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珊是为了自己心中向往的浮华和虚荣不择手段而付出了代价,而江瓷月只是觉得她想要的的这一切繁花似锦,如梦似幻,也充满了危险。
她是真的不想要。
裴砚安轻轻将她拥入怀中,“ǎ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
江瓷月近来已经再次有些习惯了这个怀抱,她试探着回拥住他,但也还是没有。
不该有的期待别给也别拥有。
就像她也没有开口问他,还要那一点时间做什么。
第98章 故人
次日一早, 江瓷月醒得比以往都要早些,她伸手撂开床帏,矮榻那边已经没了裴砚安的身影, 被褥也都被收了起来。
这几日他耍“无赖”留下时,便是休息在那一处的。
最初她还顾及着他那日说的想要亲近些那些话,但后面发现他也不曾有什么逾矩的行为,故而放心了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屋内的炭火太旺了,夜里睡得似乎有些热。
她洗漱后吃完早膳便去看了眼小豆包, 昨晚她和裴砚安闹腾得晚, 比以往迟了一个时辰才睡,所以现在还尚在沉睡中。
江瓷月瞧着她酣睡的模样, 怕吵醒她, 也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在出去前,她对着孟奶娘说道:“我今日要出去一趟,劳烦两位奶娘多照顾着些她。”
“夫人哪里的话,照顾小姐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孟奶娘乐呵呵道。
江瓷月这次出去不是由澜音陪着,她和裴砚安都不放心小豆包在家中待着时身边没有熟识的人, 所以澜音要留下看着小豆包。所以裴砚安派了青玉过来带她去赴约。
直至她坐上马车, 那份空落落的感觉才渐渐溢出心扉。自从小豆包出生以来,这还是江瓷月第一次同她分开, 心中难免生出许多不舍。
临近年关,疫病带来的阴霾渐渐被冲散,街道上的店铺大多数都已重新开张。
江瓷月悄悄掀起车帘一角, 瞧见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大红灯笼, 还有些在门上贴了朱砂符, 这是之前百姓们为了防止疫病上门寻来的偏方。除此之外街道上还飘着炒年货和糖的香味。
她之前一直待在那间宅院里,有些与世隔绝, 现在倒是真的感觉到了几分要过年的气息。
马车在驶过宽阔的热闹街道后转进一条稍显冷清的街道,而眼前的热闹悉数后退远去,江瓷月也放下了车帘。
没过多久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江姑娘,已经到了。”青玉的声音传来。
江瓷月起身出了马车,面前并不是什么酒楼亦或是雅堂,而是一座府邸,上面写着卫府。她记得之前郡主提过在京中居住的地方就是卫府。
她本以为嘉仪郡主约见的地方会选在外边,没想到居然是居住的地方。
朱红色的大门此刻并未关上,门口也站着不少身穿轻装盔甲的亲卫,个个长得人高马大,颇有些气势。
甚至让江瓷月有一瞬间想打了这退堂鼓。
青玉护着她上前,去同那些亲卫通报来意。
对方看了眼江瓷月,说郡主吩咐过直接请她进去便是,但没同意让青玉进去。
青玉无法,便只能看着江瓷月一人走进去。
江瓷月跟着领路的人跨入府邸,这府邸宽阔秀丽,周围的树木皆被皑皑白雪所覆。那人没有带她去往正厅,而是带领着她走进一个外表看起来雅致秀气的院落。
可一进去景象却截然不同,院落里并无积雪,空余的地上摆了不少架子,上边或多或少摆了好些东西,有些兵器江瓷月尚且认识,但更多的是她说不出名来的。
“怎么,要挑一样同我负荆请罪吗?”
一道清丽的声音拉回江瓷月的思绪。
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谢子楹一身青衣双手抱臂站在门口看着她,细长的眉下那双浓黑的眸子有些许的怒气,嘴唇抿得紧紧的。
近一年的时光,郡主身上似乎又多了几分飒爽的气质。
江瓷月自知有些理亏,讷讷地眨了眨眼,“郡主......”
谢子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颇有些赌气的模样,她松开双臂走到江瓷月的面前,眉头微皱,“都跑走了,怎么又被裴大人给抓回来了?”
“不是抓回来的。”江瓷月将自己回来的原因简短说与她听,但掩去了小豆包的存在。
谢子楹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当初要是我带着你走了,肯定不会让他再找着你。”说到这她眉间继续拧在一处,“你当初死活不愿见我只让人丢给我一封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江瓷月有些无措地看着她,“我......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自己不是你小姑姑的女儿。”
谢子楹做出恍然大悟状,“噢――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这样努力帮你,是因为觉得你是我小姑姑的女儿啊?”
江瓷月缓缓点头。
谢子楹再次双手交叉抱臂,牙齿咬得咯吱响,“江瓷月,我当初说你若想离开我会帮你时,那时的我可知晓后面的事?你来找我帮忙时又可曾知道会有后面的事?”
