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慕云皎皎【完结】
时间:2023-09-12 23:03:03

  若是这个孩子生下来,只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他忘不掉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姜婉初被他眸中的冷寒惊骇到几近失声,惶惶抬首,小心翼翼护住腹部,艰涩出声:“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是淡漠,无情冷冽,“可我不想要。”
  他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意识到这一点,姜婉初从脚底泛起的无尽寒意裹挟全身。
  她的嘴唇抖得发颤,“别妄想了,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你以为我爹爹愿意出手帮忙?”
  姜岸选择用部分兵权交易,确实有部分原因是由于这个孩子,姜婉初没有说谎。
  直到听完她这句,江柏舟才遗憾轻轻叹息了声。
  等到二人前往流放之地的路上,他依旧用那双晦暗不明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她的腹部,并未多言,可她就是知道,江柏舟容不下这个孩子,这是他的污点。
  冬日渐寒,偏远之地山路崎岖坎坷,终于抵达的时候,她再也撑不住,连续几月的颠簸和心绪不宁造就了这一天,她终究没能保住。
  腹部疼痛不止,蜿蜒流下的血滚落在地,姜婉初痛到不能自已,颤颤扣住他的衣袖,低声哀求:“快帮我找大夫,孩子、我的孩子……”
  江柏舟望了眼她痛苦的表情,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疼痛挣扎,丝毫未曾想到这是他的妻子。
  姜婉初不知自己疼了多久,等到再次醒来才得知大夫姗姗来迟,而孩子也没能保住。
  她痛哭了整整一夜,以泪洗面,而她的丈夫却大肆挥洒她带来的银钱去了这里最有名的天香馆,招来无数妓子作陪,奏乐伴舞,饮着美酒。
  她知,他这是在报复,分明从前他心悦谢兰音的时候向来洁身自好,为何到了她这里,却完全变了样子?
  姜婉初不解,不管不顾跑到天香馆险些把这里掀翻,而江柏舟搂着一位女子喝着美酒冷冷看她,不带一丝一毫温度。
  “她是谁呀,怎么私自闯了进来?”身侧女子涂抹着浓重脂粉,娇嗔着问道。
  江柏舟眼也不抬,径自回答:“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话音方落,姜婉初气到一把掀翻桌子,指着他质问:“江柏舟,你莫要忘了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大牢里!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能这样对我?”
  “明媒正娶?那可拜过天地?”江柏舟讥讽一笑,“你别忘了,我会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
  一杯酒饮尽,毫不留情掷向地面发出“砰”的闷重声响。
  姜婉初气到咬牙切齿,他分明知道那日未曾拜堂,却用这种事羞辱她!
  “好,好的很!你以为你喜欢的又是什么贞洁烈女?我早就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你以为谢兰音是逼不得已才嫁给沈霁,可你根本不知道,她当初失踪的整整三个月都在哪!”
  总算看到江柏舟变了脸色,姜婉初笑得更为得意,继续朝他心口捅刀子,而她也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这把刀扎的更深。
  “整整三个月啊,她都宿在沈霁的枕边,你想想,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们会发生什么?也会像我那般乞欢、逢迎,□□……让他——”
  最后一字还未落下,耳光已经重重打在她面上,通红的巴掌印落在白皙如玉的面庞,更添几分凄楚。
  江柏舟怒意未消,甚至还想出手锢住她脖颈,狠狠掐死她。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江柏舟目光冷鸷,宛若在看着一个死人。
  姜婉初点到为止,这就够了,心头绞痛一片,临行前抛下最后一句话:“江柏舟,这辈子你想和我分开绝无可能,就算是变作厉鬼,我也会缠着你到下辈子!”
  她的话就像是一句恶毒的诅咒反反复复萦绕在耳畔,女子先是被姜婉初惊到,直到她走后才忐忑上前,不安问道:“江公子,您没事吧?”
  话毕,伸出莹莹皓腕就要重新搭上江柏舟的肩,还未触碰到,就被江柏舟避开。
  “出去。”他的声音极为冷淡。
  女子不依不饶,她看出来这位公子地位不一般,虽说方才那位妻子过于强势,可他身边正需要这样温柔可人的解语花。
  女子生了旁的心思,想要攀上这位高枝,只是江柏舟虽说流连天香馆多日,一掷千金。可别说,除了赏舞、饮酒,竟未曾碰过她人,多次饮到醉酒,呢喃着一声又一声的“音音”,也不知是在叫谁的名字。
  “公子别让莺莺出去,莺莺想要留下侍奉公子。”
  或许因为她的名字同他心底思恋之人极其相似,江柏舟便放任她一直斟酒。
  倏然,她的下颌被江柏舟紧紧捏着,抬起,双眸撞到那片深不可测的暗潮,只听他寒声问了句:“你想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
  莺莺自然点头如捣蒜,眼底喜色难掩,能够攀上这样的轻云梯,就不必伺候其他粘腻恶心上了年纪的恩客。
  只是,他会同意?
