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裴相火葬场了吗——汀九溪【完结】
时间:2023-09-13 14:34:58

  江瓷月笑看着澜音,有些好奇地接过她手中的点心碟子,“今日是什么?”
  澜音告诉她,“送来的人说是叫翡翠绿圆糕。”
  江瓷月将点心放在桌上,抬眼瞧了一眼对面的裴砚安,然后掀开了点心上的盖子。
  倒真对得起“翡翠绿圆糕”这个名字,确实是一个又一个圆滚滚的小糕点,刚打开便有一股清凉的香味。
  像是薄荷的清香。
  本来好好坐在另一端的裴砚安陡然站起,他一手撑在桌上,瘦削而修长的手指猛然抓紧桌角,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起。
  再看他的脸上,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显得神色凝重。
  江瓷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开口问上一句,裴砚安沉默将那碟点心拿起,“晚点我再让人重新送一份来,杜郎中说你产后身子还有亏损,我看过他给你开的药方,我记得薄荷与其中的一味药材相克,往后先不要吃了。”
  随后留下一句“突然想到还有点要事”,便匆匆离去了。
  直至他走出屋内,江瓷月和澜音都不曾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了?”江瓷月不解,总不该是因为她说的话才变得这么奇怪吧。
  澜音也觉得奇怪,并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江瓷月推开了一扇榻边的窗,瞧向外边。
  外边簌簌落着雪,裴砚安走在其中不曾打伞,甚至连进门时脱下的大氅都不曾穿走,而那背影不知怎的,瞧出一丝踉跄隐忍的模样。
  她收回视线,心中那团疑云久久不能消散。
  不知怎的,江瓷月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上次突然露出难受的模样也是有些奇怪,偏他又说什么事也没有。
  青玉本抱剑守在院外,突然就瞧见大人匆匆走出来的模样,他愣了一下后连忙追上去。
  “大人,你怎么了?”
  裴砚安停住脚步,将那碟点心交给青玉,自己有些难耐地扯了扯包得有些紧的衣领,如玉般的脖间此刻浮着一层薄红。他略显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好不容易才将胸膛和血液中那股躁动的气息平复下去。
  青玉本已经猜到了几分,打开瞧了一眼点心后更是确定了。当初青衔和他说过,那位齐烟医女曾说过,这薄荷有可能会诱发大人体内的蛊虫来着。
  不过齐烟姑娘不知道的是,这还得需中蛊的两人待在附近才会有反应,若是离得远了,那也无碍。
  这都是后来那位自投罗网的伍女说的,她还说了这会因人而异,偏不巧大人便是那个反应会明显些的人,江姑娘倒是不曾有什么表现。
  “大人,那位伍女还在廷尉处,要不要带过来帮您瞧瞧?”
  “不必。”裴砚安眉眼闪动了一下,面上虽是一片云淡风轻,语气里多了些无奈和失落,“青玉,时间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青玉很快便理解了裴砚安在说的是什么,“还有十日到小年,今年过年早些,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裴砚安垂眼遮住眼底那些失落的光彩,“她今日的话是要告诉我,她想要的是舒坦的自由,而我要走的那条路上充满了危险和束缚,我们两是背道而驰。我是不是不可能留住她了?”
  “大人......”青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样的大人,“以后的时间还长,就算江姑娘要离开,那也不是没有回来的机会。但是――”
  青玉话说一半又顿住,“但是大人,若是江姑娘这次再离开了,你体内的蛊虫再次感应不到她,又会那般疼痛的。”
  当年齐烟给江瓷月的根本不是解药,她给江瓷月的那不过是一颗寻常的滋补药丸。
  毕竟当时解药刚研究出来,有什么副作用或者是别的尚不知晓,她可不敢直接拿一个有身孕的人来赌。给江瓷月的那颗药,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些,谁曾想她居然会这般大胆,直接跑了。
  而裴砚安迟迟没有吃这药,是因为在江瓷月跑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噬心之痛。后来伍女告诉他这是因为两个蛊虫相距太远了,子蛊感应不到母蛊,便会折磨宿主,但也仅此而已。
  他一直不吃那解药,是觉得江瓷月离他而去后,自己与她之间的联系仅剩这么一点了,他不舍得也不愿断开。
  甚至当初能找到她,也有着蛊虫的一份功劳。
  裴砚安张开手,看着雪花落入掌中后瞬间融化成水滴,他静静瞧了一会,缓缓将手心收紧,“走吧。”
  ---
  自从裴砚安那日奇怪地离开后,江瓷月一连有好几日不曾见到他。
  小豆包好几次醒着的时候,脸会偏向右边瞧着,那是门口的方向。
  江瓷月有些不满地将她的脸转过来,小声教育她,“难道看阿娘不够吗,还想看谁呀?”不过说完她又有些心软,轻哼一声,“算啦,现在多看一眼便少一眼,不拦着你了。”
  小豆包并不能听懂她的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张着嘴出声。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江瓷月当即转头看过去,来的却是孟奶娘。
  前两日随他们来京中的奶娘已经离开了,现在是新奶娘和江瓷月一起照顾着孩子。
  孟奶娘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高兴,“夫人,我刚刚去外边瞧了一眼,发现外边现在热闹得紧呢,听说是有什么将军打了胜仗马上就要回来了,京中好多人都出去迎接了。”
  “是吗?”江瓷月心中也多了些好奇,“是姓燕吗?”
