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落》作者:千君大人
文案:
你为什么不死在边疆,那我也不必活得这般绝望!”
第1章 楚汐晗卷(一)
楔子
祁诩,我这一生的求而不得,皆来自于你。
(一)
风穿过回廊,卷起殿内的白幔,我看着跪在那里的人,一袭白衣萧索,挺拔削瘦的背,利落干净的发,皆是我喜爱的样子…
我亦一身雪白孝服,长发素花,祁诩,这样我竟觉得与你相配,不知群臣知道他们的帝王有这样的想法,会怎样评说议论……
我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我感觉到你颤动了一下,随即你抚开我的手:“殿下,请自重。”无情的,冰冷的,不带任何的情感……在我心上若有似无的刻着刀子……祁诩,我上一世到底欠了你什么?才会这辈子爱你到尘埃里……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我站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你向我请安:“微臣参见殿下。”疏离得仿佛我与你从不相识,觉得很累,很累。
身与心都告诉我爱你是错的,是不可取的,可我放不下,我楚汐晗真是一介无能之辈呀。
“免礼吧,平身。”
而后你站了起来,在我的面前,遮挡住了白烛燃起的光,将我的影子困在你的影子里,交叠却隔着世上最远的距离,我看着你被阴影掩住的削瘦轮廓,不自觉抬起手去抚摸你的脸,你瘦了,黑了,我感觉到你落到我脸上的目光,又缩回了手,我爱怕了,因为爱你我怕了。多可笑,万里江山在我手中,生杀大权在我手中,我却因一个质问的目光,失去了勇气。
你看着我,眼里有恨,有不甘,有千般嫌弃,万般厌恶,独独无爱。
“殿下,微臣自愿请旨驻守边疆。”
你又跪了下来……
我不惊奇,你既然爱煞了她,又怎会甘心在我这个仇人眼皮底下过活。
“其实,祁将军,你该叫朕‘陛下’了,今日是朕的登基大典呢,是汐晗重要的日子呢?可你没来?为什么呢?哦,因为她死了,对不对?”我指着殿堂正中间的那座牌位,自顾自的说,也不去看你的表情:“你就这么爱她?非她不可?”
“陛下,臣请驻守边疆!”你忽视我的无理取闹再次重复你的请求,你知道那比什么都能令我痛苦,祁诩,你太了解我了,可我……却看不透你。
我蹲了下来,平视你,用麻木的声音命令你:“吻我。”
你睁大了眼睛,眼中竟出现了惊慌。
在你面前的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帝王:“吻我,你想要的朕都给你。”
看着你的神情我竟想笑,是什么呢?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可我楚汐晗本就是个这样不择手段,也无需尊严的人。你不是今天才认识她,所以早就该意识到威胁她有多愚蠢!
可……心在痛,为什么?为了你我作为帝王的尊严都丢了,我竟这样使用我所拥有的权力,我有多可笑,多无耻,多不堪……只有我自已才知道。
我慢慢的靠近你用手扶住你的肩膀在你耳边呢喃出声:“你不吻朕,那便让朕来吻你吧。”你在发抖却没有反抗,我吻上你的唇,温暖的,湿润的,内心却一片悲凉,就这么想离开我吗?甚至可以做到这一步,既便如此也可以?
“吻我……”我再次命令,没有反应任我摆弄的你终于开始回应我,却用手掌捂住了我的眼睛:“唔……”彼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唇齿相交,有那么一刻这么温柔的你让我觉得你是爱我的,哪怕一点点,我愿粉身碎骨。
做着这样亲密的动作,我却悲伤得想哭,眼泪滑落那一刻,我想我大概此生都无法解脱了,只是因为这样爱一个人……
你忽然顿住用一只手抱住我,另一只手依然捂着我的眼睛,用近勿请求的语气跟我说:“别哭了,求你,别哭了。”温柔得让人心碎。
“陛下,别哭了,乖,别哭了。”
“陛下,你心中的陛下是谁呢?祁诩?我不是她呀……”
“……”
“明日,我便下旨让你驻守边疆,若你想回来便回来,不想回来……”
大概也不会回来了……
第2章 楚汐晗卷(二)
我初次见到祁诩,是九岁,那时的我还是水云国开国以来劣迹最多的储君,上树摘果,欧打姐妹,辱骂夫子,太傅被我气走了不只十个,在外人眼中我毫无皇室子弟应有的教养风度……简直是皇族中的败类。
每天几十卷奏折里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参我的折子。
可我依就我行我素,因为我知道,除非我罪行滔天或死了我才会从这个位置掉下来。
况且权力可以掩盖罪行,金钱可以收买人心。
那天重安殿的梨花纷纷落了一场雪,抚了人满肩还不停的落。
我爬上那几人高的梨树想去摘那枝头开得最美的花。树下跟了我很多年的小安子一直盯着我的动作,嘴里嚷着:“哎哟~,我的小祖宗呀,殿下,快下来吧,被陛下看到可有得你受了!”
