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继而射了好些猎物,有野鸡、獐子……甚至还有一头鹿,最后以两只野鸡的差距险胜宜妃。
一时间,宜妃脸色十分难看,不情不愿将腰间玉佩解了下来:“喏,给你。”
坐在马上的映微并未伸手去接,只道:“方才的话,宜妃娘娘权当玩笑吧,这玉佩既是皇上送给你的,本宫拿来算怎么一回事?你留着吧!”
她才不屑于要这些东西了。
宜妃被她的态度所刺伤,只觉得她在可怜自己,可怜自己如今得皇上赏赐本就不多,如今还要将自己的心头好拿出来。
实则映微并没这个意思。
温僖贵妃见状,不免打起圆场来:“……宜妃骑射功夫自也了得,也就比平妃略逊一筹而已,想必是宜妃没选好地方,若是选对了射猎的位置,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了。”
只是这时人群中却有一个妃嫔惊愕道:“咦,平妃娘娘怎么没打野兔?打的好像野鸡居多?”
但凡懂得打猎的人都知道野兔其实是容易打到的,虽说野兔行动灵敏,但比起野獐子和野鸡来还是要差了些的,更何况它目标较为明显,一箭射过去不说百发百中,起码也能十次中个七八次。
像宜妃就猎了六七只野兔。
映微朝人群中的六公主笑了笑,继而才解释道:“六公主最喜欢的就是兔子了,本宫出发之前就答应过她不会伤害兔子的,他虽是小孩,可本宫答应了她,自然不好言而无信。”
寻常人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但在她看来,孩子们只是小,却并不傻,想要孩子们做个有诚信的人,她们这些大人就得先做到才是。
第61章
人群中的六公主眼睛里亮晶晶的, 显然在为这事儿感到开心。
宜妃脸色愈发难看,照映微所说,若映微射野兔的话, 只怕更要胜她不少:“瞧不出平妃真是心地良善啊, 将一个小娃娃的话都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 映微这是傻得很。
映微向来不与傻瓜论长短, 当即就下马走向六公主, 柔声道:“方才本宫瞧见了一窝兔子, 要春萍带你去找找看好不好?若是你喜欢,咱们带几只小兔子回宫养着……”
在她看来,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 她一般都是会满足孩子们的。
六公主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奶声奶气道:“平娘娘,您可真好!”
“我最喜欢您了!”
映微被她逗的开心极了,若不是顾及有旁人在场, 肯定又要狠狠亲她一口的。
待她换了衣裳, 想着时候还早,皇上他们一众人出去打猎尚未归来,她便打算带着六公主和四阿哥去找那一窝小兔子。
谁知道他们刚离开帐篷,却听见不远处有喧嚣声传来, 很快小卓子更是神色匆匆跑了过来, 低声道:“娘娘,不好了, 方才……方才皇上遇刺了!”
映微大惊:“皇上遇到刺客了?如今可有事儿?”
说着, 她便抬脚往皇上所在的帐篷赶去, 好在小卓子道:“还请娘娘放心,奴才将才打听到说是皇上只受了些轻伤, 应该是不打紧的,至于那几个刺客,已当场被伏法……哎,娘娘,您慢点,当心摔着了。”
映微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了些,先要小卓子将六公主与四阿哥带回去,自己则匆匆赶去皇上所在的帐篷。
等着映微过去时,皇上周遭围了不少人,太医与宫女们在一旁伺候,人虽不少,却是鸦雀无声。
大清入关这么多年,这等事儿却是第一次碰见。
皇上脸色也不大好看,可瞧见映微过来却笑了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方才朕还要顾问行差人与你说一声,就是怕你担心。”
说着,他更朝映微伸了伸手,道:“朕没事儿。”
他伸出来的是左手,映微顺势握住,低头却瞧见他的右手袖子上带着些血迹,当即就道:“皇上,这哪里是没事儿的样子?”
“这还能算有事儿?不过是被刺客刺了一刀,流了些血而已,等过些日子就能好了。”皇上轻描淡写说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更是笑道:“你若是不相信,只管问问孙院正。”
侯在一旁的孙院正恭声道:“还请平妃娘娘放心,皇上的伤口并无大碍,仔细将养半个月想必就能好了。”
先前皇上觉得他医术不精,他却仍能保住这院正之位,可见他还是有两下子的,当即更是道:“只是皇上伤到了右臂,平日里吃饭穿衣怕是会有影响,多有不便……”
映微见皇上这时候还有心情一脸期待看着自己,心底有些想笑,却正色道:“孙院正不必担心,有本宫在了。”
很快,孙院正就被顾问行带下去开药方子了。
一时间,帐篷内只剩下皇上与映微两人,映微这才低声道:“如今海晏国清,天下太平,如何会有刺客?更何况,您来围场之前,不是已经派人将这地方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吗?”
