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云婉觉得十分的可笑。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陆争流认错。
可她只是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翠沁带着丫鬟,推开陆争流,恶狠狠瞪着他:“你可知道,你现在冒犯的人是——”
陆争流根本听不进去。
他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他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笑:“云婉,我没有再娶别的女人。我也没有把她扶正。武定侯府正妻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我只认你一人。”
“我知道你最疼爱长弓,你走之后,我视他如己出。”
“你和竹青最亲密,我对竹青就像你对她一样好。你不知道,竹青生了个女儿,有两分像你。”
“云婉,祖母也想你。她也悔过了。以后家里都什么都听你的,再也没有人为难你了。”
翠沁和其他几个奴婢都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疯男人,竟然是武定侯府的大爷。
蔺云婉厌恶地皱了皱眉,冷冷地说:“你真的认错人了。”
陆争流急得咬紧牙关。
她不肯认他!为什么?!
他留出一点理智打量着蔺云婉,才发现她是妇人的打扮。
他浑身发冷地问:“你、你嫁人了?你嫁人了?你怎么能嫁人?”
“你已经嫁给我了,你、你怎么还能嫁给别人?”
翠沁都听不下去了,冷脸道:“这位先生说的若是武定侯府前主母——她不是跟陆家已经和离了吗?如何不能再嫁?”
虽说一女不侍二夫,但她来京城短短几天,可是听说过武定侯府的事情。
那位主母要是活着再嫁,实在是大快人心!
陆争流身上抖了一下,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已经给蔺云婉写了休书,她就是想再嫁,他也管不着。
但是没关系。
他还能再把她娶回来。
“云婉,我再娶你。三媒六娉,一点都不会委屈你。你想要多少聘礼,我都给你。”
陆争流剖心剖肺:“以前我欠你的,我这回……都补偿给你。”
“好不好?”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温柔。
蔺云婉心中厌恶,胃里有点犯恶心。
陆争流知道蔺云婉现在好像是妇人身份了,他十分大度地说:“我不管你二嫁还是三嫁四嫁过,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回来!”
翠沁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在不在意的事吗?她家王爷和王妃在不在意才是重点啊!
但这男子似乎已经疯了,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这个疯子……”
她和疯子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怕伤着了王妃,翠沁回头低声道:“王妃,您先进去。”
“这国公府怎么回事,竟然放这种疯子进内院。到现在也不见个人把他拖走!”
陆争流扫了一眼翠沁和周围几个仆妇。
蔺云婉纵然嫁了人家,想必也不如武定侯府陆家,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想尽一切办法,付出一切代价,也是要把娶回来的!
“云婉,你等我,等我来娶——”
齐载钧跑出来了,他警惕地看着陌生的男人,跑到蔺云婉身边,护着她,大声地问:“母妃,他是谁?他是不是想伤害您?”
“母妃?”
陆争流混乱的头脑,有点清醒了。
翠沁冷言冷语地说:“你既是武定侯府的人,怎么跑到兴国公府来撒野?我们王妃也是你敢亵渎的!”
陆争流怔怔地看着蔺云婉。
“你……是桓王妃?你嫁给了桓王?”
他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这、这是……”
兴国公府的管事妈妈也跟了出来,吓得腿软。
陆争流身后的小厮,早就跪在地上起不来了,转头爬着去找陈世子。
管事妈妈急忙走到陆争流身边,低声呵斥:“这位是桓王妃,你在王妃面前发什么疯!”
陆争流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蔺云婉牵着齐载钧要走,淡淡地跟管事妈妈说:“这种疯子,国公府以后千万看管好了。”
“是、是……奴婢知道了。”
管事妈妈胆战心惊地说。
陆争流眼睁睁地看着蔺云婉带着她的儿子离开。
她不光嫁了人,还有了孩子。
嫁的是皇室,生的是皇孙,她现在的身份已经高不可攀。
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新娶到她。
陆争流的心口又疼了起来。
第240章 跪下
“王妃,您、您没事吧!”
陈夫人听了消息飞奔过来,头上的簪子都乱了。
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蔺云婉抱着齐载钧,脸色十分的冷淡,质问陈夫人:“今日公府宴客,怎么放外男进来?”
陈夫人咬着唇,实在是答不上来。
本来女婿不算外男。
可是国公爷说了,绝不允许她公然承认宝儿是她女儿。
“这……”
陈夫人咬牙走到陆争流身边,黑着脸斥骂:“你疯了!内院也是你敢乱闯的?”