  莺莺本以为此事成不了,未料,江柏舟勾着一抹嘲讽般的笑意淡声道:“好,那我给你赎身,今夜陪我归家。”
  ……
  寒风凛冽,呼啸阵阵。
  萧晗光和沈霁二人对坐,紫檀雕花茶几放着上好的白釉瓷具,沈霁抬手,骨节分明,热水浇灌在茶叶上,茶叶舒展开来,散发着一股清新自然的香气。
  一杯先推给萧晗光,另一杯才搁到自己面前。
  溢散的香味袅袅升腾,雾气缭绕,沈霁面容被水雾笼罩,眉眼温和如初,声音清冽如泉:“陛下今日过来,想必有重要之事?”
  萧晗光轻呷一口,微眯起眼睛,漫声道:“江柏舟的事情,你动手了?”
  沈霁动作微顿,搁下杯盏:“我在他身边安插人之事,陛下不是早就知道?更遑论他还想派人带走我夫人,我没取了他性命已经算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萧晗光斟酌这四字,兀自笑开,“难道你不是特意留他性命,等着折磨?”
  果不其然,即便沈霁表象装得再如何谦谦如玉,骨子里的睚眦必报丝毫不曾遮掩。
  也就是萧晗光同他相处过多年,对他秉性再明ʟᴇxɪ白不过。
  “陛下所言极是,我确实有这打算,难道陛下不想趁机拿到长宁侯剩余的兵权?”
  沈霁幽幽抛出一个诱饵,语气轻描淡写,却瞬间令萧晗光眯起眼睛,顷刻间打起精神。
  对于沈霁此人,他但凡要达成的目的便没有得不到的,先前拿到姜岸的兵权已经算意外之喜,要是能够得到全部……
  思及此,萧晗光眼底划过一抹锋芒,“你有什么办法?”
  “那就要看陛下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沈霁勾唇浅笑,“毕竟只要所有兵权归于陛下,这天下尽在掌控。”
  萧晗光贵为天子,自然不喜欢任何不稳妥之事,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势必要将所有东西成为囊中之物。
  “好,你说,只要孤能做到的,定然可以。”萧晗光爬到这个位置,不止费劲多少气力,不可能让心血付诸东流。
  沈霁这才慢悠悠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他,等到萧晗光一目十行看完,他唇畔的戏谑笑意丝毫未减。
  “姜照的密信怎么会在你这里?”萧晗光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对于任何觊觎我夫人之人,自然备着一手,否则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还有这种联系。”
  沈霁指尖轻轻落在信纸上那处隐晦人名,瞳孔漆黑如墨,“一举除掉他们,机不可失。”
  萧晗光望着密信中的这个人名,不知道此人居然生出这样心思。
  只是——
  这封信会是真的么?还是沈霁的另一番谋算?
  若是除了他,那不就……
  萧晗光未曾表态,陷入迟疑,沈霁早知他会这么想,不禁在心底低声轻叹。
  他是真没那个心思做皇帝,一力扶持萧晗光继位也在他的筹划中,只可惜,萧晗光此人疑心太重,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第六十章 绿帽(一更)
  清风微凉, 吹起落地帷幔。
  谢兰音低低轻咳了声,谢凝黛站起身将窗牖关好,望了眼放在茶几边上仅留下点点残渣的药碗, 禾眉蹙起:“怎么病这么多日,大夫开的药方吃了也不见好?”
  “已经好了。”谢兰音淡淡说着,披着一件月白绣花披风站起身来, “今日过来想说什么便说吧!”
  闻言, 谢凝黛拧眉:“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你当真没有旁的心思?”谢兰音不愿相信。
  她真是一朝被蛇咬, 再也不愿轻信旁人。
  谢凝黛哑然失笑:“就算有旁的心思又如何,我又不会害你, 不然你以为沈霁那个睚眦必报之人会放我单独同你商谈?”
  没等谢兰音回答, 她又自顾自往下说, “你可知那个试图带走你的黑铁骑下场如何?”
  自从那日雪夜被沈霁带回来, 足足扣着十来日, 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再加上听琴、抱月二人也不知踪影听说是被沈霁关着,至于其它的事情,轻云、拢月嘴巴很硬, 根本不会说。
  听到谢凝黛意有所指, 似乎话里有话, 谢兰音看向她, “什么意思?”
  “你听过点天灯吗?”她微微噙笑, 笑不达眼底, “把人的皮剥下来制成人皮灯笼, 那个人, 你猜猜是谁?”