说着,她更是道:“幸好您只伤了胳膊,刀剑无眼,若是再偏了些,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时候皇上面上不见半分怒容,反倒还带着几分笑意:“你这是在担心朕吗?”
“皇上说的这叫什么话?臣妾怎么会不担心您?”映微眉头一皱,不说别的,若皇上突然驾崩,朝堂动荡不说,她也成了寡妇,这日子定不好过。
可她见着皇上的表情只觉得有些不对,只道:“您怎么看着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皇上再次见识到她的聪颖,见帐篷没旁人在场,索性实话道:“朕为何要不高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在朕的预料之中,朕高兴都来不及了。”
映微一愣。
皇上却与她解释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虽说大清已定,可明朝余孽尚存,更是动乱不断,虽次次被镇压,但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今三藩大概已定,难成气候,朕便下定决心铲除这些心怀鬼胎的明朝余孽。”
“你身在后宫,怕是不知道如今又冒出朱方旦这号人来,他自称二眉道人,孔圣人之后,乃明朝崇祯帝转世,借着这个名头假托修炼术,广招弟子,私刻秘书……朕猜想他下一步动作怕是要‘反清复明’,索性借着木兰秋围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今朱方旦弟子众多,虽妖言惑众,但打的却是“圣教帝师”,字字句句随时妖言惑众,却罪不至死,他总得给这些人安个合理的名头才是。
映微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却还是嗔怪道:“朝堂中的事儿,臣妾不知道,自不敢妄加论断,可既是做戏,演的这样逼真做什么?刀剑无眼,万一真伤您太深,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皇上笑了笑道:“虽是做戏,可戏也得做全乎才是。”
“你可知道这次负责围场安全的乃是佟国纲?”
映微又是一愣:“皇上打算对佟佳一族下手吗?”
圣上遇刺,乃是大事,遇刺见血,更是大事中的大事,若皇上平安无恙,兴许佟国纲凭借他国舅爷的身份和故去皇太后的面子,此事还能大事化小,不会伤及佟佳一族之根本,但见了血,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提起佟佳一族,皇上眼里带着几分冷意:“朕早有此意,从前朕念及故去皇额娘,对他们多有包容,可他们倒好,却是变本加厉,如此,朕如何能忍得了他们?”
“只是佟佳一族如今已根深蒂固,凭借着这次遇刺一事想将他们斩草除根怕是不易,若他们经此事之后能够收敛,朕不会追求从前之事,可若他们还泯顽不灵,那就不能怪朕无情了。”
映微如往常一样,并没有接话,只伺候着皇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因皇上右臂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映微则小心了许多,末了,她更是叮嘱起顾问行来:“……皇上见了血,还劳烦顾公公吩咐下去,平素皇上的吃食要多加注意些,像牛肉,羊肉和鱼虾这些是不能吃的,对了,也不能饮酒和辛辣。”
顾问行连声应下。
皇上却笑着道:“哪里就有这样严重了?如今在围场狩猎,不能吃羊肉猪肉也就罢了,若是连酒都不能喝,还有什么意思?”
