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
蔺云婉不能装作看不见,走过去请安。
太子妃也回了礼,欠身淡笑:“妹妹也到了?真是巧了,一起进去吧。”
蔺云婉点了点头,示意仆妇牵好齐载钧。
两人从大门进去,都是身份极尊贵的人,有专门的仆妇带路。
太子妃和蔺云婉说起闲话:“太子身体不适,就没有过来。七弟也没有陪着你来吗?你刚到京城,恐怕不清楚,这兴国公不比别家,还是该劝着王爷过来。”
语气听起来倒是没有恶意。
蔺云婉不提封赏的事情,只说:“父皇召王爷进宫了。”
“哦。是这样啊。”
太子妃淡淡笑了笑,再不说什么了。
蔺云婉也无话可说。
陈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脚步匆忙路过这边,乍然听到蔺云婉说话的声音,惊了一惊。
“这不是那日赤象寺碰到的妇人吗!”
妈妈想了想,觉得非要告诉夫人不可,撇下事情,跑回陈夫人身边耳语。
陈夫人正在招呼客人,听说赤象寺见到的妇人来了她府里,避开客人和妈妈说话。
“跟在太子妃身边来的?你看着像是什么情形?”
妈妈嘴很快:“她虽然和太子妃走一起,但是看起来并不怎么亲近。那位夫人的打扮,庄重归庄重,但是很素净,可比不上太子妃。”
“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估摸着只是太子妃家的远亲。”
像这种蹭宴席的,权贵家的远亲,穷亲戚,他们国公府见的多了。
不到三品京官以上的出身,陈家从来不放在眼里。
陈夫人突然就好大的脾气:“太子妃的亲戚有什么了不起?那日在赤象寺,竟然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还把宝儿的事情给搅和了。”
她眼神很厉害:“我今儿倒要看看,太子妃怎么保着她!”
这就是要给那位妇人好果子吃了!
妈妈委婉地道:“毕竟是太子妃家的亲戚,您就是看在太子面子上……”
陈夫人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有些话是不用明说的。
谁不知道太子不中用,导致后院里的女人孩子也生不出来。太子和桓王关系还不好。
太子妃的本家也就罢了,太子妃家的远亲,陈家还用给什么面子?
“我且等着她过来。”
陈夫人放下狠话,转身回了宴席。
“太子妃来了!”
妈妈看到太子妃过来,迫不及待和陈夫人说了,蔺云婉那边引路的仆妇都还没走近。
陈夫人在宴会厅里面看到蔺云婉,冷笑道:“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不是她。”
蔺云婉和太子妃一起过来了,陈夫人走出去迎接。
太子妃和国公府家里是老相识了,陈夫人一开口十分的恭敬:“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笑了笑:“陈夫人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扶起了陈夫人。
陈夫人目光转向了蔺云婉,眼神算不上友善。
蔺云婉知道,陈夫人认出她了,微微一笑:“陈夫人。”
果然是她。
陈夫人目光冷了冷,似笑非笑:“这位夫人的声音,很是熟悉。”
蔺云婉大大方方地说:“那日在赤象寺,我与陈夫人是有过一面之缘。”
她还敢承认!
陈夫人很快反驳:“这不算什么缘。那日我连夫人的尊面都没见上。”
太子妃看的云里雾里,问蔺云婉:这是怎么了?”
陈夫人那夹枪带棒的语气,不应该啊。
现在京城里,还有谁会得罪她七弟妹?
陈夫人笑里藏刀地问:“太子妃,不知这位夫人您家中什么亲戚?”
太子妃蓦然笑了:“陈夫人这话好生奇怪,客人是你自己请来的,怎么问起我了?”
这下子换陈夫人一头雾水。
什么她请来的?
妈妈在旁边小声嘀咕:“这不是太子妃您家的亲戚……”
太子妃终于明白误会在哪里了。
她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国公府带路的仆妇,瑟瑟发抖地站出来:“夫人,这是桓王妃……”
陈夫人愣了一会儿,才看向蔺云婉。
蔺云婉脸色淡淡的,忽而笑了一下。
“桓……王妃。”
陈夫人都结巴了。
太子妃也算是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在心里暗暗叹气,陈家人一向跋扈,这回可是自己作了死。
“陈夫人还不请我们进去?”
蔺云婉在外面都站热了。
陈夫人脸色微白,慌张道:“王妃里面请。太子妃请。”
蔺云婉带着齐载钧进去,但是并没有看到陆家的人。
陆家的人还在路上,葛宝儿带着陆长宗过去,陆争流在另一辆马车。
陆长宗低着头,闷闷不乐。
葛宝儿问他:“见你外祖母,怎么还不高兴了?”