  “诶呀对对对,就是姓燕。”
  江瓷月有些心不在焉摸着小豆包的脚,也不知道嘉仪郡主有没有一起回来。
  她这一走神,连背后站了人都不曾知晓。
  “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第97章 小年
  还没等江瓷月转过头, 余光掠过一片衣角,裴砚安已然在她对面怡然坐下。
  外边落着小雪,裴砚安进屋后, 身上沾染的雪化为水雾氲湿了眉眼,显得愈发浓黑。
  那位孟奶娘颇有眼力见,“夫人,我瞧小姐还不曾哭闹,想必是还不曾感到饥饿,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吧。”
  江瓷月点点头视作答应, 只是神情还有些心不在焉。
  裴砚安瞧着她这般神游的模样,也不开口打搅她, 只是安静地逗趣着张着手要玩他袖子的女儿。
  “我方才听奶娘说外边很热闹......”江瓷月指腹不自觉摩挲着小豆包裤子上的绣纹, 看向裴砚安的眼神清凌凌的,似乎有些欲语还休。
  裴砚安只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是燕洵回来了,嘉仪郡主也有一同回来。”
  江瓷月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微微抿唇良久才开口道, “那你能帮我约见郡主一回吗?”
  听到这话的裴砚安并不惊讶, “想见郡主?”
  江瓷月轻轻应了一声,“还不曾好好感谢过郡主从前为我做的一切, 这次之后,还不知以后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她仔细想想,还是不想给以后的自己留下太多的遗憾。纵然郡主真的只是因为误会了自己的身份才帮的自己, 可那些帮助都是真的。又或许,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也不一定, 郡主就是真心实意想帮的自己。
  裴砚安却突然有些沉默,只轻道了一声, “好。”
  庭院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吵闹的声响,江瓷月扭头透过窗看去,发现是青玉、青衔还有澜音几人拿着几串红色的小灯笼打打闹闹走进院中。
  原本安坐着的裴砚安突然起身走出去,从他们手中拿过两串小灯笼,复而折返回屋中。
  他顶着江瓷月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今日是小年,京中有个小习俗,小年日会在外边和屋中挂些小灯笼,以作迎祥纳福,你在吞州有这个习俗吗?”
  江瓷月摇头否认,吞州自然没有这个习俗,在吞州的小年除去那些平常的扫尘和祭灶,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裴砚安身量高,身形颀长,所以将那些小灯笼挂在墙壁上凸起的高处也毫不费劲。他挂完回来时,手上还有一串缩小版的红灯笼,他将这一小串挂在了小豆包的摇篮床边。
  红艳的色彩一下就吸引了小豆包的眼球,她目不转睛瞧着那一处,使处吃奶的劲也想往那边靠。
  而外边青玉等人也将手上的灯笼挂好后失去了吵闹的动静,院子里也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天色渐暗,裴砚安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连小豆包都和他玩累了,不想理会他要睡觉了。
  江瓷月抱着小豆包哄睡,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不忙吗?”
  裴砚安一手撑在摇篮边,半倚在上方,舒展着眉眼,“嗯,不忙,今夜都没事。”
  门外的青衔听到这话无言望天,忍不住说道:“哥,大人这算睁眼说瞎话吗?”
  各部近来都忙疯了,相府的文书摞起来都快半人高了。
  更何况又赶上燕世子凯旋而归,今日宫中还特地设置了宫宴以迎燕世子等人,朝中大臣皆前往赴宴。大人却同圣上抱病推脱了,也不知这一行为落在别人眼里会被他人如何解读。
  青玉瞥他一眼,“多嘴。”大人能在江姑娘和小姐身边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大人自然是想多待些时间。
  屋内的江瓷月又不能直接出声赶人,她感觉小豆包已经睡熟了,便俯身小心将她放在床上中,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的她刚直起身,她的手就被人从后边握住了,她惊讶地看向对方,“你做什么?”
  “ǎ你觉得自己将要离开,往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嘉仪郡主,所以想同她好好告别。”裴砚安音色沉沉,配合着缓慢的语调,显出几分蛊惑,“那我呢?”
  “之前你离开时,曾对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裴砚安继续问她,见她没有回答便往下说,“你说告别时要好好告别,可你真的有同我好好告别过吗?”
  江瓷月被说得微微一怔,没有开口反驳他。许久后才开口道,“那你想如何呢?”