说完她又不等江瓷月回答,恶狠狠替她回答道:“都没有!我谢子楹想帮便帮,又不因为你是谁。再说了,混蛋的是你那个阿爹。我和我家人又不会迁怒于你和你阿娘。”
等她终于将这些憋在心里将近一年的话说出,心中委实畅快不少,可等她定睛一看,江瓷月眼睫已经沾染了泪水,她瞬间又心软了下来。
“诶――你怎么还先哭上了,我这憋闷了这么久,你这总得让我说两句吧。阿可,快拿块干净帕子来!”
听到吩咐的阿可连忙在屋内翻箱倒柜掏出块帕子送过来,“ü媚铮自从你失踪,我们郡主也着急了很久呢。”
江瓷月接过帕子抹去泪,“......对不起郡主。”
谢子楹这脾气说出来就散了,她咬了咬下唇,“好啦好啦,你这一年......都去哪了?我当时和裴大人遍处寻你不见,生怕你一个人在外边被人给欺负了去。”
“没有人欺负我,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他们帮了我。”江瓷月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手上的帕子,突然感觉摸到了什么凸起,好像帕子上还绣着什么,她拿起仔细一看。
上面用细密的针脚歪歪扭扭绣着一行字――水有舟可渡,山有径可寻。
谢子楹见她瞧得仔细,也凑了上来,刚看了一眼,她就瞪大了眼一把将江瓷月手中的帕子夺过来。
她愤愤道:“阿可!我不是叫你把那浪荡子送的东西都给丢了吗!”
阿可捂着耳朵反驳,“可那燕世子送的东西太多了啊,我这一天天的哪记得住嘛。”
“没关系,郡主喜欢尽管丢,我那还有呢。”燕洵不知何时曲腿坐在院墙之上,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
恰在此时,有人在外边通报,“郡主,那燕世子又来了,没能拦住!”
谢子楹有些头疼深吸一口气,“时序呢?”
“时序去二爷那了,二爷昨日说有东西要给你,让时序过去拿了。”阿可解答道。
谢子楹走过去将手中的帕子举到燕洵面前,“燕世子莫不是特地来此将这些腌H东西收回去的?”
燕洵面不改色心不跳从怀中拿出一条新的,“我是来给郡主送下一句的,昨夜挑灯夜学刚绣好的,郡主不瞧瞧吗?”
江瓷月在一边看着他们,方才心中的那些伤心都烟消云散了,阿可还在不断和她兴致勃勃恶补着那两人近来发生的事。
另一边的谢子楹不欲与燕洵多言,“今日我有贵客,没空搭理你,赶紧滚。”
燕洵居高临下望着她,突然一跃而下站在她的面前,将那张帕子放在他的掌心之上,“那你收下我就走,你瞧我为了绣这几个字,指头都刺破了好几次。”
“是我让你绣的吗?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堂堂世子,不再是从前那位流连于花楼的纨绔,这讨好人的手段怎么还这般俗气。”谢子楹有些嫌弃地拿过他手中的帕子,“行了,快走吧。”
“笔墨会晕,话语会忘,唯独这绣出来的字能让你看得见摸得着。”燕洵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
谢子楹听见这话微微怔忡了一下,眼皮一掀,“谬论,赶紧滚。”
燕洵见她收下东西,便也真的转身从正门“滚”了出去。
谢子楹回到江瓷月和阿可面前,她看了眼手上的两张帕子。
水有舟可渡,山有径可寻。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这是两张帕子上绣的字,她看完后将这两张帕子揉成一团塞给阿可,“拿去厨房烧了吧。”
阿可一脸如常接过后便往院外走去。
谢子楹看向江瓷月,“好奇吗?”
江瓷月迟疑着点了点头,虽然刚才已经听阿可说了一些,但还是挺好奇的。
“他纯属是脑子有坑。”谢子楹拉着她往屋内走,“他从前是个流连花楼的纨绔配不上我,别以为换个身份就能配上我了,况且――”
谢子楹回头看着江瓷月,眼神炯炯有神,“我是西南王的女儿,而他现在是当今陛下未来会亲点的少将军,说他脑子有坑都算轻的了。”
江瓷月这才了然,以他们二人现在的身份若是有超出逾矩的行为,恐怕会引来多方的猜忌和提防。
谢子楹进屋后拉着她坐下,“不说这个了,你今日该不会只是来同我说一句对不起的吧?”
被说中了。江瓷月确实还有一件事想问,只是她显得有些犹豫,“我......我之前听裴大人说,他把我阿爹交给你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现在的下落?”谢子楹似乎不意外她会问这个,她单手托腮瞧着她,“那你是要听一半的真话,还是全部的真话?”
