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裴砚安看向门外,“我同你一起去。”
“可――”青衔还想阻止,但裴砚安已经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青衔,快追上去!看着点大人,别让大人出事。”青玉忍着痛下床伸手推青衔。
青衔点点头,“哥,你照顾好自己。”他说完立刻追了出去。
二人来到这附近唯一的乡镇,在一番打听过后来到了租卖马车的车市。
此处鱼龙混杂,他们依着顺序问下去,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找到了一家似乎有线索的车行。
青衔将沈桉和江姑娘的外貌特征对车行老板简略说了说,还强调了沈桉不言言语的事。
“听您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五日前有这么两个人来买马车,那对小夫妻男子口不能言,而女子带着长帏帽看不清容貌,他们二人确实是买走了一辆马车,而且非常急,。”车行老板慢悠悠说道。
青衔连忙看了一眼一边的大人,“什么夫妻,老板你不要乱说话。”
车行老板笑了笑,“我这眼睛看得清楚着呢,那男子对那女子处处小心呵护,而且他们还有个四五岁的女儿,模样生得尤为讨喜。”
青衔还想反驳,裴砚安却伸手将钱递给了那车行老板,“多谢,麻烦告知那辆马车的外形。”
车行老板收了钱自然是知无不言,青衔憋着气一一记下。
等离开车市,青衔还是没忍住开口,“大人,你别听他胡说,那男子的女儿都已经四五岁了,那定然和江姑娘没关系的。”
裴砚安只觉得自己喉咙肿胀,充斥着一股腥甜,他闭了闭眼,“马车的体积大,他们不可能去走小路,叫人沿着官道和一些废弃的大道查。”
青衔领命,“是。”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查到了车行老板所说的那辆马车行驶的踪迹,是往南下的,但三日后便失去了线索。
而裴砚安又不可能一直待在此处,于是青衔和青玉和那十余名侍卫便留了下来继续探寻消息。
李阿婆夫妇那边也再问不出什么新的话来,他们只说江瓷月已经走了,对沈桉的事也没有多言。
村内其他人对江瓷月知道的更少,只知道她是半年前来的,一直借住在李阿婆家,平日里寡言少语不怎么言语,但与沈桉父女的关系不错。
就这般直至一个月后,他们也没能查到新的消息。
江瓷月好似又凭空消失了。
第76章 重逢
镇里一处僻静的院落里, 坐落着三间干净素雅的屋子。
院内一个穿着蓝色厚袄的女子正站在院中新开垦出来的一片土地边张望着那些一月前种下的菜苗,如今它们已经破土而出长成茁壮的模样。
“许姐姐,我阿爹说这菜今天就能摘了吃。”一边探头探脑的沈棉贴心得说道。
江瓷月有些羞愧地点点头, 这个院子里的一切,大多是沈桉帮她打理的,而她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了太多。
从前一直养尊处优着,到要做事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真是什么也不会。
一个月前, 她本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轻便的东西, 在走前她突然又改了主意。
她觉得自己这样明目张胆逃走被找到的几率太大了,所以她想要赌一把。她在沈桉的帮助下将那些首饰典当成了钱财, 买了一辆准备出城的马车, 并雇佣了两人一直往南面而去。
原先她用裴砚安的首饰换钱时,心中还有些芥蒂,但形势所迫,她也没得挑选,等再过几年, 她就带着孩子回吞州, 去拿阿娘留给自己的东西。
阿娘之前在信中提到过,那里也有一笔不小的财富, 原是留着让她去西南“寻亲”用的。倒时候她可以用那笔钱把欠裴砚安的还上,还有当初欠澜音的钱。
做完一切的江瓷月重新回到镇上,租下了一座较为清净偏远的小院。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但是她怀着身孕必然是不能长途奔波的。裴砚安的能耐那么大, 一定会被他追上的。
除此外, 她还是再次抱了点侥幸,他们体内的蛊虫早就解开了, 或许根本就不会是她担心的那样。裴砚安可能早已忘记了她,顺利和安小姐成婚其乐融融,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和多疑罢了。
沈桉在知道她想要暂时住在镇里的想法后一直在帮她落实这一切,他怕她一个怀着孕的女子无法照顾好自己,便也准备在边上租个屋子暂且住下来,暂时不回烟霞村去,也好让李阿婆他们放心。
原本江瓷月瞧着院中的空房,便提议他们也在此住下便好,省得多花一笔钱去租房。
可沈桉却坚持不答应,觉得这样是自己占了她的便宜,而且外人若是看了会有许多误会。可沈棉觉得这个提议好,她想要离许姐姐更近些,但无论她如何撒娇沈桉也不答应。