“谁是你祖宗,你且宽心,母皇去蝉云殿寻父妃去了,别催我!”
可我刚碰到那花,殿外就传来尖锐的通报声:“皇上驾到~”惊得我脚下一滑便踩了空,身体急速坠落的恐惧感令我闭上了眼睛,我想我大概要死了。
可没有,我跌入了一个怀抱,带着淡淡的梨花香……
睁开眼,我看到了一幅画,笔墨扫眉峰,江山安眼底。
真好看,周遭景致都失了颜色,唯有你华光风姿,倾国倾城。是你呀,祁诩,十六岁的少年郎带着刻入骨髓着世家贵气,白衣胜雪,魏晋之姿,尤其是那带笑的眸子里仿佛盛着琼浆玉液,让落在你眼中的我醉在其中不可自拔。
世人的折子戏看尽,大概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我看着你失了魂,愣愣出口便是一句“小哥哥,你真好看。”你的脸蓦的红了,必竟是未经人事的世家公子,被女子夸赞会脸红也是常事。
所以既便只是个孩子也不例外。
你将我放在地上,打算起身时我扯了扯你的袖子:“小哥哥,这个给你。”我从树上摘的梨花……还好它没有折断,我可以将它送给你。
你看,那样美的花,只有你才配得上它。
你愣了愣,接过它,随即笑了。风来花动,梨花落了满地,也落进我的心里……
“多谢殿下赐花。”你向我行礼,我回你:
“无妨。”
你站了起来,我便看到你身后的母皇,二十六岁的她,美艳不可方物,妆容精致,姿态华贵。二十六岁么,那时的我也应该如此。
我向母皇行礼,母皇指着你,眼中带笑,对我说:“晗儿,今后就由祁大人做你的太傅了。”
你这般年轻竟是大人,我的太傅。
欣喜呀,没由来地。
“儿臣明白了。”
“平身吧。”
“诺。”
可我尚未站稳,便被父妃迎面一掌打来,他吼道:“跪下!”
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我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可知错?”面对父妃质问
我第一次顶撞了他。
“儿臣不知所犯何事。”
“你藐视宫规,冲撞太博,可是有罪?”
“有。”我紧攥着衣角吐出这一个字,母皇才出言制住父妃:“雪君,莫要太过,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何况祁太傅还在这。”
“陛下,可她是储君!她如今可有半点储君的样子!”
父妃气得双眼通红,母皇扶着他:“莫要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这孩子臣妾真是管不了!”
“哪里的话,你是她的父妃,若你也不管,谁管?”
“陛下真这样想?”
“嗯,晗儿今日你的确有错,便罚你在太庙跪上一夜吧。”
“儿臣遵命。”
总要有一个人去承担,不管如何。
我跪在那里,心中满是哀戚,我是储君,每时每刻我都要告诉自已我是储君,我走路用膳就寝每个人都与我说:“你是储君,你该……”
我早已受够了!也厌恶了!
可没用呀。
我要守着这个位置,一但我掉了下去,有无数的人想让我死。
我不想死,就这么简单。
第3章 楚汐晗卷(三)
次日,我叫小安子守在门口,叫他你一来就给我通报。
小安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时我正在纠结,紫色的对襟儒裙该配什么样的发带,哪样才够好看。
知道你来,我便端坐下来,尽量像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摆出老成的嘴脸,却没想过自己那么小,这样子只会尽显稚气。
我摆好姿势,而你一袭降红官袍,自廊下走来。
玉树风骨,魏晋之姿,恰是你的模样。
“参见殿下。”
“免礼吧。”我说着,却忍不住起身扶你,问:“今日第一天,太傅要教我什么呢?”
你笑回到:“《大学》中的家国之道”。
“嗯嗯,太傅请坐。”
岁月清淡如水,春秋寒暑不扰,只有你是惊艳之色。
为了把以前没学会的补上来,我几乎日夜不息的读书写字,只望在下次与你对答时不要太过狼狈。
有时小安子陪得累了,倚着桌子就睡,我自己就为自己磨墨,手太短了就爬上桌子,弄得脸上,手肘上都是墨渍。
还记得有次,自己磨完墨就趴在桌上睡了,甚至你来了我都不知道,醒来只见你坐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诗经》认真研读。
“太傅,你……我为什么在床上?”