先消了王妃的气再说。
管事妈妈很聪明地上前来道:“王妃,这位是我们家奶奶娘家妹子的夫婿……”
翠沁不客气地说:“这是国公府哪门子亲戚?把人都绕晕了。”
管事妈妈老脸一红。
陈夫人也知说不过去,过来连声说对不住。
已有前院的下人跑进来,低声道:“夫人,王爷来了。”
陈夫人吓的头皮发紧。
怎么这时候来了!
蔺云婉已经听到了,就准备抱着齐载钧打道回府。只吩咐了翠沁:“你去和太子妃打一声招呼。”
兴国公府他们不用再留下,但太子妃那边不能怠慢。
翠沁说“是”。
陈夫人慌了,赔着笑脸说:“王妃且慢,宴席未开,您还是用过了席面……”
翠沁转身回来,沉着脸道:“夫人这是要禁住我们王妃?”
“不不不。”
陈夫人连忙摆手,她哪里敢是这个意思。
齐令珩一到国公府,就让人到内院来找蔺云婉,半天等不到消息,已然急了。见公府下人支支吾吾,脸色十分不好:“王妃在哪里?”
下人才去二门上看过一眼,知道王妃和他们家夫人似有冲突,根本不敢说呀。
齐令珩已经很不耐烦。
陈家二爷赶紧道:“还不滚去请王妃身边的人过来!”又想安抚齐令珩。
齐令珩坐不住了,语气冷硬地说:“烦请带本王去接了王妃出来。”
说的客气,但陈家要是不许,只怕桓王即刻就带人冲了陈家内宅。
陈家二爷权衡利弊之后,忐忑地道:“……王爷请跟我来。”
他赶紧给人使了眼色,去给母亲陈夫人通风报信。
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赶在桓王发火之前,先把桓王妃给哄好了。
那头陈夫人正听下人说“王爷要亲自来了”,一听便知,桓王怒闯陈家的内宅,那可不是为了过来做客的。
她当机立断:“还不快去把王爷请进来!”
免得到时候闹的兴国公府下不来台,事情起因又为了她那个冤孽女婿,丈夫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知怎么收场。
二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陆争流才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处境,感觉到一道自己扛不起的压力。
陈夫人仍旧想安抚蔺云婉,上前来解释,说好话。
不过她在京城里跋扈惯了,做不到低三下四那一套,便还有些端着身份地说:“王妃,您是女眷,在这里被下人看了笑话也不好,不如先移步到暖阁里说话。”
陈夫人张口就来,指着陆争流说:“那是我儿媳妇娘家的亲戚,先前死了原配妻子,得过癔症。您一个女眷,怎么好和这种人计较?失了您和王爷的身份!”
蔺云婉笑了。
国公府现在反过来指责她有错?
齐载钧先看不下去了,他从蔺云婉身上下来,脸色严肃地斥骂陈夫人:“你这老妇,怎么和我母妃说话的?”
都不用蔺云婉开口,陈夫人已经一身冷汗了。
说话的可是皇孙。
谁不知道景顺帝最疼桓王,又最疼皇孙。
事情好像已经不能按规矩来办了。
陈夫人连忙和齐载钧说好话:“世子误会了,臣妇没有冒犯王妃……”
“误不误会我不知道?你还敢狡辩!”
齐载钧气的不行了,拦在蔺云婉身前,说:“母妃,我带您出去。今天谁要是敢拦一下,我砍了她的脑袋!”
牵着蔺云婉就往二门那边走。
“什么国公府,我再也不来了!”
“我去和皇爷爷说,抄了你们的家!”
虽然童言无忌,陈夫人却吓得脚软,要不是被人扶着,已经摔倒了。
陈二爷带着齐令珩来了。
他看着一群人,拦着他的妻子和儿子不让走,脸色沉了沉,快步走过去,先护着蔺云婉,低声问:“没事吧?”
蔺云婉摇摇头。
本来不是大事,她身边那么多仆人,陆争流不能把她怎么样。
要不是陈夫人小题大做,怕她这个王妃突然离开,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也不至于闹大。
但她现在不会在齐令珩面前轻飘飘地说没事。
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公府内院竟有外男,冲撞了我,我想回王府,陈夫人还不让我和均儿离开。”
齐载钧点头:“父王,就是陈夫人还有他——冒犯母妃。父王快处置他们!”
