殆尽,他望着枕在榻上两颊红粉一片、呓语不断的女子,头一回知道,什么才是最伤人的那种疼痛。
最终,他替她合拢上衣襟,掩住其中点点红梅印记,转身出门。
甫一打开房门,却见温亭书站在门口,长身玉立,风姿绰约。
他鲜少有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一看到萧长霆出来,直接挥了一拳过去,愤声怒骂:“你这个禽兽!”
萧长霆不避不让受了这一拳,慢条斯理掸了掸凌乱的衣领,面不改色道:“她还在里面,中的毒未解。”
此话一落,温亭书身子一震,转瞬便明白过来,重新看向萧长霆的目光带着种种审视和思量。
萧长霆自嘲一笑:“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考验一个男人的品性,不得不说,有那么一刻,我真想直接要了她,可是……”
他转头看向温亭书,目光中染着点点冰冷和凄寒,“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这才是导致萧长霆收手的根本原因。
或许他真的卑鄙无耻,可是他的自尊和骄傲不会允许他做温亭书的替身。
随着他最后落下的话语飘散至风中,温亭书转身迈入房中。
木门在萧长霆的身后重新合拢,点点溢散开来的破碎嘤咛传入耳畔。
他的心像是被毒虫蚂蚁啃噬,咬的鲜血淋漓。
狠狠攥着掌心,他不想再听房中的那些声音,朝着不远处郝员外的方向走去。
郝员外悠然自得望着萧长霆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勾唇笑道:“陛下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怎么也不跟我们任大人说一声呢?对了,不知谢夫人伺候陛下可还好吗?这可是我们任大人亲自送给陛下的礼物。”
萧长霆面无表情,他的瞳孔浸染森寒墨色,嗜血可怖。
他想要抬手杀了面前这个人,可是郝员外早就做好准备,顷刻间,无数的人将他重重包围,这么多的人,谅他萧长霆武功再高,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你找死。”
萧长霆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兵器。
这一刻,手握兵器的他浑身裹挟着嗜血的杀意,挥之不去的怒火让他想要找个地方泄愤。
锋利的长刀将人头斩落在地,所有人都没想到,萧长霆的速度竟然会快到这样的地步。
更是有人大惊失色,不敢看那颗滚落在地郝员外的人头,一个个身子发寒,想要四散逃离。
直到任辉的出现。
任辉的身后出现无数弓箭手,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紧握长弓,将箭矢对准萧长霆。
“陛下,任某知道你一人以一当十,不过这里这么多的弓箭,恐怕很难脱身吧?”任辉肆意笑了笑,“臣劝陛下还是放下兵器,免得被刺成一只刺猬,那就不好玩了。”
萧长霆冷冷睨着他那张得意的嘴脸,薄唇弯起,露出一抹无情狠戾的笑意。
“好不好玩,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
话音一落,所有对准萧长霆的箭矢顷刻间转变方向,一张张弓竟是对准了任辉!
第80章 变故
锋锐的箭簇在灿灿日光下折射出锋芒, 尤其这么多支箭一一对准任辉的时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能惊得汗流浃背。
萧长霆冷眼旁观任辉露出惊惧的面色, 声音凉薄如斯:“只要你如实告诉孤你背后之人是谁,孤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任辉没有想到事情的转变发生的这般突然, 他幽幽凝了一眼萧长霆,唇边溢出一抹苦笑:“左右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陛下这么说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区别。”
萧长霆冷声嗤笑:“你可以选择不说,孤手底下的人也会慢慢调查出来。”
话毕, 萧长霆抬手命人将任辉扣下,直到来人上前, 任辉才发现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竟是另有其人!
“你不是他?”任辉错愕叫出声来。
那人淡然回答道:“不只是我, 还有他们。”
随着那人的目光望去,任辉惊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手底下的人竟然全部被萧长霆替换,怪不得那些人竟然会用弓箭指着自己。
想到这里, 任辉哀声叹息道:“是我输了。不过陛下既然早就有这种打算, 为何先前迟迟不动手,要一直等到现在?”
原本萧长霆可以选择动手的, 何必要绕这么一大圈子, 对于这一点,任辉一直想不明白。
可他哪里知道, 萧长霆之所以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若将任辉直接扣下, 恐怕太容易打草惊蛇, 何况任辉手底下的人那么多, 萧长霆也不过是将他身边最信任的人替换, 才险险赢下这一局。
至于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却是不好说出口。
要真的事情解决,恐怕他就无法同温亭书、谢琉霜二人共处一室,因而,时至今日万不得已,他才选择出手。
“将他带下去好好看着。”
萧长霆最后扔下这句话,随后部署所有的暗卫将这里的人一一扣住,不许他们再生事端,至于他自己,则去了任辉居住的屋子中搜寻。
任辉住的屋子在另一处方向,房间布置简单,一眼望去了然清晰。
古怪的是,萧长霆搜寻许久,却始终未曾看见关于背后之人的任何线索,只在燃烧过后的炭盆中窥见到些许纸片。
这些碎片皆是空白,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过出于小心谨慎,萧长霆还是让手底下的人用干净的帕子将这些一一装起来。
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然去了半日光景,恰在这时,其中一位下属进来禀告道:“陛下,任辉始终不曾招供幕后之人。”
听了这话,萧长霆眉梢一抬,薄唇紧抿:“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孤这就去见他!”
萧长霆将碎片收好,抬脚方迈出门槛,倏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对了,温大人他们可还在屋中?”
殊不知,萧长霆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掌心下意识攥紧,手背隐约出现青筋。
下属不明所以,毕恭毕敬回答道:“温大人还不曾出来,不过……不过已经叫了三次水……”
此话一落,下属只觉后背一阵发寒,颤抖着身子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的主子脸色极为难看,黑沉得仿若可以滴墨。
“陛、陛下……”
他是说错什么了吗?
萧长霆并未回答,抬脚离开,下属匆匆忙忙跟上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当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错愕发现门框边缘竟然留下一道深深的指印。
……
谢琉霜是被饿醒的,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荒唐的春梦,同温亭书稀里糊涂闹了整整三回。
从门后到桌面,再到冰冷的墙壁,直至最后才回到那片柔软如云的床榻之上。
翻涌的云海将她重重包裹,似是背后伸出一双羽翼直冲云霄,翱翔天际。
她在风浪中起起伏伏,颠簸得她失神惊颤,好在后来风平浪静,才能好好睡上一觉。
金乌西沉,余晖脉脉,当最后一抹斜阳彻底消弭,大地重新恢复阒静。
谢琉霜迷茫睁开双眼,正要撑起身子起来,倏地,浑身酸软得令她重新跌回被衾中。
“夫人,您醒了吗?肚子该饿坏了吧,婢子早早给您备下薄粥小菜,您且用一些。”
听着清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谢琉霜惊讶抬眸,正好对上清月盈盈的笑意。
清月将垂地的帷幔挂在金钩上,搀扶着谢琉霜起身,直至坐在饭桌前,嗅着清香扑鼻的饭香,谢琉霜才发现这都是真的。
“清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任辉让你过来的?”谢琉霜有些疑惑。
清月捂唇笑道:“当然不是他,他都被陛下扣住,怎么可能让婢子过来!是三公子让星满回任府将婢子接过来照顾夫人的。”
一听这话,谢琉霜惊讶不已:“任辉被陛下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