你见我醒来,向我行礼:“臣见殿下趴在桌上睡了,想来是昨晚读书太晚的原故,便将你移至床上。”
“不不不,没有,是我误了时辰,让太傅你等了这么久。”我赶紧从床上爬下来,穿上鞋子,抬头却撞见你含笑的眸子。
除了初见,你难得笑得这样开心,我有些疑惑,你为什么笑?因为我让人发笑吗?这时小安子便端着洗漱的温水跑了过来,不敢抬头看我,一副想笑又憋着的样子更让我摸不着头脑。
“殿下,你快些洗漱吧。”你说,小安子也附喝着:“是啊,殿下。”
我立马跑到铜镜前,一看,果然我脸上一坨坨黑色的墨迹,看起来像十足的滑稽。
我也不知怎么了,有点生气:“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洗!欺负我,不告诉我,都坏!”
“小祖宗哎,别任性了。”小安子早就习惯了我的一贯不讲理,顺着性子哄我。你也看我小孩脾气,从小安子手中接过那盆温水,放在金架上,拧好毛巾,打算给我清洗。我有些不情愿的偏过头,你为我耐心缓慢地擦洗着。
如玉公子,美甚。
十岁到十五岁,我从小毛孩到及笄,从一个废物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过往里,皆是你,伏案研读时你在身侧,寒冬酷暑你在身侧,就连生死一瞬间,你……也有过,挡在我身前。
往后的日子里,埋首折奏前时,我会问自己,倒底是为何那么爱你?
我想,其实也没有什么非你不可的原因,不过是,没有人有像你那样的温雅的气质,如画的眉眼;不过是,没有人有你那样的耐心去待一个孤独的孩子那般好;也没有人像你那样陪了我那么多年,像是融入骨血,像是生于同根。
没了你,便似没了命。
第4章 楚汐晗卷(四)
十岁,我向母皇请求,让你入住重安殿,打着更好向你请教的由头。
但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那时只是觉得你好看,如果入了宫就可以看到你,而如今看来,却只是想离你近些再近些。
十六岁那年,我遇刺,你救了我。当时你正在教我《诗经》,那里面的爱情,你将它描述得那样好,让我听得艳羡。
听得入神时,有黑影一闪而过,银光乍现,有刀尖直逼我的心房。我未及反应,你早已挡在我身前。我只知当时我的头脑了一片空白,你温热的血液从我指缝流过,是乌黑的,刀上竟然抹了毒。
“杀无赦!”我命令一下,暗处的隐卫便如鬼魅般出现在我眼前,将那人斩于剑下。
太医为你包扎后,我守在你的床边想,你是世家子弟,当朝出过的最年轻的文武双状元,如果不是反应不及,断不会以身挡剑,来人并不简单。
“祁哥哥,你还好吗?来……喝些药。”我见你醒来,拿起药作势喂你,你却退了退:“殿下,你……咳咳,我自己来吧。还有长幼有序,你还是不要叫我……”
“你伤得那么重,别乱动,我喂你。”我耐着性子哄着你,也只有对你了如此了,而你答我:“真的不必。”
“可我不觉得。你可以让我不叫你祁哥哥,你也可以不叫我晗儿,但是,你不要将你的伤视为儿戏,这是为我受的,我该如此。”
就像明明你心里有旁人,我却当作不知道,做个傻子一样。你看,我总是那样不服输,只为说服你,也只为说服我自己。
又召见了一次太医,这三天三夜,你终究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又真真实实的回来了。
我出了你的寝宫,站到殿前的梨树,那上面雪白开满,在月下泛莹莹光晕。
“参见殿下。”影卫从暗中出来,却只带来一阵花香,我的声音冷得不像话:“可查出来了。”
“是……雪君所为。”
“父君?小安子,去趟芳华殿吧。”
“诺。”
到达芳华殿,只见父君坐在棋盘前,自己与自己对弈,是等人的姿态。父君的才华容颜在这云国都是拔尖的,也因此他能成为这中宫之主,只是这世间拔尖者才最孤独。
我与他对坐:“父君下的这一步棋,孩儿不解。”
“你不解无妨,只需记得,这下棋,一步错便步步是错。”
“孩儿明白,自不会下错。”
“当真?”
“当真。”
“只要你明白你想要的何物就行了。”
“孩儿明白,父君,你输了。”
“也罢,随你去吧。”
“那孩儿先退下了。”
“嗯。”
我走着那长长的回廊忆起过往六年与你的点滴,如梦似幻的灯影飘浮于空中。
却在回头一望时,见到父君将那黑白子粒,仔细分清,又开始独自下起棋来。
灯中油燃尽又添,他依就是等人的姿态。
刚刚是在等我,而此刻……谁又知他在等何人,深宫之中他又能等何人……
第5章 楚汐晗卷(五)
从芳华殿回重安殿,你早在太医所调的安神香下,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