“全部的吧。”江瓷月抿唇。
谢子楹也不废话,“人还活着,但腿废了,我爹爹续着他的命,让他日日跪在街道上同乞儿一般乞讨,意在让他受颠沛流离之苦。我们后来又去了吞州,在江府上居然还能搜出不少我小姑姑的手札,上面记载了江流风对她的囚禁和恐吓,还提到了你阿娘,所以这些都是江流风该受的。”
江瓷月听完后久久没有言语,掩在衣袖中的手死死掐着手心,“我不会为他求情的,只是......我们父女一场,他对我尚有养育之恩,他日若是油尽灯枯之时,还望郡主能去吞州通知我一声,我会来替他收敛尸骨,算是尽最后的孝。”
谢子楹刚点头答应,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直接三连问,“去哪?吞州?裴大人会愿意放你走?”
“会的,”江瓷月笃定道,“他这次会的。”
谢子楹哼了一声,“他最好是,你今日干脆不要回去了,留在我这吧。”
江瓷月却露出一些犹豫,“我得回去。”
“为什么?裴砚安与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他还敢这般管着你?”谢子楹不解。
“不是的。”
江瓷月想了想还是得把小豆包的存在告知郡主,但是她又有些无从开口。
毕竟未婚生子这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也不知道郡主会作何感想。
谢子楹瞧出她的不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能这般笃定裴大人会放你走这事就有些奇怪。”
“嗯......是有点事。”江瓷月支支吾吾地说着话。
“放心,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大胆说便是。”谢子楹对自己颇为自信。
下一瞬,屋内传出了谢子楹爆粗口的声音,紧接着是振聋发聩中还带着一丝颤抖的质问。
“你说什么?!”
第99章 隐忍
“怎么了怎么了?郡主, 发生什么事了?!”那边丢完手帕准备进院的阿可远远就听见了声响,风风火火便往屋里赶来。
她进屋后便看见自家郡主怔怔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而一边的江瓷月安静地坐在那, 显得有些局促。
谢子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对阿可指着门外说道,“阿可你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阿可瞧着这两人之间, 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两人看起来又都好好的,向来心大的她也就放心了, “知道了郡主。”
等阿可出去后, 谢子楹才面色麻木地重新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又一个猛然的拍桌,着实把江瓷月吓了一跳。
“裴砚安他是个人吗?!你才多大,他多大!他还要不要脸了!”她气完又回复了一些理智,“你当初逃走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是的。”江瓷月垂着眼小声回答, 可等了会儿也没有听到谢子楹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不曾想看见了眼中隐隐有泪光生闷气的谢子楹。
“倘若当初我再坚持些, 能同你说开你的心扉,你或许就不会不相信我。”谢子楹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的。
她突然伸手捧起江瓷月的脸庞,左右瞧着, “方才瞧见你我就觉得瘦了些, 我阿娘生我阿弟的时候可遭了不少罪, 你生产的时候有没有遭太多罪啊?”
江瓷月乖乖一笑,眼睛笑得弯弯的, “没有,小豆包很乖的。”
“小豆包,是你女儿的小名吗?”谢子楹松开手问她。
“是呀,大名叫许云舒,跟我阿娘姓。”江瓷月回答。
谢子楹有些诧异,“姓许?那裴砚安知道这是他孩子吗?”
她现在心中对裴砚安颇有意见,对其也是直呼名讳。
江瓷月点点脑袋,“知道的。”
谢子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看来他为了挽回你,连世家大族最看重的血脉姓氏都不在乎了。”
江瓷月有些不服气,“我们也不在乎的。”
谢子楹幽幽叹口气,“你们这情况已经超出我能给出意见的范畴了,你接下来的路该要如何走,我也给不了什么建议。”
她缓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在这个世道上,你单独带着孩子是很难生存的。”
江瓷月也知晓她说的那些,“当初郡主你不是说了我阿娘还有东西留给我,当初的信上她也提到了,她有一笔不小的钱财存在吞州的钱庄里,我和小豆包回去生活总是没问题的。”
谢子楹突然想到什么,秀眉一挑,“让裴砚安出钱呀,裴家那么有钱呢,这孩子他难道不该出钱养吗?”
但江瓷月心中却有些顾虑,虽然近来她和小豆包在这里的吃穿用度都是用裴砚安的,可她觉得等回了吞州后便不能再与他有太多牵扯了。
谁知谢子楹知道她心中想法后直接翻了个白眼,“跟他那么客气做什么,这孩子是你怀的,你生的,又不是他受苦,他就拿点银子而已。况且他现在摆明了是在讨好你呢,你给你什么好的你接着就是,你和孩子都受得起。”
江瓷月听完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这一个上午,谢子楹便苦口婆心地拉着她好一番“教育”,江瓷月则是听得一半出一半进。
直至临近中午,谢子楹本想留她用膳,但江瓷月出来这么久,实在有些不放心家中的小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