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子苓满脸茫然:“什么东西也没有呀?”
棠谙恍然明白了一切,手中鬼剑一下落在地上,她像是丧失力气,软倒在时子苓怀里。
时子苓正有些受宠若惊,便听棠谙喃喃道:“原来在自一开始,就有了幻觉......”
她问时子苓:“你有没有看见什么,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时子苓沉默片刻,“倒是没看见,却听见了。”他似乎难以启齿。
棠谙大悟,“快将钟月君叫回来!我们怕是中了幻术!”
“我怎么叫得动她呀?”时子苓苦着脸。他虽是这样说,脚步却没停。
篝火旁,棠谙四人围坐。这几人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明明暗暗。
这样静谧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棠谙开口: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钟月君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她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表情很难看。
罪魁祸首时子苓却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烤起果子来。
“喏。”
他也没独占,每人都分了一串。
钟月君脸色才稍好看些。她没好气地问棠谙:“你让我不要走那里,那应该走哪里?”
棠谙:“不知道。”
“你!”钟月君气得跳起,又被时子苓压着肩,按回原地。
时子苓:“救你一命还这态度?当初真应该放任你去。”
时子苓的碎碎念被钟月君听见,钟月君又火冒三丈:“我什么态度?你话说得不清不楚,要我怎么相信?”
时子苓被吼得来了脾气,“你爱跟着我们就跟,不爱就收拾东西走!”
眼见着战况愈演愈烈,棠谙急忙喊停。
“当务之急,是先替我解毒。”
棠谙已经快疯了,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冰冷溪水中浸泡身体。
蛇毒像附骨之蛆一样,缠着她不放。
在燥热与昏沉的双重折磨下,棠谙还得出面调停那两个活宝。
棠谙不免觉得......想杀人。
“还有裴千烛。什么药都试过了,就是不醒。”棠谙头疼地看向那个躺在阴影里的人 。
她正准备将目光收回,却仿佛看见,裴千烛的手指动了动。
棠谙以为是摇曳火光造成的错觉,但下一秒,她的腰被人死死箍在怀里。
“裴千烛醒了!”钟月君惊呼。
时子苓却不太高兴,他一巴掌拍向裴千烛手臂,“你手往哪放呢?经过棠谙同意了吗你?”
裴千烛冷峻的脸从棠谙身后探出,他眯着眼看时子苓,看了好久,他忽然说:“你谁?”
时子苓:“?”
棠谙也看向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完了完了,脑子摔坏了。”钟月君得出结论。她算盘倒是打得快,看向裴千烛,笑得很谄媚,“既然如此,不如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跟着棠谙又什么前途?”
裴千烛都没拿正眼瞧她,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棠谙:“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都结识了什么怪东西?”
“你说谁是怪东西!”钟月君一点就炸。
裴千烛耳郭未动,利落拔剑投掷于地面,离钟月君的脚,只差一厘。
钟月君立即消音。
棠谙还在思考裴千烛话中深意。什么叫,“不在的这段日子”?
棠谙:“他,时子苓,你不认识了?”她把时子苓推到裴千烛身前。
裴千烛一脚把时子苓踹开,“你最好离他远点,时家的男人都是软骨头。”
“不是。你说谁软骨头?”时子苓可听不得这话,他气得拔剑要打。
棠谙忙隔在他们之间。
尽管如此,争斗还是没有停歇。裴千烛也拔出手中佩剑。
棠谙惊觉,这柄剑像是被唤醒一般,磅礴灵力从中散发出。不仅如此,棠谙还感受到了属于恶鬼的怨气.
这独特的说话风格,和这浑然不认识时子苓的样子,棠谙似乎认出,他是谁了......
第79章
“你回来了。”棠谙的语气很平静。
厉鬼唇角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附在棠谙颈窝旁柔声道:“那日后,我本以为天人永隔,却没想一睁眼, 又看见了你。”
“只是不知在我浑浑噩噩这些日子, 你都经历了什么。”他瞪了眼时子苓, “若是被不知好歹的人缠上, 只需你一声令下,我便将他除去。”
棠谙:“不劳烦您了。”
颈旁热息实在让她心烦。余毒未清, 她如今还能保持清醒,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棠谙可不能放任厉鬼围在她身边。于是她提肘朝身后击去,力气本不大,却耐不住厉鬼毫无防备。
他被撞得向后仰倒, 险些摔一身的泥。这狼狈模样引来时子苓好一顿嗤笑。
厉鬼正要生气,棠谙抢先道:“我不舒服,离我远点。”
厉鬼像变脸一样, 立即换了副关切面孔。“哪里不舒服?快让我看看!”他又围了过来。
棠谙想一脚把他踹进河里凉快凉快, 但想想自己那点力气,她决定还是送自己凉快去。
棠谙径直往河里走, 让溪水漫过脖颈。厉鬼急得手足无措,还以为患了什么疯病。
他想把棠谙拉起来, 却被钟月君叫住:“过来吧, 她中了毒, 需这样才能缓解。”
厉鬼:“什么毒?”
