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木质香味想来便是来源于此。
床边的矮架上还放着水盆,江瓷月伸手碰了碰那清澈的水,冰凉的感觉令她忍不住一缩。
正当她准备下床走动时,侧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
跪坐在床间的江瓷月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来者。
如云拿着衣服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那姑娘墨发蜿蜒,素衣罩体,修长的玉颈白皙如玉,扭身望过来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只这般看着便是媚态横生的模样。
怪不得能被大人带回来,当真是位人间尤物。
“姑娘,你醒了?”如月快步上前,但在看到江瓷月眼中的警惕时动作一僵。
联想到方才陈管事交代过要看住她,没有大人命令不准她离开偏院的话,心中不免升起一抹震惊。
这姑娘该不会是被大人强掳回来的吧?!
当朝最年轻的、堂堂一品丞相掳了个女子回来?!这传出去怕不是会被非议。
第5章 今后
江瓷月自然不知晓面前这位婢女的心中所想,她此时也只能微仰着头,怯怯地看着人。
如云看着她微红的眼中泛着点点湿意,这绝美空灵的模样,不由得让人愈发心生怜意,与她说话时声音都不免更轻了些。
“奴婢名唤如云,让奴婢来伺候姑娘洗漱宽衣吧。”如云小心地靠近她。
江瓷月看着这位面善的婢女,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须臾,她还是慢慢朝如月伸出了手,仿若小兽终于伸出爪子试探着外人。
如月惊喜的扶住她的手,视线落在手腕上时忽然“呀”了一声。
那素白细腻的手腕上赫然印着几个青紫色的指印,看着颇为吓人。
如月看了看江瓷月的脸色,试探着问她,“这是……大人弄的?”
大人?江瓷月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微微睁大了眼,所以她是被那位大人带回来了吗?
她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痕迹,不免想到当时那位大人有些可怖的眼神和手劲,嘴唇微抿不开心地点点头。
当时可疼了呢。
如云面露心疼,心想着大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而这份心情在她看到江瓷月后颈处的红痕时更是到达了顶峰,大人对待这姑娘怎的这般粗暴。只是她一介下人,这话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说出来。
“姑娘,可要备水沐浴?”
昨晚被吓了一身冷汗的江瓷月轻轻点头,她现在也感觉到身上有些不舒爽,不过,她忽而扯了扯如云的衣袖,用有些焦急又渴望的眼神望着她。
那些人为了防止她逃跑,每日给她的吃食本就不多。昨日忙着逃跑,恐惧掩盖了饥饿,现下放松下来些后是真的有些饥肠辘辘。
“我、我饿了。”
江瓷月的嗓音软软的,甚至带着点儿撒娇的感觉。
如玉一听心都要软化了,看着她的脸上还有些擦灰的痕迹,“奴婢这就为您拿点膳食来,顺便帮您擦洗一下可好?”
江瓷月自然没有拒绝,她乖巧地坐在床边,等着如云换了一盆干净热水回来,后边还跟着端了吃食的红叶。
热水打湿的巾帕散发着蒸腾的热气,如月轻轻擦拭着江瓷月的肌肤,这位姑娘的皮肤娇嫩细腻,被热意擦拭过饿地方都微微泛了红。
自红叶进门,江瓷月的视线便一直放在她手上的托盘中,好不容易等如月给她擦干净了手,她便迫不及待伸手拿了一块绵软的糕点送入嘴中。
入口即化的绵软口感,江瓷月终于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连带着心防也卸下了不少。
红叶从如云的口中听说了这位小姑娘的“遭遇”,眼中带了丝好奇和惋惜。
“姑娘姓什么呀,从哪来?”红叶不顾如云的阻拦径直问道。
嚼着食物的江瓷月两腮鼓鼓囊囊,轻轻颔首看着红叶,眨了眨眼轻声回答:“我姓江,从吞州来。”
总归还是藏了一小份的心思,没有将自己本名直接给出。
“吞州?”如云微微吃惊,这吞州离京中可远着呢,而且大人此次有去吞州吗?