映微看了他一眼,板着脸道:“自然是不能喝酒的,现下虽天气凉快了些许,但若是不小心伤口还是会发炎的。”
“好,好,朕都听你的。”皇上没法子,只能摇摇头道:“朕怎么觉得自己像恪靖似的,只能乖乖听你的话来。”
很快,闻讯而来的妃嫔和大臣们就要进来请安,却都被顾问行挡在了外头,他与众人说皇上并无大碍,已经歇下了。
宜妃等人知道映微在里头,虽忿忿不平,却已习惯了皇上的偏心。
很快,就有吃食送进帐篷里来,照映微吩咐的那样,所有菜式都很清淡,有老鸭扁尖汤,白灼菜心,鸡丝蒿子杆……看的皇上直皱眉头。
映微只当皇上嫌弃菜色过于清淡,正欲开口时,却听见皇上吩咐顾问行道:“朕吃清淡些倒是无妨,可平妃一贯爱吃川菜,送几道川菜来。”
说着,他更是沉吟道:“朕听说今日平妃猎了好些野鸡,不如就用野鸡做一道椒麻鸡丁,另外要御膳房那边再看着上几道菜。”
顾问行应声下去。
既得皇上吩咐,很快御膳房就送了三道川菜来,除去椒麻鸡丁,还有一道夫妻肺片和爆炒鳝丝,都是映微爱吃的。
今日设局成功,皇上心情倒是不错,笑道:“……朕听说今日宜妃挑衅你,还以为自己稳赢,没想到却输给你了。”
映微笑道:“名师出高徒,臣妾自不能辱没您的名声。”
说着,她更是道:“最开始臣妾心里还有些担心,可等着驰骋马上,臣妾感受风吹过耳畔,这等滋味很是绝妙,从前臣妾在家中时,父兄都爱打猎,当时臣妾还不懂,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如今试过一次后却也惦记上了……”
皇上道:“既然你喜欢,以后有机会朕多带你出来打猎就是了。”
菜已经上齐,顾问行请皇上过去落座。
可问题来了,皇上右臂受伤,根本不能使力,也拿不了筷子。
映微没法子,只能喂皇上用饭。
这等事儿,她不说轻车熟路却也是有些经验的,虽说自六公主会吃饭起,她就不准乳娘喂饭,可凡事皆有例外,譬如六公主生病时,总是要骄纵这孩子几分的。
如今她一筷子荤菜一筷子素菜,荤素搭配合理,看向皇上的眼神柔和,给皇上一种自己是小孩子的错觉。
映微却丝毫不觉得,等着六公主与四阿哥手牵手来探望皇上使,仍不忘皇上盛了碗汤:“皇上尝尝这碗老鸭扁尖汤,臣妾觉得味道不错,秋日燥热,多喝点汤对您身体有好处的。”
六公主眼睛瞪的大大地看着皇上,这眼神好像在说——怎么皇阿玛这么大了还要平娘娘喂饭?
皇上被她这眼神看的怪不好意思的,只道:“朕虽伤了胳膊,也就是不能用筷子而已,这调羹还是能用的。”
映微却正色道:“皇上怎么像小孩子似的?方才孙院正可都交代过了,您受伤的右胳膊已上药绑了绷带,一点力气都不能用的,若不然伤口再次流血就麻烦了。”
说着,她便舀了一勺老鸭汤凑到皇上嘴边:“来,张嘴。”
皇上只觉得别扭,却还是乖乖张口。
六公主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胖乎乎的小手刮了刮脸,奶声奶气道:“皇阿玛羞,皇阿玛羞羞!”
四阿哥也强忍着笑意。
映微嘴角含笑,直道:“这有什么羞羞的?你们皇阿玛是胳膊受了伤,又不是像你似的在撒娇……”
直男·皇上以手将映微跟前的白瓷碗推了推,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了,朕已经吃饱了。”
映微瞧皇上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正欲打趣上几句时,顾问行就匆匆走了进来:“皇上,佟大人求见。”
他口中的佟大人自是佟国纲。
皇上面色淡淡,道:“不见,就说朕正在养病。”
距离他遇刺已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可负责木兰围场防卫工作的佟国纲却此时才来求见,这两个时辰内,他大概也知道佟国纲在想些什么,害怕不安想必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仗着自己国舅爷的身份觉得这不是大事儿。
顾问行很快就迎了出去,含笑道:“国舅爷见谅,皇上方才喝了药刚歇下了,还请国舅爷稍等片刻……”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佟国纲打断道:“这话是皇上教你说的,还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
顾问行虽是个阉人,却是从小照看着皇上长大的,更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后宫上下,朝廷内外,人人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可唯独佟国纲是个例外。
顾问行心底虽有些不高兴,却并未表现在脸上:“国舅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奴才有些听不懂。”
佟国纲向来没有将这些没根的人放在眼里,如今冷哼一声道:“若是皇上的意思,那我且等一等,若是你的意思,那我就要治你的罪,我可知道平妃娘娘正在里头伺候,不光平妃娘娘在,就连四阿哥与六公主也在,如今顾公公还要说皇上已经歇下了吗?”
顾问行嘴角依旧含笑,只道:“奴才虽是阉人,却也不得不提醒国舅爷一句,窥探天子行踪可是大罪啊……”
他跟随皇上多年,对于皇上的心思多少也知道些的,知道这位国舅爷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也懒得像从前那样装孙子,该说的话说完后,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