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晗,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你伸出双手,好像又要来安慰我,而我却近乎粗鲁的推开你:“我恨你!”
我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忽视掉你眼中的惶恐与害怕,快步走了出去――这些情绪都不是给我的,是给祁诩的,你心尖尖上的祁诩。
你看他眼睛通红,就心疼他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你怕他不开心,他对你有一点情绪,在你心里都掀得起惊涛骇浪。
白术则是轻易可以忘了的人,他什么都不是,在你心里留不下一点点痕迹。
他是个替代品,你傻了,他依就是。
第30章 白术卷(十一)
你心智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我将知晓情况的人都清除后,就下旨召告天下,你一直处于昏迷,无法掌管朝政。
而后我拿上你留的圣旨,成为君后,过继楚醉。
每天晚上我都会抱着你入睡,在梦中又看到你从我怀中渐渐消失。
有时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宫殿之中,紧握着挂在胸前的小瓷瓶,可怎么都捂不热。
我也会想,我会不会真的错了。
我知道祁诩回来为的不是对付你,而是白家,白家的异动,他早就发现了。
回来虽说是撤查粮草案,但其实不过借机回京,调动兵力压制白家的私兵。
你得到的消息都是我派人处理过的,半真半假,你的祁诩一心一意都想守着你和你的天下,我却让你觉得他想要这天下。
但其实没有我,祁诩也想瞒着你,不要你知道其中的风起云动。
他想守着你,又想要你和他对立,我虽不知他为何要如此,但无疑他的有所隐瞒也促进了我计划的进行。
我要的是,你恨不能杀了他,而他却不敢动你的局面。
可是在月倚楼,我看到的是躺在他怀里的你,那一刻我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能杀了他。
更后悔因为为了尽快的救你,而一时忘了叫人拿住他,让他有反击的机会。
我不是没想过你们之前或许有什么君臣之契,可又实在想不通。如果当真是这样,哪有让君主受伤,臣子却无半分伤害的契约节印。
也听闻君王手中有掌管一个叫血隐机构,可是你又从未提过。
抱着你,可却半点温暖也没有,每天早上起来睁开眼我都害怕。
怕你突然消失,怕你叫我祁哥哥,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黑暗,去伤害你。
母亲近日进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无非是劝我杀了你,尽快扶持楚醉,把控朝政。
她要这天下,运筹帷幄,把我送进宫中,在你身侧打探消息。
你不爱我,我做着那些我该做的,也没什么可愧疚的,那时候我心中也是信仰权利,不,这一刻我也是信的。
它当真是世间最易让人迷失的事物,最不易满足,但可以让我沉沦其中,甚至不去想我是爱你的。
今日,你又送了一碗莲子羹给我,我也不看就命人撤了下去。
挂着别人的名号得来的,并不是我的。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以为我学着别人的模样,就可以取得人心。我也以为,我不会在意做他人的替身。
得到就好了,我不介意用什么方法。
可是我得到了你,用与祁诩别无二致的气质,习性。我却做不到不介意,相反,介意到发狂。
那怕一点点,就会让我像刺猬一样露出刺来,恨不得将这样自己还有你都刺伤。
对你厌恶,对自己更厌恶。
可你现在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被撤下去的东西,半个时辰后又有一份新的被你亲手奉上。
“祁哥哥,你喝些吧,我煮了很久。”
我尽量压下刚刚与母亲谈话后内的烦燥,放低了声音:“不用了,晗儿你先退下吧。”
“可是,我听御膳房的小姐姐说,祁哥哥一天都没吃了,吃些吧。”
“晗儿,退下吧,我太累了。”
“可是……”
“可是什么?!”我不耐烦的推开你:“要你滚就滚!”精致的青瓷碗“咣”的应声而碎,你被我推倒在地,头砸在桌角。
你捂住头,有血从指缝流出……
我顿时慌了,伏下身子抱住你:“晗儿,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事,晗儿不痛。”你勉强的笑了笑,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却说着不痛。
我怎么可以,又伤了你一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没事,祁……你不要哭了。”
“是我错了,是我……”我紧紧的将你抱在怀里,怕失去,好害怕失去。
“你叫我什么都没关系了……你开心就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勉强。”
我抱着你,用尽此生所有爱抱紧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31章 楚汐晗卷(十)
“你叫我什么都没关系了……你开心就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勉强。”
白术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在梦中都不能解脱,被白术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爱的人是他,大坻会好受些。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又出了一身虚汗,宫人伺候我梳洗完毕,我又借着找楚醉玩的由头打发了他们。我走在重华殿的长廊之下,梨花又已开满枝头,风动之间,满地雪白,空气浮动幽香。
我看着这棵老树,十几年光阴,它予我欢喜,赠我记忆,看我成人,当真久远。
从回廊石阶走近它,我轻抚它的树身,忆起与祁诩初见。
那时,少年如玉,幼女譬珠。
我爱你一爱数十年。
我没想到我坐下树下,竟是睡到日暮晕沉,起来时,满身玉瓣。
殿内传来隐隐的吵闹声,我走到廊下,顺着声音寻去,听见白术的声音:“求母亲收回成命!”