  裴砚安微微闭了闭眼,声音里又带了些粘稠和嘶哑,“别推开我了,既然你要走,那走前的这段时间里你便不要这般推开我了。”
  江瓷月自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够纵容他的了,何来推开之说,她蹙眉问他,“我最近又没赶你走。”说完又急急补充了一句,“天色晚了你本就该回去,这不算赶你走。”
  手腕上的力道愈来愈紧,她瞧着裴砚安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有些忐忑,“你.......”
  “我想同你亲近些。”
  “什么――”
  话刚开了个头,她腰后突然被人用手掌压着往前,脚下一踉跄,紧接着她已经被人裹在了怀中。
  “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只是,”裴砚安有些贪婪地贴着她温软的身躯,眼角微微泛红,“ǎ我实在忍得辛苦。”
  江瓷月这才明白他口中的推开是何意,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捏紧衣裙,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抬手推开他。
  但若是他敢有别的动作,她就推开他。
  可裴砚安当真只是抱着她,没有别的逾矩,只是这怀抱委实久了些,久得江瓷月脸上都蒸腾了一些热意,还是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声音里带着一丝气急败坏,“你还要抱多久啊。”
  裴砚安这才松开了这个久违的拥抱,江瓷月衣领有些被他蹭歪了,他伸手帮她整理。
  江瓷月想自己来,但他似乎有些执着要自己来,她便也作罢。
  “今日宫中会设宴款待,嘉仪郡主也在,近几日她怕是没有时间,等过几日我再同她问问。”
  江瓷月点点头,骤而又有些疑问,“今日宫中设宴为的是那位燕世子和郡主他们吧?”
  裴砚安自从抱她没被推开后,唇边一直挂着轻浅的笑,“嗯,没错。”
  “那你怎么不去?”还说今夜无事。
  裴砚安语气平稳,“我想陪着你和云舒过小年。”
  江瓷月有些讶然,毕竟这小年又不是除夕夜,很多人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况且,她虽不懂那些官场上的事,但这种为凯旋而设的宫宴应该还是挺重要的吧。
  “不去真的没事吗?”
  裴延安眉宇微微一皱又展平,“不想去,无非就是一些觥筹交错下的虚以委蛇,倒不如多陪陪你和云舒。”
  不想去和不用去不是一回事。
  江瓷月没想到能在裴砚安身上看到了一丝......任性。哪有当朝丞相会说出这种任性的话的,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指不定以为他对这宴会的主人公有不满。
  “ǎ若是我......”裴砚安突然面色带了些肃然。
  江瓷月安静等着他说下文,可裴砚安却突然收了话勉强笑了笑,“没事。”
  她奇怪地看着裴砚安,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裴砚安却是想着那些目前还无边无际的话,还是先不要说了。
  等他处理好一切再说。
  这一夜裴砚安还是留下了,因为他说在京中小年须得守在家人身边,方能许得平安。
  这话江瓷月听得半信半疑,她还特地去问了带小豆包的两位奶娘,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这才相信这不是裴砚安临时编纂出来诓骗自己的话术。
  可她没想到后面的几日裴砚安也是类似的说辞,而且每日还会加入一个固定的“习惯”,定要找个机会来抱她。
  前面一两次她没有拒绝,等到后面她想拒绝却拒绝不了了。裴砚安似乎是吃准了她吃软不吃硬,有时候还会找小豆包来帮忙,而且她生气的时候便只是轻轻拥了一下就分开。
  让她觉得自己这气都有些生不起来。
  而且他没有其他逾矩的举动,久而久之她也就默认了。
  反正离除夕夜越来越近了。
  在距离除夕夜只有两天的时候,裴砚安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嘉仪郡主同意了她的见面请求。
  还有一个则是安玉珊的消息。她买凶之事还是被安上了刺杀朝堂重臣的罪名,还有教唆婢女杀人之事证据确凿且完整,按律当处以绞刑。是安老太爷用祖上的荣光苦苦哀求了陛下,而陛下看在安老太爷的份上,安玉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终被判了年后流放钦州,与之一同流放的还有许太尉阖家家眷。
  钦州位于大安西边,向来有荒州的别称,人极迹罕见,万木枯骨仰不见天,秋冬更是朔风狂吹、雪花如掌。
  那些娇生惯养的官家女子到了那处,通常只有死罪一条。
  而安老太爷在孙子和孙女接连打击之下也重病不起。
  江瓷月在听完这个消息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倒也没有太多欣喜和畅快的感觉。
  裴砚安怕她会想的太多,可江瓷月却不以为意。
  她只是同裴砚安感慨道,“安小姐她若是一位温婉宽厚的姑娘,或许早已与你完婚了。”
  “......不,有了你,我不会同她完婚的,当时的我自负且盲目,被权势蒙蔽了眼,所以醒悟得比较晚。”
  江瓷月听到这话也只是抿唇笑了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