一时间, 钟月君和时子苓脸上都有些尴尬。
厉鬼不依不饶地追问, 钟月君才轻咳一声, 道:“这不好说。”
“对对,不好说。”时子苓附和。
厉鬼听罢倒没多说什么, 他沉默地低头,然后沉默地拔出佩剑,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是蛇毒!催情的!”钟月君当即就招了。
厉鬼表情呆滞,久久不能回神。
“那她......怎,怎么办?”
钟月君白了他一眼,“这话该问你。”
“哦,我......”厉鬼面朝棠谙的方向,两眼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正巧,棠谙从溪水中起身。厉鬼立即将头偏到一边,脸“唰”地红透了。
棠谙走过他身边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你也中毒了?”她问。
“没,没......”厉鬼支支吾吾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棠谙没心思管他,径直坐到火堆旁烤干衣服。
“还有一件事,为何我们进入归墟境后,都出现了幻觉。而且那幻觉,还总希望着引出我们的恶念。”
棠谙板着脸,动作神态都很正经。反而衬得厉鬼不够坦然。
钟月君:“幻觉这事,我倒没听家族里的年长修士说起。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可疑。”
时子苓:“你快说!”
钟月君的话被时子苓打断,她不满地踹了他一脚。
“根据我儿时的观察,凡是从归墟境出来的同一批修士,他们在家族里见了彼此也要绕着走。即使非得在一处,气氛也很僵。”
“你小时候观察这个干什么?”棠谙觉得钟月君不像是懂得察言观色,心思细腻的小孩呀。
钟月君的表情变得很尴尬,她急忙转移话题:“所以我怀疑那些修士也遇到了幻觉,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一致沉默。”
棠谙看钟月君那样,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前世邻居家的小孩,也是调皮捣蛋的性子。偏偏有段时间,他变得很安静,整日盯着大人说话,挪不开眼。
后来,大人们的秘密,被他传遍了街坊邻居的耳朵里......
成年人的世界最可贵的是难得糊涂,棠谙沉默片刻,接着钟月君的话道:“或许知道他们遇见了什么,就离找到出口不远了。”
时子苓疑惑,“你不是才进来吗?怎么又要出去?”
棠谙问他:“你有听过,谁从归墟境里带出什么天材地宝,或者极品法器来吗?”
时子苓想了想,摇摇头。他虽深居雪山,却不是消息闭塞。
棠谙:“既然这些都没有,那些修士又为何争着抢着,要来归墟境呢?”
“这我知道!”钟月君激动地拍掌,“几乎所有从归墟境出来的修士,修为都提高了一个境界。”
棠谙:“是啊,师父常说,修道修的不是外物,而是......”
“是心境!”钟月君和时子苓同时答。
“所以我猜测,归墟境锻炼的,也是修士心境。”棠谙缓缓道。
对面二人皆垂头沉思,若有所悟。
厉鬼早在离棠谙一米远的地方坐下,他耐心等着,等到他们商量完对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棠谙,你真中了蛇毒?”
棠谙有些无语,“这还能有假?”
厉鬼看着棠谙略带酡红的脸颊,忍不住道:“可除了脸色,你没有哪点像是......那种,那种样子。”
“哪种样子?”棠谙已经不耐烦和他讲话了,厉鬼从出现起就表现得不太正常。
不敞亮。棠谙忽然觉得,厉鬼变得不像厉鬼,而裴千烛也不像裴千烛。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有这想法,古怪得很。
“对了,你为什么又进了裴千烛身体。还有,裴千烛去哪了?”棠谙撇正厉鬼的脑袋,盯着他眼睛问。
厉鬼霎时红了眼,“这还没说几句,你又开始找他了。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惦记?”
他似乎有点失控,猛地抱住棠谙,咬住她耳垂,含糊地埋怨。
如今的棠谙哪里经得住厉鬼这样动作?她吓得手脚并用,硬是把厉鬼轰出五米外。
“怎么了?”厉鬼原本很疑惑,但当他察觉到棠谙深重的呼吸,与泛起一片绯红的肌肤时,他才突然想起棠谙的情况来。
“抱歉,我再也不这样!你等等,我这就去找解药,这就去!”厉鬼连滚带爬地逃离人群。
“停住!危险!”棠谙连叫数声,也没能叫住他。
钟月君默默道:“听说过幻觉,没听过‘幻人’啊?裴千烛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稀奇,真稀奇。”时子苓摆动着手中黑色物体,“连辟邪用的石兽都测不出异常,他这也不像是恶魂附体的样子啊?”