另一个声音让我一愣,是白家家主白音凰,白术的母亲。
“术儿,她楚汐晗现在不死,这天下我们就坐不稳,她必须死!”
“可母亲你知道的,我爱她,所以孩儿求你。”一记重重的磕头声砸在我心上,白术竟是跪了下去。
“天下女子千万,以后你也可能会爱上别人的,何苦执着?”
“可母亲,天下女子千万,再不会有一个楚汐晗,孩儿只要她!”
“可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她将你看做祁诩,又不懂情爱,你要她!可想过她要不要你?!”
这回却久久没了回答,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再答的时候,我却听到了白术缓慢而坚定的声音:“我要她就够了,她不懂情爱也无妨,我爱她就够了。”
“愚蠢!楚汐晗必须死!”
“倘若用这天下,换父亲重生,母亲愿意吗?”
“我……算了,你退下吧,容我再想想,你父亲……”白音凰停顿住,轻叹了口气:“你倒是知道,他是我唯一的软助。”
“楚汐晗于我亦如此。”
“算了,退下吧。”
听到脚步声,我立刻走开,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其实醒来没多久,我就恢复记忆了,只是那时朝权已经被白术控制,我不过一介囚徒一样的存在,只能继续装疯卖傻。
也是这样,我才看了白术的软弱,所有的竭斯底里全是为了我,为了一个旁人的称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呢?我知道我于他很重要,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么爱我。
但爱我又如何?我终究是这天下之主,我轻轻地转动中指的凤纹戒指。
“今晚行动吧。”
一旦下达这样的旨意,我知道所有都将不可挽回。回我的是戒指的翁鸣声,我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刺痛,却不知是为何。
白术从身后抱住我时,我一阵轻颤。
“晗儿……”
“祁哥哥,怎么了?”听到这称呼时,我感到身后人明显一僵:“无事,只是想抱抱你。”
“嗯。”
日暮阳斜,浅淡的昏黄洒落在檐上檐下的世界,风吹过回廊,卷来无数梨花花瓣,我站在那里浅色光晕下,而白术从后轻轻地抱住我……
大概,有生之年,不会再有。
第32章 楚汐晗卷(十一)
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白术当夜处理了事务,便来哄我入睡。
床塌很冷,他掀开被角,钻了进来,从后轻轻的环住我,将头搭在我的肩侧。
过了一会儿,好像又不满这样姿势,便轻轻的将我扳正,让我面对着他。
我睁开眼:“祁哥哥,怎么了?”
他将我抱得更紧,过了一会又放开我,盯着我许久,指间微凉抚过我的脸颊:“没什么,我只是想好好看看晗儿。”语带笑意。
我看着这他这幅模样,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埋头在他胸口应了声“嗯。”
他环住我的肩头,搂得更紧,我感受到头顶他平稳的呼气声,强有力的心跳,还有窗外不真切的虫鸣。
在这帷帐间,我和他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与世隔绝,寂静安心。
“晗儿,我爱你。”温柔极了的声音,像似没有力气,落在耳朵里氧氧的。
我不作声,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他又道:“晗儿,我爱你。”
抱得有点太紧了,我感觉我喘不过气,有点想推开他,可他又缩了缩臂弯:“晗儿,我爱你。”环得更紧。
鼻间是淡淡的梨花清香,我最终还是抬起头,在他脸侧亲亲的吻了一下:“嗯,我知道。”
“你果然清醒了,害我说了这么多才回我。”他松开我,咧起嘴角,眼中笑意闪动,有点调皮,是我未见过的模样。
“白术,我是清醒了,所以这江山还是楚家的。”
他却好像听不见,只是又抱住我,在我的颈间蹭了蹭:“我知道,是你的,总归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我听着他的话,将手绕到他腰间环住他,无可奈何的叹到:“傻子。”
然后轻轻转动无名指中已露出刃刺的指戒,让其恢复圆滑的表面。
下不去手,我从未想过我也有这么一天。
面对这样一个背叛我,试图夺走我江山的人,我楚汐晗竟然下不去手。
相反,觉得对他万般亏欠,只不过因为……他爱我。
祁诩,我忽然觉得可怕,我为了江山,甚至可以损害自身操控我与你连契血隐的戒指,与你同归于尽,让你担弑主的罪名,被契约反噬再所不惜。
可这样一个背叛我的人,我下不了手。
我好像突然变成了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想去拉扯你的袖子问:“太傅,我该怎么做?”