可江瓷月看起来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们见状也没有追问什么。
等到她们一同出了屋后,如云才和红叶说道:“你可不要再随便僭越了,她是大人带回来的姑娘,很可能将来是我们的主子。”
红叶倒没有太在意,开口反驳她,“这不是还没嘛,只是问个姓而已。再说了,她要住在这,我们总不能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吧。”
如云听她这话也在理,轻轻叹了口气,“陈管事吩咐让我们照看好她,我们照做便是了。”
至于其他事,只看大人那边如何做。
江瓷月吃饱后正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清茶,将嘴中的甜腻的感觉压下。墨黑发亮的长发被简单挽起,她的身上依旧穿着自己的之前的里衣,方才如云说替她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趁着这会儿空档,她穿上鞋子,有些好奇地来到窗口处,往外张望着。
这处院子和她在江府居住的院子大小差不多,不过这园中草木葱茏,西墙角更是摆放了一排的花盆,看起来是有人在精心打理的。
曾几何时她也见过阿娘打理。阿娘的腿脚不便,常年深居内院,闲来无事便爱打理这些静物,每每都能耗费一个早上。而她就安静呆在阿娘身边,一边吃食一边玩闹。
可这一切在阿娘去世后便戛然而止了,继母不喜爱阿娘留下的那些花草,下令丢掉的那天她不顾仪态抢下了几盆。
可她并不会养,那几盆花草没过多久便都枯萎了。
为此她还哭了好些时日。
想到这的她伸手拿出挂在脖间的小玉佩,温热的暖玉质地圆润细腻,这是阿娘给她留下的贴身之物。
这些时日,她都是靠着它支撑下来的。
四月已然回暖,和煦的春风吹拂在人的身上也没有太多凉意,只觉得舒畅万分。
江瓷月伸手接着风,抬头望着远处的檐角。
逃离了继母掌控的道路,不知今后的她又会如何,又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第6章 等待
江瓷月总算是将出过一身冷汗的衣物给换了下来,舒舒服服泡了个简陋的澡,也没有喊人给她服侍。
如云给她送来的衣服料子虽然比不上她自己的,但胜在柔软舒适,她穿着也没有太多不适。
此时的江瓷月也终于有了心思思考自己此时的处境,自她醒来后,就不曾见过昨晚那位大人。
不过她记得他当时身上有伤,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她询问如云和红叶二人,也得不到答案,于是她想自己去问问,却在院门口处就被拦了下来。
“江姑娘,不是我们不让您走,是......是管事交代了,您现在不能出这个院子。”如云说道。
“是呀,您就稍等等,可能大人忙完就回来找您了。”红叶笑着说。
为什么?江瓷月不解。
她轻咬着下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出声,最终只能幸怏怏地转身往回走。
如云见她失落轻叹一口气,“江姑娘你先别急,奴婢尽量给您去问问。”
话虽是这么说了,可如云知道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毕竟自己平日里哪里有机会接触到大人身边的人呢。
听到这话的江瓷月点头勉强笑了笑,可能是自己太急了,万一那位大人的伤有些严重呢?
人家也算是救了自己,现下也算是礼待她,她不该这般无礼的。
想到这里江瓷月又多了几分耐心,那她就再等等吧。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
起初江瓷月不是没有着急过,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她根本走不出这个院子。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关押在此处的一只笼鸟,每日只能坐在门口台阶处望着远处的飞檐翘角和那被框柱的天际。
红叶和如云将江瓷月落寞的表情尽收眼底,可她们也没办法。
她们根本靠近不了大人居住的聿翎院,更别说是打听点什么消息。反倒是经常能看见行色匆匆的郎中出入府中,管事还让府中众人对此事三缄其口。
这偏院离大人的主院远,更靠近厨房这边,是以在厨房干活的下人们都知道这偏院里住了位姝色无双的江姑娘。
还是被大人带回来的。
这小姑娘平日里看着也乖巧可人,看见人都会笑着和他们招招手。是以大多数厨房的下人们每次路过偏院都会特地过来投点食。
看着这又软又乖的小姑娘吃得开心,他们的心情也舒畅不好。唯一不好的便是这小姑娘不太爱说话。
这段时日里,江瓷月除了不能离开,每日过得也还算清闲。她不是没想过用当初离开那宅子的办法,只是她对这里根本不熟,全然不知道出了这院子该如何走。
好在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她原先的那些戒备和担心也渐渐松懈下来。那日身上受的擦伤和跌落产生的淤青已经淡了许多,只是她皮肤白,要那些痕迹消失恐怕还要些时日。
期间她也想过一些问题,当初逃出来只是不愿与他人共侍一夫,更不愿被送予老头做续弦。只要能逃出来便是,并没有想过太多别的事。
现在想来,自己今后何去何从也成了一个问题。
她好像,没有家了。
红叶她们不知道她心中所虑,只当她是因为大人迟迟没有来找她而落寞。