周围奴仆才知,来的是桓王。
齐令珩没看脸色苍白的陈夫人,他缓缓转头,看着陆争流,眼神淡漠地像是看一只蝼蚁。
陈家二爷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是庶子,嫡母的事情他不好插嘴,但是陆家这条吸血虫,他和他大哥都恨透了。
他皱眉道:“还不跪下。”
陈二爷没有官职在身,虽是世家贵子,那也是一介白身。
他带头跪下:“王爷王妃世子息怒。”
主子都跪下了,奴仆跪的更快,乌泱泱跪了一片,声音不齐:“王爷王妃世子息怒。”
陈夫人有身份在,虽不用跪,但看见自家人都跪了,心里早就服软了。
陆争流直挺挺站在那里,像一棵呆板的枯树。
他张了张唇,曾经冷硬的抿直的嘴唇,在此刻默然着。
齐令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问:“何人不跪?”
陆争流沉默半天,跪下了。
“王爷,王……妃。”
他低下了头。
齐载钧拧着黑眉:“父王,我们先回家。”
回头让他皇祖父找国公府算账。
齐令珩嗯了一声,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蔺云婉,径直离去。
陆争流跪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葛宝儿迟迟赶来,她都没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陆长宗,躲在穿堂里偷看着这一切。
第241章 瞧不起
葛宝儿也吓得六神无主。
她才去见了嫂子刘氏,居然就听说陆争流在国公府里骚扰桓王妃。
她跟刘氏并不亲近,两个人腿都软了,竟然相互搀扶着过来的。
刘氏扶着陈夫人,先打发一旁的了下人,脸色惨白地问:“母亲,这、这是怎么回事?”
姑奶奶的事,她才不想过问。
但是挂着她娘家人的名义,她不问也不行。
这要是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刘家以后怎么做人?
陈夫人气急了,心里也怕得很,胸口闷得慌,指着陆争流,捂着胸口,跺了一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葛宝儿过来扶完了陈夫人,走到陆争流身边,吸了口冷气:“你怎么能在国公府犯糊涂!”
陆争流一动不动。
葛宝儿把他拽了起来,低声提醒他:“你惹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想母亲会帮陆家吗!你说你要撑起陆家,我陪着你撑着陆家,这就是=你当家的样子?”
陆争流缓缓站起来,嗤笑一声。
他声音沙哑:“你知不知道桓王妃是谁?”
葛宝儿皱了皱眉,冷脸道:“是九天仙女又跟你有什么关系!王妃是女眷!”
陆争流不再说了。
他低着头,朝外面走,喃喃道:“我错了。都是我做错了。”
“现在才知道错了,顶什么用?”
葛宝儿一肚子的火。
她打量着现在的陆争流,背部已经不挺拔了,脸上蓄了短须,再没有当年她爱他时的意气风发,十分的颓废。
她曾借着他的肩,见识到京城的繁荣,侯府的荣耀,可现在的她,却有些瞧不起他。
但陆争流始终还是庆儿的父亲,是陆家的当家人。
她想在侯府里掌权,养育自己的儿子,离不开他。
葛宝儿没时间想下去了,转身去安慰陈夫人:“母亲。”
陈夫人虽受了惊吓和刺激,到底是公府夫人,就和大儿媳妇刘氏说:“宴席厅里还有客人,你弟妹在那里,你快去帮忙。”
刘氏自己都心中不安,但是婆婆有命令,她不敢违抗。
她屈膝道:“是。”
带着仆妇先过去招待客人。
陈二爷也不能放着客人不管,拂袖去了。
葛宝儿看着庶兄背影,眼睛一红,柔声说:“母亲,女儿先扶您回去。”
陈夫人自然也看到庶子的动作。
她冷哼道:“他是翅膀硬了!”转头就温柔地和葛宝儿说:“回头我说说他。”
葛宝儿很担忧:“我先扶您回去歇歇。大爷今天在公府里做出这种事情……二哥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她总有哄人的办法,陈夫人本来就疼她,三言两语就心花怒放。
“宝儿,到底还是你贴心。”
葛宝儿却自责:“女儿还不是给您惹了麻烦,可是母亲,这世上我只能依靠您了。”
陈夫人让她不要担心,“公府又不是小门小户,这点事情还影响不了你哥哥们的前程。”
母女俩平静之后,才让管事妈妈过来,把二门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葛宝儿听到“云婉”两字,顿时站了起来,怔怔看着管事妈妈,不敢相信地问:“你、你刚才说大爷他唤王妃什么……”