郊外有三万精兵,宫内安插了一千血隐死士,还有城内一万假装成百姓的士兵,等待着今晚的浴血之战。
可他们的王――我,却退缩了。
头脑里尽是白日在我睡在梨花树下,用连契戒与你互通心神时你说的话:“白家表面的府兵五千左右,却在私下养兵两万,宫内一万禁军也被白家控制,兵力四万左右。臣以反叛之名,实用虎符去边疆调兵三万,加血隐一千死士,臣等可以一战!”
之前从未有过的,却也最想要的,便是与你心神相连。
在死过一次后,以主仆立戒为契的形式奇迹的实现了,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我明明喜欢你,喜欢极了。你明明也终于站在我的身边与我同行,可我却……
第33章 楚汐晗卷(十二)
“楚汐晗。”
“嗯,在。”
“汐晗。”
“嗯。”
“晗儿。”
“嗯。”
我清晰的感觉到,白术在不安,可他不说,只是变着法的叫着我,嘴间含蜜。
心又甜又苦。
“别叫了,明明精明得很,又在我面前装傻子。刚刚知道我要杀你吧。”
“嗯。”
“如果我不心软呢?”
“可你还是心软了。”
“就这么确定我不忍心伤你?”
“不。”他慢慢的推开我,抬起我的右手放在唇角慢慢的摩挲,温柔的吐字:“你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至少是你啊,你知道你杀的不是祁诩,不是旁的其它人,你杀的是白术,你知道他是白术,那他就没白活了。”他抬起眼看着我,那里面有幽幽水光,带着忧伤,又带着欣喜。是一双莫明让人沉溺,让人难受的眸子。
“我以前以为我学着祁诩的模样,只要被你喜欢就够了,什么都不会介意的。可我发现,我错了,我其实很介意。”他又吻了吻我的手心:“所以你要记得,我是白术。”
看着他眼里的深情与执著,我茫然的点头:“嗯,我记得。”
“还有,你肯定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了,我告诉你吧,我也想让你记得,我希望那不只是我的回忆。”
他揽住的的肩,将我搂住,我安心的缩在他怀里疑惑道:“不就是在宫宴吗?”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记忆里第一次与他相遇是在一个宫宴上,一袭玄色衣装的贵族公子,眉眼皆寒,看上去有几分阴郁。从他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出他很厌恶这样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场合,但他在笑。
装作一幅很开心的样子。
并不是很好的印象,却十分鲜明
明明是眼底结了冰的人,却有温暖人的笑容。
再见就是选秀时。
那时他已经变了,气质像极了我所爱之人。
唯一留下的以前的影子,就是那温暖却到不了心底的笑容。
“不是,你听我说……”他缓缓地的在我耳边低语,我们同枕相依,像寻常夫妻。
“这么小,你就开始觊觎我?”
他轻笑出声:“谁说不是呢,我也不知道那原来是喜欢啊。”
“嗯。”我点了点头表赞同,然后又悟起一事:“对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恢复记忆,不再痴傻的?”
“你什么时候恢复,我就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的眼睛骗不了我。甚至你和祁诩的策划我都知道,只是你明明一直在宫中,怎么和他联系这点我想不通。”感受到我一瞬僵直的背部,白术轻柔的抚弄的的颈背:“怎么?吓到了。”
我只感觉手脚冰凉,猛然推开他:“你…祁诩他是不是有危险!”
“这么担心?如果我说他有危险,你现在是不是就要杀了我?”他还是笑着,变了个姿势,手肘撑床侧躺,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质问我。
我看着他眸中印着的自己,竟一时心虚,不敢看他,只是嘴上还说着:“嗯,如果他有危险,我定会和你拼命!”
他的语调徒然冷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神也像结了冰:“楚汐晗,我不是石头,心也是会痛的,你爱他可以,但在我面前,请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