为给她解乏,红叶便开始和她说些那位大人的事情。
至此,江瓷月才知道原来带她回来的大人竟然是当朝最年轻的丞相裴砚安。
她虽然生长在离京中遥远的吞州,但她也听说过这位年仅二十六便稳坐高位的裴相。
红叶见她对自家大人知之甚少,又自告奋勇和她补充了许多。
这裴砚安出身于四大世家之一裴家,其祖父乃三朝元老,受天下人尊崇,这家世可以说是显赫非凡。
而裴砚安也没有辜负家族期望,自小聪慧且年少成名。三年前更是受先帝所托匡扶幼帝,成为权倾朝野半边天的权臣之首。
三年前皇室熹微,即位的幼帝尚不满十岁,各地藩王皆虎视眈眈觊觎那高位。
但预料之中的乱世纷争却并未出现。三年来,裴砚安生生将朝中内外剑拔弩张的尖端磨平,将分崩离析的王朝奋力整合。
在此期间裴砚安甚至还大力举荐寒门学子为官,为此在世家贵族之间也树敌颇多,若不是其母乃而誉王府独女黎阳郡主,背后有誉王府的三千精兵支撑,恐怕早已腹背受敌。
红叶在说这些话时,双眼隐隐发亮,唇边的笑意只增不减,江瓷月在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仰慕和向往。
余下的时间里红叶不停夸着裴砚安的样貌又是如何惊为天人,她曾在府中远远望见过一眼,只这一眼便已是终身难忘。
但裴相却至今未曾娶妻,倒也不是他不想,只是与他指腹为婚的是青阳安世大家的孙女安玉珊,这二人本该于五年前成婚,但不料五年前安玉珊父亲去世,安玉珊便守了三年的孝期。
可待三年孝期即将期满之时,那安玉珊的继母又突然病故,就此又拖了三年,迄今还剩下半年多的孝期。
众人都以为这门亲事约莫是要作罢,但这两家却是谁也没有提过退婚之事。
这众人看了无不赞扬裴砚安之心胸,愿意一直等着安家三小姐。
在这五年间裴砚安也不曾纳妾和通房,昔日有人送了些娇美的妾室来,都被遣送回去了,只苦了裴家人在一旁干着急。
外边还流传着不少裴相不为美色所动的传闻,只可惜,自古哪有英雄不爱美人。
大人现在终于还是“爱”上了美人,还带回了家。纵然现在一时没来找江瓷月,但总归是带回来了。
说着说着红叶又觉得有些泄气,在她转头看到一旁昏昏欲睡的江瓷月时,这失落的心情更甚。
“真羡慕姑娘您有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能被大人看上。”红叶轻声感慨。
彼时的江瓷月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两颊,已经困得频频点头,迷糊地朝着红叶眨眨眼,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红叶转回头惆怅地叹了口气,算了吧,她现在不也是被遗忘在了这里嘛。
可在她转头的刹那,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红叶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一向伶俐的口齿都变得不利索了。
“郡、郡主!”
江瓷月因着红叶有些响亮的声音总算清醒了一些,她微微侧脸抬头看向红叶行礼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端庄秀丽的貌美夫人朝着她款款而来,最终在她的面前站定。
这位夫人的身材修长,举止文雅,五官深邃冷艳,还能窥见几分当年的风华绝代。
只是她看着江瓷月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和压抑的喜色。
黎阳郡主的目光在扫过江瓷月身上的衣服之时,眼中的闪过一丝不满,转头看向后边唯唯诺诺的管事,“尧u呢?!”
第7章 纳妾
自那日回府,青衔便为大人忙前跑后,好不容易等大人的伤势稳定了,他又自行去领了罚。
但想着还有诸多事要忙,他只是先领了十记军棍,剩下的还要等大人来定罚。
若不是他不够警觉,也不会中了计,致使大人受伤。
在听闻裴砚安终于苏醒,还和旁人询问了青衔所在何处。
受了十记军棍的青衔咬着牙,一瘸一拐准备去聿翎院和大人当面请罪。
聿翎院内。
裴砚安脸上还带着些虚弱,半披着衣衫坐在案桌前,全神贯注看着手中的信封和近几日堆积的文书。
青衔一进门先是向其行礼,再是沉默地跪着一言不发。
裴砚安淡淡一抬眼皮:“起来。”
听到这话的青衔依旧没有起身,“大人,都怪我不够谨慎,您才会如此遭难,还请您惩戒!”
让主子身陷险境还显些丢了命,这不是十记军棍就能抵消的。
裴砚安放下手中的信件,长指轻点桌面,沉着声音说道:“我听说你已自行领罚,起来。”
话语虽不严厉,但却带着不容他人抗拒的威严。
青衔不敢轻慢,先是龇牙咧嘴起身谢过,再是开始交代这些时日自己所查到的事情。
“我当日探查过那些刺客,可他们身上没有能确认身份的痕迹留下,而我们又是临时绕道凌州的,我们的行踪可能被泄漏了,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裴砚安垂着眉眼,手中不断摩挲着右手腕上的檀珠,在听完青衔的话语后,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狭长的眼眸抬起看着前方,“一个小小的县府贪污之案居然牵扯如此之深,甚至有人不惜想要我的命。这个案子背后必然不简单,可能会扯出一片朝堂的腐根,且看那群人会推出哪些人当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