江瓷月心想就算他不住过来,时常出入这被人看见也会有更多误会吧。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给他们付出租金的事上态度强硬了一些,她不想什么也不付出,光接受沈桉的好。
最终沈桉同意这租金一人一半,而他和沈棉在这不远处租了个小单间住了下来,他们对外声称是同村来的兄妹。
在这些日子里,她害怕裴砚安的人会在这镇子上寻人,所以她基本不出门,沈桉也就在最初住下时回去和李阿婆他们说了他们的打算,自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沈桉知道她不怎么会烧饭,所以时常过来给她做吃食,他们对彼此也稍稍熟悉了一些。
在之前的那半年里,除了一开始是沈桉将江瓷月带到李阿婆的药堂的,他们二人的交集并不算多,更多的是每天从沈棉口中听到她变着法子夸她的阿爹。
在她的印象里,沈桉总是很安静做着自己的事。事实上,他也确实很安静,而且沈棉说的拿的话都是真的,沈桉真的很擅长做好吃的东西,每次都能让江瓷月胃口都好上不少。
“许姐姐,我阿爹昨天给我做了一个小马,我带你去看看吧。”沈棉仰着一张白嫩的小脸拉住江瓷月的手往屋内走。
沈桉从厨房出来见到这一幕便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告诉她不要这样拉着怀着身子的江瓷月。
江瓷月经过这么久,加上还有沈棉的帮忙,大概也能看懂了大致的手语意思。
她抿嘴笑着,杏眼微弯,“沈大哥不用担心,我们走路都很小心的。”
沈桉见到这个笑容后,耳根浮现了一些可疑的红晕,他又做着手势让江瓷月不要太惯着沈棉。
江瓷月有些不好意思,“是你和棉棉一直迁就照顾着我。”
她本想用典当了首饰的钱当做沈桉帮忙的报酬,可他没接受,只说这是完成李阿婆的托付,不能收钱的。
沈棉松开江瓷月的手,伸手把她阿爹往后推推,“诶呀阿爹,我们中饭什么时候好呀。我和妹妹都要饿肚子了。”
沈桉一向对这个女儿没辙,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去往那片小菜地摘菜。
沈棉捂着鼻子转过身和江瓷月做了个鬼脸,悄声说,“我阿爹最近好嗦哦,我们快些进屋吧。”
一进屋,沈棉就拉着江瓷月先让她坐下,然后去把自己那堆小宝贝都拿了过来放在江瓷月面前,一样接着一样兴致勃勃给她介绍着。
江瓷月也很颇有兴致拿过一个看着,这些小木雕都是沈桉雕刻出来的,一个个栩栩如生且精细。
“等妹妹出生了,我可以把我的玩具都给她玩。”沈棉小心翼翼靠近江瓷月隆起的肚子,“妹妹最近乖吗?”
江瓷月心中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今日便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一直喊k妹妹呀,假如是个弟弟怎么办呢?”
沈棉听到这话有些不开心地嘟起嘴,骤而像个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是弟弟的话,那也没办法,我也会努力喜欢他的。”
“为什么这么说呀?”江瓷月耐心问她。
她低头玩着手中一个小玩意儿,闷闷道,“村里的小男孩都很讨厌,他们说我没阿娘,还欺负我阿爹不会说话,我不喜欢他们。”
“不过,如果是许姐姐肚子里的弟弟,我觉得他一定不会变得那么讨厌,我应该会喜欢的。”沈棉咧嘴笑着说道。
江瓷月听着这话心中也有些难过,“你阿爹是个很好的人,你也很好。”
沈棉突然贴过来,“那你什么时候答应做我阿娘呀,我阿爹一定会对你和妹妹很好的,我也会!”
每次绕来绕去都会被她绕到这个问题上,久而久之江瓷月也学会了一套糊弄她的本领,“你想吃麦芽糖吗,昨天有路过门口的摊贩,我买了一些,可甜啦。”
果然沈棉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要!”说完又有些心虚往门口处看了看,“我就吃一点点,不过不能被我阿爹知道,阿爹最近不让我多吃甜的。”
于是二人就像做贼一般,悄悄分着吃一块硬邦邦的麦芽糖。
“许姐姐,你有想过要叫肚子里的妹妹什么吗?”
江瓷月口中含着糖块,秀气的眉微微弯着,笑着道,“大名没想好,但小名今天早上想好了,叫豆包。”
沈棉瞪圆了眼睛,“那不是今天我们的早饭嘛。”
江瓷月笑着点头,“对呀。”
沈棉伸手隔着衣服摸摸肚子,“小豆包,我是姐姐哦。”
江瓷月被她这般可爱的举动逗笑了,笑意晏晏的模样看呆了沈棉。
“许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比我所有见过的人都要好看。”沈棉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以后妹妹肯定也很好看!”