陆长宗嘟哝:“我说了想带小萱一起来!”
葛宝儿一下子就火大了,她忍了又忍,说:“公府不比咱自己家,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带到这里来?”
“你不也是姨娘,怎么你就能去?”
陆长宗怒道。
葛宝儿气得心口都疼,她白着脸问:“你跟谁学的!你就这么跟娘说话!我费尽心机送你去鸣山书院读书,你就学了这种下作的言语?”
陆长宗不耐烦地道:“我就是听鸣山书院的同窗说的。”
葛宝儿咬着牙。
蔺云逸,又是他挑唆的那群读书人!
她真是恨透了蔺家的人。
蔺云婉被活活烧死的时候,怎么没有带着她弟弟一起去死啊。
第238章 发疯
“哎呀!少爷小心!”
公府的丫鬟端了一碗奶给齐载钧用,一不小心打翻了奶碗。
全都泼到他衣服上去了。
翠沁走过去,牵着齐载钧从椅子上下来,继续道:“少爷,手先给奴婢。”
掌心上沾的黏黏糊糊。
蔺云婉也跟着起身,齐载钧那一身衣裳,已经不能再穿了。
陈夫人从进来了就很忐忑,听到动静立刻亲自过来,心慌地呵斥丫鬟:“你怎么伺候客人的!”
丫鬟已经吓得发抖。
蔺云婉说:“陈夫人别训斥这丫头,是我家均儿忽然伸手,惊到了她。”
这也是事实。
陈夫人顺坡下驴,吩咐一个得脸的管事妈妈:“还不快带小世子去洗漱更衣。”
封赏世子的事情,已经有了风声。
陈夫人知道自己得罪了蔺云婉,这声尊称,带着讨好的意味。
蔺云婉淡淡一笑,牵着齐载钧说:“他认生,我带他去。”
管事妈妈走在侧面,弯着腰说:“王妃,世子,请跟奴婢来。”
蔺云婉就带着翠沁,还有齐载钧身边伺候的奴婢,一起到公府内院的客房里去。
从宴客厅走到客房,要经过公府的二门。
二门后有个穿堂,葛宝儿和陆争流就在这里分别。
一个丫鬟先是带着葛宝儿去见她嫂子。
丫鬟低着头,不敢轻慢,但也很瞧不起葛宝儿。
“多日不见,嫂子这些时过的还好?哥儿姐儿都还好?”
丫鬟是世子夫人刘氏身边的陪嫁丫鬟,淡淡地说:“我们奶奶一切都好。”
兴国公府是不可能明着把葛宝儿认回来。
葛宝儿与陆争流每次过来走动,都是打着世子夫人刘氏亲戚的名义。
刘氏是给人做儿媳妇的,婆婆陈夫人十分跋扈,专制,况且这事她公爹也没说话,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门亲戚。
一旦有人问起葛宝儿来历,刘氏都不得不说一句:“我娘家的远房亲戚,恰好给武定侯府做了妾,我在内宅寂寞,她常常过来给我解闷儿。”
公府里面得脸的奴仆,哪个不知道葛宝儿其实是陈家的姑奶奶?
葛宝儿跟在刘氏丫鬟身旁,十分好奇地问:“听说府里今日还请了桓王妃,嫂子可认得王妃?”
刘氏丫鬟打量了她一眼,沉默了半天,道:“不认得。”
葛宝儿抿唇笑着:“今儿不认得,未必明儿不认得。王妃既肯到公府做客,那就是愿意与母亲和嫂子结交,那我也——”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见王妃一面。”
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心思说的太露骨。
刘氏丫鬟什么不知道啊?
陈家还没和桓王妃熟络起来,一个侯府的姨娘,这就想攀高枝儿了!
她心里头冷笑着,平静地问:“姑奶奶要见王妃干什么?到时见了王妃,我们奶奶又怎么和王妃说起姑奶奶您?”
葛宝儿知道丫鬟说话是有别的意思。
她冷笑道:“谁不知道我是嫂子的远房妹子?和王妃这么说不就行了。”
“还是说,嫂子不想认我这个妹子?”
葛宝儿逼问刘氏丫鬟:“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嫂子的意思?”
她蹙眉伤心道:“我知道委屈了嫂子,嫂子不愿意,我和母亲说一声就是。何必派你这个丫鬟过来给我气受?”