棠谙望着厉鬼远去的方向,眼底满是探究……
直到后半夜,厉鬼也没有回来。棠谙正睡着,忽然听见一阵OO@@的动静。
之后便听时子苓大喊:“快起来!,下雨了!”
“下个雨而已,也值得你怎么慌张?”钟月君不耐烦地爬起来。
棠谙也觉得稀奇,直到一颗雨滴落在她手臂上,她才发现不对劲。
“嘶――”
剧烈灼烧感,以雨滴落下的位置为中心蔓延开。
棠谙急忙将雨点甩去,但她手臂上,还是被腐蚀出一块血汪汪的伤口。
“快跑!”棠谙当机立断,朝树林中跑去。
“不行,不能往那边走!”时子苓急忙拦住她。“树林里全是瘴气。”
棠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林中果然黑压压一片,像是阴森鬼影,在不断扭曲变幻。
棠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法器,顶在头上。
钟月君见状,也忍痛祭出傀儡。
但这法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那雨腐蚀性极强,无论多坚硬的物体,都会被它逐渐腐蚀殆尽。
就在棠谙手中法宝快要彻底损坏时,异变突生。
“棠谙,水位怎么涨得这样快?”时子苓拉着棠谙后退,避开蔓延至脚边的溪水。
准确地说,它如今不再是一条小溪,而是河流……
棠谙摇头,她也不知这点雨量,怎么就能引得水位飞涨。
“呀!”钟月君忽然惨叫一声。“河水也有腐蚀性!”
她躲避不及,锦靴被灼烧出一个窟窿来,水沁入鞋中,钻心的疼。
钟月君想把鞋脱掉,却被棠谙叫住。“再过不久,雨水就会将土壤浸湿。你想赤脚直接接触这些水吗?”
钟月君竟然吼道:“你少管我!不脱鞋等着脚烂掉吗?你到底什么居心?”
“你可真有意思,棠谙好心劝告,被你当作驴肝肺。”时子苓替棠谙抱不平。
钟月君像是被点炸一样,朝着时子苓一顿骂:“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见天眼巴巴地跟在棠谙身边,别以为裴千烛没了,你就能成功……”
“钟月君!”时子苓气得满脸通红,“你少在这抹黑我们,眼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好了,好了。”棠谙先是温柔地劝架,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
“都给我闭嘴!”棠谙大吼,“啪啪”两声,一人赏了一巴掌。
两人这才安静下来,都捂着脸瞪向对方,谁也不肯让谁。
“想死在一块吗?还瞪!”棠谙白了那两人一眼。
时子苓委屈地撇嘴,他终于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幻觉的影响似乎增强了。棠谙,我以前有这样暴躁吗?”
棠谙:“……应该没有。”
但对面的如果是钟月君,我就不知道了。
“先找个地方躲着吧。”棠谙此时已经退至树林边缘。
钟月君急得跺脚,河流还在不断往上漫。“可是能去哪里?前路和后路都被封死了!”
棠谙想了会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是一片陡峭山崖,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
“你是说……”时子苓顺着棠谙目光看去,满脸惊恐,“你不会要从那爬上去吧!这怎么可能?”
棠谙无奈地看着他,“你怕不是忘了,有一种东西叫做飞行法宝?”
“是哦。”
时子苓掏出法宝,他正要坐上去,却听棠谙说:“等等。”
“?”这下,时子苓也不知道棠谙想干什么了。
棠谙:“你先指挥法宝飞到山顶。”
时子苓乖乖照做。
起初法宝飞得很顺畅,但它刚刚冒过山顶,便出现了意外。
一颗巨大的黑色头颅,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探出,然后将飞行法宝衔进嘴里,用利齿撕成碎片。
“是那条黑龙!”时子苓惊呼。
棠谙暗骂:“真是阴魂不散。”
时子苓:“你知道他还守在那?”
棠谙:“猜的。”
“那现在怎么办?来路也被封死了。”钟月君又换了架傀儡挡雨,她看着地上的傀儡残片,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她话语刚落,原本就汹涌澎湃的河流,突然扬起百丈高。铺天盖地的河水朝他们砸来。
“这是要送我们上绝路啊!”钟月君奋力抵抗,却还是沾上几滴水。
她反射性地甩手,但险些把蔽雨的傀儡扔出去。还好棠谙及时伸手,替她扶住。
“谢……谢谢……”
钟月君不敢直视棠谙,垂着头道歉。
时子苓这会儿却没有心思讥讽她,他望着河道,磕磕巴巴地开口:“有什么东西从河里走出来了,好像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