江瓷月刮刮她的鼻尖,“你也很好看呀。”
屋外的沈桉听到屋内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眼中也不自觉带上了一点浅淡的笑意。
到用晚膳时,沈桉却像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一般,一眼就看见看出了沈棉手上不小心遗留下的糖渍。
江瓷月连忙红着脸出来替她辩解,沈桉对着她也没能“说”出什么话,于是偷吃糖的两人顺利将这事糊弄了过去。
吃完饭后江瓷月本想主动洗碗,但沈桉先她一步将碗都收了,并且告诉她最近镇上都没有出现什么找人的,所以明天他会带上沈棉出去一趟,问她有什么需要他买的也会帮她一并买来。
江瓷月想了想,便托他给自己买些布料回来,李阿婆给她的包袱里放着不少孩子的小衣物。近来她也在试着自己一个人做衣物,她之前跟李阿婆学过一些但还不太熟练,而屋内现在剩余的布料已经不多了。
“下雪啦!阿爹,许姐姐,你们快出来看呀!”沈棉在院中喊着。
江瓷月慢慢走到门边,扶着门框看着暗沉的天际,确实有细小的雪花从空中慢慢落下,而沈棉兴奋得在那吹雪玩。
沈桉将厨房收拾好后,无奈地将正在追着雪玩的沈棉抱起和江瓷月告别。
“许姐姐,明天见!”沈棉趴在沈桉的肩膀上和江瓷月摇着手告别。
“明天见呀。”江瓷月也笑着和她挥手。
等沈桉父女走后,江瓷月将院门锁好,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心中生出一丝落寞。她摸着肚子,心想着再有一个月左右,她的小豆包就会出来陪她啦。
想到这她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她似乎有些理解当初阿娘的决定了。
或许最开始她真的将k视作过累赘,也惶恐不安过,后来也有把k当作时这世上唯一的慰藉。可这些都是不对的,她的小豆包该是在期待和盼望中出生的,她不该把大人的过错和过往放在小豆包身上。
她想着时间还早,便想回去再研究研究如何做好小豆包的衣物,可身后的门突然又被敲响了,她出声询问却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江瓷月折身返回,以为是沈桉落下了什么东西,她笑着开门,“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可她脸上的笑意在看清门外那人时戛然而止,她慌张地想要将门合上,可那双遒劲有力的手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
裴砚安手上寸寸收紧,漫漫雪花徐徐擦过他高挺的鼻梁,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寒山泉。
“找到你了。”
这一句话语似是叹息。
江瓷月被攥得有些疼,但她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现在慌乱得六神无主。
“你、你怎么找到这的。”她白着脸看着裴砚安,心想着自己那点心思果然还是瞒不住他吗?
裴砚安哑然笑了下,“差点就真找不到了,我们ù厦髁诵矶唷!
他向前跨了一步,而江瓷月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想要将手往后缩。
她表现出来的抗拒和害怕刺痛了裴砚安的眼,他喉结轻滚,“ǎ我已与安氏退了婚。”
江瓷月紧咬着下唇警惕地看着他,眼中聚着一层泪光,她突然眉心一皱,腹中小豆包突然的胎动令她忍不住弯了下腰。
裴砚安见状连忙去扶她,在碰到那陌生的隆起时,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他慢慢抬眸看着她,伸手覆在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心口连着指尖都在发麻发颤。
他声音干哑着问,“......这是什么?”
江瓷月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死死掐着手心没说话。
裴砚安的声音低到发颤,“ǎ这是我们的孩子?”
“不是!”江瓷月护住自己的肚子,“不是你的......”可她这话说得没有什么底气。
裴砚安垂了眼眸,摸上她的眉眼,唇色苍白地道,“不要骗我。”
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和委屈,他想伸手在触碰一下她隆起的肚子,可最终还是停在了一寸之远的地方。
“当初我们体内的蛊并没有被唤醒,安玉珊是骗你的。”他握住江瓷月发凉的指尖,拉到唇边轻呵着热气,低哑出声,“当初是我愚笨,不懂得如何爱护你。”
江瓷月长长的眼睫垂下来,依旧是固执且坚定地将带着些许热意的手抽回,“都已经过去了,裴大人。”
“ǎ从前是我错了,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只会娶你,不会再娶其他人。”
江瓷月突然抬眼看他,声音哽咽道,“你是在可怜我吗?而且我说过了,孩子不是你的。”
她突然大着胆子伸手拉住裴砚安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深吸一口气,“倘若孩子是你的,月份不会才这么点的。”
江瓷月就是仗着自己的肚子比一般孕妇的肚子要小上许多,所以才敢这样说。
裴砚安虽然不懂具体的月份,但在心底算着时间。如她所说,若孩子真是他的,那已经月份已接近临盆,不该是现在这般的大小。
风雪扬起他的乌发,显出无端的暗淡。
而就在此时,沈桉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光线晦暗,他只看见裴砚安的手放在江瓷月肚子上,他面露愤怒地去拉裴砚安。
裴砚安怕伤着江瓷月,没做挣扎便松开了手。
沈桉将人护在自己身后,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
“他是谁?”裴砚安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男人没有什么好脸色,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的戾气。
可江瓷月却往沈桉的后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