刘氏丫鬟咬了咬唇。
葛宝儿要是真和国公夫人告状,她家奶奶又不知道要受什么磋磨!
丫鬟扯出一点笑容:“姑奶奶想多了,我家奶奶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只是……”
“王妃身份尊贵,就是我们家奶奶自己也不一定入的了王妃的眼,怎好带亲戚过去?”
葛宝儿很自信:“入不入的了贵人的眼,各凭本事。”
刘氏丫鬟一噎,已经无话可说。
葛宝儿倒也知道,这丫鬟肯定心里不认同她。
但那只是因为丫鬟只是个下人罢了,下人能懂什么?
她教刘氏的丫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事情成不成?”
她当年要不是大胆给陆争流生了一个孩子,怎么能走到今天?
更没有机会认回她的父母亲。
她就未必攀不上桓王府。
刘氏丫鬟低头:“奴婢见识短浅,不懂得这些道理。”
葛宝儿也不理这丫鬟。
毕竟是她嫂子的陪嫁丫鬟,她不能随便教训。
那头,陆争流和陈家世子身边的小厮,也一起进了内院。
他还不解:“世子怎么会在内院见我?”
今天国公府宴客,他这个大舅子应该正在前院待客吧。
小厮说:“回大爷话,世子腿摔了在后院休养,现在在书房。”
陆争流随口问了句:“世子摔了腿,怎么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两家私底下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他和陈世子不常见面,但是跟陈世子身边的人,有些来往。
可他居然没听说这件事。
小厮似乎是笑了笑,低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只管宅子里通传的事。”
陆争流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有一天过来见陈夫人的时候,听到公府下人嚼舌根“还真把自己当公府的亲戚了”!
那下人抬头看见他,就像见了鬼。
陆争流脸色阴沉。
平常他根本不会来国公府!
但今天桓王夫妻要过来……他暗暗咬牙忍了。
走到转弯的地方,陆争流忽见二门那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
那个女人和他那天在赤象寺见到的女子,身形一模一样!
但今天的她,没有戴帷帽。
陆争流睁大了眼睛,盯死了那边,那女人缓缓露出侧脸,那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是他日思夜想的脸!
“云婉……”
是他的发妻,蔺云婉。
他不会认错的,他绝不会认错!那女人就是他的妻,蔺云婉。
陆争流疯了一样朝着那边跑过去。
小厮回头不见他,吓得惊慌失措:“陆大爷,那是女眷住处!您、您不能乱跑啊!”
撒腿就追了上去。
蔺云婉刚把齐载钧交给奴婢,看到隔壁院落的六月雪伸出一道花枝,便自己出来了。
她感觉到有一团黑影正在接近自己,扭头一看,一个男人朝着她飞奔过来。
陆争流快到她的身边,却忽然停下了,手足无措地慢慢靠近,眼睛红了一圈,嘶哑的声音颤抖着:“云婉……云婉……你没死……你没有死……”
蔺云婉看着眼前的男人,几年不见,她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他的相貌了。
她很淡漠地问:“你是谁?”
陆争流一怔,一团气噎在喉咙里,眼泪流了下来。
“云婉,我、我是……”
他突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自己身份。
第239章 云婉,我错了
“云婉,是我。我是陆争流。”
陆争流紧张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蔺云婉仍旧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争流往前冲了一步,翠沁已经带着奴婢赶出来了,拦下了他,横眉冷目地呵斥:“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内院冲撞女眷,还不退下!”
他止步不前,直勾勾地看着那张脸。
他想了她快七年,无数个日夜,都盼着她活过来,他从心碎盼到心死,从心死盼到麻木,终于接受她已经死的事实,她却又出现了。
陆争流忍着眼泪,哽咽道:“云婉,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他喜极而泣:“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云婉,我们回家,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冲过丫鬟,想去牵蔺云婉的手。
蔺云婉根本就不用躲,冷眼看着。
几个丫鬟拦在前面就像一堵墙,纷纷取下头上的簪子,逼着陆争流后退。
陆争流手背都被扎到流血,都不觉得疼。
他满眼欣喜:“云婉,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然而蔺云婉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她只是冷淡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眼神,就好像真的从未认识过他。
陆争流摇头:“不,我不会认错。我绝不会认错。云婉,我知道……是你,就是你!”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下了阎王殿,我也不会忘了你。”
他知道是她。
可她不愿意认他。
他有点慌乱,语无伦次说了一会儿,才道:“云婉,我知道,你恨我宠妾灭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我做了太多太多错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以后会改,你先跟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