  联想到她先前的那句话,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冻得谢兰音后背渗凉。
  醍醐灌顶,她顷刻间想到那个人倒下的刹那,似乎还有微弱一口气在,或许沈霁就是刻意留他一命,吊着这一口气活生生弄死。
  “别说了,我不想听。”谢兰音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欲再言。
  谢凝黛勾唇:“不过死个人,阿姐居然也能怕成这样,我看沈大人将这屋子围得水泄不通,阿姐若是想逃,恐怕难如登天。”
  “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或者想要说这些,那么我无话可说。”
  “阿姐真够心急的,那我就说一说吧,江柏舟闹得这桩事情沈霁不会轻易放过他,据我所知,他在江柏舟身边安插暗桩,恐怕要好好折麽一番。说起来,江柏舟好端端的一个天之骄子,怎么如今就落到这样的地步!当初你们二人没能成婚,真是一件幸事。”
  二人之所以未能成婚,还不是因为沈霁的精心谋算。
  谢兰音只要一想到沈霁当初是如何乔装恶人来到自己身边,温情脉脉,迫着她不得不留在他身边,心头抵触非常。
  他俨然知道这一切真相,却冷眼旁观,看着她焦灼无比夜不能寐,只为逼迫她,转而再换另一种身份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让她的心渐渐失控,溺毙在温存之中,俯首将真心奉上。
  恨,自然是有的。
  她恨沈霁的精心谋算,不留余地;更恨自己太过蠢笨,未曾多想一窥究竟,当真着了他的道。
  “时过境迁,再说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思。”谢兰音垂眸,长睫落在眼前,投下一片阴翳。
  屋外传来一道脚步声,轻云轻叩房门,低声说道:“夫人,方老来了。”
  二人立即噤声不语,方老扛着一个药箱踱步入内,见到谢凝黛也不打招呼,而是自顾自将药箱放下,开口:“夫人伸手,老夫要为你诊脉。”
  这段时日调养,谢兰音风寒早已痊愈,也不知道沈霁是在担心什么,还要日日命方老过来。
  把脉过后,方老捋了捋长须,“夫人这几日睡的可好?”
  谢兰音眼底浮着淡淡青色,她睡得并不踏实,即便沈霁温声哄着,也总是在睡梦中惊醒。
  听到这句问话,她扯开一抹凉薄的笑意,讥讽道:“不妨同他说说,若是他愿去书房歇息,或许我能睡得更好。”
  有那样一个人在身边,她屡屡失眠有什么可奇怪的。
  方老额角青筋一抽,将话咽回肚子里去。
  他怎么敢说,那个人可是沈霁啊!但凡在脑海里想一想,便知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触霉头,要想好好活下去,千万别惹活阎王。
  只是,倒地出于医者仁心,方老开好安神汤药后,还是苦口婆心说了一句:“夫人心底郁结过重,凡事多想开些,否则于命数有损。”
  此话一落,空气瞬间凝滞。
  谢兰音错愕抬眸,一旁的轻云早就被此话惊得瞠目结舌,至于谢凝黛眼波微动,一缕寒意泄漏无疑:“可别乱说话,阿姐的身子好着呢!”
  她看向方老目光冰冷如霜,暗含着点点警告之意。
  方老早就见惯各种人的嘴脸,不慎在乎摆摆手转身便走。
  总归他言尽于此,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情。
  一直等到回宫的路上,谢凝黛始终神思不宁,萧晗光也在想着沈霁所说的事情,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禁好奇问道:“怎么从沈家出来就这副样子!平日里你不是最心心念念你那位阿姐,吵着闹着要来看她,怎么,她给你脸色看还是给气受了?”
  萧晗光显然幸灾乐祸,毕竟当初带她回宫乃至于后来册立昭仪,不过是觉得她很是有趣,想要找些乐子玩玩,权当看好戏罢了!
  “陛下私库好东西不少,应当不会吝啬送妾身一些东西吧?”谢凝黛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说起了旁事。
  萧晗光目光一顿,“想要什么自己去取,近日,大臣们又在催子嗣。”
  他倒是分外大方,而提到朝中政事眼底厉色尽显,划过一抹锋锐寒芒。
  谢凝黛从来都不看重这个昭仪位置,说起来两人不过是一场合作,别看她是摆在明面上的宠妃,实际上每回萧晗光来宫中还不是一个睡在榻上一个打着地铺。
  当然,很不幸,每一次打地铺的都是她,毕竟萧晗光这样的真龙天子怎么可能委屈自己睡在地上?
  一提起这件事情谢凝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最讨厌睡地板,偏偏萧晗光提出这样一句话,岂不是这几日又要过来她宫里头?
  心底这般想着,恨的咬牙切齿,想着逍遥日子又这么没了!与此同时迅速调整好脸上表情,柔声开口说道:“要是陛下愿意,妾身赶明儿就怀一个。”
  听着这句话,萧晗光脸色变得颇为古怪,他碰都没碰一下她,她要怎么怀?难不成要给自己戴绿帽?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萧晗光总觉得心底格外不舒坦,尤其想到谢凝黛会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脸色沉冷得仿若滴墨。
  谢凝黛浑然不知他心里的想法,自顾自往下说:“记得上一回陛下说过有位卢美人是朝中大臣之女,屡屡在御花园要同陛下碰面,不若妾身佯作怀孕,届时落了胎推到她头上可好?”
  她不懂为何这些女人一个两个都眼巴巴盯着萧晗光,都想睡他,或许是为了权势,也或许为了一颗真心。
  她不相信这些,偶尔也会觉得这些女人太过可怜,被扣在这重重宫墙,不过是家族同权势博弈的牺牲品罢了。
  “你要怎么怀?”冷不防,萧晗光追问,“要是宫中有哪个护卫看得上眼的,你……”当真要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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